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清荷————懒云慵梦

作者:懒云慵梦  录入:03-20


「洛公子,这麽晚了,怎不多歇歇?莫非房里闹贼?」暗里看不清男子的神情。
「唔!」仍著一身白衣的男子腕上吃痛一阵。
「怎麽了,洛公子,怎不出声?」
「西门公子既知洛某的来意,又何必拐著弯说话!」
白衣男子手腕一转,掌面一缩,如滑蛇般地脱了男子的掌握,本握手心的莹玉也随之落下,白衣男子一个燕衔绣花接住了莹玉。
白衣男子身形再一转,欲使移形换位跃出窗几,凌空一跃却是让人给捽了住,此时脚下无著力之点,虚浮无力,这麽一拉,顿时整副身子如落羽般墬下。
喝!
见一桌几,白衣人出掌一拍,借力使力,再一翻,忽察一阵掌风迎面袭来,白衣人闪避不及,著实挨了这一掌,飞将了出去,落地之际,又一股拉力将他一带,竟是带上了木床上。
白衣人捂住肩胛处,所幸伤势不重,方才那一掌似为了留住他而出。
白衣人单手支起身子,卒然一影笼罩周身,当下一掌打出,却让男人接了住,以内力相拼才知对手内力之深厚,与自身不相上下,忽一阵寒气自丹田溢出,白衣人硬是收回掌力,随後便是双肩一紧,让人给压制在床。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看来他是更胜一筹了!

「洛公子,既来之,何不多留会儿?」男子话里带笑。
白衣人气恼,这西门曜竟耍了自己一回!
「还是该称你...『长孙』公子?」男子挨著白衣人耳畔道,此时俊眸已是锐利如鹰。
白衣人杏眼圆睁,脑里是一阵地惊,飞快地想了一回,原来自己打从一开始便跳入了男人算计好的圈套,还傻楞傻楞地自以为聪明,以为这男人不过是个无聊的閒人,不料自己竟一如木偶般地配合他演了一出戏,现在才恍然大悟,太迟了!

长孙云自嘲地笑自己够蠢,苦笑了声,道:「你一直都知道?」

男人没有作声,可他知道,他在笑。
「所以你才说千流影已死是传言?」
「呵,非也非也,在下不过是依剑圣的能力来推论罢了。纵然当年剑圣还是个少年,可他内力不一般,欲轻取他的命,岂是易事?」

「......」
「这不,剑圣这就活生生地出现在吾人面前呢!」

「我不是。」
「哦...不是麽?」男子像是谈天似地,「龙玉和另一凤玉本为一对,龙玉为冷天翔所有,而凤玉为剑圣所有,可知其的人不多...」男子轻画长孙云锁骨下方不平之处,「在下说的不错罢?」

你究竟知道多少事?

长孙云星眸阖上,眉头紧锁,心中忿恨不已,体内真气忽一阵乱,当下喉头一甜,唇一抿,硬是将一口鲜血给咽了回去,运起心法,欲将逆冲之气压回丹田。

欺在白衣人身上的西门曜藉月辉微光察觉长孙云唇上失了血色,脸上一阵地惨白,顺势将他的脉象把了一把,果真真气狂乱四窜,没多想,立时将体内的真气运了过去,调息那股狂乱之气。

长孙云渐感一股暖流窜全身,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华山一战中的寒心掌所残的内力似乎化了不少,胸口舒坦得多。
「没必要受那一掌。」男子平静道。

「......」

「你应当清楚寒心掌是化不掉的。」

「值得。」

「何必呢?」

「......」白衣人星眸半垂望向窗棂外的月,遥想昔日。
真傻......
西门曜嗟叹一声,扶将起白衣人,两掌贴於其背,运过真气。

想也没想过,就决意跟在他身边,当日听闻笛声,寻声将至,竟是让自己给找著寻觅已久的人。
本只需将龙玉交付便可,可一见他眼里的那股寂寞和化不去的戾气,其中的怨与恨只教人看了疼心,那张如谪仙般的俊秀之貌本应是充满光辉而非冷峻......
不知何来的意念,只想将那抹白影留在身边,想让他忘记过往,想让他展露笑靥,想让他...不再孤独......

