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如满月(修改版)————椰子椰子掉下来

作者:椰子椰子掉下来  录入:01-23

洛小虎似乎也被这个人的脾气弄得吃惊,一时眼睛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荨儿插嘴道:"听起来这人这么了得,可荨儿怎么从没有人提起他?"
梅落雪抬头看她,道:"这人的名字,是武林的一个禁忌。自他死后,名门正派里已经没有人提起他了。依我看,那个人想必也高兴人家忘记他最好罢。"
"他死了?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了?"婢女惊叫,一边的洛小虎显然地有些走神,也被她吓一跳。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十七年前,有一天,他的夫人把他的人头挂在洛阳城头,一连挂了三天。从此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死了。"显然梅落雪也对这样一个人的下场嘘唏不已。
婢女半惊半怒,脸都涨红了,说道:"这是什么样的夫人,居然把她丈夫杀了?那位大侠不是天下第一么,怎么会被他夫人杀了呢?"
梅落雪说道:"他夫人人称落鸟居主人谢辛然,又称一笑风华。当年也不是泛泛之辈,人都只知道她自称落鸟居主人,忽然就出现在江湖上,一时间风头大盛,我师傅形容这女子仅凭一笑便能勾人魂魄,一些人奉她为天下第一美人,没有人知道她武功深浅,为人亦正亦邪,行事也完全凭着一时喜好,她来江湖一趟也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事,就是嫁给了洛江南 。而自从洛江南死后,她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这一对夫妻,至今还是一个难解之谜。怎么,小虎,你不喜欢这一段事?"
"喜欢,落雪姑娘说的故事,我怎会不喜欢?"洛小虎露齿一笑,明亮眼眸闪亮如墨玉,这一笑如春风拂面,一时把一旁的荨儿看得飞脸红了,心头小鹿乱撞竟呆在那里。
梅落雪看他这一笑,原伸去拿茶杯的手一抖,又堪堪稳住了,若有所思地望着洛小虎,一时两人都不言语,只听荷花池对面,似乎有些人声笑语,遥遥隔水飘来,不经意间有些恍然。
"落雪姑娘。"许久,洛小虎才开口,缓缓道:"我喜欢这一段事,只可惜,这故事主人却都没了。"他还是笑着,那原有的天真却已经从眼底全部退去了。那张娃娃脸此时看来竟有些魅惑意味。尤其那一双墨玉似的眼眸望向人的时候。
"江湖事不过就是如此,今日风光,明日黄冢,总要有新人换下旧人。这一个武林看上去热闹,其实也不过是像戏台子里的人物一样,走走场边就没了,下了场,没人会记得谁。"梅落雪不看他,只抬眼望着隔水那边巧笑的模糊影子,淡淡谓叹道。风哗哗拂动着一池子的荷花。花的影子,叶的影子,人的影子全都混搅到一起了。只有那荷花的清香还是一径的悠然。
就像那些人那些事,总有一天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也总有些东西留下来。
正是这样,这些故事,也总是要有人说下去,也每一天不断地加进来新的故事。最后到底会是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从自己第一天决定接下师傅的笔,梅落雪就明白这些,也正是明白了,也才有资格来为这些故事作传。
那都是些寂寞的名字。
而那个天下第一,就是一个最寂寞的名字了。
5
一幅画,正正挂在厢房正中,画上只是一片青山绵延,隐约可见群山中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而房间里一圈男人,已经瞪着它看了好几个时辰有余了,一个个面色凝重。终于等到门外有脚步声,才忽然地又一齐松一口气。
"庄主来了。"不知是谁开口,却是众人心声。
门帘微动,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个白衣的女子,素颜如玉,一双眼却是刀锋的冰凉质感,就那么冷冷向众人一扫,才回身拉起门帘,迎进她身后的男子。
