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苇同情地看着水清寒,“我看你家祖宅广阔,不像是小时候穷得要吃草的样子嘛?”
水清寒哭笑不得,“掏鸟窝,挖草根,摘野果——,难道你小时候都没有玩过这些玩儿?”
秋一苇摇头。他幼时随父母在海上营生,父母去世后,独自混迹江湖,这些普通少年人的趣事,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水清寒温柔地笑笑,随手又在路边拔了几根野草递给他。
“这种茅草的草根,是止血治伤的良药,你经常舞刀弄剑,容易受伤,要防犯于未然多吃点哦——”
“真的?”
秋一苇不加怀疑,在路边仔细地寻起草根来,待到他拔了一大捧在手中,抬起头,看到水清寒一脸想笑又强忍着的样子,才明白是被一向正经的他耍弄了。
“清寒,你太可恶了!”
秋一苇向着水清寒扑去,擒住他挠痒痒,山间回荡的尽是两人欢畅的笑声。
在父母的坟前,水清寒亲手除去杂草,点燃了香烛,然后撩起衣袍的下摆,跪下来叩头。秋一苇在一旁也跟着跪了下来,嗵嗵嗵的连叩了三个响头。
水清寒讶然地看着他。
秋一苇贴近水清寒的耳边说:“爹娘受了我的礼,从今以后我就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女婿,不可以反悔的哦。”
水清寒没有说话,握了握秋一苇的手,放开,然后也向着墓碑叩了三个头。秋一苇看着他,眼里都是爱意。
下山的时候,水清寒和秋一苇落在了后面。走到山脚,林擒正奋力往树上爬,砚墨仰起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秋一苇问:“爬上去干什么呢?”
砚墨指着光秃秃的树干上新发的嫩芽说:“看没看见新长出来的叶子?公子最喜欢吃了,我让林擒摘一点带回去。”
秋一苇疑惑地看着水清寒,“你喜欢吃树叶?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爱好?”
水清寒满头黑线。
“这是香椿树,春天长出的嫩叶可以做菜,香椿炒腊肉,这是很家常的菜了,你没有吃过么?”
想到秋一苇一本正经的误会他喜欢吃树叶,水清寒忍不住笑出声来。秋一苇耸耸肩,自己也觉得很好笑。
论到爬树,还有谁比得过轻功无敌的秋一苇?他提气一跃,攀住树干直立在枝头。嫩嫩的香椿树芽不住的落下来,水清寒仰视着树端衣袂飘飘的秋一苇,忽然间有种幸福到想流泪的感觉。
当晚的饭桌上,其中一道菜就是水清寒提到的香椿炒腊肉。林擒伸出筷子正要挟,谁料秋一苇飞快地伸出手,把盛菜的盘子挪到面前,拿手护了起来。
林擒讪讪地收回了筷子。
砚墨不满地说:“林擒也有份摘的,你不能独占——”
秋一苇拿眼瞪着他,“这是清寒爱吃的菜,谁都不许碰。”
水清寒笑着从秋一苇手中取过盘子,往每一个人的饭碗里都扒了一点。他偏着头看向秋一苇,“大家都尝一下,不是更好吗?”