东方晨曦渐亮,经过一夜的折腾,旧伤复发,新伤又起,长孙云终体力不济,昏睡西门曜怀中。

华山一役,大战二派门,内力深厚如他,面对是三千人马,以寡敌众,本就占了下风,二门主更是难加对付,大战几回合,二门派如愿让他给灭了,可也是伤得极深,命在旦夕,所幸得遇高人,报仇的意志一直支持著,心愿未了,怎能西去?

西门曜为化长孙云体内阴冷之气,耗了不少体力、内力,西门曜自怀袖中取出大还丹,掰开白衣人的嘴,将药喂了进去,随後取来杯水,含了一口,俯身四唇相贴,以舌将水喂入白衣人口中,提袖擦了擦人儿嘴角溢出的水滴,怀著白衣人,西门曜亦沉沉睡去,留下一片安和之气。

(六)

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翔,十年了...你让我孤单十年了,你忘了我们的诺言...
你承诺待武林平静之後就退位和我隐退江湖,一起过活,不是麽?
那时你说『留得青山在』,我现在懂了...
翔,还剩三门派,我就能完成了...
当年那些自称为清肃江湖而起的人,竟愚蠢地以为当年的少年早死了,很可笑,是不是?
翔,你该看看当年带头的老家伙再次见到我时的那副蠢样,像见鬼似的,败在我剑下时苦苦求饶的模样...多麽可恨!
翔,我好想你......
月辉之下,溪水粼粼,波光潋滟,飒飒风响,树影摇曳。
柳树下坐一男子,男子一身白衣,月辉照耀下,宛如谪仙人,清灵俊脸上爬了两行清泪,男子心神已远,未察另一男子的靠近,或者...早已惯於男子陪伴在侧。
蓝衣男子於白衣人的身畔坐下,轻轻搂过白衣人的身子,顺了顺他的发,提袖将男子脸上的泪痕擦去。
无语。e
两人静默无语,只是相伴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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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後,长孙云无由地留了下来,他的伤太深,无论是身伤还是心伤,都太沉了,孤身一人久了,忽有一人陪伴在身,让他不再觉得冰冷,那种温暖的感觉他失去太久,也渴望太久了,他只想好好抓住眼前的朝阳,像是在大海中载浮载沉已久後,有一浮木可以让他依靠。
未报之仇,他没忘,他只是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行了。
他不再是当年的千流影,剑圣已死,他只是长孙云,一抹飘泊的云。

自发现一流小溪後,长孙云便时不时一人踱步至溪边,那儿很隐密,是一般人不会到的树林後方,在那儿,他可以抛去尘世的一切,沉净自己的心,回想过去种种,和冷天翔的相遇、相知到相许。
少年的他,天真地以为只要爬到最高位就没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他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更强,见过无尽的血雨,他对死已成了麻木,变得无情。高超的剑术,一时无人能与之匹敌,江湖人封他为『剑圣』,不过,那也只在台面上,实私底下都唤他为『剑魔』。
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姓名,因名不重要,只要武艺高人就行了。
直至遇到那人,那个打破他心墙的人 | 冷天翔,他那抹温柔的笑化开他冰冻已久的心,让他找回遗忘的名字。
冷天翔坐上盟主之位後,平静的日子不长,江湖讨伐的声音四起,不为别的,只因他的相许之人,是个男子。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对他们而言简直无耻,尤以委於身下的最是下贱!
可两人皆是江湖中一等一高手,谁有那本事和他们正面冲突?
讨伐声浪越起越大,几位门派掌门决议集结众人攻打青城神玥庄。
青城一役,双方皆是重创,盟主冷天翔败亡,神玥庄人所剩无几,因而败落,年轻一辈的,只能从长者口中得知当年盛极一时的神玥庄之事。
重伤的少年再度冰封自己的心,除了无情,更多是仇恨,他誓言血洗当年那帮人的门派,他要他们付出代价!

