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剥光鳞鳞

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01

肖孝,姓肖名孝，也不知是肖父肖母太懒还是有特殊用意，反正他就叫肖孝。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
在他小学因为翘课，被老爸打得屁股开花的时候，他撅著屁股趴在床上，笑的跟个傻瓜一样对著哭红双眼的肖母比「YA」，还说「没什麽大不了嘛。」气得他爸又一阵暴打。
在他中学时，当他发现他对男人的裸体比对女人的有兴趣多了，他只花了两分锺又笑笑说「没什麽大不了嘛。」
在他二十岁时，他一见锺情煞到一个男人，穷追猛打，死皮赖脸，被打得半残时，依旧扯著乌青的嘴角，眯起打肿的眼睛笑「没什麽大不了嘛。」
在他二十三岁时，在他父母拉著他去认识谁谁谁家的女儿後，他坦白的说了自己的性向。
战争过後，他爸边把他和他的行李丢出门边说！「你这孽子！以後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揉揉跌疼的屁股和被揍肿的脸颊，他苦笑说「没什麽大不了嘛。」拾起一地的衣服，他投奔他的情夫去了。
在他二十八岁的今天，他交往多年的同居男友，也就是被他穷追猛打的那位，很突然的约他出来吃饭，他们几乎没在外头吃过，他的男友并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
有一下没一下的聊了一阵无关紧要的事，饭也差不多吃完了，他说：「我要结婚了。」
哇～～他不会是在跟我求婚吧？这国家有这麽开放喔。
「我女友怀孕了，」啥？女友？拜托～～虽然我是做受的，但也不是女的阿，恩？怀孕？摸摸肚子，平的，还有点凹。
「婚礼再两个月举行，」他平静的说，我有点茫了「那间公寓你可以留著，请帖到时我会发给你，你可以选择要不要来。」
「你......」我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字。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吧，在这个社会上。」
「恩......」我不知道还能说什麽。
「希望你能平静的分手，也希望你能早点收起玩心，找个女孩正经的交往下去。」说完，他起身就走。
我怔怔的看著桌上的甜点，玩心？敢情他当我是在玩游戏呀？这麽好玩，玩了八年，玩到抛父弃母？！
突然间，我有点想笑，很想说一句「没什麽大不了嘛。」喉头却涌上一股酸意，我捂住嘴，推开椅子，跌跌撞撞地冲进男厕。
趴在洗手台上，刚刚吃下的东西全又吐了乾净，看著那些秽物，突然想到如果这是言情小说，我是女主角，那麽这里的桥段就是我发现我也怀孕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女配角抢男人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哈哈大笑，其实我什麽都不是，我只是在他身边待了八年的路人。
「先...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怕他食物中毒而跟进来的waiter被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问，不会碰到神经病吧？
「不用了......没什麽大不了。」擦了擦嘴，他站起来，没什麽大不了，不过就是被甩了，谁没被甩过？有什麽大不了？

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02
冲回家中，环视这间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呵，这麽慷慨，随随便便就送出一间公寓，算是这几年陪睡的「薪水」吗？！
实在很想打电话去问，想约他出来狠狠的揍一顿，最想直接冲到他父母家拿著扩音器大吼「你儿子是gay！」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老家在哪。
颓然地倒在门口，捂不住冲出口的酸水，踉跄地奔到浴室，吐出一嘴胃液，翻出胃药，倒了几颗，就著唾液就吞下去。
看著镜子中狼狈的自己，他发誓从明天开始他要做回万人迷的自己。
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嗅闻著上面残留令人眷恋的味道，把脸埋进他舍弃的枕头。所以......今夜，就让他好好的......宣泄多馀的水份吧。
□□□自□由□自□在□□□
隔天，顶著核桃眼的帅气男人就去上班了。
「哇～肖大帅哥，被人甩啦，好大颗的核桃呀。」同事小杨不知死活笑嘻嘻的问。
「关你屁事啦！」他脑羞成怒的吼过去，顺便补上一脚。
「唉呦～被说中了呀。」揉揉被踹疼的屁股，不忘继续损这个自认为万人迷的家夥。
「你...」
「好了好了，stop！」同事小芬出来阻止这幼稚的斗嘴。
「孝仔，拿去，敷敷眼睛，不要毁了我们这『第一科草』的名号喔。」她眨眨，边递给他一个冰敷袋。
「谢谢。」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
「厚～我怎麽都没有～？」小杨哀怨的吸著指头，盯著小芬。谁都知道他喜欢她很久了。
小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下辈子吧！」
「OH～MY GOD～我的心～」小杨捧著心哭天喊地的，旁边几个看著他哈哈大笑。
「哼！没良心的！决定了！今天我又被甩了，你们几个今天晚上要陪我去打保龄球和唱K疗伤！尤其是孝仔！你要帮我买单！」
「切～想得美喔！」呿了他一声，也没拒绝，他知道他们的用意。