秋一苇光是对着他的嫣然浅笑,就能扒下三大碗饭。
夜里,秋一苇缠着水清寒,要他说幼年时的趣事,迟迟不肯睡去。
……学做桂花蜜,偷采邻家的桂花,结果被大黑狗追了一路;爬到树上掏鸟窝,摔下来压伤了忠伯的腿,以致他一直腿脚不便;背不出先生要求的课文,被先生用戒尺打过手心……水清寒早就困得连眼都睁不开了,随口挑了几件说给他听。
秋一苇津津有味地听着。
“原来清寒小时候也是很顽劣的,现在可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水清寒眼里现出怀念的神色。
“若不是我娘学习古时的孟母三迁,带着我搬到城里居住,只怕我不会静下心来努力读书,那样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能够回到这里,了解清寒幼时的点点滴滴,我好高兴。”
秋一苇轻拥着水清寒,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几日后,砚墨在水清寒的房间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跟他说起连日来周围发生的怪事。
“隔壁的黄员外家,夜里有人潜了进去,所有的食物都贴上了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有毒’二字,结果请了大夫来验,却是虚惊一场。”
“以前教过公子的那位孔夫子,夜里被人在脸上一左一右画了乌龟儿,胡子也用墨汁染成了黑色。”
“叔公的房里,不知是谁送了一副新的桃木手杖过来,描龙画凤,叔公喜欢的不得了。”
……
砚墨不停地说着,水清寒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出了房间,向后院走去。
秋一苇正在逗忠伯养的大黄狗玩,抱着狗儿在草地上打滚。看到水清寒走来,他停了下来,冲水清寒扮了个鬼脸,脸上带着像孩子一样无拘无束的笑容。
“都弄脏了。”
水清寒拉他起来,拍去他衣袍上的草屑和灰尘。
秋一苇蹭着水清寒说:“我喜欢这个地方。”
“是因为我曾经在这里生活,对吗?”水清寒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贴着他宽阔的胸膛,轻声说:“一苇,谢谢你。”
秋一苇没有犹豫地伸手回抱紧他。
春日的柳絮飞过高墙,竹叶沙沙作响。风从院子的上空掠过,衣袍被风掀起,相拥的身影,宛如盛放的白莲。
——完——
桃花正传:一苇清寒(下部)
一苇清寒23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春夜,水清寒在灯下行书李白的《春夜洛城闻笛》。木樨花香味弥散的夜里,他只穿一件白色的单衣,沐浴后披散的长发泛着湿润的光泽。黑如点漆的眸子从墨迹淋漓的宣纸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意的神色,他铺开了新的纸张。
“兹,兹,兹……”
砚墨发出浅浅的鼻鼾声,靠在椅背上大觉好眠。
水清寒细声唤醒他,“砚墨,回房睡吧。”
砚墨揉着惺松的睡眼问:“公子,你要睡了?”
水清寒摇头,“我再临两帖。”
砚墨伸着呵欠离开,室内独剩下水清寒。烛火明明灭灭,他搁下笔,踱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扉。远处传来狗吠声,偶尔还伴随几声更鼓。黄昏前后下过雨,从他所处的二楼望出去,街巷寂静无声,水气氤氲。
他,今夜不会来了吧?
独倚高楼,回首环顾一室,空空落落,只有夜风穿堂而过,水清寒缓缓地垂下了眼睑。
茬苒夜深,他伏在书案上,倦极睡去,秀气的眉心轻蹙,似嗔似怨。
灯烛爆出一记轻响,他蓦然惊醒。烛光掩影下,颀长俊逸的白袍男子抱手倚在窗前,狭长的凤目专注的看着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水清寒抬着头,眸中波光莹然,逐渐变得清明。
“一苇——”
秋一苇关上窗门,俯身捡起被夜风吹散在地上的纸张,向着水清寒走了过去。
“夜里风大,怎么不关窗?”把纸张叠好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住,秋一苇伸手在水清寒的脖颈处探了探,“穿的太单薄,身子都凉了。”
水清寒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此际领口散开,露出小小的锁骨,秋一苇温润的指尖从上面拂过,他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全身颤了颤,红唇微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秋一苇喉头吞咽了一声,以双手勾住他的细腰,俯下头便吻上了两片娇艳欲滴的唇瓣。
“……唔……”唇舌交缠,水清寒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秋一苇越发吻的痴缠缱绻。
水清寒双唇红肿,几乎要失掉呼吸,秋一苇才稍稍放开他,灵巧的舌,在他光洁的脸以及纤细的脖颈处继续游移。
“……我以为你……不来了……”水清寒的声音零碎不堪。
“大哥为我送行,原本是不来的,但放心不下,还是过来看一下。”秋一苇细细地打量着怀中人,“若我不来,你就这样睡上一夜?”
