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理他...不管他了...。
「小妍,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我就只有你了...」
黑眸深深凝视著少女,彷佛会说话的温柔眼光带著无声的依赖和恳求,网住那个青涩、不知世事人心的少女。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更有一身出色的演技。」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咯咯笑出来。
真的很厉害,只是还差那麽一点点。
「...他找上你了?」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著,谁能拒绝得了呢?难怪,难怪你们那麽多人的心全陷在他身上...。」
忍不住要羡慕呢。
「我就好好帮他一把吧,先让他安心。」
「哦?什麽时候要将他一举扳倒呢?」
「我自然会再跟你说,你现在只要安安份份地──」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呵呵,别瞪我嘛,我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我有意中人,你是知道的。」
煽情的热吻却席卷而来。
「......唔...真是热情,有了这麽棒的奖赏,真是要我怎麽都行。」
「合作愉快。」
「嗯。」
第十二章
日子决定好了,教堂也已经敲定,接著该要请新郎倌们赶紧去挑戒指了。
人家都在说,秦文和秦若梅这两个外人何其幸运,沾了秦总裁宝贝女儿秦诗音小姐的光,而得以拥有这样豪华盛大、庆典似的结婚典礼。
据说秦氏要搞一个中西合璧的婚礼,先学人家西方人,到洁白美丽的教堂里去,交换誓言和戒指,在神的面前说一声「I do」,然後丢一丢捧花,风光风光,一圆每个女孩子都有的教堂梦,最後再到最高级的六星级饭店里热闹一晚。
什麽都安排好了,席开五百桌,用最上好的酒、最昂贵的食材,这种菜单,这种质感,最顶级的餐厅都不见得提供得了。
整个会场要用得以淹没全场的鲜花和粉红色气球装饰,务求唯美浪漫,新人进场的音乐和走道也细细琢磨出最好的。
请帖也都发出去了,秦家的亲朋好友、远亲近邻不说,连各家媒体记者、政商名流、女明星都在邀请之列,各电视台的SNG连线安排也在讨论中,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一切细心布置,全为教秦诗音做全世界最幸福、也最有面子的新娘。
有秦令皇总裁这样的父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吧。
然後,不知谁有幸担任伴郎、伴娘?
伴娘方面,秦诗音小姐亲自邀约未婚夫的乾妹妹,善良甜美的小妍自然是欣然答应了。
至於伴郎,秦夫人不太自在地来问:「子劭,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了,不知你是否愿意?」
不待他回答,又战战兢兢地说:「还是要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不用急著回答没关系,我知道你──」
低醇的笑声像轻音乐一样从红嫩的嘴唇间流泄出来,「我当然愿意,无需考虑。」
转过身,秦文正在一旁看著,与他照面,若有似无地笑了下,「谢谢你了,少爷。」
这让他完美的笑容像裂了一条缝的面具一样,心里生出极不舒服的感觉来,这个秦文根本早已不当他一回事了,现在这声「少爷」就像在讽刺这些年来他们看似坚固、实则虚伪且脆弱的关系一样,听起来可笑至极。
他背对他,以极冷的声音说:「不许你叫我。」
「那我怎麽跟你说话?」声音中闷著笑意,虽然并不明显,但听在他耳里,他肯定其中带有嘲笑的意味。
好像在逗弄一只猫,教人火大。
「那就不要跟我说话!」口气就这麽冲了起来。
「子劭,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
何欣月伸过手来,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闪开,他装做没看到她黯然的神色。
「跟秦文在呕气?哎...都到他大喜日子了,要闹什麽别扭,也等大事结束了再说啊。」
「夫人,我们没事。」
身後听到秦文优雅的中低音,不是记忆中的压抑、冷冽,他已经待不下去了,举步就走。
这种情况以前不知道有没有过,但现在他发现,只要与秦文待在同一个空间,他的存在就会以各种方式困扰、压迫著他,他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细胞,这一切令他难以忍受,生理、心理都极其痛苦。
身後有人说:「秦文,总裁请你到书房去,说是要谈谈那天宴客的细节,穆野先生和两位小姐已经到了。」
「好的,我马上去。」
去吧,尽情地去结婚吧!跟秦若梅生几个漂亮的娃娃,远离他这个疯子,再不要来跟他说话,任他在泥沼里挣扎、腐烂,都永永远远不要管他。
他没有关系,反正他看到这男人就想起这一切虚假,看到他胸口就像破了一个洞,冷风灌入,锥心刺骨,眼不见为净也好。
可是,终究是偷偷地跟到了书房门口,静静地听。
全身冰冷地在书房外站了许久,听到了许多,美好的幸福、光明的未来,编织得多麽美丽,光听就让人心中充满温暖,无比憧憬,就连秦文都兴致勃勃地提出好多建议,多麽热衷在这场交易与谎言交错而成的婚礼中。
本以为他只是在被动执行命令的自己,彻头彻尾像个傻瓜...仔细想想,他都打算与自己摊牌了,又为何要行使这个指令?
