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陌陌————旯旯

作者:旯旯  录入:03-20

"你让他等我!下午我就到"
"他让你等他!"男生对着G大声喊,带着一丝不满,果断挂掉电话。
于是我扔掉热水袋,从里到外的把自己裹严实,出了门才发现原来我也没帽子,夹着雪粒的风打的我耳朵痛,于是我买了两顶一样的淡蓝色绒线帽,带上的一刹那有获救的感觉。
从学校出来要换两辆车才能到G的学校,校园很大,冬天出门的人少之又少,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人问清楚路。G住二楼,我站在门口敲门,一个个子很小的男孩给我开门,看了我一眼后对G说来了,原来这是打电话的男孩。
我走进来,看到G裹在被子里,眼睛带光的看我,天知道下了雪的天有多冷。我无力睬他。于是把帽子扔给他,他拿出来戴到头上试。我坐在他床边摘帽子解围巾。
"沐陌。哪边是左?"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故意指向右。
"那你怎么来的!"G真生病了,嗓子嘶哑。
"一直朝前走"我一边答他一边把围巾折好。
他把头埋在被子上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动。
"怎么感冒了?"我眼光扫着他们的寝室,开门的男孩安静的看书,看也不看我们。
"因为没帽子,冻着了!"G把帽子摆在手里把玩。r
G的枕头边摆了好多关于摄影和相机的杂志,于是我想起他的新相机,他从床边的包包里掏出来给我看,还一边详尽的解说功能。我有点不知道他到底要我来干吗了。一直到他的女朋友端着一锅的热汤面进来。G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炫耀,让我终于知道我冒着风雪出来的最终目的。以前我们在一起,他想炫耀的时候我伸手就在,现在我们分开,他想炫耀却要开始寻找借口和契机,我想那男孩是知道G的目的,大概也觉得G的行为很孩子气吧。
女孩子落落大方,头发很黑,柔顺的被扎成马尾,走路的时候左右晃动。
"高伟说有朋友来看他,让我把你的那份也带出来了,你用高伟的餐具吧"也不征求意见,直接把面盛好递给我,上面还有一个荷包蛋。我笑着客气的接过,开始小口小口的吃,因为面很烫,我注意了高伟的那份,他的那个蛋没有我的大,真是个会做人的好孩子,我挺喜欢的。吃过面又与他们闲扯了一会,女孩子很开朗,什么话题都能接住,高兴就笑,一点也不做作。
女孩送我下楼,一直送到车站,直到车子开动还在对我挥手,礼数很周全。
我在车上回想女孩问我的话,"你和高伟很好吧!"我那时应付着点头,我和G不是同学,因为我们从不曾在一个班级,我和G也不可以算是好兄弟,因为我们常常几个月也不联系。我们这样的关系算是很好吗?我想了很久。
一个星期后,G电话里问我女孩怎样?我回他:不错,好好相处!


