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风花雪月的丽江————适野[上]

　
昨天吴小饭学开车时，他那样兴奋高兴的神情突然让陈焰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事後，他总是无意识地盯著那辆已经跟他有一段时间的跑车。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堆冰冷的钢铁也是挺有作用的。
他将车开进大门时，发现气氛有一点奇怪。只是，他过於兴奋，一心想著快点见到吴小饭，便没有理会这周围的情景。
走进大厅，发现仆人都惊恐地看著他。真是的，他明明没有那麽可怕的，不知道那只小乌龟现在在干什麽，是不是又在睡觉。他最近实在睡得太多了，吃得也多，难道是要往猪的方向发展？
陈焰走进卧室，推开门，一室的空寂。他愣了愣，心想，兴许他又是去那姓李的小子那里玩了。这两人最近走得有点近啊。

他倒进沙发里，扯了扯领带，吩咐身後的管家，道，"去把姓吴的小子给我带来。"
"少爷。。。。。。"
陈焰疑惑地看过去，管家的身体似乎不可抑制地颤抖，脸上的神情几乎是惊惧了。这帮人，明明他今天心情好得很，还非要惹他生气吗？
"还不快去？！"
"少爷，吴小饭刚才出去了。"
陈焰一愣，沈声道，"你说什麽？"
"他刚才开著少爷的车，冲到外面去了。"
陈焰的表情都狰狞起来，"我警告你，少拿这事开玩笑！"
"少爷，是真的。"
"你们这帮饭桶！"
陈焰顺手抄起一个花瓶，狠狠地朝地上砸去。他颤抖著抽出一根烟，猛吸一口，又在房子里转来转去，脸色越来越阴沈。
他将吸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踩上去，碾了碾，那闪著火星的烟头终於熄灭，化作一堆散发著青烟的灰烬。

"管家，把我刚刚开回来的那辆车给砸了。"
"可是少爷，那是全新。。。。。"
"听到没有"
管家还在犹豫之中。
"你是要我亲自去砸吗？"

管家鞠了一躬，默默退出去。
空荡的房间被夕阳的金黄光线所笼罩。明明是如此温暖的景色，却让人生出几分寒意来。
许久，听得一个音调平淡的句子。房间的温度又走然下降了几分。
"你给我等著。"

吴小饭激动的情绪终於平复下来。他本就是新手，开出一条直线已经不容易了。然而到了市区之後，车渐渐多起来，吴小饭不得不绷起全身的肌肉，紧张地慢吞吞的开在车流中。他不敢开快了，只以自行车一般的速度在那车流中缓缓前行。然而即使如此，车的轨迹依旧是歪歪扭扭。後面的司机纷纷开骂。
他琢磨了许久，终於还是决定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然後步行回家。若是开著这麽一辆车回家，必然引起轰动。到时候要说清楚，就难了。他下了车，步伐匆匆，心乱如麻。见了母亲，又该怎麽说自己遭遇的情况呢？他就这样逃出来，陈焰绝不会放过他的。他以後究竟该怎麽办呢？
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说道，不想了，还是先见到老妈要紧。

走到熟悉的小区，却并未碰见熟悉的邻居。吴小饭暗自庆幸，如今这种情况，自然是见的人越少越好。他走上楼梯，紧张得满身是汗。
一级级台阶逐步向上，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大，到最後，竟然吞噬了他的全部希望。
站在房门前，他突然连抬手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阵绝望。
若是母亲就这样。。。。。
不，绝不可能。
他抬起手，刚要敲门。紧闭的大门突然呼啦一声开了。

是一个极瘦的妇人。母亲以前比她胖一些的，也有精神一些，皱纹也没有那麽多。吴小饭刚欲询问，再细细打量那极瘦的妇人，声音突然鲠在喉咙中，进不得，退步得。
这个骨瘦如柴的妇人，便是吴小饭的母亲。

２７再入魔窟？

不过这麽几天，她居然就瘦成了这副模样。吴母浑浊的眼中泛著晶莹的泪花，嘴唇微微颤抖著，身体僵在原地。
吴小饭上前一步，哽咽道，"妈。。。。"
　
吴母突然上前一步，扬起巴掌，打在吴小饭脸上。她哆嗦著，呢喃道，"你这死小子，到底跑到哪疯去了？！"
方才的那一巴掌，虽然响亮，却一点都不疼。吴小饭低著头，激动又悲伤。
吴母轻喘了两口气，又断断续续地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
吴小饭也是声不能言，眼中有了酸意，一把抱住和骨头架子差不多的吴母。

长久的哽咽之後，两人终於平静下来。
吴小饭问道，"妈，你刚才怎麽知道我回来了？"
"这两天，我都在外面找你，生怕你被那帮人给抓去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格外注意门外面的声音。一听见脚步声，就冲过去开门。你隔壁大爷还被我吓到几回。。。。。。"
吴小饭听了，又是一阵酸意。
"小饭，这几天你可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哪也别去。。。。。。"
吴小饭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必说他原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就算吴小饭跑到天涯海角，照陈焰的脾气，他也一定会把陈小饭给抓回去。
只是看著母亲惴惴不安又哀伤的脸，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马上就要出去这种话说出口。
吴小饭艰难地点了点头，刚欲说话，又被吴母打断。

