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小眉弯弯

作者:小眉弯弯  录入:03-20

青儿一开始学的还算认真,到了后来又渐渐心不在焉了。
路问章正教他第四招"倦鸟归林",他却怎么也学不会。
路问章手拿树枝,在前面比画:这样一斜,再一转身,手回过来一掏,从上往下刺出。
他连说带比画,教了四五遍,可青儿总是做得不对,路问章看得不由心头火起。
他对青儿虽好,可终归是个不满二十的青年,眼见青儿聪明伶俐,这一招却四遍五遍的还学不会,也渐渐恼了。
路问章心里的火苗"噌噌"往上窜着,他勉强压住,又给青儿比画了一遍。
待让青儿再做,却还是不对,这一次手往回掏的动作太大,连用做剑的树枝也险些脱手。
路问章上前"啪"地一下,将青儿手中的树枝打落在地,一转身走回屋内。青儿一愣,忙跟在他的后面追了过去。
路问章也不理他,自己回屋在椅子上坐下。青儿跟了进来,站在他的跟前,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哥!"
路问章不吭声,青儿站在那里也不敢动,只眼巴巴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又叫一声"大哥"。
路问章沉声问道:"方才我是怎么说的?"
青儿心知不妙,忙道:"大哥,我今天。。。。。。"话未说完便被路问章喝断:"你道我真不再打你了么?去床上趴着。"
青儿吓得连忙讨饶:"大哥饶了青儿,我是因为。。。。。。"
路问章见他讨饶,身上却动也不动,便以为青儿仗着自己疼他,连他的话也不听了,不由更是火大。他也不再听青儿分辨,只是伸出手指上下疾点,将青儿身上穴道封了,一把将他扔在床上。
青儿被扔到床上,动也不能动,喊也不能喊地,眼看路问章拿着练剑的树枝走了过来,却毫无办法可想。
路问章走到床边,将青儿翻了过来,让他脸朝下趴在床上,一手按住青儿的腰,另一手一拽,将青儿的小衣拽了下来。
青儿急得无法,直从嘴里发出"呜呜"之声。路问章正在气头上,哪里理他,举起树枝照着青儿光光白白的小屁股就抽了下来。
这树枝打人可比藤条厉害多了,因树枝上有结,一道下去便拉出一条血痕。路问章一口气挥了二十多下,青儿的臀上已横七竖八的添了二十几条血印,连两条大腿上都是。
路问章歇了一歇,喘了口气,直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一些。他也奇怪自己今日为何如此大光其火,却没想到是自己一直妒忌青儿对越敏的感情,累积在一起今日一并爆发出来。
路问章低头一看,蓦地惊觉自己这回真打重了,吓得扔了手中的树枝,忙忙给青儿解到穴道。
青儿哑着嗓子,嘴唇抖了半天都出不话。路问章急得直问:"青儿,青儿,你怎么样?"嘴里说着,赶忙去包袱里找药,眼泪可就下来了。
青儿勉强撑起身子,他也觉得这次路问章打得颇重,两臀火烧一般,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他本想自己转头看看到底打的怎样了,头转到一半,自己也胆怯不敢看,又把头转了回来。
路问章拿药走回来,急急将药倒在青儿臀上,却发现倒了半天,只倒出几滴,原来连药也用完了。
路问章心下大急,对青儿说:"没有药了,我去看看,这寺里应该也有药吧?"
青儿轻轻地叫他:"大哥。"路问章忙忙回身,走回青儿床前。
青儿停了半晌,才轻轻告诉他:"大哥,我没哭。"
路问章万想不到他竟会说出此话,往他脸上细看,果然一颗眼泪都没有,可两只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两扇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显是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流出。
路问章一看大为心疼,眼泪不觉又滴了下来,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
青儿勉强一笑:"大哥是我错啦,你别生气啦。"顿了一顿,又接道:"大哥,我是想告诉你,今日是我生辰呢。"
路问章一惊:"今日么?十月初十?那为什么吞吞吐吐不早说?"
青儿嘴唇抖了两抖,最终还是说道:"我自小被人拐卖,五岁时卖入越府,连自己的父母、生辰都不知道,是大公子怜我,让我和他一天生辰,今日,也是大公子生辰。"
路问章一下明白过来,青儿吞吞吐吐不敢告诉他,自然是怕他吃味,却不料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他打了一顿,而且这次打得比哪次都重。
路问章的心又疼又悔,真恨不能举手给自己两个耳光,青儿如今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却连他的解释都不肯听上一听,还下如此重手伤了他。
路问章慢慢说道:"是大哥错啦,冤枉了你,你原谅大哥可好?我。。。。。。"待要再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僵在那里看着青儿。
青儿勉强笑笑:"大哥,我真的不疼,真的。"
他越如此说,路问章便越担心他疼的厉害,心里越是后悔。当下也不再说,只去那寺里僧人去借来伤药,为青儿涂上。只是那伤药普通,怎比得上路问章原有的药是寒山派特制独有的,效果自是差了许多,涂上后青儿还是觉得火烧火燎的疼,却怕路问章担心,也不敢告诉他。