「小云,天凉了,咱们回去罢!」
「......」
「小云?」
蓝衣男子低头看了看白衣人,提手抚平男子纠结的眉,吻了吻他的唇,温柔地抱起白衣人朝树林走去。

也许他无法让他忘记那个人,也无法取代那人在他心中的位子,可只要能陪伴在他身侧那就够了。
也许他无法抚平他心中的痛,但他可以成为他的依靠,让他不再孤独。
他相信,撕裂的伤总有一天会愈合的,只要给他时间...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包括失去的伤痛......

(七)

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往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作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小云,我给你买了些桂花糕...」男子推开房门,「小云?」
蓝衣男子望下房内四周,房里只有摆设,哪里还有长孙云的身影?
男子迅速将精致的木盒搁置桌案,房门一带,奔下楼找了掌柜的问话。
客栈掌柜见男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以为出了啥事,吓了他一跳。
他印象以来,男子总是带著一抹清笑,风度翩翩,从容不迫地陪在另一白衣男子身旁,只是白衣男子虽然美丽,可却带一股寒气,不苟言笑,不怒而威,他是极怕他的,还好他是掌柜的,用不著上客房给他送餐飧,免了被冰冻的危险,他为夥计感到同情。

男子问他白衣人上哪去,好在白衣人那时是从容地步出客栈,他有留意,要不,若是见到男子失望的神情,他肯定心里也会跟著气闷的。

看男子著急的模样,那白衣人定是对他十分重要罢!

西门曜急急驾马朝东街驶去。

东街,是这一带的花柳街,娼院林立,越夜越热闹,灯红酒绿,男女调情之声四处可闻,来者皆是寻欢客,多有谈生意的商人,几杯黄汤下肚,娼儿媚眼一勾,脱了衣裳,上了床也是一般模样,不无不同。

西门曜皱了几番眉头,花柳街他不是没去过,男人嘛,总是得纾解生理需求,谁说大侠就得清高得像圣人,他也是人,也有欲望的,节操那档事,他只当放屁,那种东西留给念经敲木鱼的和尚罢!只是遇见长孙云後,西门大侠便很有节操地不再踏进温柔乡一步,他的解释是 | 温柔乡里英雄死......

西门曜一路苦恼,这娼馆少说也有几十家,难不成要他一家一家地寻?恐怕找到天亮,连个影子也没找著......
「爷,您进来瞧瞧嘛!咱馆里头多的是美人,要是那些妖豔的您看不上眼,咱还有清秀美人,包您满意的!」
「爷,来嘛来嘛!让奴家伺候您!」
「爷~」
「爷~~~」
众多猪哥里忽来一个翩翩英俊的公子,自是引来一群花蝴蝶在身边绕啊绕,难得的是这位公子竟对她们媚眼纤腰不为所动,更是稀有,这般清人,她们哪能放过!
正当西门曜极力摆脱环绕四周的花蝴蝶时,一阵幽幽笛声若有似无地传进耳里。
「去去,别来烦爷!」西门曜不耐地拉开黏在身上的『美人』。
「难道爷是好男色来的?」娼儿水灵水灵的大眼眨啊眨,随即眼儿一转,「不打紧不打紧,咱馆里也有小倌儿,个个生得都好,奴家给您挑几个...」
娼儿正欲说下去,却让西门曜鹰眸一瞪,吓得缩了脖子,身旁娼儿也一个个识相地跳了开来。
事不疑迟,西门曜跃上马匹,急往笛声源头奔去,待至其处,笛声却戛然而止,西门曜急得是热锅上的蚂蚁,明知没啥好担心的,可他就是不放心,抓了龟公就问,随後要人给他带个路。

进馆时他心里想的尽是长孙云,定神一看才知道他来的是南馆。

南馆,顾名思义就是男娼馆,西门曜还是头一遭见识。

本以为男娼和一般男人无异,进馆之後才发现他们身上著的不是男装,而是女装,只不过多了些中性的味道罢了。
馆里的小仆将西门曜带上了三楼雅房,小仆不解这位爷为啥要来坏人好事时,西门曜赏了他一碇碎银,小仆掂掂手中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爷您请便。」
房里那位爷的好事被坏了,他才不管!
谁教有钱的是大爷呢!