「呕～」一进门就往浴室冲，重复昨天的行为。
趴在马桶边，肖笑虚脱了般，乾脆就不起来了，等待下一波呕欲。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老是吃什麽吐什麽，搞得他瘦了一圈不止。
他苦笑了下，这该不会是别人说的『失恋後遗症』吧。

几天过後，他才确定这不是什麽『失恋後遗症』，所以他请了一天假上医院检查。
当做完一堆检查後，医生说了个病名，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蛤？你刚说什麽？」
「咳，肖先生，我说的是你得了『胃部恶性肿瘤』，简单来说就是胃癌。」
「你的病症已经到了末期，如果即时发现还可切除，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请你节哀吧。」看著眼前怔愣住的年轻男子，上了年纪的医生摇头叹息，虽然每天都要面对生老病死，但看著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年岁的人就要这样子去了......唉...
「我给你开些止痛的药，你...」
「我还能活多久？」
「诶...这...大概再两、三个月吧。」
「恩，谢谢。」道了谢，他起身就走。
走出医院，看著外头刺眼的阳光，他笑：「没什麽大不了的嘛。」

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03

如果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沙漏，看著它一点一滴的从指缝中流逝，在最後一粒沙子落地前，你...身边最想伴著谁..

恩...现在要做什麽呢?
肖孝坐在公园里的盪秋千，看著蓝天白云。
是要把这几年存的钱统统提出来，然後跑到一直想去的峇里岛狠狠玩一个月呢?还是颓颓废废的等死？
看著忽远忽近的天空，在盪到最高处的时候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地面，在一群小朋有崇拜的目光中不好意思的走出公园。

在快要走出公司门口的时候，肖孝被拦截了。
「但咧~~孝仔~~」小杨杀了出来。
「呦~这麽巧。」装傻，挥手。
「别给我装傻混过！说！你为什麽要辞职？！」小杨忿忿的说，一手拉著他的衣领，一手握拳在旁边挥来挥去。
「对呀对呀，为什麽一声不响就跑了呢？」小芬也跟了出来，柳眉横竖，边说边指著他的鼻子。
「孝仔，你很不够朋友喔。」
「对嘛，偷偷摸摸就走了。」
看著前面一票叽哩瓜啦骂著自己的人，肖孝哭笑不得，不是说先保密的吗？怎麽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啦，这麽快就走漏风声了，可恶的老总！
「停~~」
「呼~~」吁了一口气，看著已经没在用噪音折磨却用眼神凌迟自己的同事们，肖孝无奈的开口：「我会突然辞职呢，市因为我爸爸身体不好，我要回去照顾他。」
.............
「呼~原来如此阿，我还以为你因为不堪失恋的打击，要来个疗伤之旅，结果想不开就....」还没说完就挨了好几个拳头。
「那为什麽不留职停薪呢?」小芬还没放过他。
「我又不知道我爸啥时好。」
「也是啦...」
「好啦好啦，各位，赶快回去上班吧，不要被老总FIRE了才来怪我喔。」
「去~他才舍不得咧~孝仔，你爸好了就回来吧，老总不肯我们就集体罢工吧。」小杨笑得痞痞的，可他的话是认真的。
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不想被发现，所以扑上小杨，嗲嗲的说：「喔~我会想你的~~」
「恶~~老大，你不要害我吃的午餐都贡献给你了呀~」小杨吐著舌头，手忙脚乱的把他推开。
「小芬~~」闪避不及,小芬被抱个正著。
「拜托~~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小芬说，却没推开。
就是怕见不到面了阿，他黯然。
在给每个人一个熊抱後，他依依不舍的道别了。
再见了，他最真心的朋友们。
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他展开最灿烂的笑容：「拜拜！」
走过已经好久没走的路，看著没什麽变化的街道，他有点怀念。
其实他很紧张，好不容易站在熟悉的门口，他微微颤抖著按下门铃。
过没多久，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来开门，看到他怔愣了，随即眼中蒙上层水汽。
微微抖著唇，他说：「妈，我回来了。」