进来的那男子也一身白衣,却和女子浑然不同,那女子一身白泠泠,看着都凉透心,而到了他这里那白却是妥帖得暖人的,像是三月暖阳。眼望向众人,轻轻启唇,却是先一笑,熙然和风迎面而来。
"大家都到了?谢管家,这阵子有劳你了。十剑恐怕也是大忙一场了。"只是淡笑着,移步靠近那幅画,细看一眼,轻轻噫一声。
谢管家道:"这画上遍涂了毒,还带着细粉的尖刺,已经请了傅神医过来,也还看不出是什么毒,所以也不敢擅自移动。"语气卑恭,秦碧梧回头望他,还是那一副淡笑。
"因这一场婚礼,大家都到这里来了,要找什么人还真是方便。"他状似不经心地说道,却听得众人脸色一变。秦碧梧的婚礼,天下第一的碧梧山庄发的帖子,自然没人不赏脸,现如今碧梧山庄也可说是武林的一小缩影,各路人马齐集,而此时若是有个变故,真不知会怎样的后果。
"这画是从哪里来的?"看不出什么来,秦碧梧拣了个座坐下,顺便示意众人落座。
"禀庄主,这是今天一早,在凤凰小姐的房里发现的,属下已经派人去请凤凰小姐了。"谢管家道。
秦碧梧微颌首,正要说话,外面就已然传报,南宫小姐到了。众人都站起来,看着婢女拉开门帘,一个身形娇弱的少女走进来。因是婚前男女不能见面,特意戴了一副珠挂遮面,顶着颗颗圆满的明珠晃荡,盈盈行礼。身侧两位婢女始终紧跟左右,扶着她坐下,虽然一直低眉不若存在,但能跟在南宫凤凰身边保护周全的人物,恐怕也非泛泛。
"劳烦南宫小姐过来这里,就请为我们说明这幅画的来历吧。"秦碧梧道,始终还是春风和熙的淡笑,南宫凤凰的珠帘摇晃一下,似乎是抬头看向身边的婢女,得了点头的许可才慢慢开口,她还是孩子的年纪,虽然是被整个天下强行加附了过多的重任,脆生生的声调还是透露出孩子气,这种孩子气与整个凝重气氛,构成了一种极端不平衡的感觉。但没有人有多余心情注意到这些了。
三更鼓响过,南宫凤凰就醒过来,隐约里是被人的视线凝望着一般,等她睁眼,果然床头就站了一个人,正举着烛台照着壁上的一幅画,慢慢对她转过头来,笑道:"别来无恙,南宫姑娘?我又无礼地来做这不速之客了。"
南宫凤凰想开声说话,却发觉喉咙麻麻地,连身体都绵软不听指挥,那人看她挣扎,摇摇头。
"早跟你说过,我这服药,天下还没有能解的人,"他声音带一点笑意,说下去:"岂止没人能解,简直所向披靡。此时整个碧梧山庄这个别院,醒着的人就只有你和我。"
南宫凤凰僵硬了眼望他,那人手里握着烛台,整个人都落在火光里,身量硕长,一身简单布衣穿的闲闲自在,那只手明显是年轻人的手,连那声音,都是年轻男子很好听的声音。
注意到南宫凤凰打量他,男子笑了,脸上的半副面具下的嘴唇柔和弯起,他显然是一个爱笑的人,不但爱笑,笑起来一定还很好看,仅仅是这半张脸,都能让人这么想。
"这一次来,虽然冒昧,不过我也不是无事而来的。姑娘与秦庄主的婚期将近,天下人共贺,我怎么能错过这一时机,这就是我要送姑娘的贺礼。"
他高举起手里烛台,南宫凤凰一时也看清了墙壁上不知几时挂上的一幅画,在烛光下有闪闪的锐利的蓝光,显然是喂了毒的。南宫凤凰眉一皱,那男子果然又笑了。
"这上面多加了些东西,不过摸摸是无妨的,在下只是送礼,倒不想拿人命。秦庄主一表人才,在下也仰慕多年,实在期待着再会一面的机会呢。"
他这么轻轻地说,转眼看她,虽然是隔了一副面具,仍能看见眼眶处眸光流转,透着笑意及狡黠。南宫凤凰一怔,眼前已陷入黑暗。那人吹灭了烛火,只听他在黑暗里笑道:"好了,贺礼送到,在下也该告辞,姑娘接着好好休息罢。"
南宫凤凰听得破窗而去的声音,一时间喉口一松,身体竟也同时恢复自由,起身向窗外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而前面传来婢女的声音,她想起那幅画,点了灯一照,果然还在墙上端正挂着。
"这个人口称又一次打搅,莫非之前已经出现过?"听了南宫凤凰的话,秦碧梧道,南宫凤凰点头。
"清陵州城外这人也是一样半夜里出现,当时也是带着面具,只是说了些话就走了,次日起来,我只当是一场怪梦,便没有向旁人提起。"
秦碧梧静静沉吟,而旁边的十剑面面相觑,他们一路护送南宫凤凰到此,竟从不知情。
"南宫小姐可还记得第一次他说了些什么?"