西门曜不管三七作二一,猛地推开房门,只见一抹熟悉不过的白影欺在小倌儿身上。
不是长孙云是谁?!
西门曜大步跨去,提手将人拎了起来,躺在床上的小倌儿大惊,掩了掩凌乱的衣裳,本稍退的血色见了来人,脸蛋再度飞红了起来。
西门曜当他是空气,只管将白衣人翻过身子,这才觉人儿身软如棉,白皙的双颊酡红,星眸氤氲,半启的朱唇潋滟,这般模样,好不勾魂!
知道长孙云是喝得醉了,娼馆的酒里又多少会放点春药催情,但对有点内力的人而言,那春药自是岂不了啥作用,重点是那酒烈著的,以长孙云颇差的酒力不昏头才怪!
「小云,小云...」西门曜轻摇著长孙云的肩,「小云,清醒点...」
「翔?...」长孙云迷迷糊湖,眼里多的是水气,看不清来人。
「看清楚点!」西门曜加重力道。
「唔...别摇了...会晕......」
「小云,瞧清楚我是谁...」
「唔...」长孙云眨了眨眼,「曜?」
「对...是曜...」西门曜怜惜地抚了抚白衣人的脸庞,「咱回去了...」
「回去?」长孙云摇摇头,「我不回去...」
长孙云扳开肩上的手,将男人推开,身子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便坐倒床铺。
「小云,别任性!」西门曜上前走去,伸手欲将人拉起。
长孙云不知怎地竟从袖里抽出软剑直指西门曜,西门曜猛地止了步,直瞅著白衣人。
长孙云虽是醉了,可拿剑的手却稳如泰山。
「要回去,请自便...」长孙云一手搂过身旁的小倌,「大爷我要在这快活快活,你少来坏老子的好事!滚!」
头一回见长孙云说这种话,连粗口都给骂了出来,西门曜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不成?
西门曜担心他担心得要死,找他找得有够辛苦,路上还被一群花蝴蝶毛手毛脚吃豆腐,把他认成冷天翔不说,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家伙还要他滚?还有没有天理?
醉得连人都认不清的家伙,他就不信他还有能耐跟他打!
西门曜再上前跨了一步,长孙云推开小倌,软剑一转,眼看西门曜袖子不保,男人却如影般闪了开来,一记雨打落花打落长孙云手中剑,手一转,再一记手到禽来三两下摆平醉得糊涂的白衣人。

西门曜冷笑一声,点了他的穴,依他现在的状况来看,想冲开穴道压根儿是不可能的!
西门曜将人扛在肩上,拾起掉落在地的软剑,於桌案上留了张百两银票,瞧了缩在床角的小倌一眼,冷哼一声便往窗外跃下,离开前不忘带走引领他和长孙云相遇的龙笛,对他而言,那是宝贝,失不得。

悦来客栈。

掌柜的见西门曜回栈时脸色颇差,肩上还扛著冷冰冰的白衣男子,看得他是下巴接不回去,男人经过柜台时,他依稀还听到白衣男子骂了句...
『他娘的!』

西门曜进房後直接将人扔在床上,倒了杯茶,步至床旁,将长孙云扶将起来。
「小云,喝点茶,解解酒。」西门曜虽然脸色不好,火气挺大的,动作却温柔的很。
「解穴!」
「你先喝了这杯茶再说。」
「解穴!」
「唉...真固执...」
西门曜无奈地解开长孙云的穴,这一解,却是让长孙云给一掌劈来,西门曜不慌不忙地接掌,他早料到这小子有此一招,双脚并用,压制长孙云的,含了一口茶,俛首直接堵了人儿的唇,硬是逼他喝了下去。
「妈的!你少碰我,滚开!」长孙云左手再一掌打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西门曜右肩。
「唔!你还真是不安份......」
「滚开!」长孙云吼道。
西门曜快没耐性,瞪著他的眼儿。
「小云?」西门曜简直吓坏了。
长孙云正落著泪。
「少碰我,当心我杀了你!」
「小云...」
「我杀了你!」
「小云...」
「我杀了你...别对我好......」

推书 20234-03-20 :六里————天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