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拔了一支竹子,重新开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真气。
林落雪走近几步,便察觉到他的心法混乱不堪。怕他走火入魔,一掌将他手中的竹劈断。
"够了。"
慕容静捂着心口,喘着粗气,什么也说不上来。
"再不停手,会泄了身份。"虽然没有谁会半夜跑到这空旷的林子中来,但叫人察觉总是不好的。
"我......"身子一软,便倒入了林落雪怀中。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扔进了自己房里。
一颗药丸塞进慕容静的嘴。
他摇摇头,不肯吞下。
"这药不是出自断肠谷,是我下午向贵庄的药师要的安神药。"林落雪安慰着。直到对方喉结动了动,才接着说:"不过,我掺了一点穿肠草。"
奇特的是,慕容静并没有想象中的火冒三丈。
虽然林岚是挺漂亮,但这么看着总是别扭了些,林落雪揭了他的易容面具。慕容静面色潮红,鼻头轻轻抖动着,他翻了个身,把埋进床里。
"讨厌啊讨厌。你说,我何时才能超过他呢?"
"你喝酒了?"
"用不着你管。我头脑是清醒的就对了。"
"哦。"
"到底还要多久,我才可以......"慕容静扒拉住林落雪的手。
硬掰开那有力的手,林落雪欲哭无泪地望着自己手腕上的印子:"慕容大哥,慕容大爷,您别怨了,很恐怖的。"
"他从来都不肯认真教我!他说他......"
林落雪一把把他拎起来,掐住他的脖子。"你给我闭嘴。否则--"林落雪恶从胆边生,作势要啃下去。
慕容精心中一寒,乖乖的住了嘴。
"睡吧。"林落雪自以为自己最大的好处就是记性差,做过的事可以立即当没发生。
慕容静翻了个身,闭上眼,用极小的声音说:"林落雪,你给我记着,吃的亏我一定会讨回来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点了他的睡穴,林落雪哼道:"没有比你更病的猫了。"
翌日早晨,慕容静率先醒来,他拍了拍昏沉的头,再看看覆在身上完好的衣物,皱了皱眉头:"怎么又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昨天那几坛子烈酒白喝了。不是说喝醉了之后乱搞的几率比较大吗?还是说我根本就没醉?没关系,下次换大坛的。喂,起来了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闭上你的狗嘴!你精力旺盛不要连累了我!我可是被你折腾了一夜!"
门外响起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隔门叫着,慕容姝拾起亲自端来的早饭,落荒而逃。
乖乖,精力旺盛?还折腾了一夜?我那弟弟真了不起。
慕容静尴尬地笑着:"林兄,昨晚的事,务必守口如瓶。"
"封口钱拿来。"
"我穷到只剩下身体了。"他大义凛然地开始扒衣服,"要不换你折腾我吧。"
林落雪笑得很无害:"抱歉,我可不会跑到膳房去偷喝那么多坛酒,然后半夜里尿了三次床。"
"你......分明是你点了我的睡穴!不然,不然我也不会不知道自己要......"
"姑且第一次是点了睡穴的缘故吧,第二次第三次作何解释?"林落雪天生就没有口德这词的概念。
话说,慕容珠上了试剑台,连败崆峒派、峨嵋派,尚未逢敌手。只能说,真正的强手还未上台,众人目光紧盯试剑台,期待着好戏的开演。
林落雪让人扮成自己去试剑台观战,自己却拉了慕容静转入了慕容原禹的地盘,顺带打倒了几个护院。
"我现在还不解,你来医馆做什么!"
"告诉了你你还会让我做?我又不傻。"
"我都说了,只要不伤我慕容家人的性命,要搞破坏,我很乐意。"平时又不是没捣过蛋。
"药房在哪?"
"不可!药方的机关全部由原禹改造过,危险性不一般。"慕容静顿了顿,"你要偷药的话,还是不必了,我可以帮你向原禹要一点的......"
"我对药没兴趣。"踏过一个木阵,闯入石门,林落雪进了医馆的后院。
"是了,你只对毒药有兴趣。"慕荣景打落了迎面袭来的钢针,"真是什么鬼阵?"
"非常奇怪,杂乱无章,根本无从找出阵眼。"林落雪打出一串虚掌,钉板、钢刀先后翻出,再打一串,又变成了各种淬毒暗器,"该死,没有重复的机关。"
"可能,这机关是针对我的吧。"慕荣静干笑,"我都跟原禹说了很多遍,不会乱闯医馆的。"
那你现在再做什么?
望着前方的药方,林落雪道:"用轻功飞过去罢。"
"不行,门口还是有机关,破不了阵眼,是过不去的。"
林落雪毫不含糊地抓起慕容静扔了出去。"那就拜托你试出生门了。"
一道优美的弧线,慕容静撞破门摔进了房里:"你不的好死!"没时间呲牙咧嘴喊疼,急急地抽出剑打落四面八方飞来的飞镖。这是慕容原禹设计的生生不息阵。
所谓生生不息,就是不见血光不会停止。林落雪一看出这点就先下手为强了。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血去祭阵眼。
算了,算我倒霉!慕容静咬牙迎上一把飞到,热血溅上门闩,攻击立即停止。
"谢了。"林落雪真气一提,轻轻地飞来,无比优雅地着地。
"为林大侠开路,在下万死不辞。"慕容静不看他,声音冷冷的。
林落雪翻了翻药柜,挑出一个青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味道:"极品莹香散,医鬼的收藏果然不差。"
"......"还说不是来偷药的。
"生气了?"