南宫凤凰略一沉吟,犹豫道:"他说了些话,可我当时迷迷糊糊,并不怎么记得,只听到他说,跟秦庄主是故人,特来相贺南宫家与碧梧山庄的联姻。"饶是她再不知道深浅,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又犹豫望向身边婢女,秦碧梧这边已开口道:"劳烦小姐了,先请小姐回去歇着吧。此事我会处理了。"
南宫凤凰一走,众剑已坐不住了,负责护送的五剑之首当下道:"属下等护送不利,请庄主以失职论处。"
秦碧梧淡淡望着那画,显然心已不在他们身上。只是道:"这个已不要紧,先来解决这一件罢。"起身走近前去,居然一伸手就将整个手掌覆上那画。众人不及惊呼,只见鲜血淋漓,顿时已经盖过整个画面。
"庄主,这毒......"谢管家上前一步,却被白衣的小五拦下了,秦碧梧将手收回,不经心地伸给小五,一边早有婢女奉上水,小五捧了满是血的手掌细细擦洗。
秦碧梧向着众人道:"你们看这画现在是什么样?"
那鲜血原本是四处横流,此时却像是被引导着一般,慢慢四散开,点染着画面上的青山,一时间整幅画就变了一幅模样,居然是青山遍野残红,连青山之间的白衣人,都被染上点点血迹。整幅画透出一股凄厉的美感,有腥风迎面拂来,令人不寒而栗。
看众人仍旧是不得其解,秦碧梧淡淡道:"这幅画画的就是当日百毒谷一战的情形,看来这个人,果然是我的故人,却不知道来者是善是恶。"
众人皆惊讶。谢管家道:"可是当日百毒谷群鬼不都已经......"
"没错,可是如果没有亲临当日,是不可能画出这一幅画来。"秦碧梧微叹,小五已将他的伤口包扎妥当,他便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谢管家,此人能出入自如,看来不能小觑。南宫小姐那边,便要有劳你派人严加保护了。至于其他,你们都看着自行决定罢。"话落人也已经剩一片白色衣角远去了。
迷路,又是迷路。而且如此不幸地,居然又迷到同一个大柱子跟前来了,真是叫人不能不感叹一声: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拍拍那根柱子,也算是旧相识了。拍完了就蹲在角落再一次陷在自己的郁闷里。连有人接近都没有发现,直到低垂的视线看到一双白鞋子,洛小虎才猛然抬起头来。
不过这一次没有剑也没有冷冰冰的大美人,倒是一个年轻男人低头望着他,一身的白逆着阳光,洛小虎眼前一花,简直睁不开眼睛。只听到一个声音说:"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
声音听得耳熟,这种凉丝丝低低沉沉带着冰雪的质感的嗓音,洛小虎抬眼看向那人,那人已经伸一手拉他起来。
"阁下是?"这人想来就是上次叫白衣女子带他出去的那个人了,只是在这个后花园里,却不知道身份是什么?