19
路问章守在青儿床边,直问他觉得怎样了。青儿不敢实言以告,只说一句"好多啦"。
路问章问青儿:"可想吃点什么吗?往日生辰都怎么过的?"
青儿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给大公子他们挨个去磕个头,再跟着大公子吃碗面罢了。"
路问章忙道:"那我问问这寺里有没有面,给你煮上一碗。"说完便要起身。
青儿一把拉住他:"大哥别忙,还早着呢,咱们说说话罢。"
路问章听他这么说了,又在他身边坐下。这次他对青儿下了如此重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愧疚,不知做些什么能求得青儿原谅。看青儿样子,似乎并不记恨于他,这让他心里越发难受。正想着说些什么让青儿分开心思,想了半晌,才问青儿:"我看你对那大公子。。。。。。很好,他对你也。。。。。。很好,为何他会让你走呢?"
青儿转头看他:"既然大哥问了,我都告诉大哥吧。"
他想了一想,慢慢说道:"越府本是诗书世家,祖辈都饱读诗书,并没人出去做官,在浙东颇有名望。大公子虽是庶出,但很有本事,也得老爷夫人欢心,年纪不大便学着掌管府内一切事宜。二公子、三公子他们与大公子虽然同父异母,但对大公子十分敬重,万事无不听从。本来无事,但自一年前镇海王爷出事,被贬来此地后,便生了多少是非。"
路问章听到此处心里一沉,他记得青儿说过,当初那王爷先看上了青儿,也不知到底对青儿怎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青儿显是沉浸在回忆里,嘴角含笑慢慢说道:"大公子一直对我很好。他是天人一般的人,我。。。。。。我在心里一直偷偷喜欢他。本来我想着,一直待在大公子身边伺候他,跟他一辈子,他对我好也罢,不好也罢,我都跟着他。他若对我笑笑,或是吩咐我的时候脸上带笑,我这一天就过得格外快活。若是我做错事,他打我罚我,我也狠不能多打自己两下,只求他不要生我气了。"这一番话款款说来,露出多少小儿女心思。路问章早知他对越敏的心意,听到此处倒不觉意外,反而深有同感,不禁想到:"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青儿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很明显想起了不快之事,停了停,他又说道:"自那镇海王爷来了,没隔几日便缠上我家老爷,时不时就请老爷夫人过府赴宴。老爷本不愿去,偏那王爷常常三催四请,只顾忌王爷身份,便携夫人去了。如此就有半年之久。"
说到此处,青儿顿住了。路问章知道他已说到关键之处,屏住呼吸不敢出言打断。
青儿接着说道:"半年前,老爷夫人突然身染重病,请医问药也没看得明白,不出半月就双双去了。大公子发丧事毕,那王爷又寻上门相邀。大公子初掌越府,根基不稳,只得暂且敷衍于他,天知道大公子为了越府,花费了多少心思。"
路问章想想也是,那越敏也就十八、九岁,突然接手诺大一个府第,万事都要费心打点,想必也是十分的不易。
青儿慢慢接道:"今年春天,王爷邀请大公子过府赏花,大公子只带我跟着去了。那王爷不顾众人在场,在花园里突然一把将我搂住,欲行那事,还满口胡言乱语。我挣扎不过,只得一掌打他脸上。他倒没恼,只跟大公子说看上了我的容貌,想要了我去给他侍寝。大公子气得脸色发青,还是婉言拒绝了他,只喝命我回去。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打那王爷,又有什么不能忍一忍的?"说到此处,青儿几乎要滴下泪来,却还强自忍着。
路问章知他是因为答应过自己的缘故,可看忍得如此辛苦,抬起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拍:"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没有错。"
青儿憋着眼泪,声音都变了,只道:"我知道大公子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因此等他回来我便奉上家法,只盼他重重打我一顿出气。谁承想,他打了我,却赶我出府,连卖身契都给了我。这次,他又不跟咱们离开,可见心里是不肯恕我的了。"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岔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回不过来。
路问章为他轻轻拍着后背,宽慰他道:"你别乱想。依我看,他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青儿听他此话,心里略略宽慰。
路问章想起来又问他:"你既是越府之人,也姓越了?就叫越青?又怎么说自己姓文?"
青儿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出来之时,大公子不许我再姓越了。我只好姓他的文字。"
他哭着说话口齿不清,路问章一时也没明白什么是"他的文字",待要再问,却见青儿哭得十分伤心,也就作罢。他拍拍他的后背,哄他道:"你歇一歇,我去伙房给你要碗面吧。"
说着扶着青儿卧下,自己去伙房跟当值的小僧说了,为青儿讨了一碗寿面。
待面煮熟,他拿个盘子盛了,急急端回院子,想着若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刚刚走到院门口,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师兄越发有长进了,放着堂堂的寒山五侠不做,却跑来这里端水送饭。"路问章听了吓了一跳,好在他定力还够,紧紧抓着盘子,没把面碗打翻。