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04

「妈，我回来了。」
老妇人蒙著层水雾的眼睛笑眯了起来，有滴泪顺著她部满皱纹的眼角滑下，肖孝有些心痛的替她擦去，并俯身抱住她再次说了声：「妈，我回来了。」

走进屋内，家俱、摆设都没有变，熟悉的单人沙发上坐著一家之主，正如往常一般看著电视。
肖母说了声：「我去煮饭。」就进了厨房。
7.8坪大的客厅一站一坐两个男子，此刻只有电视的声音，两人都没开口。
肖孝本来预想的追赶扁骂一个都没发生，肖父正聚精会神的盯著萤幕。
肖孝战战兢兢的开口：「爸，我回来了。」
肖父头也不抬的「恩」了一声，继续看著电视。
肖孝回头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东西这麽吸引肖父，一看，差点失笑。
萤幕上正好在纬来体育台，台啤和裕隆正打得如火如荼。
以前他看得又叫又跳的时候，肖父总是说：「这有什麽好玩的，一堆人抢一颗球！」
这老爸阿...肖孝笑著摇了摇头，还是一样倔阿，什麽事都不肯表现出来...

晚饭期间，肖父都没说话，倒是肖母一个劲的挟菜给他，心疼的直说他瘦了，看著堆成小山的饭菜肖孝只好苦笑著统统吃下肚。
饭後，肖孝跟著肖母在厨房洗碗筷。
肖母偷偷觑著坐在客厅看著晚间新闻的肖父边低声说：「别看你爸板著个脸，其实他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一直拉不下脸，还有你这孩子，这麽久也没回来，是不是要等到你爸妈死了才回来阿？」说到後面已经有点生气了。
肖孝连忙陪笑：「妈，别气了，你们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肖母说：「我才不要长命百岁，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就好。你...现在跟你...那个还好吗？」
肖孝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当然好呀！他现在待我可好呢！我们还打算去峇里岛『渡蜜月』呢！」他笑得灿烂，丝毫看不出虚假。
肖母叹了口气，说：「那就好，我听别人讲说要维持这样的感情是很困难的，不过只要你能幸福那就无所谓了。」
他笑得有点模糊：「是呀，我很幸福。」
看著一尘不染的房间，肖孝知道父母一直等著他回来，不过今夜他不打算睡这。
抱著一个枕头，他来到父母房门前，敲了敲门打开，探出一颗头，笑著问准备就寝的爸妈：「我今晚可以跟你们睡吗?」
肖父肖母愣了一下，随即肖母笑著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进来吧。」
欢呼了一声，肖孝像个小孩子一样钻进被子，躺在肖父肖母中间。
「你怎麽老像个小孩一样阿?」肖母笑。
「我是个小孩呀！」说完，还顺便装了个可爱。
这一夜，肖孝一直说著这八年的点点滴滴，说了他自己，说了他同事，也说了那个人，却很少一起说他们两人。
肖孝很努力得回想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却发现少得可怜，也发现他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他以前认为是他害羞，现在才知道是根本没有必要....
他做了个梦...梦了八年...梦到他们两个是相爱的...他很想做下去..却被迫用最残酷的方式打醒了...
他诉说著他的梦给父母听...
他说：我们常去各个餐厅吃饭。事实上只有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将他的梦打醒的一次。
他说：我们常去旅游。事实上他跟他连一起到过别个城市也没有。
他说：他还送给我戒指。其实那是几年前他自己买的白金对戒，虽然不比钻戒但也花了他一个多月的薪水，他从没看他戴过，他则从没拿下过。
他断断续续的说，说著自己的渴望，断断续续的编织，编织自己的梦。
一遍一遍...彷佛这就会成真...
年迈的父母已经睡著了，所以谁都没发现他眼角的水痕.....
□□□自□由□自□在□□□
在老家陪了父母3天，肖孝决定要走了。
在门口，他紧紧拥抱了父母，肖母竟红了眼眶，不知为什麽竟有种再也看不到的感觉，但也没说什麽，只说了要常回来之类的话。
肖父心里也有些感受，他说：「有空带那小子过来给我们看看，那小子若对你不好，就回来吧，这儿永远是你家。」
肖孝喉头有些哽塞，说了声好，再次紧紧的拥抱两位老人，不敢回头，直直得就走了..

