圆之外————花事春意

"想什么美事呢？"陶冰惟恐影响面膜效果，尽量合着嘴说话。
"没有。"陶玉看看墙上的钟表，"到点了！"
美容小妹妹走来，对陶玉说："多糊一会儿，吸收好！"
"差不多了，揭了吧。"陶玉躺得腰酸背疼，如上了刑具一般，早盼望着解脱。
"我们店里新进了一种牌子的活肤水，滋润保湿一整天，美白防皱的效果也非常好！"美容小妹妹边去掉面膜边娓娓道来。"现在购买，我们对您这样的老顾客有对折优惠，原价680元，现在只需要340元，买一瓶赠送洗面奶，买两瓶赠一瓶......"
340元可以买一橱柜豆油了！陶玉忍耐着听小妹妹把话讲完。这些小女孩也不容易，做一个护肤面膜只能拿到一元钱，底薪只够吃饭，主要收入全靠推销化妆品提成。"下次再说吧！"
"今天先拿产品，也可以！"美容小妹妹步步为营。
"我还需要想想。"陶玉不会笨到自跳陷阱的地步。
"到这个月底就结束优惠活动，恢复原价680元。......"
陶玉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干脆不出声，随她唱独角戏。
"好了，陶姐！看看还可以吗？"美容小妹妹递上镜子。
"好。"陶玉举着镜子，坐起身，接过梳子，梳理着头发。
"陶大姐，我们还有一款活力精华眼霜在搞八折活动。"美容妹妹立刻把阵地转移到了陶冰那里。"这款眼霜是纯植物精华提取液，去眼袋，去皱纹！特别适合您这样的年龄段。"
陶冰听言外之意说自己老，自然不悦。"我有眼袋吗？我有皱纹吗？"
"没有。"美容妹妹瞪眼说瞎话的功夫也不可小视的。"陶大姐，您照同龄人至少年轻十多岁！"
"瞧瞧这小嘴甜的，把我说得比你还小了！"
陶玉收起镜子，对姐姐说："我看也差不多。"
"是不是真的？"女人面对这样的赞扬，多数会喜出望外。当然，陶玉也不例外。
"当然是真的，陶大姐！"美容小妹妹不甘心，继续推销。"买眼霜可以赠送一个月四次的手部护理和颈部护理，多合适啊！"
陶冰的手机响了。陶玉打开姐姐的包，取出手机，按断铃声，放在姐姐耳边。
"嗯，这就完事了！......饭做好了？......好，到了，给我电话！"
显然是姐夫打来的电话。
"你姐夫着急了！说马上来接我！"陶冰得意地说，脸上荡起幸福的光彩。
陶玉合上手机放回到了包里，"姐夫真会体贴人！"
"体贴有什么用？没文化，又不会赚大钱，跟他一辈子亏透了！那像你们家李歌那么能干！要说这李歌头脑就是好，干什么都出类拔萃。明儿，你姐夫下岗了，还要请你们赏口饭吃！"
"看姐姐说的！"陶玉把卡给美容妹妹作记录。
"他过两天是不是又要走了？"
"嗯。"陶玉没听李歌提起，但是按照惯例是这样的。李歌来去一阵风，从来不是陶玉能控制的。陶玉给姐姐梳着卷发。
"一去又是半年！我总觉得，你们这么分着，不是办法。他就没想着回哈尔滨？买卖在哪没有，非要跑那么远！"
"这些我也不懂，他说怎么就怎么。钱没少给我就好！"
陶冰听着妹妹逆来顺受的样子，又怜又气。"你知道他赚多少？就知道没少给你？"
陶玉楞一下，这点还真没去想过。"够花就行呗！"
"不都说吗，女人学坏就有钱，男人有钱就学坏！"
"姐，你这是鼓励我去学坏啊！"
"去！别梳了！"陶冰挡开妹妹的手，"好赖话听不出来。"
陶玉挪开手，有种立刻哭一场的冲动。谁都羡慕她，甚至于嫉妒她，可是她就是想哭。陶玉爬在姐姐肩上，搂住姐姐的脖子。"姐--！"
"趁他没走，和他说说买房子的事情。眼前说，欢欢以后能就近上个好小学，远了说，有什么变故，你也有个保障。记得房子上写你的名字。"