"老子生蛋生孩子,就是不生五毒公子的气!"
"过来我看看。"
"别碰我!"
"别动!"林落雪挖出一块莹香散,均匀地涂抹在慕容静受伤的手臂上。
想骂,骂不出。慕容静板着脸:"你没在药里下毒吧?"
"下了,在下下了一烟水九死丹百邪丸千家怨万虫蛊,一个时辰内保证九死不生八脉全断七窍流血六呼救命五脏具焚四体僵直三魂皆去两眼一黑一命呜呼!"好不容易做次好人,当驴肝肺,妈的!
"算你很,接下来你要去哪?"突然间心情不错。
"当然是药房了。静少爷,带路。"
"别耍诈,要被你这小鬼耍,我林落雪也不用再江湖上混了。"
"小鬼?"慕容静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算了,懒得和你个五毒公子争,你比我大,比我老,比我死得早。"
"放心,在下一定不会抢在贤弟前面的。"
密道中,慕容静尽量将步法踩准:"说真的,只前来这里已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机关肯定改了不少,我不能吃准没事。要不看清脚下的路,咱俩得一块死。"
暗室的门徐徐打开。
林落雪犹豫了一下:"这么容易进去,会不会有诈?"
"这不过是个药房,不是藏宝阁,哪来那么多机关!"
"说得也是。"林落雪进了暗室,浓烈的草药味迎面扑来,夹杂着徐徐阴风。他点亮了火折子。
"你要烧小原禹的药室?!"
"如你所言。"
这只是一些花点功夫就能挖到的药材,真正的珍贵的药材全在药师的住处,林落雪烧这里难道是想......
这些药草干燥易燃,一旦烧起来,势必影响整个医馆,乃至整个铸剑山庄。
他想趁乱作什么?!
火苗窜了起来。慕容静心里默哀,原禹,对不住了~
也就在此时,暗室的门合上了。
林落雪看向慕容静:"是谁说不会有太多机关的?"
"我没说可以放火烧吧......"天地良心。
林落雪望了望身后的窗户。
"跳窗?!"慕容静惨叫,"那后面是铸剑山庄的惩罚阵!"所谓惩罚阵,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教训人的,即便你武功天下无敌,也不敢说一定能从这套阵法中逃生。慕容静晓得这阵的厉害,自然是避而远之。
火苗舔上了林落雪的衣角,他二话不说,破窗而去。总比烧死了好吧?
慕容静躲开烧来的火,咬咬牙,也跳了出去。他还不想变成烤鸡。
两人从药房出来,一路狂奔,四周的景色也快速挪动。
走了几个时辰,夕阳沉沉,慕容静才硬着头皮承认:"我们确实迷路了。"
"我希望我们是真的迷路了,而不是你在耍诈。"林落雪又加上一句,"你最好不要。"
"不然?"
"你可知道断肠草有何功效?"
"断肠草,无非是让人穿肠而死。"
"错,"林落雪一提到他的毒药宝贝就很开心,"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的九制断肠草是不一样的。"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你别唬我......"事实上是真的觉得林落雪的脸色有些不对。
"我不轻易对人用这毒,你可知道?"
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这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不觉得!
"九制断肠草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很好的折磨你的身心,毒发之时,犹如走火入魔,幻想迭出,而且,全部都是一些悲伤、绝望的幻想,你最不愿发生的事,会在你脑中不断盘旋......"林落雪停了停,又道,"第一个死在这毒之下的,是我师兄。他一直以为他杀了他的未婚妻,最终,筋脉俱断,穿肠而死。"
林落雪的声音很轻很轻,不像是在警告人,却是自言自语。
慕容静望向他的眼睛,平日里黑亮的眼更加深不见底,仿佛盈着一丝细不可查的哀伤。
"这地方布得是迷踪阵。"所以才会走不出。慕容静终于投降。
"你会破的,对不对?"
慕容静摇头:"即便我会,也不敢的。"
"开什么玩笑!"
"不瞒你说,这真是个凶阵,一旦破除,就会转入另一个更可怕的阵中。"
"半个时辰变换一次方位,树木以洛书为序,九木斜排,南北对易,东西相更......三三、七七、九九......"林落雪真力一提,穿梭于林木之间,没几下便没了踪影。
倒霉,还是叫他给算出来了。
慕容静连连叹气,不紧不慢地跟上。
第十回 纵看桃开李败,腥风血雨一身
西江月
缓绕鬓边碎发,
细滑指上轻痕。
欲留刀剑美人心,
浅啜颈间红粉。
纵看桃开李败,
腥风血雨一身。
江湖一曲悲中吟,
月上几多遗恨。
"珠儿,这封信传至杭州,转飞鸽,务必明日送达易老爷子手里。"望着火光冲天的医馆,慕容草轻笑。孩子们,你们还太嫩了。不管你们如何阻挠,铸剑山庄失去的天下还是会回来的。
山庄既出,不掀起轩然大波,洗劫江湖,怎对得起沉寂十年的自己!
