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忠犬——透明人间

　　其实这样也不错。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秦纪新都给自己这荒唐的念头给吓到了。
　　就算是喜欢，也应该要以人的身份去喜欢他吧，变成条狗有个P用啊。
　　想到这里，秦纪新把药瓶子扔到了床头柜里，决定再也不会去用到它。
　　只是关於究竟该如何赢得美人心，他心里依旧没有任何主意。

　　014

　　又到了星期一的早上，无论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十分讨厌的一天。
　　秦纪新一大早到了公司，却发现他那个勤恳的助理今天并没有早到。一直等到上班前几分锺，才看到大楼底下有一个狂奔进门打卡的身影。
　　片刻之後，莫末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他看到秦纪新在门口看著他，歉然一笑，说：抱歉，秦总，今天家里有点事情耽搁了。
　　秦纪新一言不发，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後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莫末也对自家老板这副万年冰山的模样不以为意，径自来开了办公桌开始工作。

　　回到办公室的秦纪新，其实他的心情并不如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
　　他的心跳的很快。
　　奔跑过後的莫末的脸颊泛著红晕，给他增添了以往所没有的妩媚感觉，而那微喘著气的样子更是引起了某些不好的联想。
　　打住！秦纪新警告自己。
　　可是，中午的时候依旧是没有忍住，上了BBS，然後发现莫末今日差点迟到的事情已经成了头条新闻。

　　我早上在楼下大厅，只感觉到一阵风在我身边经过，定下神来才发现是公主殿下，他赶得气都喘不过来了。这是某位踩点上班的同志的描述。
　　下面立刻有人接著说：是啊是啊，我今天在电梯里面听到有人叫等一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之後就是一连串的证词，证明公主殿下今天真的是踩点上班。
　　在经过事实和证据方面的认定之後，这群好学的同事们就开始寻找理由。
　　其实那个时候还有好几分锺呢，只要打到卡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啊，可公主殿下就算到了楼上也是一路小跑。
　　他大概是要赶在九点之前进办公室吧。
　　啊，顶楼的规矩这麽严，看人不看卡啊？
　　那倒不是，不过魔王大人今天可是一早来了然後一直守在办公室门口。
　　啊......莫非是在给公主殿下卡时间？太过分了吧！
　　就是就是。公主以前哪次不是一大清早就来了，今天有点什麽事情晚到一会儿又没迟到不需要这麽样子吧！
　　我看搞不好公主今天会晚到也是因为大魔王让他周末都要加班加点操劳过度睡过头了的缘故。
　　一定是这样啊！
　　以上省略蔚为壮观的魔王讨伐言论N条。

　　秦纪新看著网上那一箩筐一箩筐的留言，把手里的鼠标捏得哢哢作响，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内网BBS是在自己接手公司之前就已经创立的，记得当时父亲是这麽对自己说的。
　　员工们都是普通人，他们在工作生活中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一个好的公司就应该帮助他们妥善处理好这些烦恼，让他们以最好的工作情绪投入到工作中。而这个BBS的设立，旨在提供一个交流八卦以及发泄情绪的场所，那该是个行政手段不能干涉的领域。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理念的存在，内网BBS一直都是超越各个职级地位的存在，每个人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地位都是不同的。就拿秦纪新自己来说，虽然他有注册，但每次都是看人家口水，而从来不参与，所以他现在的地位就是一失地农民。
　　虽然在现实中，他是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可在那个虚拟的空间，他就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存在，并且也是大家一致声讨的对象。
　　所以，自从莫末来鼎华工作後，三年内总裁办公室的鼠标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却没有一个员工因为很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辞退。

　　015

　　门里的人在看，门外的人自然也在看。
　　莫末关注内网BBS上的热闹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他同秦纪新一样，等级就一失地农民。
　　那些热闹，精彩纷呈，却似乎都是在看著别人的事情那般。
　　对於网上的那些东西，虽然知道多半都是不真实的，但他不会去跳出来纠正，本来这个世界上，越描越黑才是正理，又何必去自找麻烦呢？
　　其实对於网上越来越强烈的拯救公主的呼声，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点小的担心。
　　现在助理工作，直接面对的只有总裁一个人，而且以秦纪新的个性来说，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太多深入的交集。而其他的部门，多半都是团队合作。
　　莫末对於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称不上擅长。
　　其实莫末并不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样是典型的谦谦君子，相反，他的个性与此恰恰相反。
　　别扭。倔强。坏脾气。
　　这些都是最亲的家人给他下的定论，多半不会有错。
　　记得莫丽曾经这样说过：如果给每个被他的外表骗到的人发副眼镜的话，那我们家门口的那家小眼镜店立马可以开连锁店。
　　莫末就是如此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因为他的容貌实在是漂亮，又懂得用笑容来掩饰自己，所以至今为止，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他。
　　但莫末本人并不以此为耻，他并不以为这是虚伪。这只是一种保护色。
　　要想在这个社会中生存，总得要有些能够让自己不受到伤害的本事。莫末的笑，就是他的自我保护。

　　莫末看著BBS上的言论，心里其实快笑到内伤。
　　真不知道总裁大人要看到自己被这样抹黑会作何感想。不过他一定是埋头於文件中，没有空来管这些八卦吧。
　　某种程度上，莫末其实对自家老板一点都不了解......