"我手头没那么多钱，他也需要留些钱运作生意。"
"他当初空手都能套白狼！要我说，一分都不能多给他。"
"那不是当初吗？！"这部队企业处一撤，吉凶未卜。陶玉松开了姐姐，赌气坐到窄床上。
陶冰看着妹妹变了脸色，也不好多说。"也不知道，你姐夫到了没有？"
陶玉摆弄着手里的梳子，没有理会姐姐的意思。
陶冰了解妹妹是嘴上不说，心里有数；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头。看着妹妹耍起了小脾气，陶冰埋怨自己多此一举。
姐夫徐通华骑自行车驮着姐姐。陶冰依偎着丈夫的背，不停地朝妹妹挥手告别,甜美的笑洒满路面。
陶玉独自走向灯火阑珊处。
情感桑拿雾
阳光炙热，透窗而来的微风带着花的芬芳。陶玉把李歌的马裤呢冬季军装搬出来凉晒。陶玉知道，这些军装都是李歌的宝贝，一个也不能扔。早上听到起床号，李歌习惯穿上迷彩服出去跑一圈。
陶玉看到了李歌拎起洗澡的塑料包，从登高的椅子上下来。"怎么又去洗澡？"
"天热，洗洗澡！"
"那就在家洗洗，多方便！"陶玉注意到李歌这次回家特别喜欢洗澡。
"家里没有桑拿啊。"李歌解释得还算合情合理。
陶玉看到李歌敞开的扣子，伸手要系。李歌像被蜜蜂蛰到一样，下意识地躲闪开。"我自己来。"李歌为了缓解当前的尴尬，系好了扣子，安慰地拍拍陶玉肩膀。"我走了。"
陶玉缩回手，"早去早回，我和欢欢等你吃饭。"
"好的，我准时回来。"
陶玉又站在椅子上，凉晒着女儿的被子。李歌的车从阳台下面的路开出了院。陶玉若有所失地摸了摸李歌的军装。

季晓枫看到挑帘进来一顾客，赶紧招呼。"您好，请问几号牌？"
李歌压抑着狂喜，望着季晓枫，递上柜子的号牌。
"李哥好！"季晓枫颤抖地说。
李歌望见更衣室还有其他人，只是对着季晓枫点点头。
季晓枫找到衣柜，拿出衣服架。"李哥，这里！"
"我说，你小子是看人下菜碟！"有一名顾客拍季晓枫的肩膀，"你叫他哥，怎么叫我老板？"
"我的名字叫李歌，有什么不对吗？"李歌抓掉压在季晓枫肩膀上的手，盯着对方，解着衬衫扣。
"点烟！"r
季晓枫看到孟老板嘴上叼上了烟，"对不起，孟老板！我们这里还没有这项服务。"
孟老板"刷刷"抽出了两张"毛泽东"，送到季晓枫面前。
季晓枫偷偷望了一眼李歌接过钱，"谢谢孟老板！"接着点上了烟。
孟老板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飘向李歌的脸。
季晓枫送走孟老板回到李歌身边，挂上李歌的衬衫。"怎么他是顾客，我就不是顾客了？你送他，把我一个人凉在这儿？"
季晓枫拿来拖鞋放在李歌脚边，喃喃地说："他是顾客，你不是！"
这句在旁人听来是挑衅的话，却让李歌失神，坐在椅子上痴望。季晓枫垂下浓密的睫毛给李歌脱掉了鞋。
孟老板瞧了一眼门帘的缝隙，冷哼了一声走了。
"他是哪的老板？"
季晓枫看到更衣室没有其他人了，发泄着怒火。"狗屁老板！有个笑话不是说吗！广州倒了一堵墙，砸死九个人有八个是老板！"季晓枫站起身。"人模人样的，装屄！脱了衣服都一个鸟样！"
"那你说，我这衣服是脱，还是不脱？"
"谁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呗！"季晓枫把脸转向白色的门帘。
李歌锁上柜子，朝浴室走。