肖孝坐在一栋陌生公寓下等著，他坐在行李上。从太阳正中，等到月亮正中。
拿起面包啃了几口，他的胃不能再忍受饥饿。吃完面包，拿起医生开的药配著开水吞下。
扭紧瓶盖，他看到远处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开来。
那辆车在他不远处停下，架驶座走下他念念不忘不忘的人，而那人此刻正横眉竖眼的瞪著他。
他缓缓扯开一朵微笑：「嗨~好久不见~萧毅」

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05

「嗨~好久不见~萧毅。」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喔...我花了点钱请别人找一下你家在哪，厚~~你住在这地方很难找耶！」他笑嘻嘻的说。
他沈下脸：「你找人跟踪我？」
「别说得那麽难听嘛！我只是有点想你阿~」他肉麻的说。
他不吃这套，沈著声说：「你想怎样？」
恩，还是一样直接 ：「我要搬来跟你住！」
「不可能!」他怒吼：「我们当初说好的！我们已经结束了！」
「但我们还是朋友阿~~」他眨著眼装无辜：「好嘛~就让我住嘛~就两个月~」
「休想！」说完就要转身回车上。
「恩~听说你的新娘是某大企业的千金阿...真好，一个商界金童，一个企业玉女，真是绝配呀~」他说，然後从行李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话说...你要不要看看我这里有些很精彩的照片喔~~」他晃了手中的牛皮纸袋，笑得一脸灿烂。
萧毅猛地回身，瞪大眼睛看著他。
「喔...你不想看阿...或许那些狗仔比较感兴趣吧。」他做了个失望的表情说。
「你...」
「喔！你有兴趣啦，想不想知道主角是谁阿？」
萧毅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抢走牛皮纸袋，看都没看，撕了个碎，拿出打火机一把放火烧了。
肖孝静静的看著，也没阻止，一丝悲伤划过他看似微笑的眼睛。
等萧毅确认地上只剩残灰後他回头瞪著肖孝：「其他的呢?」
笑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萧毅怒不可抑，冲过去抓著他领子，抡起拳头，想挥下去，但又想到那些照片在他手上，忿忿的推开他。
肖孝往後退了几步，又说：「让我去住你家。」

「哇~~我累死了~」肖孝一进门就甩下行李扑到沙发里，他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外面给风吹日晒都快累毙了。
萧毅看也不看他直直走进自己的卧室，「碰」的一声关了门。
肖孝看著闭得密实的门苦笑了下，仰头闭了闭眼睛，没想到还是要用这方法阿...
环视这间被布置得温馨优雅的房子，肖孝嘴中泛苦，这应该就是他未来的老婆摆设的吧，无一不显示女性的温柔可爱，他以前最讨厌别人乱动他的生活空间，看来他一定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