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系列之湛泸————一世芳华

老人的眼中忽然露出种奇怪而残酷的笑，道："我没有骗你，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永远也见不到。"
王若飞一松手，人后退了七八步，忽然间靠在了墙壁上。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瞬息而突然的。眨眼之间，也许就已沧海变为了桑田，山岳化为了汪洋。
纵然他的心里并不相信杨英已经死了，可是他却知道这个老人没有对他说慌，从来就没有。
他的手松开，湛泸落地。
这绝世的名剑现在在他眼里，也只能像个废品一样躺在地上。
剑锋震动着，剑光却越发妖异了。剑上的魔眼竟然眨动了起来，越眨越快。
突然，这把剑竟然自发激射而出，妖异的墨青色的光辉突然间就没入了这个老人的胸膛。
剑锋穿透了他的心脏，他的脸上却反而带着种奇怪而残酷的笑意。
他对别人残酷，对自己也同样残酷。
他的血流过剑锋，剑锋上的魔眼最后眨动了一下，眼中竟似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然后，魔眼就消失了。
剑的怨气因他而生，也只有他的血才能化解这股怨毒。
这又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谁又能说得清楚？
王若飞已经不再看他。不管这个人是死是活，他都不想再看见他。
他转过身，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已醉了。直到走出这座楼阁，再没有回头去看湛泸一眼。
第十六章 尾声。
王若飞已醉了，醉在韩家巷一家萧条的暗娼里。
他已无家可回，也无处可去。
身边的女人都很漂亮，至少在他已经看不清楚的眼睛里很漂亮。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永远也见不到。"
其实并不是永远，至少在他沉醉后的梦里，还可以再梦到他。
但是他虽已沉醉，却偏不能沉睡。
他还能听见身边有个人在叫他："你回不回去？再不回去我可生气了。"
他蓦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张脸，很漂亮的脸孔，很熟悉的笑容。
他立刻揉眼睛。
"不要揉了，我还没死呢。"
"你......"
"我什么？"杨英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女人们，冷冷道："你既然喜欢要她们陪你。那我就先走了。"
王若飞立刻拉住他的手，眼眶都已湿润，喃喃道："我在做梦吗？如果真是梦，我希望不要醒过来。"
......
"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你难道想我死啊？"
"不是，只是你......"
"我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难道别人叫我去死，我就会去？"杨英看着他。
"那你是怎么......"
"你真想知道？"
"真想。"
"好。那你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第十七章 番外，白首偕老。
（一）。
夜，午夜。
凉风吹过一重重宁静的街巷，吹在街尾一座新修的茅草屋前。
草屋的谷草迎风摇摆，在黑夜中就像个全身长满触角的怪物，发出"沙沙"的声音。
屋里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桌子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松明灯。屋外风声沙沙，屋里的灯火也跟着微微颤动。
灯下坐着两个人，两个男人。
一个传着件浓黑色的衣服，脸虽然长得很应俊，但是却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另一个穿着身和他完全不同的白衣服，长得也算英俊，不，应该说是漂亮。
灯光温柔而美丽，却比不上杨英的眼神动人。
他的眼神温柔得好像刚出水的黑珍珠，仿佛随时都要滴下水来。
王若飞从没见过他的眼神有现在这样动人的。他几乎已看得痴了。
杨英也在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们四目相视，眼中都含着深情。
杨英的脸越来越红，忽然转过头，去看桌子上的灯盏。
王若飞轻轻伸出手，抚摸在他的脸上。
杨英的脸更红，抬手覆上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王若飞皱眉，也对他摇了摇头。
他们的意思，彼此都能明白。
杨英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野山水蜜桃，低下头，不看他了。
王若飞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搂起了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
杨英想退拒，可是又不想推拒，心也"怦怦"地跳了起来。
王若飞也有些气喘，凝视着他的嘴唇，慢慢低下头，吻上来。
"等等！"刚刚要吻到了，杨英突然伸出手推着他。
"怎么了？"王若飞皱眉。
"灯....灯还没吹......"杨英看着桌子上的松明。
"吹灯干什么？"
"你还说干什么？你...你真是的。"杨英低下头，不好意思看他。