李歌的身材匀称，肌肉线条清晰，浓黑的腿毛，两腿间的性器物因为行走摇晃起来。李歌在镜子前停顿了一下，立刻发现了正在窥视自己裸体的季晓枫。季晓枫来不及收回目光，在镜子里和李歌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李歌转身浅笑，"一会儿给哥哥搓搓背。"李歌也不等季晓枫回答，进了浴室。
快到晚饭时间了，浴池的人少了起来。李歌冲了冲就出来，季晓枫也没有给他搓背。
季晓枫接过钥匙，打开柜门。
"我有个女儿。"李歌擦着水气。"漂亮，很可爱，在上幼儿园！"
季晓枫一边递衣服，一边静静听李歌说话。
"我还有一个老婆。"李歌说到这，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向神父忏悔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季晓枫背过身，低着头。李歌靠近他，看他脸上的表情。
耳边一阵热气呼来，季晓枫手上一慌，拿裤子，带出手表。手表一声脆响摔到地上。季晓枫紧张地拾手表零件。
这"老毛子"的表好看不好用，一点不结实。"别捡了，一块儿破表。"李歌继续穿着衣服，季晓枫专注拼装手表。
"看不出来，你还挺灵的！"
手表并没有摔得很碎小，否则即使学过修表人也难以徒手拼装上。但是听到李歌的赞扬，季晓枫还是心花怒放。"只是表的面裂纹了。"
"没事。"李歌把表戴到了手腕上。"怎么没去打篮球，我可一直等着你呢！"
"这儿离你们那里有点远，需要倒两次车。"
"也是。"李歌踩一脚油开车过来，自然忘记了坐公交车的辛苦了。
李歌冷不防抓住了季晓枫的手，季晓枫先是把手往后缩了缩，接着不动了，任由李歌抚摩着。"晓枫，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有多好！"李歌说着靠近，嘴唇和季晓枫的脸保持着亲昵的距离。季晓枫的手背触到李歌一点点坚挺起来的欲望。
李歌看到季晓枫的瞳孔放大了一下，听到身后有动静，立刻松开手，坐到了椅子上。季晓枫帮着洗完澡的顾客打开柜子，回转李歌面前。看着李歌坐着不敢站起来的样子，季晓枫忍着不笑，忍得也很辛苦。
李歌离开前，拍了季晓枫的脑袋一下。"明天，我还来！"

注："老毛子"是中国北方边境居民对前苏联人和现在俄罗斯人一种不含褒贬的习惯称呼。
一船大西瓜
李歌算准时间来到了齐家，正好把齐宝成堵在家里。
李歌和丁欣寒喧几句，便切入正题。
"李歌，你现在是胃口越来越大啊！"齐宝成听到李歌要倒水果，不禁有些顾虑。"能行吗？"
李歌不置可否地笑笑。"行不行，做了才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
"你跑我这，上党课了来了！"
"有困难就找党，紧紧跟着党走！"李歌看着齐宝成没有痛快答应，摸不清是什么状况，只好退一步说："您就随便给我一个地方，哪怕是废弃的仓库也行！"
那是万万不可的。没有暖气，零下３０多度，水果全要冻成手雷。"你打算拿水果换点什么回来？"
李歌知道这件事情算是答应下来了。"还没想好！我琢磨换原子核铀，又怕‘老美'跟我翘脚；弄架飞机回来，又怕没地方搁。"
一旁的丁欣被逗得直笑。
"有你的，还和我整保密？"
"哪里？"李歌多少有这层意思，商业秘密和军事秘密同样重要；另外李歌感觉易货贸易不是长久之计，在卢布逐渐稳定的基础上，可以考虑货币。
"你去绥芬河协调一下，报个申请到哈尔滨，还是需要上会研究！"
"我今年打算去黑河。"李歌和黑河的"头"是一批兵。
齐宝成马上明白了李歌的意图。"也好。"
"我明天就走。"