洛小虎这么想着,那人已经笑着自报家门。"在下秦碧梧。"


第 2 章

自从神秘人一事,整个碧梧山庄都有些草木皆兵的紧张氛围。欧阳景怎么想法子偷懒,也还是被分派到了跟白衣侍剑诸人一起巡夜的任务。又嫌众人一起走得无趣,半途找个空子,自己绕道撇开众人,就折回头往园子里去了。
他想的是已经好久不见小虎,自己把人带回来,却又丢下不管不问不太象样,找个空便要寻他去。
花园这一处树高草厚,入夜后只觉得满耳虫声唧唧,欧阳景绕上弯路,忽然一阵风轻悄悄地就在自己脸颊上刮了一下,还不及停下步子张望,一声轻笑就贴着耳朵响起。
"这位公子,在下不慎迷路了,可否请公子指点一下迷津?"那个白衣人坦然直立在他身前十步之外,此时脸上半副银白色面具在灯影里铮亮晃眼,露出来半弯的嘴角也有些叫人讨厌的笑意。
诚然如南宫凤凰所言,这个人笑起来实在很好看,所以就更加令人讨厌。
"阁下屡屡拜访碧梧山庄,究竟意欲何为?"欧阳景声音不高也不低,手已经顺势握住了剑柄,只是唯一奇怪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花园,此时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这样的发言,自然也没有第三人听见。
对面的人又笑了。
"贺礼都送到了,贵庄主也都收下了,在下哪有什么意图,不过想多交个朋友。"
他的声音温醇如水,连摇头都显得很优雅。
"欧阳公子还没回答,要不要为在下指点迷津。在下总不能在你们碧梧山庄的花园里就这么乱走下去吧。"
这个人的说话,似乎只是执著于自己的逻辑,欧阳景原本充满敌意,这时候就多了三分疑惑。
有这样的敌人,这么一本正经地向人家问路的么?老实说欧阳景从来没有遇见过。
没有遇见过的事情,当然也没有先例可依参考,欧阳景忽然有点茫然。
"从这条小径出去,沿着走廊一直走,你就可以看见后门了。"
欧阳景想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为什么那个人又笑起来了。
"为什么我要问出去的路呢,我能进得来自然也就出得去。欧阳公子怎么不先问问我先找什么地方?"
欧阳景冷哼一声。"阁下不问自来,又屡次不合礼数,深夜骚扰女眷。阁下难道还以为这碧梧山庄里还有欢迎你的地方么?"
青年顿了顿,居然点头了,"说的有理。那么,若在下先知会一声,欧阳公子就欢迎在下了么?"
这怎么就跟我有关系了呢?欧阳景想,不过他并没有疑惑很久,因为青年接着说了下去。
"在下只是想知道,欧阳公子的睡房在哪里,今夜好去拜会,这里已经先行告知,总算合了礼数了吧?"
他还是笑眯眯地,口气安然,眼神诚恳,等着他回答的样子。而欧阳景只想对着那张脸一剑劈过去。
皇天在上,虽然不是青天白日的,也是朗朗乾坤。他一个有前途的大好青年,好好的正派少侠,怎么的就被一个男人调戏了。
欧阳景冲进无竹居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无竹居里三个人,秦碧梧在下棋,小五在他身后站着,这一切都很正常。屋子里照常是点着会熏得他有些呼吸不畅的薰香。
第三个人欧阳景也认识。洛小虎。
洛小虎在跟秦碧梧下棋。
今天晚上果然是不正常的。
"小七,你怎么这般没规矩?"小五开口,依旧凉气四射,只是不知为什么少了些刺人的感觉,连瞟过来的一眼,都不再像平时那么冰冷得仿佛剑刃。
欧阳景这时也平静了,话说得也言简意赅。"花园里有人。"
"不知是否是南宫小姐房里留画的那人,不过他没有否认自己私闯。"
秦碧梧回身看他。"人呢?"
"走了。"他那一剑出去,那人笑嘻嘻一晃,留一句后会有期就消失了。欧阳景一路追寻,只是在沿路上发现被迷倒的猫猫狗狗无数,还有丫鬟婢女若干,这也是他用了半时辰才脱身的原因。
"交手了?"
"不曾。他轻功奇好,我追不上。"犹豫着要不要说自己被约这一桩,欧阳景面色微青。洛小虎在秦碧梧身后捏着棋子探头看他,又是两颗雪白虎牙的大大笑脸。虽然在这时候,有些不大合时宜。也没有人舍得指责他。
"这个人屡屡出现,引起我们注意,却又没什么具体行动,究竟是何目的?"秦碧梧淡然的语气,并不是在困惑,仅仅是陈述。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派平然的无情无绪的脾气,碧梧山庄上下都早就明白这位庄主的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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