除非他满心愿意,他乐在其中。
也许,一开始真的不情愿,但谁都想要幸福,他们描绘出的未来那麽光明灿烂,即便是习於与他一同在阴沟里打滚的秦文,也未必不会想要投身在那阳光灿烂的幸福未来中。
纵然有那麽点爱,纵然对他的身体有那麽点欲望,但与安稳、有保障的未来几十年放一起比较,他选哪一个?结果已经不言自明了。
好冷,刚才他听到总裁对秦文说:「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了给你的那些,我绝不会反悔,也请你遵守你的诺言,离子劭远远的。」
秦令皇能给什麽?金银财宝?公司百分之多少的股权?还是享用不尽的美男子?
他笑出来,却惊觉那声音像哭。
去吧,这男人,暂时先去幸福吧,等到他拿到了秦氏集团,他会把他揪出来,揪回名叫「秦子劭」的地狱里,并且永世不得超生,在此之前,就先苟且偷安吧。
「子劭哥哥,你说的是这条项鍊吗?」身旁传来小妍独有的低沈却好听的嗓音。
居然没有发现她的靠近,他狼狈地收回表情,转头温柔地对她笑。
看到她挂在指间的十字架项鍊时,他一时激动,便抓住少女的手。
「啊,子劭哥哥,你真的很喜欢这条项鍊哦。」
喜欢吗?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将项鍊牢牢包在掌心里,金属的四个角扎进肉里,微微的刺痛,却是熟悉的感觉。
「我想,穆野哥哥肯定不知道项鍊是你的,所以你不要怪他哦。」
少女睁著大眼睛,小手覆在他的手上,竟带来令人感觉舒服的温暖。
现在,竟还有这个少女是真正关心他的。
但即使是像小妍这样纯真、善良的少女,内心里也有著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个属於她自己的小小世界,藏匿著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
伴郎和伴娘虽为陪衬新人的配角,但他们的打扮排场也丝毫不可马虎,因此虽然内心对这件事充满了排斥感,秦子劭仍别无选择地跟著两对新人来到婚纱公司,亲眼目睹他们换上一套又一套华丽高贵的礼服,像在现宝一样地在他和小妍面前四处走动和展示。
秦若梅每换上一件礼服,就咬著唇,怯怯地看著他,眼中千愁万绪,看得他越见心烦。
以前就知道秦若梅美丽,虽然她的美貌自己从不放在眼里,也不曾心动,但他知道以一般大众的眼光和标准看来,他这个小秘书是美丽的,不同於秦诗音外放的豔丽,秦若梅的美多了几分含蓄的娇柔。
但他从不知道她这样装扮起来,竟然如此清豔动人,尤其是此刻有些苍白的肤色,配上淡粉色的腮红和唇彩,以及略显忧郁的神情,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与高大俊美的秦文站在一起,一阳刚、一娇柔,竟是相配得不得了,似一对璧人。
这个样子,不由得令他萌生想好好虐打她、让她痛苦哀嚎的念头,但这念头终究教他压抑下来了。
如果被占有欲强的老板兼养父知道了,又是一椿麻烦事,再者,这女人哭起来,又会是怎样一副梨花带泪、我见犹怜的美景呢?他不愿让这种事情发生。
「伴郎、伴娘,轮到你们罗!」
秦子劭随手接过婚妙店老板娘手中的礼服,走进试衣间,临进去前,不意瞥见小妍发白的小脸和怔忡的神色。