第 6 章
之后与G的联系,又戛然而止,我忙着与寝室同好写元旦晚会的表演剧本,又要狠狠背书准备考试,我想G大抵与我过着同样的日子,且有女友伴在左右,应更滋润些,寒假在家,我捧着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昏天暗地的看,一本一本厚重的足以当枕头的外国名著。主角名字冗长记起来特别困难,不是伯爵就是少校,似乎平淡百姓不应有故事一般。
这年冬天的雪特别多,几乎一个星期一场,有时候是夹夹杂杂的打的人生疼的小雪粒,随着风肆虐,有时候是软如鹅毛的雪片,密密实实连前路也看不清楚,于是我更懒的出门,连昔日同窗的邀约也拒绝,靠在暖气旁边懒散度日。
《安娜》已读了半个星期,外国人的书,我读起来总是很慢,因为名字太长,导致有时候一天念下来,人物关系混乱。我知道自己对于冗长的名字很是记不住,窗外还是飘雪,安娜在车站收到渥伦斯基的来信,说他10点钟才能回来,她决心"不让你折磨我了",于是倒在疾驰而过的车轮下,我心情很郁闷,伸手打开窗,冷风一下子吹进来,我急急的裹了裹身上的厚衣,探头往外看,雪下的迷迷蒙蒙,楼下那些自给自足卖粮食的人,一字排开,都和我一样,紧紧的裹着衣,不停搓手,来回跺脚活动,他们在为了生存拼命,而我却为一个虚构女人的逝去而伤悲,这对比让我更觉悲哀,关了窗不再看,连书也合上扔在枕头边上不再动它。爱情是那么奢侈的东西,有些人拼命努力只为了生存,有些人只因为失去爱情就自陨,我替安娜不值得,如若她和我一样看到这冬日里拼命生存的人,便会知道爱情永不会是生活全部,他爱我他不爱我,这样的习题远不如今日赚进几许更应该值得关注。
年三十的时候,接到G打来的祝福电话,急切切的说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只有三十秒而已,快到我来不急问他和女友是否还好电话已切断,为何祝我发财,应祝我学业有成,我和他一样,亲朋好友的忙着打拜年电话,因为我是晚辈。一样的急切切来不及好好讲话,因为要拜年的人如此之多。所以我还是觉得安慰,因为他给了我这三十秒,而我却不记得应该在此刻给他祝福。
然后开学,重新投入学业中,每日每日篇篇文章的分析,国内国外近代当代古代,交流感想写体会心得,相比其他专业要风花雪月的多。偶尔和对面的女生寝室搞联谊活动,一大群人逛在公园里,一起吃饭,饭后卡拉OK,成就情侣一对一对,每每想到爱情,我就会记得车轮下的那一摊未干的血和楼下寒风里裹衣搓手的人,于是觉得还是太浪费心神,正好上学期投出去的稿件有回复,有时候会邀稿求字,慢慢稿费会邮回,拿着那薄薄的几张,也觉得内心充足,付出回报无太多变数,不若爱情时刻充满危机,于是对于此事更提不起心思。
偶尔也与G联系,他过的生龙活虎,双休日常常随学长跑出去搞些勘探测量的事情,然后回去实验室化验写报告,告诉我哪里的土壤湿度硬度如何,应该栽种何种植物,如何保护植被,甚至告诉我石头如何分辨,不同高度应有不同的密度和材质,我听的晕眩,但是他依旧兴高采烈,话题中那女孩子的消息越来越少,我有不好的预感,给他提醒,他却不甚在意,暑假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考察队,一下子扎进大兴安岭两个月搞考察,我与他完全不再联络。
再开学后,我打电话给他,看他是否从深林中回来,有没有生病,他说等忙完报告便来看我,给我看他拍的许多照片,并说有礼物给我,我真不知道大山里除了植物和土壤外他能带什么给我,也许是我不曾见过的珍稀植物的叶子吧,暗自有着些期待。
一个星期后G来看我,背着个很大的包,两个月的野人生活,把他锤打的更坚毅挺拔,让我很是羡慕,他把整整三大本相册从包里取出来给我看,一张一张给我讲,一直兴奋不已,我问他是否有遇到东北虎,他一脸惋惜说没看到,倒是晚上会有狼,篝火一直都不熄灭,深林里的夏夜十分阴冷,所以互相挤靠在一起裹着毯子,有时候讲鬼故事,在惊吓中也能迅速入睡。他送塑封好的人参叶子给我,那叶子太过平常毫无特色,只是嫩绿嫩绿的,他说这是正宗的野山参十分名贵,多少挖参人觅得五六年也未必觅得到,我于是又看了看那叶子,埋怨他应该把人参挖出来送我而不是叶子,他却十分严肃的看我说:沐陌,我们应该保护而不是破坏。原来他已成为环保人士,我拍他肩膀告诉他我就是和他开个玩笑。不必严肃教育我,比起这礼物,他能平安回来才是真的好,他就和孩子一样的笑起来,明朗欢快,亦如以前的那些岁月。


第 7 章
