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师弟!”见到师弟,左近心中激动。但见一向沉稳的师弟心事重重,也不禁不安起来。
“二师兄……还是不要进去吧……”
一向爽朗的徐染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更令左近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能去见师父?”左近也提高了声音。
见徐染别过头并不回答,左近上前拉住徐染想问个究竟。一道尖细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师门败类有什么资格见师父啊?”瘦高的身形姗姗从南天门后转出来,双手抱胸而立,微微仰着头,斜睨着左近的目光闪烁着明显的鄙视与幸灾乐祸。正是上清真人师弟上静真人的弟子元真子,平素一向与左近不和。
“元真师兄!”徐染见元真子此话一出,左近立时白了脸,忙上前制止。
左近却早已一步上前扯住了元真胸前的道袍,“你说什么?谁是师门败类?”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被怒火烧红双眼的左近,元真干瘦的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就是你啊!左--近--”话未说完,左近已一拳打上了元真的脸。
“二师兄!”徐染赶忙上前拉下左近,格开两人。
“哈哈哈哈--”元真被打的左脸肿起,嘴角流血,却仿佛见了什么可笑之事,笑得不可自已。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左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你有胆子,就去见掌门师伯吧!”
用力甩开徐染的手,左近大踏步地向金殿走去。
远远望见金殿,已见两排弟子,皆执杖肃穆而立。
左近迈步上前,“喀”一声双杖相交,挡住了去路。
“是左近吗?”悠悠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不怒而威,虽未见人影,声音却飘在耳边。
听到异常熟悉的声音,左近只觉心底一颤,微微红了眼睛。
“师父!”一声师父叫出,更情不自禁有些哽咽。
遥遥见金殿中步出几人,为首一身道袍,白须飘飘,道骨仙风,正是当今武当掌门,左近的师父上清真人。
“孽障!你还有脸回武当!”上清真人身旁的红脸道人一见左近,立时上前斥责。
正是火暴脾气闻名武当的上虚道人。
“三师叔!”
“你不配叫我!武当怎么会有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弟子……”
“三师叔!”闻听此言,左近厉声打断。“左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师叔如此看待?”
“哼!你还有理不成?我问你,安平和普岚与你一道下山,怎么你一个人回来?!”
“师兄他……”想到二人的死,左近一时哽咽。
“说不出了是不是!残--害--同--门--武当还没出过你这种孽障呢!”上虚越说越气,道袍真气鼓荡,飞身就欲出掌。
“三师叔!也要听二师兄解释一下啊!”身后的年轻道士拉住上虚的臂膀,涨红了脸。“您也是看着二师兄长大的,不会不了解二师兄的为人啊……”
“就是看着他长大,我才恨自己居然没看透他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左近听的真真切切,却是如坠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师叔的口气,分明是认定了自己害死了师兄和小师弟。
“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弟子有错,也要让弟子明白啊!”左近望向一直沉默的师父。一向鹤发童颜、神采熠熠的师父竟然苍老了许多。
“你还装傻?普岚那么好的孩子,一向最亲近你,你居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你是不是觊觎他很久了?逼的他咬舌自尽!安平一向最疼你,你居然还要杀人灭口!天一堂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如此丧心病狂!可惜苍天有眼啊!要不是刘少侠他们拼死赶来武当揭穿你!武当就落在你的手里了!左近啊左近,我上虚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没看穿你呢……”
听着这惊心动魄的描述,左近完全明白了。
再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为清醒了。
这就是雷笑羽会放过自己的原因,这就是他们的遗体已经被送回武当的原因。
一张恶毒的网已然紧紧的套住了自己。
本以为回到武当,噩梦就会结束,可又有谁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呢?
“师父!弟子没有做过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左近紧握住拦在身前的刑杖,朗声说道,灌注了真力的声音直传入众人耳中,清朗的声音如冰棱相击,无比沉静,无比凛然。
山风袭来,吹起左近的白衣翻飞,苍白的面容却衬出清澈澄净的眼眸,
此时,每个人都可以感到,世间却有浩然之正气。
眼见上清冰冷的眼神渐渐回暖,一直紧盯上清的上静道人忽然开口道:
“掌门师兄!事实俱在,铁证如山,也不能仅凭左近矢口否认就认为左近无错,不论如何,左近与安平和普岚之死都脱不了干系。若要让众弟子服气,左近先要穿过这刑杖阵。苍天有眼,如果他是冤枉的,老天都会庇佑,自可安然到师兄面前来解释。”
说罢,不及上清开口,已朗声问道:“左近,你可有胆量过这刑杖阵来解释!”