正在此时,安昀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的密报:大新瑞亲王渡江时,不慎溺水身亡。
东胜国江大将军引兵南下,意指大新。
一把火似乎烧出了所有的变故。
铸剑山庄的机关已被毁了一大半,三教九流充斥着山庄,甚至几十年前的仇家也找上门来。一时间,慕容家成为武林中最弱的一环。
"师父!山下打起来了!桃花岛的人联合东南教的人前来挑衅生事了!"排行二十一的徒弟急急来报。
"这等小事也要请示我吗?去,提了剑,同师兄弟一起,给他们一个教训!"慕容婷不耐烦地挥手,"别留活口。"
"别!那是绝位!"b
地下一震,两人被强大的气流弹出了迷踪阵。
大风扫过,迷香阵阵,慕容静闭气同时将一束霹雳花送上天。天空出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我们最好祈祷在断气之前被我爹找到。"现在知道叫爹了?
林落雪脸色不太好:"不出意外的话,安昀此刻已缠上了他。"
"你说什么?!"慕容静摇他,"这阵没你想得那么好闯的!这回我们真是可以生死相许了!"
林落雪却心情大好:"你吃过这阵的亏?"
"是又如何?"
千卦冥迷阵,内含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等六十四个机关。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而生千卦,机关环环相扣,内含冥邪知物,迷踪奇术。
此时,四周景色也开始变幻了。
林落雪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托着下巴深思。慕容静早已被此阵弄出了心理阴影,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少顷,林大少朗声大笑。
"可是想出了破解之法?"
"没有。"林落雪不紧不慢地说,"只是觉得,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物,实实可笑。"
我最怕的不就是你么?
跟着笑两声,慕容静眉毛一挑:"阁下的同类来了。"
乱从中蹿出的,是一条碗口粗的双头蛇。
微微一愣,林落雪连连摇头:"我同这双头蛇不熟。"
难道你同其他的蛇就熟了?!慕容静差点破口大骂。那邪物仿佛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偏偏避开林落雪,向他游了过来。慕容静一剑挥出,谁知那蛇身子灵活得紧,一下子跃了几丈高,正待一口咬向他。
这蛇仿佛会武功般,剑招根本伤不了他,蛇随剑舞,剑近一寸,退避一尺,复近一丈。这边厢,人蛇大战热闹无比,而林落雪只在一旁看好戏。
并不是不能斩杀这蛇,只是这邪物通体透绿,两个头硕大无比,时不时吐着毒信,四目犀利而怨毒,每每与那眼对上,身上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他只好将剑使得更绵密,罡风当前,双头蛇倒也无机可乘。
"畜牲!为什么独独追着老子不放?他呢?有种去咬他啊!"慕容静怒了。难怪说那个什么都是一家的。
一人一蛇僵持着。
在蛇快要筋疲力尽时,林落雪终于出手了,一枚夺魂金环,直直打入了双头蛇七寸。
"啪!"的一声坠入地,两只头痛苦地扭动着,黑血流了满地,蛇尾扫得四处生风。
双头蛇终于放弃慕容静,转而向林落雪袭来。
能躲过林血杀暗器的人毕竟不多,何况是一条蛇。那夺魂金环已让它元气大伤,早不似先前灵活,再被林落雪一枝毒匕定住双头分叉处,巨大的身躯便不要命似地乱搅。
林落雪又发出一支短匕,目标却不是双头蛇。
匕首直插入地,引发了埋伏此处的刀剑阵。顿时,万剑齐发。他拉着慕容静飞出阵外,那蛇已经千疮百孔,满天腥雨横飘。
"你这自行引发机关的法子好是好,这就是顾得了一时啊。这机关是相互关联的的,引一发而动所有。"慕容静环顾四方树木,"阵心五木,东三西四,北一南二,这是河图阵,怎么走?"
怎么这么背!刚过了洛书迷踪,又出现了河图碎梦!还能怎么走?往东方巽木位走,古木食人;往西方兑金位走,可以享受双头蛇那利剑穿心的滋味;南方离火,烈火焚身;北方坎水,天打雷劈;中央土,好极了,毒砂洗面加天崩地裂。
林落雪往中央土打了一掌。土阵内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大地剧烈震动,闹得整个冥迷阵都颤抖不已。他一个没站稳,扯着慕容静摔在了地上,盖了一身的砂。"阵鬼阵到底是哪个阵术师布的?!等本少爷出去后一定好好招呼他!"
"出得去再说吧。"光一个护阵就此了得,真要进了阵心还有活命的机会?慕容静挣扎着站起,可腿一软,再度趴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