新学期有了门我十分喜欢的课,是《红楼梦研究》,总是听的很认真仔细,于是也开始细细读起红楼,大家同堂同学,晚上躺在床上话题也不离此,一天忽然提到秦钟,说起与宝玉上学堂时候的荒唐事,大家都讪笑,我记得书中写的极其美,说秦钟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写学堂时也极其含蓄,说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多妙的两个字,勾留处必留情,眼波辗转若有似无,只是觉得这书写的极好,可大家的话题却并不在此,早已拐到龙阳断袖上去。我只得认真的听,古文书我向来读的不多,尤其是史书部分,偏偏岳林是个古文迷,说起来头头是道,唬的我们一愣楞,从弥子瑕说到龙阳又从韩子高说到董贤,居然出处甚明,字句不差的背与我们听,大家亦听的振奋,早已从文献中跳出来,讨论到操作的细节和可行度上面去,我听得更是木然,一句话也插不上,最后意兴阑珊的时候岳林说了句,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整个人类都可供我挑选。其他人笑他不自量。吵闹中又都睡去,梦里梦到G,惊出我一身的冷汗来,真是全无半点情趣只有吓的没魂的半条命,总觉得别扭万分。
其实没有几日,那别扭心思就消去了,因为本就对G没有存什么想法,于是也渐渐忘却这尴尬的梦,临至期末的时候,G不请自来。恹恹的躺在我的床上,生气减去一半。
我从图书馆回来,看到G在我床上,吓了一大跳。看他无力的样子,当下便明了为何。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他们找我。"同寝的人都知道G。我的一个探险家一样的朋友。
G盘腿坐在那,只是抬头看我,满眼的受伤一脸的委屈,我大概看惯了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时接受不了他的落寞。
"要不要出去喝酒?"我提议,冬天的酸菜碳火锅配上一两老白干,从里暖到外。
他点头,从床上爬起来,穿鞋穿外套,头上戴的是去年我买给他的蓝色绒线帽,和我头上的一样,我以为那帽子早就被淘汰,没想到他还在戴,略微有些吃惊。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要了间小包房,点了锅底和菜还有二两老白干,铜锅内壁很薄,热的特别快,红红的木炭有时候会噼啪作响,我把酸菜、冻豆腐、还有猪肉一股脑的到进去翻煮,酸菜锅要煮上一段时间才会入味,倒酒给他,小小的瓷杯子,每次都是一口的量,酒被放在小茶壶里烫的很热,空腹喝正好。
"怎么分了?以前提醒你还不信?"我举起杯对他晃,示意他干掉。
G喝掉杯里的酒,整个人往后仰,像没骨头一样的靠着椅背,伸长双腿,头垂向后,半天才抬起来。
"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多要求,我不过就是双休没有陪她,忘记她生日,情人节没有送花,暑假没有同她出去玩而已,平时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还嫌不够"G一口将我倒给他的第二杯酒喝尽。
"真是活该,要是我也不要你!"我夹了块烫好的羊肉给G,他刚刚酒喝的太急。
"你还是不是兄弟,竟帮着外人说话。"他故意瞪圆眼睛,表示不满。
"我说的是实话,你一心只想着自己,怎么高兴怎么玩,不肯迁就对方,趾高气昂,不把人家放在心上,还怪她不体谅,你这么不体贴的人要来干吗,早扔早好。"我不是故意贬损G,只是G付出的实在太少,我一直觉得G女友很识大体并不是娇纵无理的女孩子。大概实在是无法容忍G的忽视,才提出分手的。
G见我一点不肯说他好话,气的直拿筷子戳碟子,发出叮叮的声响,本来就是他错的多,没理由包庇,将黑讲成白,索性随他去闹。我依旧安稳吃我的火锅。
G等待半天,依旧没等来我的好言安慰,气的将我刚刚烫好沾满汁料的羊肉,通通劫去他碗里,大口大口的吃。
"行了,行了,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下次在找个你喜欢的不就行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想了,喝酒喝酒!"我用力拍G的肩膀,劝他喝酒。
"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所以有那么多理由教育我!"G放下杯子盯住我。
"没有,看还看不会吗,我们寝室那群人,个个比你殷勤,把女友哄的团团转,哪像你一副甩手当家万事不管的样子,女朋友好像就是一块牌子,挂在那里随她怎么飘"
"我才不相信呢"
"随便你信不信"
"告诉我到底是谁,我不嫉妒"
"林黛玉"我被G问的烦又想逗他,随口说出来,反正这一学期都在和红楼梦打交道。
G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把手掐上我的脖子"贾宝玉没从坟里爬出来这么对你??"随后微微收紧。
我笑起来,G接的比我想的快上许多。G用力拍我后背,训斥我,"没一句正经话!"