"正好政委那里有宣传材料，你给带过去。"
"绝密文件我可不带。"
"比绝密文件重要--《三个代表》。你可以拿一本去学习学习，就当是给你的运输费。"
实际上，李歌已经阅读过了《三个代表》，做买卖忌讳井底之蛙。"这买卖可赔大了，我宁可拉一车棉花糖，路上饿了，还可以吃。"
"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党让你做点事情，立刻讲起条件了。你思想里面有虫子了！别忘了，你现在不但是商人，还是一名共产党员！"
"共产党员都能象李歌这样就好了！"丁欣给李歌拿了一块西瓜。"吃瓜！"
"西瓜可是好东西！中俄贸易的第一单生意！"李歌边吃边说："下次我也弄一船。"
"那一船西瓜的政治意义远远超过了贸易。"
"要说吃水果，还是中国！在老外那里，切成指甲大小，用牙签叉着，牙缝大一点，就别想添满！"
"是吗？所以我说，哪也别去，就待在中国最好！"丁欣想起最近闹着要出国的儿子，突然笑不起来了。"小亮啊，你李叔来了！"
齐亮露一脑袋，"李叔好！"说完又关上了房门。
"齐亮快考大学了吧？"李歌扔掉瓜皮。
"可不！就明年夏天。"
李歌感觉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伸手关闭，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齐亮！"
"去吧！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丁欣怕儿子再次离家出走，不顾齐宝成的强烈反对，把收藏起来的电脑，搬回了儿子房间。从此房门锁着，也不清楚儿子是不是在里面上网。
"明天你找小王，把书装上车，我一会儿就给政委打个电话。"齐宝成嘱咐着。
"是！"李歌答。
齐亮听到李歌的喊声，开了门，紧接着把张望的妈妈关在外面。
"你在干什么坏事呢？"李歌看到书桌上展开的书本和光亮的台灯。
"没干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他们！"齐亮自从那次离家回来，就被父亲转了学校，和他见上一面都困难。
"李叔，下次回来，给我弄个‘毛子'的高倍望远镜吧！"
"一只眼的？还是两只眼的？"
"一只眼的。"
"好！考上大学，送你一个！"李歌习惯性拍了拍齐亮的大腿。
"性骚扰啊！"
"兔仔子，小时候扶你尿尿的时候，你怎么不喊性骚扰？！"虽然齐亮和季晓枫年龄相仿，但是在李歌眼里齐亮就是个孩子。
"怎么又掀我老底！"齐亮笑着："对了，李叔！你有没有办法给我弄个出国留学！"
李歌一听，脑袋就大了。"我说你，怎么就没有消停时候？三五天闹一出戏，你不累，也要体谅一下父母啊！中国这么大，就没有让你读大学的地方？"
"我不喜欢在中国。"齐亮和佟童商量好了，一起去荷兰结婚。同性婚姻在荷兰是合法的。
"你这条龙，池子小了还真容不下！......你学吧！我走了！"
"李叔，望远镜我要两个！"齐亮突然想到送给他一个，他一定会很开心。
李歌拉开门，回头看见齐亮举着两根手指。
"这孩子，被宠得没个样！你别见笑！"丁欣难得看一眼儿子，门立刻又锁死了。齐亮除了上厕所和吃饭，都会呆在自己房间里。
"这代孩子算是完蛋了！"齐宝成对儿子是失望透顶。
"挺刻苦，错不了！"李歌离开前，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