水清寒低下头,在烛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你在等我?等我来做什么?”秋一苇轻轻地噬咬他的耳垂,敏感点被肆意的舔弄,水清寒全身软麻,倚在他身上,把全部的重量都交给了他。秋一苇的嘴角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怎么罚你才好?”
听到这个“罚”字,水清寒脸色一红,便欲挣出他的怀抱。没挣几下,腰身突然被一股大力紧紧地扣住,下身被硬物抵着的感觉,让他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不要,我……”
红唇再次被掠夺。秋一苇的手像灵蛇一样探进水清寒的薄衣内,肆意游走。衣襟已经完全敞开,露出胸前晶润如玉的一片肌肤,骤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胸前的两点嫣红迅速抬头。唇上的热吻并未停止,纤长的手指却已捏住两点,不住地搓揉。
水清寒白皙的肌肤透出迷人的粉泽,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响起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秋一苇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以舌尖碰触舔弄,娇媚入骨的呻吟声无可抑止地从他的唇角逸出。
“嗯啊……啊……啊……”
秋一苇横抱起水清寒,把他放到床上,欺身上前,压住了他。
肢体纠缠间,两人的衣衫悉数尽落,裸裎相见。
灼热抵在入口处,把全身的血脉都烧沸腾了,水清寒平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像是缎子一样散落在被枕间,带着水气的眸子沾染了情欲的色彩。
秋一苇哑哑的声音响起,“清寒,我此生想要的,唯有你——”
一苇清寒24
红潮未褪,水清寒靠在秋一苇的胸前,犹未自方才的激烈中平复过来。秋一苇闻着他发间皂角的清香,手指在光洁的背上抚过,一下一下。激情之后,水清寒变得十分敏感,秋一苇使坏地捏捏,赤裸的身子便轻微颤栗,惹来秋一苇更加肆无忌惮的玩弄。
水清寒咬住了下唇。
两年前在双岐镇相遇,当时何曾想过两人会走到情人这一步?秋一苇小他两岁,在江湖人眼中,是武功高强心高气傲的玉笛浪子,但在他看来,却是天性率真的本性男儿。
与他指腹为婚的江落梅的婢女月香遇害,他蒙冤下狱,秋一苇劫持当朝一品御史于清绯为他请命。如果不是秋一苇以及其他人的帮助,他早已身首异处,更不可能高中状元入仕为官。自死囚狱中放出,是感激,也是庆幸,侥幸死里逃生只想抓住眼前一切美好的情绪强烈的包围了他,他接纳了对他痴心一片的秋一苇。
南藩王赵康祈反心外露,天子震怒。于清绯密奏,认为贸然发兵只会激得南藩王乘乱起事,上上之计是派人暗中访查,剪除他的羽翼,然后一举成擒。他从天子手中接过御旨,代天巡守,察办南藩九郡。此行艰难重重,但秋一苇不离不弃,坚持要一路相随。
“在想什么?”秋一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水清寒幽幽地说:“你的大哥大嫂,有没有说什么?南藩之行凶险无比,他们心里一定怨怪我。”
“清寒,你是故意说这样生分的话来气我的是不是?无雪先生是文人,你也不会武功,南藩王手下能人众多。我不同去保护你,难道让你一个人涉险?”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当朝为官,责任使然,但你——”
“你是信不过我了?”