"对了，儿子，你这几天都在干什麽？"
"我。。。。"吴小饭顿了一下，又断断续续地说道，"学校准备实习，同学帮我介绍了一个单位。因为很急，我就没有打招呼。然後到那里又忙得要死，就忘了。"
"原来是工作啊。那倒没什麽。只是这些天发生了这麽多事，我这老太婆可是容易瞎想。"
吴小饭犹豫著，终於吞吞吐吐地说出口，"我就在家呆一天，明天晚上就走。"
吴母有些惊讶。吴小饭连忙补充道，"等实习完了，我一定多陪陪您。"
吴母点了点头，又笑道，"忙正事要紧。不要担心我。只要不像你父亲就好。。。。。"

走进自己的卧室，看著那个脏兮兮的篮球，和桌上依旧有些凌乱的书本。吴小饭突然有些怅惘。
明明只离开了十几天，却感觉已经过了几年。
他躺在那张已经睡了２０年的单人床上，闭上眼睛。眼前突然浮现陈焰怒气冲冲的脸。
他突然笑了起来。陈焰，现在应该气得跳脚吧。只是吴小饭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的时候向他好好道歉，虽然不一定有用。
但是，会不会陈焰就这样腻了呢，然後就这样放吴小饭离开，也不去寻找。吴小饭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一瞬间，对自由和未来的期望又重新强烈地浮现在脑海中。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吴小饭就这样自由了。
想到自由，胸口处被两股思绪撞得生疼－－自由和那种奇怪的感觉，在那里纠缠搏斗。
回去还是不回去，此刻已如同哈姆雷特的那个经典疑问－－‘生或死，这是一个问题'。

睡在熟悉又陌生的床上，吴小饭再次失眠了。　

第二天，吴小饭闲躺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家里东西已经是七零八落，坏的坏，扔的扔。他心想自己在家里呆不了多久，便决定和吴母上街去买点日常用品。

人来人往的超市中，吴小饭和吴母两个人推著车，慢慢地走著。不一会，那购物车上便堆满了货品。吴母笑称，吴小饭简直想把超市都搬回去。吴小饭也笑了，心中却是一片酸楚，谁知道以後会怎麽样呢。下次出来还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也只能在此刻给母亲多买一点东西，自己也稍稍安心。
中途，吴小饭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去看看那辆超级跑车，若是车也丢了，那他跟陈焰就再也扯不清了。
吴小饭道，"妈，我突然想起要买一点东西。我出去一趟，呆会在门口等你。"
吴母手里正拿著一双拖鞋，并未回头，说，"好，路上小心点。"
吴小饭点点头，便向那地下停车场跑去。

气喘吁吁地停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吴小饭撑著膝盖，仰头向里张望。一辆高大的货车遮住了视线。吴小饭直起身，走向跑车所在的位置。走过一辆辆排列整齐的车，吴小饭忐忑不安起来。一时间，耳边的轿车启动与行驶的声音都退开向後，而心跳的砰砰声，却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终於，黄色跑车又以一贯高傲的姿态出现在吴小饭面前。吴小饭松了一口气，又绕到车尾，认真地看了车牌，这才松开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

车门开启的声音。
吴小饭被吓了一跳，又僵硬地移开几步，看向车门的方向。
却是陈焰，阴沈著脸，冷冷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千年玄冰一般散发著阴冷的气息。而一头金发上那几缕鲜红的发丝，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不住那沈重的怒气。

陈焰走近几步，沈声道，"玩够了？"
吴小饭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压得透不过气来。他努力克制著自己地颤抖，想要大声解释。而话到嘴边，却只成了如蚊蝇挥动翅膀发出的震动声，"陈焰，我。。。。。"
"你就那麽想逃？"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

突然间，陈焰狠狠地甩了吴小饭一巴掌。吴小饭被甩得眼冒金星，一阵头晕。身体晃了晃，终於跌在地上。
吴小饭抚上发麻的脸颊，喃喃道，"陈焰，我没有想要逃，我只是。。。。。"
"只是？"陈焰道，"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看来我对你过於温柔了，以至於你忘了自己只是奴隶吧。。。。。"
象是一道利剑突然划破了皮肤，吴小饭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他的心，一阵阵颤抖，疼痛。他忘了，他确实忘了，对於陈焰来说，他只是一个买来的奴隶。吴小饭无力地垂下头，无心解释。一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周围的空气又凝滞成浆糊般混沌的一片。呼吸困难。地下停车场中，三三两两的人群回过头，好奇地看著这静默的两人。

陈焰突然抬头，凌厉的眼神扫过四周。周围的人突然打了个寒噤，纷纷转过头，钻进车内。
陈焰粗暴地扯起吴小饭，又将他扔进跑车的後座。他沈著脸，坐上车，猛地一踩油门。轻盈的跑车便离弦之箭一般，向外冲去。