王若飞道："不用吹灯。我想看看你。"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看过我。"
"你现在跟以前不同了。"
"哪不同？我还是杨英啊。"
王若飞一向冷冰冰的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道："你现在身上比以前干净了十倍。"
"碰"的一声，杨英把他撞开了，撞了老远。
杨英一转身，爬上床，拿被子把自己连头一起蒙起来。
王若飞笑了笑，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拉开他的被子。
杨英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吹灯，今晚就休想碰我一下。"
王若飞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碰你？也许我是想做点别的事呢？"
立刻就有个枕头飞过来，王若飞伸手接了。
杨英对他大声道："你要滚就滚远一点，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王若飞马上就回来了。
他一跃就扑在了被子的上面，双手按住杨英的肩膀，道："我不想碰你一下，你知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鬼才知道！"杨英想挣扎。
王若飞道："我想吃了你。"
床上立刻传出好像打架一样的声音。枕头又飞了，接着被子也飞了。然后衣服也飞出去了。
"劈劈啪啪"的打架声很快也变成了细微的呻吟声和喘气声。
杨英一边呻吟着，一边还在看着那盏并不太明亮的松明，叫道："灯...把灯灭了，快点。"
他已完全赤裸。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把灯灭了呢？"
"我...我又不好看，你看我干什么？"杨英的脸红得要滴出血了。
王若飞温柔地吻在他的胸口，说："你很好看。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那...那你也不要看了.....我不习惯。"
王若飞忽然皱起眉，喃喃道："我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你什么想不明白？"
王若飞道："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干净了？连这个地方都不脏。"
他正想用手去摸那个地方，马上就给杨英一脚踢下去了。
"你可以去死了！今晚别想靠近我。"
他这句话刚说完，灯火就灭了。火光刚灭，王若飞的人又跟只风筝似的飞回来了。
一飞回来就骑在了他的腹上，两手按住他的身体。
黑暗中他的声音更气喘，也更嘶哑。
杨英也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
"我已经听你的把灯灭了，你是不是也该......"
只说到这里，就听见杨英"啊！"的一声叫出来。
"你....你轻点。啊....会疼的！"
"不会疼。"王若飞说。
"放屁！是你不会疼吧。"
"可是我会发胀，就会把自己胀破。你也一样。"
"又没人叫你说出来。你--啊...啊呀......"
然后除了喘气和呻吟的声音，还有木床摇动的"吱呀"声，其它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今夜凉风袭袭，今夜夜色撩人。
等风停下来的时候，黎明已不远了。
黎明前的时刻，却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这个时候，草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杨英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珠在发着光，就好像黑夜中的猫眼，闪烁着奇怪而妖异的绿光。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仍在他身边沉沉睡去的王若飞。
王若飞睡得很沉。毕竟做完这种事之后，男方总是会比女方累得多。
杨英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忽然起身下床，披上衣杉，拉开了草屋的门。
外面风已停了，夜色却更黑暗。
近处的事物尚且看不清楚，远处更只能看见一片不知深浅，也不知远近的很色。
杨英就在这片深度的黑暗中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去。他只知道有个熟悉又奇怪的声音，在对着他的心说话。
这个声音叫他出去，于是他就出去了。
他直接走进了一片幽深茂密的树林。
树林中古木杂生，枝叶乱张，树影斑驳如螭魅鬼影。
他仿佛已置身于全鬼诸魔中。
再往前走，眼界忽然开阔，树林已退到身后，大风卷起，他已停在一壁万丈悬崖上。
崖下也是一片浓重的黑暗，黑得绝望，什么也看不清。
杨英痴痴地站在这里，凝视着脚下这片黑暗。
他突然觉得非常难过，非常痛苦。毫无预兆地，就好像心突然被捅了一刀。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中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就像浪潮一样突然间全部涌上心头。父母双亡，流浪天涯，孤独于寂寞，惆怅和烦躁，还有永远也离不开的酒......