20
抬眼望去,只见树后转出一人,身材窈窕,衣裙飘飘,眉儿弯弯,眼睛大大,小嘴似撇非撇,似笑非笑,却不是九师妹是哪个?
路问章心里一惊,伸脖再看,却再无他人。
九师妹笑道:"五师兄不必找了,只我一个,你若想见师傅,只怕还要等上半个时辰呢。"
路问章忙问:"师傅也来了?"
九师妹冷笑道:"乖乖的好徒弟莫名其妙的跑了,若是你,你急不急?五师兄,只怕你有苦头吃了。"
路问章心道:"若是我自己,师傅怎样责罚也是不怕的,就怕师傅迁怒青儿。"他想一想,问九师妹:"可还有别人来么?"
九师妹又冷笑道:"五师兄好算计,你以为师傅只带我一个么?二师兄、三师兄的武功虽不如你,我们并肩子上,拿不了你,却拿不了那个文青么?"
这话直说到路问章心里,他担心的正是此事。当下只得软语央求:"我知道九师妹最是好心,且容我一容。"
那九师妹听他央求,眼圈一下红了,恨恨道:"你如今做这个样子给谁看?那好言好语,都留着给你那文师弟吧。"见路问章脸上红了,又不忍心再说,只道:"你且快一些,不到半个时辰师傅必到。"
路问章忙忙谢了一声,端着盘子走进屋里。g
青儿早已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支起了半个身子往门口瞧着,见路问章进来,忙问:"大哥,可有事么?"
路问章把面放下,对他笑笑:"快来吃,凉了就没味道了。"
青儿拉住他手,眼睛紧紧盯着他:"大哥你别瞒我,是不是。。。。。。是不是。。。。。。"他犹豫再三,终是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路问章哪里舍得他难过,可师傅携师兄们都来了,自己带着青儿不可能再跑,还不如面对,是打是杀总有个痛快。师傅对自己再好,叛出师门终归是大罪,纵不杀自己,也保不齐对青儿不利。可不管怎样,自己就是拼却一死,也要护得青儿安全啊。当下对青儿安慰地一笑:"你别乱想,只在这里乖乖待着,千万不可出去。我定会好好求师傅的。"他走到门口,顿了一顿又说:"若我一时回不来,你也不要着急,只在这里等着,我定会回来寻你。"
他前一番话说的略有悲音,可这几句话却说的坚定无比,说罢转身即走,不再停留。
青儿死死咬着嘴唇,不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他走出房门。
路问章直走出院门,方敢回头,轻轻将院门掩上。再转过头来,见九师妹依然靠着大树站着,默默凝视着他。
路问章想到要与青儿分开,心里说不出的凄凉难受,当下走到九师妹身边。
风儿吹过,片片树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路问章看着更是伤情。那九师妹对路问章芳心暗许,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里也不是滋味。两人默默站着,各想各的,一时都没有说话。


21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转头一看,见二师兄、三师兄陪着师傅走了过来。
路问章看着师傅,慢慢跪下,九师妹冲师傅施了一礼,站过一边。
师傅看着路问章,叹气道:"你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倒不把为师放在眼里。"
路问章磕头道:"弟子不敢,只是青儿在寒山实在待不下去。"他想着无论怎样都要与青儿在一起,决心一下倒不害怕了,说话也不再顾忌。
师傅看着他,眼里露出失望伤心的神色:"我养了你十几年,教你识字,授你武功,却比不过一个结识没几天的孩子?"
路问章无话可答,只磕头不语。
师傅又叹道:"你与他本不是一路人,我劝你,你也不听,我想法赶他走,你又跟着,现下居然连叛出师门的事都做了出来,你让为师好伤心啊。"
路问章抬头细看师傅,果见憔悴不少,鬓边又多了几根银丝,心里也不禁心酸起来,再磕头道:"弟子不孝,惹师傅伤心。"
旁边三师兄劝道:"五师弟,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师傅说了既往不咎,还认你做寒山门下。"
二师兄也说:"是啊,你带文师弟下山,师傅也只说是派你们出去办事,暂时将众弟子压服下来。"
路问章听了此言,心里一热。他知道师傅向来爱惜自己的名望,此次为了自己不惜用虚言压服众人,已是很难得的了。
他心里真是犹豫了一下,可一想到青儿,只得狠下心道:"求师傅赎罪,请师傅开恩,无论怎样的责罚弟子都一并承受,只这寒山我先不能回。"
师傅听了他说,冷笑一声:"叛师之罪,你以为儿戏不成?责罚?你以为还用门规么?你说,我是该斩你一手,还是该削你一足?"
此言一出,九师妹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师傅开恩。"
师傅继续说道:"今日我明白告诉你吧,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不要迫我动手。"说罢转头看了那二师兄和三师兄一眼,不再理他。
九师妹急得直拉路问章的衣裳。
路问章也早想到若是不走,大家撕破脸动起手来,自己占不了什么便宜,当下只得答应。
他站起身,又望望紧闭的院门,这才转身走了。
青儿在屋里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并无刀剑相碰之声,心里还稍稍安慰,知道路问章并没动手,可等了许久,外面再无声息,想着路问章许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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