２８黑暗中的一抹亮

而陈焰从上车开始，便沈默不语。吴小饭小心地瞄了几眼後视镜，发现陈焰异常阴沈的脸。
下车之後，管家便极其恭敬地迎上来，跟在陈焰身後，走进房去。吴小饭呆在原地，竟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他感觉浑身不对劲，再一看，发现周围的人都看著他指指点点，几乎可以算是幸灾乐祸的神色了。
吴小饭看著渐渐远去的陈焰，终於还是小跑著跟上去。一直到三人走进了别墅，吴小饭都被那种奇怪的压力所笼罩。
"少爷，您吩咐的已经做好了。"
陈焰顿了顿，沈默不语，终是径直上楼。吴小饭连忙也跟著他，走上楼去。不想，吴小饭刚准备跨进房门时，那厚重的木门被啪地一声重重地拍上。
吴小饭被那巨响震得头晕目眩。他在那门前站了一会，又默默地退开。

吴小饭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李小劳的房间。他推开门，里面又是空无一人。他呆呆地坐在床上，鼻子突然有点酸。

"小饭！你怎麽在这？！你昨天到哪去了？"
吴小饭连忙抹了抹脸，低著头，说，"你回来了。。。。。"
李小劳道，"你昨天回家看伯母去了？"
吴小饭点点头。
"你呀，怎麽不跟少爷打个招呼呢。你不知道，他昨天。。。。。。"
吴小饭吸吸鼻子，又道，"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答应。。。。。"

"怎麽可能？！"李小劳猛地叫道，"昨天是你生日吧？少爷为了给你过生日，还特地给你买了一辆车。回来的时候，发现你。。。。。。"
吴小饭惊愕地抬头，道，"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可是後来少爷看见你跑了，一气之下，就把车砸了。。。。。"
吴小饭的头越来越低，胸腔里一团乱麻。
"说实话，我从未见少爷如此认真待人的。他。。。。。。"
吴小饭听不下去了，噌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你要去哪？"
"没什麽，出去走走。"

吴小饭站在陈焰的门外，已经呆立许久。右手悬在半空做出敲门的姿势，只是，迟迟不敢碰上那厚重的木门。
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木门之内，有著轻微的响动。只是吴小饭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分辨。
他从来
突然，耳边传来清晰且明亮的玻璃跌碎的声音。似乎是杯子跌落，摔碎。
吴小饭已经僵硬的右手，猛地一震，突然重重地敲响了木门。

只是，木门只是虚掩著，这样一推，便开了。
陈焰半躺在沙发上，手里举著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橙黄色的酒水在杯沿上轻轻晃动。陈焰脚边，是一个摔碎了的酒瓶。残酒泼了一地，打湿了干净的地板。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陈焰突然轻笑，眼睛里是浓浓的醉意，"你来这里干什麽？"
吴小饭鼓足勇气，上前两步，道，"陈焰，你听我解释。。。。。"
陈焰突然大叫起来，"闭嘴！"

他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进，又颤巍巍地拿过酒瓶，往杯中倒酒，"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奴隶！"
陈焰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凶狠了，道，"被以为我。。。这两天宠著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告诉你。。。。。。。"
吴小饭僵住了，刚才已经回想过几百遍的道歉突然鲠在喉咙，怎麽也说不出口。

陈焰微微抬头，怔怔地盯著吴小饭。他迷蒙的双眼清晰了一些，又狠狠地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别这样看著我，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不，你一点都不可怜。。。。我。。。。。。我才是可怜的那个。。。。。。"
他的手突然抖了两下，那酒瓶晃了两下。那酒水竟然全部洒到了陈焰质量上乘的裤子上。

吴小饭忙过去，扶起酒瓶，又抢过陈焰嘴边的酒杯，道，"你醉了，别再喝了。"

"我没醉"，陈焰一挥手，道，"你没有心，你知道吗？你是一块冰。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那样对你，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外人若知道我这样对待一个买来的奴隶，定要把我笑死。"
陈焰猛地一推吴小饭，又往旁边移了移，撑住软泥一般无力的身子，"我是一个白痴。你这个混蛋，你知道吗？"
陈焰的声音已经在微微颤抖，"我费尽心思，讨你欢心。看你那麽喜欢开车，我跑到车点，想都没想就给你买了一辆。你知不知道，那车都比你有温度。它还会讨好一般地来迎合我。。。。没想到，你居然开著我的车，就这样跑了。你就那麽想离开这里，我就那麽让你讨厌？"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陈焰的眼睛迷上了一层嫣红，泪水在其中打转，"你呢，你就是一块石头，不管别人做了什麽，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想著要逃跑，要跑，跑到。。。。。"
陈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道，"我怕你不高兴，一直连你的身子碰都没碰，还象个佛祖似的供起来。结果，这佛祖没有心，你没有心！你知道不！我真想，我真想把你的身体剖开，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麽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