这一刻，他内心所受到的冲击，根本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达。
他立刻失声痛哭起来，跌坐在悬崖的边缘。
眼泪止不住地流，但是越流他心里反而痛苦。痛苦得想发疯，想去死。
他从未尝试过这样难受的感觉。
然后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很衰老，却又让他无法抗拒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杨英，杨英，你很痛苦是吗？"
"我很难过。"他对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回答，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你这么难过，为什么还不去死？"
"死？"
"是的。只有死了，你才能逃离痛苦；死了，你才能升入极乐世界。那里没有痛苦，那里只有极乐。"
这个声音问他："你想得到极乐吗？"
杨英听见自己回答："我想，我真的好想。"
"那么，来吧。向前走一步，跳下这座悬崖。你马上就不会再痛苦了。你会得到永远的快乐。"
声音中充满了诱惑和妖邪。永远的快乐啊。
杨英长久以来所追求的，不就是快乐吗？
他赤裸的双脚已站在悬崖的边缘。只要再向前一步，他马上就真的要上天了，上西天。
无论谁一听，也知道这声音是在诱人自杀。但是杨英听不出来。
他的眼神空空洞洞。别说要他向前一步，这个声音就是叫他拿刀割自己的脑袋，他也一定不会拒绝。
他就像是悬崖上一只断线的风筝，忽然间就要向崖下扑下去。
他身形刚动，已有一道强劲的力量飞来，捉住了他的手腕拉回去，后退了七八步，紧紧地按住他的双肩。
杨英还没有清醒，就听见王若飞满含怒气的声音："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王...王若飞?"杨英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
王若飞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时候跑到这里来？"
"我--"杨英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突然就呕出哟口血，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杨英！"王若飞抱住他，急急地问："你怎么了？你到底......"
杨英的样子非常难受。不停地喘气，不停地呕吐，连胃里的苦水都要吐出来，连心脏里的血都要呕出来。
王若飞立刻点了他身上几个穴道。
杨英一把攥紧了他的衣袖，用尽全力说了两个字："湛泸！"就昏迷了过去。
（二）。
人们还有一种说法，是说不可随便喊醒梦游者，因为梦游者忽然惊醒思想会吓疯，身体也会受到伤害。
事实上，梦游者很难被唤醒，即使被唤醒了，他也不会发疯，只是感到迷惑不解而已。
但是催眠就不同了。
人在陷入催眠状态中的时候，如果突然被外界的人和事惊醒过来，会有什么后果？
这后果现在杨英已经知道了。他差点连心都要吐出来，吐出来的每一口血都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王若飞现在也知道了。
杨英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上一根垂下来的谷草在微风中不停地晃动。
他已经这样休息了七天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疲劳，思想尤其疲劳，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王若飞坐在床前陪着他，也是一直寝食不安的样子。
"我没事了。"杨英忽然对他笑了笑。
"真的没事了？"王若飞皱眉。
"嗯。"杨英叹了口气，道："上次湛大老爷叫我去死，我没有去，还以为是他的摄心大法已经失效了。这次看来，是我小看他了。"
王若飞道："你清醒的时候，摄心大法是被你压制住的。但是到了晚上你睡着之后，它就像活的一样，还是会千方百计显露出来。"
他看着杨英道："你太不小心了。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以为没事了。既然都过去了，我又何必再提起？"
王若飞道："摄心大法只要被破了，就不会再有效。你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了。"
杨英点点头。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王若飞又皱眉，道："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的。很快就好了。"杨英又对他眨眨了眼睛，笑道："那会儿有没有吓到你？"
王若飞苦笑道："你要是再多吐几口血，我就要吓死了。"
杨英轻轻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道："我们以后一起过，好不好？"
王若飞也凝视着他的脸，眼中充满了欢乐的笑意，道："我们要一起过到老。"
欢乐真的是世上最难得到的东西吗？
不。最难得到的东西，也可以是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就好像世上最不浪漫的事是生活，但是最浪漫的事也可以是生活一样。
和你一起慢慢到老，就是他们心里最浪漫的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