“信,当然信,御赐带刀护卫秋一苇大侠。”
为了陪伴他出巡,一向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秋一苇接受了四品护卫的官衔。水清寒抬起头,或明或暗的光线里,秋一苇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闪动着让他心悸的亮光,“有你在,我总是能安心。”
秋一苇笑道:“那就好,放心把一切都交给我。”
水清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本来凌护卫是要同去的——”
“清寒!”秋一苇气恼地打断他,霸道地说:“我说过不许你嘴里提到他的名字!你明天不想下床了是不是?”秋一苇心高气傲,对凌不弃因为轻功卓绝受封“飞鹰”一直耿耿于怀,可惜两人之间始终没有机会较出高下。
秋一苇扣住了水清寒柔韧的腰身,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低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一苇……呜……轻、轻一点……”
锦帐之内,春色再起,情欲弥漫。
次日早上,砚墨端着盛了清水的铜盆敲水清寒的房门,看到来开门的是秋一苇的时候,嘴巴张成了大大的圆形。
秋一苇挑着眉看他:“我天刚亮就来了,那时候你还睡得像猪一样,在院子里都能听到鼾声。”
砚墨脸色涨得通红,“不可能!我的睡相一向很好。”
秋一苇似笑非笑,“睡相好不表示没有鼾声。”
砚墨忿然地瞪着秋一苇,他一向伶牙利齿,许多时候连水清寒也拿他没有办法,但一遇上秋一苇,他就只能像软柿子一样被拿捏。
“好了,一苇,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跟砚墨斗起嘴来了?”水清寒插话进来,“砚墨你准备一下,用完早饭,我们就该收拾起程了。”
不管在床上如何欺压戏弄,但在人前,秋一苇还是很在意水清寒的颜面,当即便不再作声。砚墨合上房门离开,他一手扣住水清寒的腰,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像个孩子?你不记得昨夜是如何睡不成觉的?”
水清寒嗔颜似玉,“一苇——”
秋一苇封住了他的双唇。
洗漱之后,水清寒唇齿间留着一缕香甜的味道,舌尖柔软,嘴唇温润。原本只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却因为这缕魅惑人心的甜香而变得越来越深入,环在他腰上的手也开始不老实的游移。
昨夜连番的需索,水清寒仍有余悸,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让秋一苇得逞。他双手抵在胸前,艰难地分开二人的距离,低声道:“砚墨随时会回来——”
秋一苇抱着他,温存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一苇清寒25
准备停当,一行人离开京城向着南藩进发。
水清寒坐上马车,掀起一侧的车帘,正好对上了秋一苇噙笑的凤目。他换了一套天青色的骑马服,以五彩丝鸾带束腰,足蹬快靴,马颈上挂着一把套了绿鲨鱼皮鞘的雁翎刀,骑着白马随车而行,颀长俊逸,鞍鞯鲜明,更衬得面如美玉,俊美无俦。
他凑近车窗,眼中闪动着亮光,低声道:“好好睡一觉,昨夜累坏你了。”
“一苇!”水清寒气急,放下车帘不再去搭理他,车窗外响起秋一苇得逞的笑声。秋一苇经常在无人处拿床第间的私密事来戏弄他,水清寒对他的厚脸皮骂不得恨不得,每一次都被捉弄得脸红耳赤。
路过御史台,苏无雪与他们会合,他与秋一苇一文一武,随水清寒巡守南藩。
钦差出巡,再怎么低调,后头还是跟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威风凛凛,只是沿途苦了秋大侠,与心上人朝夕共对,却是不得越雷池半步。
这夜在驿馆停歇,众人都已安睡,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水清寒在灯下批阅日间收到的百姓状词,秋一苇坐在一旁看着他。
灯下的水清寒面容端凝,白皙细腻的肌肤像是用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他轻蹙秀眉,黑如点漆的眸子,光影沉沉。听闻钦差代天子出巡,沿途的百姓纷纷递上状子,申诉冤情,他挑灯夜看,往往要花费上大半夜的功夫。
秀雅清俊,外表文弱的水清寒有满腔家国之志,表面上声色不动,实则心里自有一套标准和想法,强势如秋一苇,在某些事情上,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他义无反顾地领下御旨巡守南藩,置自身的安危不理,秋一苇十万个不情愿,但除了一路相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秋一苇在灯下注视他良久,目光逐渐变得痴醉。
水清寒偶尔抬起头,看到秋一苇坐在一旁,什么事也不干,只是看着他,狭长的凤目含情脉脉。他轻唤,“一苇,回房休息吧,不必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