左近微微皱眉,上静一系素来与师父等不和,不知这一次又在打什么主意。
左近犹豫间,身后传来刺耳的冷笑。
“左师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也是,万一老天爷显灵,死在这刑仗之下可亏大了,还是这儿比较安全……”
“住口!我的事不用你多嘴!”扭头扫了一下已赶来的元真子,左近冷冷的目光恨不得立时可以冻上这个人。
冷笑着闪在一旁,元真子并不回嘴,只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双手微一用力,格开相交的刑杖,直视着上静闪着寒光的双眼,左近一步步向金殿走去。
不知从谁开始,刑仗起落间,仿佛织成了一张网,绊住了左近的身体。
“唔!”落在后背上的第一杖令左近发出一声闷哼。紧握住双拳,仍旧一步步向前走去。
其后的每一杖,或轻或重,左近都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有杖击肉体的声音在一片静寂的山顶上显得格外刺耳。
徐染等左近的师弟见状,纷纷握紧拳,扭头不敢望向场中。
在一条刑杖起落的路上,白色的身影执著的前行着,击落在腿弯处的一杖,立时跪倒了身体,挣扎着起身,却被紧跟着的一杖打倒,咳嗽着吐出一口血,仍是撑起身体,蹒跚着一步步挪动,任血渗出衣衫,染红了白衣,任血沿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走过的路上。
只是直视着前方,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没有丝毫的迷蒙,清澈、明亮而深邃,如同雨后的晴空。
渐渐的,杖影稀疏,越来越多的只是做样子般的轻轻一击,更有的只是挥出后一沾衣衫便撤回。
不知过了多久,左近终于来到了上清的面前。
“师父!”双膝跪地,左近伏地拜倒。憋了许久的真气一散,立时眼前一黑,身体向一旁倒去。
“先将左近关入地牢,待他苏醒后再做询问……”上清抑制住扶起左近的冲动,尽力使语气比较冷淡,吩咐左右弟子。
左右弟子上前搀起左近,带往后殿。
“掌门师兄!”上静意欲再言。
“不必多言!”上清真人冷冷吩咐,甩袖离开金殿。
“是!”上静低首,嘴角却悄悄露出一丝笑,稍纵即逝。
干冰的废话:
不知大家有没有看懂我的意思,我果然不擅长写虐的文,更可悲的是,想好了我这只秃笔也写不出啊,实在写不下去啊!!还有很多劫难呢?这可怎么办啊!有没有人可以鼓励鼓励我啊~~~~
第四章
黑暗,一丝光线都穿不透的黑暗!
左近的眼前是无尽的黑暗,纵然拼命的奔跑,仍然跑不出那一片无比无际的黑暗,而就在精疲力尽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一点亮光!
他冲向那一点亮光,是一扇门!打开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光明……
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青翠以及绚烂盛开的山花,一团团一簇簇压满枝头,温暖的山风拂过面颊,带来山间特有的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气味,依稀间传来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童音,嬉笑着,吵嚷着……
眼前的情景如此的熟悉,悠闲的步行在山间,寻找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转过一道弯,看到了笑声的来源。
远远可见,前面的一片平地上,一群少年在放纸鸢。飞在半空的几只纸鸢式样都很简单,只在上面画了些花花绿绿的图案,少年们却放的甚是开心,叫喊着,打闹着,跳着嚷着自己的飞的最高,笑声不断的传来,那股发自内心的愉悦令人看着都觉的开心,然而除了笑声,却什么也听不到,面目也是模糊不清,无论怎么走近,都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忽然,有人吵嚷起来,似乎少年们有了争执,原来是飞的最高的两只纸鸢绞在了一起,两个主人都尽力想挣脱对方,却反而纠缠的更紧,突然,线断了,两只纸鸢随着山风飘飘摇摇的飞走了。有人在跳脚的吵嚷,还有人跑开了,是那个个子最小的少年,直追着纸鸢飘走的方向追去,有一个稍大的白衣少年拉住了他,似乎在劝阻他,却被他甩开了手,左近看到那小男孩嘴唇动着,莫明的似乎有对话声响起在脑中。
“普岚乖,师兄再糊个新的给你……”
“不嘛,我就喜欢这一个……”
“新的会更漂亮的……”
“不,这是你给我糊的第一个纸鸢,再糊就不是第一个了……”
“有什么区别啊?都是纸鸢啊?”