　　但说起今天早上踩点上班的原因，莫末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啊。若不是这整栋楼都是鼎华的，打卡机是在楼下大厅里的话，铁定会因为那条死狗闹得全勤奖泡汤的。
　　是的，莫末累得眼下黑眼圈都出来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条他原本以为是处在热爱睡觉吃饭大过激烈运动的年纪的哈士奇。
　　本来对於莫丽自作主张弄了条狗来养的事情莫末就是一肚子的火。本来前两天看这狗闷声不响很是乖巧，排除了生病的可能，莫末还以为自己运气好遇上一条内向性格的。
　　可没想到，前天晚上，自己在沙发上看书，看到迷迷糊糊正要睡著做美梦的时候，事情就这麽发生了。
　　一阵恶臭传来。那臭味还真的是恶啊，莫末不但被薰醒了，而且到了闻了就恶心的地步了。莫末的鼻子是那种对臭味极其敏感的，赶忙跑去把客厅了窗全部开了，然後回头一看，居然就是那条狗拉肚子了。
　　拉肚子，这是多麽严重的一件事情啊！人要拉肚子还知道要跑厕所，可你见过狗去蹲抽水马桶麽？所以我们的小哈当然就是就地解决了。
　　莫末看著那小小的身子倒在一塌糊涂的狗窝中一动都不动的时候，心里还是抽搐了一下的。他捏著鼻子把狗窝扔了，帮小哈清理了一下身子，可是小哈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
　　不会就这麽死了吧？不详的念头在脑子里闪过。莫末骨子里的那点同情心敦促著他在一个该窝在家里的美好晚上重新穿好衣服出门去找宠物医院。
　　也算运气不错，离自家社区两条马路远的地方就有一家，莫末记得以前见过，凭著记忆找到了地方，经过医生诊断，却是这狗也闹肚子。
　　幼犬的话，喂养的时候记得要少量多餐，一来有助於营养的吸收，也可以养成他们不挑食不暴饮暴食的习惯。而且，要记得给小狗保暖，尽量让他呆在温暖的地方。
　　莫末想起了之前几天他都倒了一大盆的狗粮给小哈，而且就这麽让他躺在两个屋顶都没有的狗窝里面，若人这样也肯定肠胃不适了，更何况是这麽小的一条狗呢。
　　然後医生说：今天就住在这里吧，给他挂点水。你明天早上来带他。
　　莫末听了很老实的点头，乖乖掏了钱包付了诊疗费後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看那躺在台上的小哈，半睁著一双无辜的眼睛，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早上，莫末来到宠物医院，接回了小哈，又给他买了新狗窝，买了新狗粮，还从医生那里领了厚厚的一本幼犬养育手册回家。
　　可是回到家不到三个小时，莫末就後悔了，後悔当初为什麽不直接对那医生说这狗就留您这儿吧，肯定能比我养的好。
　　昨天看他那病怏怏的样子还能勾起人的同情心，可在他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人来疯似的乱叫帮家里所有可移动的物什都检查了一遍牢固性最後开始咬东西磨牙，这种种的劣性实在让莫末忍无可忍。
　　就在他打算用莫末的手臂磨他那小乳牙的时候，莫末大叫了一声：给我停！
　　那狗乖乖的停下了......三秒锺之後，又开始闹了起来。
　　最後，莫末的嗓子都快哑了可他的精力还是未见有丝毫的减弱。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之前生病什麽的都是骗人的！
　　一边灌著枇杷膏的莫末恨恨的想，可是他又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招呼他，也只能随著他自己去。
　　最後，等小哈终於累了安静下来的时候，莫末觉得自己这一天的运动量抵得过之前一个月了。
　　难怪有人说养哈士奇可以减肥，可以锻炼身体。
　　莫末一点都不想减肥，也对锻炼身体没有兴趣。此刻的他只想睡觉。
　　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到床上就呼呼大睡，闹锺都忘了调，以至於今天早上睡过头，有了踩点上班的一幕。

　　莫丽，你最好给我赶快出现！
　　上班时间的莫末，用无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心底发出如此的呐喊！

　　016

　　莫丽终於出现了。
　　一下飞机连行李都没有放掉就直奔莫末这里，如此有手足情谊却甚至引不来莫末一记唏嘘。

　　喂，你什麽时候把这条狗给带走。
　　莫末语气不善，可莫丽却完全不受其影响，头也不回回，自顾自得跟小狗亲热。
　　我说，你，什麽时候，把这条狗，弄回去。莫末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莫丽是听到了，但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反问了一句：我说过我要带他走麽？
　　说过。莫末回答的斩钉截铁。
　　莫丽哦了一声，然後就陷入了沈思状态。莫末以为她有在很认真的思考，可谁知道她接下来说了一句：或许有说过吧，不过不是今天就是了。
　　此言一出，莫末立马有吐血的趋势。他走上前，强行拉开了莫丽，把小哈抱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後退後三步。
　　要麽把他带回去，要麽就再也不要碰他。最後通牒。
　　莫丽看了看小哈，又看了看莫末，一个是我见犹怜，一个是怒火三丈，前思後想之下，她终於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不过，走之前可不可以让我拍个照啊？
　　一个滚字终於从再也按捺不住的莫末口中蹦出，然後莫丽和她的行李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