这少女单纯无心机,在秦家也是唯一不与他有所情爱纠葛的,对著她,他总好像能从什麽地方逃脱出来一样,如今见她脸色不对,心下也不禁为她担忧起来。
从试衣间出来时,便见穆野迎面而来,脸上笑得亲热。
久未用心与他周旋,一见他这友好的笑容,秦子劭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怔怔地看著他走向自己,将一条领带绕过他的脖子,动作流畅、优雅地替他打理好。
「果然很适合你。」伸手就在他胸前拍了一拍,然後握住他的肩膀,倾身向前,靠在他耳边,将暧昧的气流吹进他敏感的耳壳里,粗嗄地说:「这身打扮真是好看,好看到...我想立刻将它从你身上脱下来...」
呵,这男人有了秦诗音这美娇妻,居然还在打他的主意,当真是恬不知耻。
「你有胆量,你就脱啊...」他侧过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面颊。
「呵呵呵...你真是可爱...」
他猜想穆野正对著他身後的秦文笑,忍不住便想转头去看看秦文的反应,但他只是拿下穆野放在他肩上的手,然後仔细地为他拉整衣服、拢拢头发,状态甚是亲腻。
最後终於忍不住,假作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秦文正低头对著秦若梅不知说什麽情话,神色极为温柔多情,而自己的一番表演竟似不曾入他的眼,胸口又辣又疼。
穆野却靠了过来,低下头就跟他咬耳朵,「他有看见哦,可惜没什麽反应...啊,或许这就是他的反应...」
这话教人听了心底不太舒服,他狠狠瞪了那轻佻的男人一眼,孰知他笑得更加得意。
正你来我往间,忽然听到秦诗音提高了声音说:「小妍,怎麽了?衣服有问题吗?怎麽还不出来呢?」
「啊...再等、等一下...」小妍的声音怪怪的,众人不禁起了疑问。
「小妍,你没事吧?」穆野第一个担忧地快步至她门外。
「我...我没事...」这鼻音稍嫌浓重了些,更教人听了著急。
「你怎麽了?快出来啊。」
众人不知劝了多久,试衣间的门才缓缓开启,小妍穿著粉紫色的小礼服,看起来俏丽可爱,像一只翩翩飞舞的紫蝴蝶,看得众人齐声叫好,可与身上的礼服极不搭轧的是从踏出试衣间起就不曾抬起的脸。
「小妍,怎麽了?不舒服吗?」穆野无限温柔地轻问。
这句话彷佛触动了什麽机关,小妍倏地抬起那张通红的小脸,泪水便沿著脸颊狂泄而下,吓了众人一跳。
只见她神色激动地抓住穆野,似乎要投进他怀中,忽然又犹豫了下,便偎进秦子劭的怀抱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令人心碎。
劝了好半天,她才止住了哭泣,秦诗音柔声地问:「好多了吗?这件礼服穿在你身上真漂亮,再试试别件?」
「不...不了,就这件...或者...由大家决定吧。」
见小妍似乎还未完全平复,令她哭泣的缘由也无人知晓,当下众人便决定结束这天的行程,打道回府。
所有人换回原先的衣服,小妍换好後,秦诗音接著进去,进去前还万般怜惜地望著未婚夫视若亲妹的少女,她换完衣服时,似乎也没有人感受到不对劲。
直到他们即将坐上车前,才刚哭得浑身乏力的少女猛然推开所有人,往婚纱店狂奔而去,神情恐惧万分,彷佛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遗落在那婚纱店里了!