G在我这里逗留两日,才返回学校,他长手长脚与我挤在一张小床上,害的我根本睡不好。送走他以后,一个人闷在被子里美美的补了回觉。


第 8 章
寒假在家,想起G还处在失恋阶段,于是主动打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出来玩,G十分兴奋,看不出半点悲伤痕迹,已经又是生龙活虎,害我还当回事情为他操心。
于是和G,还有一群他的朋友一起去滑雪,滑一整个下午,摔了无数次跟头,脚踝很疼屁股更疼,我果然是没什么运动天分,G大概经常来玩,姿势很标准,厚厚的滑雪服穿在他身上也不见臃肿,他半蹲着身体朝下俯冲过来,像头发现猎物的鹰,令人看了着迷。
"沐陌,你踩着滑雪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前挪步的样子,像极了企鹅,从后面看还挺可爱的!"G在很多人的滑雪场取笑我,我有些生气,想抬腿踢他,忘记脚下长而厚重的滑雪板,结果自己一下子坐到地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这种情况,G更是开心,笑的蹲下身体,拍拍我的肩膀,转身滑出好远去才回头看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觉得不值,本想本着兄弟情义安慰一下他的,结果却是自己摔的浑身疼痛,得不偿失。
像G这样的男孩子,是不愁没人要的,只要他自己还期待恋爱游戏,大三下学期他带新女友给我看,是个长的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微微露出小虎牙,她和G站在一起,让我有种大灰狼配小白兔的感觉,但是我没敢对G讲,只是自己偷偷的这么认为着,G大概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经验,这段恋爱一直平稳安定。不见他再与我诉苦。
我在杂志上发稿子,渐渐也发出些小名气来,约稿变多,时不时的搞个小连载。日子也过的很充实,我对爱情还是没有期待,偶尔和女同学打闹玩笑一下,但是绝不深入。
已经与相熟的杂志社定好,毕业后去那里做编辑,弄个专栏写稿子,于是就想关心下G的毕业去向,毕竟毕业在即。G说他的小女友帮他联系了地震局附属的一个地质研究所,专业很对口工资也高,但是我听出了G的犹疑,我劝他惜福,毕竟那样的好单位没点权利和人事关系是进不去的,为了生活我们总要放弃些东西,要懂得适当时候适当取舍。G没回答我直接挂掉了电话,我觉得变数大概又要来了。
我忙着写毕业论文,熟悉新环境,应付毕业和新工作,渐渐就忘记了G那可能出现的变数,其实就算变数出现我也只能隔岸观火,只有等到G到我身边,我才能稍加安慰,那是G的人生,我只可能是个看客。
顺利拿到毕业证,进入杂志社工作,第二个星期为了庆祝新血加入,总编定了位置出去搞欢迎会,席间总编碰到同行,带我过去打招呼,我与G不期而遇。
对方是个专业的地理杂志社,G是他们今年的新血,是他们新招的专业最强的摄影记者,我知道G会有变数,但是没想到我们竟然混到一个行当里面来。他见到我也是有些吃惊,因为我没提起我的毕业去向,只告诉他未定。就这样出了社会,我们竟然还是搅在一起。
迎新会后,我单独约G出来喝茶,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坐在我对面,有些局促不安。
"怎么不告诉我你选了杂志社,没想到毕业后我们竟然变成了同行"我不知道我在怪他什么,但是总觉得有些失望。
"我以为你会不高兴,因为你和她一样希望我去研究所!"他像掩饰错误终露馅的孩子一样。
"G,你去哪里我都不会不高兴,如果你觉得捡垃圾会让你高兴,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们是朋友,而她是你女友,你怎么会连这些也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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