　　目的没达到反倒是弄了自己一肚子的火，莫末肚子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小哈则是在沙发边上转悠。闻闻这边又闻闻那边，好奇心十足，等把地板都研究透彻了之後，他又跑到莫末的脚边，闻他的脚不说，又开始对著他的裤管又抓又咬。
　　死狗，叫你别抓。
　　话虽这麽说，可是莫末还是弯下身子，把小哈捞上了沙发，让他自己同一堆抱枕搏斗去了。

　　怎麽当初就会被莫丽瞅著了空档硬是把这狗给留下了呢。
　　莫末盘起腿，开始深刻的自我检讨。
　　那天，他的态度其实一直都是很强硬的，直到他看到了小哈的眼睛，那双棕色的眼睛，透著某种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涵义。
　　那不像一双狗的眼睛。
　　现在想起当时自己的第一感觉，莫末就有全身发凉的感觉。
　　这狗眼睛若不像了狗眼睛那还得了？
　　不过这狗也确实古怪。刚来的那两天乖巧得不得了，除了偶尔会乱哼哼之外，给他吃什麽就吃什麽，让他睡哪就睡哪，自己要是一吼了他立刻就噤声，一度让莫末以为自己的大棒政策奏效了呢。
　　可是，自从第二天晚上坏了肚子住了一晚上宠物医院回来之後，就开始活蹦乱跳，没有一刻安生，你再怎麽吼他都不管用。吃饭的时候打翻盘子，省下自己的牛奶给他居然还嫌弃不喝，明明给他买了带屋顶的暖和的狗窝可他偏喜欢往自己的房间里面晃，不让他进来还会在外面挠门或乱叫。
　　简而言之，就一混世魔王。
　　该不会是从宠物医院领回来的时候被调包了吧？
　　莫末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那天去的时候，他就是接过护士抱过来的狗，匆匆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就抱走了。况且他其实对自己家的狗到底什麽样没什麽太多的概念，要是同其他人家的狗放一块儿让他认他可能还认不出来。

　　要不，明天下班後就去趟宠物医院吧，无论是抱错了还是这狗真的就这样子，去了就知道了。
　　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後，莫末也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八点档狗血剧的时候了，他转过身去抓遥控器。然後就觉得自己的手腕湿湿的，还有些疼。

　　死狗！跟你讲多少遍了不要用我的胳膊磨牙！

　　017

　　第二天，一下班，莫末就直奔家里。
　　开了门，小哈依旧是直冲上来的热情攻势，直直撞向莫末。
　　因为要带他去宠物医院看个就究竟的莫末今天心情不错，也没同往常一样恐吓他，但是在心里加了一条：以後绝对要让他改掉这见人就扑的习惯，等长大了那麽大条狗撞上来自己可以直接歇菜了。
　　这样看来，虽然老是死狗死狗的叫，但潜意识里，莫末还是很关心小哈的。

　　因为没有买狗链子，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跑，所以莫末只能抱著小哈穿过两个路口去医院。
　　基於一条哈士奇幼犬的好奇心，大家可以想见这一路上时多麽的辛苦。
　　等到莫末满头大汗的来到宠物医院，手一松让小哈自己去跑去跳，他自己是找了张椅子坐下喘口气先。

　　你这条狗很精神，不像是需要来医院的样子。
　　不知道坐了多久，莫末的气息是平顺了一点了，然後听得有人在一旁这样讲。

　　莫末抬头看他。
　　这人好高，这是第一印象。虽然坐著测不怎麽准，但莫末觉得他至少要比自己高上半个头，大概有自家总裁那样高。不过比起秦总裁那很结实的样子，这人倒是显瘦，一袭白大褂，鼻梁上架著的眼睛，都显示出一副高知识分子的样子，眉目之间也有些书卷气息。
　　他的笑容看上去很亲切的样子，莫末自然也笑颜以对。

　　我倒是希望他别那麽精神。莫末这番真心话说的有气无力，听著倒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哦？这麽想有点奇怪啊。那人蹲下身子，朝著小哈摆了摆手，小哈看到了，就冲了过来，乖乖的让人摸著自己。
　　看，他这样不是挺好挺可爱的麽。
　　莫末扫了一眼那小哈，看他现在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不爽。
　　他现在倒是知道装乖，在家里就一破坏王。
　　呵呵，是麽。那人笑了，不过哈士奇就是这样顽皮的狗，天性热情，喜欢与人交流。
　　可是他刚来的时候可乖了。结果没几天就本性毕露了。
　　刚离开母亲的小狗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多少多会有点不适应的，不过几天之後适应了就好了。本性毕露，这个词倒确实是很贴切。
　　所以我就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啊。莫末忿忿不平。

　　那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继续逗了一会儿小哈，就又放他自己去玩了。然後他回过头来继续同莫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