全体别无选择地跟了过去,只见小妍冲进刚才的试衣间,焦急地查看了好几回,後又冲出来,在所有她曾停留过的地方东翻西找,那疯狂的模样吓得婚纱店里的店员目瞪口呆。
看著她这样,秦子劭竟觉得好似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心中究竟不忍,便想伸手拉住她──
「你是在找这个吗?」突然一个女声冷幽幽地说。
回过头,竟看见秦诗音站在婚纱店入口,所有人急的、慌的、吓的,她却冷冷地站著旁观,平静的神色里隐隐夹藏著一丝残忍。
然後她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上躺著一只红色的小袋子,她解开袋子上的绳结,从袋里取出几样东西,众人围上来仔细一看,无不震惊地倒抽口气。
一小张穆野的照片,不知从什麽照片上剪下来的,一小撮粗硬的黑色短发,两张小纸片,分别写上穆野和小妍的名字...
「你在找的是这个吧?我刚才在更衣间里找到的。」秦诗音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妍,她沈著俏脸,逼问著脸色惨白的少女:「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麽吗?是时下女孩子什麽新鲜有趣的小游戏吗?嗄?小妍,我们的『乾妹妹』...」
在诗音越来越尖锐的质问声中,小妍藏在心中最深最底层的那个小角落,被无情地掀开来,拉扯到阳光底下,全部无所遁形。
穆野这个男人外表忠厚老实,内在却是个放荡不羁的浪荡子,多少次与他的交手中,秦子劭深刻地体会到这点。
而这样一个恶质的男人会真的以纯洁的兄妺情,来处理他与这个单纯美丽的少女的关系吗?相当耐人寻味,而且不只是他,就连秦诗音在最初见到小妍时,也曾强烈质疑过他们的关系,但这份嫉妒与怀疑却在穆野的舌灿莲花和甜言蜜语中化为无形了,只剩一个深埋在心土、刻意遗忘和忽略的小小种子,今天这颗种子就像杰克的仙豆一样,在一瞬间猛然抽高长大,甚至冲破理智的蕃篱,直入天际。
不能说秦诗音善妒,有哪个女孩子会贴身带著自己哥哥的照片?有哪个女孩子会把自己和哥哥的名字一起藏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假使真的误会人家了,那麽小妍在发现东西不见了而冲回去寻找时,那股子疯狂、像变了个人的样子又该怎麽解释呢?
这两人的暧昧关系根本已是昭然若揭,只是难为了小妍遮掩了那麽久,最後败在一个沈不住气中。
爱情,就是这点恼人。
众人看待小妍的眼神开始变了,她不再是驸马爷纯真可爱的妹妹,她成了前来破坏大小姐幸福的狐狸精,一个不定时炸弹,大家能闪则闪,能避则避。
倒只有他秦子劭,因为这些浑事与他无关,反而越看小妍这痴情种越有趣,不时在郁闷中逗著她找乐子。
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了好多天,人人都在想:真正的风暴何时到来呢?当小妍提著行李,泪眼汪汪地来跟告别时,秦子劭冷冷地微笑,心想终於是时候了。
「子劭哥哥,在这里的这段日子里,全靠你的安慰和陪伴,我才能撑到现在,但现在我知道了,我继续待著只会给他带来无止尽的麻烦,只会让人人都恨我...」
见到软弱的泪水划过她洁白的脸颊时,他叹了口气,「谁要你爱上那样一个男人?为了权势和金钱,牺牲掉你这样一个小情人,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才说完,胸口就忽然一痛,连呼吸都好辛苦。
可笑啊,居然被自己说的话刺得鲜血淋漓...自己有资格说别人吗?为了得到秦氏,毁了恣意主宰他生命的那两个人,他不是什麽都典卖了吗?爱情、尊严、良知...生命中一切被视为最珍贵的,他全交出去了,居然还来说人家穆野!
「我不懂...得到这些,就能得到幸福吗?穆野哥哥他真的认为这样比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都要快乐吗?是他糊涂了,还是我不明白?」
他愣愣地看著那张涕泪纵横的小脸,愣愣地将她搂入怀中,愣愣地说:「有时候人也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麽,只是一旦陷入了就难以再抽身,只有不断不断地往坑里掉,永无止境,再无法翻身...」
「...子劭哥哥,你想他会後悔吗?我走了,不在他身边了,他会不会突然清醒?会不会突然想起我的好?」
他会後悔吗?如果秦文走了,不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