“不跟你讲啦!二师兄好笨啊,别拉我了,我要去追我的纸鸢……”
那小男孩终于还是去追他的纸鸢了,白衣的少年摇着头追去。
左近感到自己又在奔跑,可是总是跑不快,拼命的摆臂,腿却总是迈不开,前面的人影一下子不见了,好象进了一片树林。
穿出树林,却是一扇门。推门进去,左近不由自主睁大了眼,几乎窒息。
这次眼前的情景无比清晰,清晰的可以看见三具赤裸的身体相交合的部位紧紧的咬合在一起,随着两个巨大的阳具的出入,红色的白色的液体随着滴落,清晰的看到雪白纤细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紫的圆形痕迹,清晰的看到那双美丽的被泪水洗涤过更加楚楚动人的双瞳中流露出的恐惧与绝望……
左近嘶喊着冲上去,却冲进了一片空虚,一切如烟般忽的消散,冰冷的液体滴落在手上,一滴滴无比红艳。
“为我报仇啊--二师兄--”遥遥传来的心痛的低吟声。
“普岚--”大声的叫出名字,左近猛然睁开眼。
急促的喘息着,心还在嘣嘣跳着,幽暗的火光下,眼前是青色的石壁,背后传来阴凉坚硬的触感,默默看着双手,没有一滴血迹,有的,只是点点泪痕。
脸上一片濡湿,原是自己在梦中落泪了。
那纸鸢和少年,只是数年前的情景,如今想来,却恍若隔世,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
耳边传来布履轻击石板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袭道袍的老者落入视线内。
满头白发下,慈祥的面庞上盈满怜惜之情。打开石门,老者走进石牢内。
撑起身体,浑身的痛楚引来一阵轻颤,咬紧下唇,左近起身跪倒。
老者一把扶住左近的双臂,要阻止左近跪拜,却触痛伤口,引来左近低低的呻吟。
“唔--”
由着左近跪倒,老者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近儿--你受苦了--”轻轻拂过左近的头顶,平日里严肃的声音也不禁颤抖了。
“师父--”左近压抑多日的苦楚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一把抱住眼前的老者,再也无法抑制的痛哭起来。
看着向来高傲的爱徒如同受尽委屈的孩子般痛哭失声,白衫上印出斑斑血痕,瘦削的身体更显单薄,上清真人也不禁心下酸楚,眼圈微红。
轻轻拍着左近的后背,等待左近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左近才止住哭声,抽泣着抬起泪痕班驳的脸。
“师父也相信是徒儿杀了大师兄和小师弟吗?”哭过之后的嗓音沙哑着,却有了平日的冷静。
“为师更想听你说说事实的真相。”上清真人看着左近的眼睛,不放过左近每一个表情。
眨了眨眼睛,泪水又不禁流出来,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想起如噩梦般的遭遇,左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如果连这个抚养了自己十八年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话,天下就不会有人相信自己了。
…………
…………
“……等我醒来,天一堂的人说,已经送师兄他们回武当了……”左近哽咽着,“……后来的事,师父也见到了……”抬起头,左近的眼睛在火光中明亮异常,“这一切都是莫笑羽的阴谋!”
陷入沉思的上清真人微微颔首,“如果真是这样,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啊……”
搀起左近,上清真人语气沉重:“护送安平和普岚回来的两个人,一个重伤而亡,另一个也受了剑伤,是武当剑法,他还带回了你的天璇剑,虽然大家都不敢相信你会做这种事,但有谁会相信这只是污蔑呢?实在是……”
“我明白,我能活着回来,已经很可疑了,可是师父,徒儿句句属实!徒儿死不足惜,但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令大师兄他们死不瞑目啊!”
“近儿,为师如果不相信你,今晚也不会来石牢看你了。”
“师父--”
上清真人伸手如袖,掏出两个白瓷瓶递给左近。
“这是九转还灵丹和金创药。”沉吟了一下,上清真人似乎作了什么决定。“近儿,看来武当也非你久留之地了。”
左近闻听一惊,“师父要赶徒儿走?”
“不,近儿,这是为你好,你应该看得出,上静在有意为难你。现在我们没办法证明真相是什么,一切都对你不利,你留在武当,只会更危险。不如离开,找个地方隐居下来,等事情水落石出。”
“可这一走,不表示我心虚吗?”
“总比不明不白的冤枉而死要好吧。”
“徒儿明白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大师兄和普岚的仇,我会亲手为他们报的。”
“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上清说完,拉起左近步出石牢。
夜晚的武当山在黑夜中格外宁静,银白的月光柔柔洒下,照亮蜿蜒的山路,山风轻拂草木的沙沙声,昆虫的低鸣声合成静谧的乐曲,令纷乱的心渐渐平静。
追随着眼前的身影,左近步下武当山。又到南天门,此时心下又是另一番感受。
停下脚步,上清真人回身。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离开武当,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看着月夜下的白发老者,左近最后一次望向一直视为父亲的师父。
他的目光仍然温暖,却掩不住隐隐伤痛,脊背仍然挺直,却掩不住沉沉的苍凉,师父真的苍老了许多,再一次在心底低喃着,只觉的很对不起眼前的老人。操劳多年的师父,直到如今,还要承受丧徒之痛,也许因为自己,师父不但无法安享晚年,还要再承担更多的风雨……或许自己真的不该回到武当……
“师父放心,徒儿会照顾自己的。”跪倒在地,左近恭恭敬敬的三叩首。“徒儿不在武当,师父要多保重……”
“近儿……”上清心底忽的忧郁起来,让左近离开武当,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伸出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