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美人坊————11路公车

楔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世上有佳人，世上亦有有情人。每对有情人并不见得是对方父母眼中的佳人。世上亦有游戏人生之浪子，坐拥世上佳人之时，却不希望被某个特定之人束缚住。面对著这种种的不如意，来我美人坊就对了！
京师最繁华的街道上，有一幢最豪华的楼阁，那不是赌场钱庄，亦不是妓馆茶楼，而是我美人坊。美人坊里美人多，男女皆有，才艺皆全。然而，他们却是从不曝光的，因为人人都知道美人坊是做什麽生意，若美人被认出，生意定会告吹。
哎？你说美人坊不就是妓馆？我戳戳戳，戳死你个有眼无珠之辈！
你问美人坊做什麽生意？美人坊，做的自然是美人租赁的生意！
若你不想成亲娶妻，父母却非逼你不可，你该如何？这样无奈之人有很多，他们或已经有心上人却不能如意，或只想流连花丛不愿束缚，这时，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形式上的符合父母审美观的佳人。
佳人何处寻？自然来我美人坊。
从美人坊可以租赁到完美的美人，用来应付任何挑剔的父母都绝对没有问题。然而，若是对方父母知道自己满意的媳妇是美人坊出身，是用来作样子糊弄人的花瓶的话，那生意自是谈不成了。所以，美人坊众佳人是绝对保密的，而我，亦可以为佳人拟造一个完美的身世不被发觉。所以，美人坊的客户总是络绎不绝。
当然，美人坊的众佳人都是极其优秀的，职业道德也是很强的。我们有一套完整的保护佳人工作期间其安全的体系。若客户喜好男色，我们定派出出色温婉的女性与他；若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则会派出美丽少年扮上女装。这样一来，既可以保护在外的佳人的安全，不平白被人吃了豆腐去，也可以防止假戏真做破人因缘。
美人坊不是青楼妓馆也不是介绍因缘馆，大家只是做生意而已。再美的人，也只是心静如水的生意人而已。一旦契约到期，客户必须寻个理由将"妻"休弃。若想继续，必须续约。契约有长有短。每个美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资源，约期越长，自然约金要成倍的向上翻。
美人坊佳人成群，却都是倾城倾国之人。何谓倾城倾国？因为佳人只是生意人，他们没有爱一个人的心。

1
身为美人坊的幕後老板，我实在是一点都不轻闲。
"什麽？花花蝴蝶杨公子想假戏真做？立刻警告他，中止契约返还我三倍的违约金。‘休妻'带来的所有後果由他个人承担，否则我们便立刻让青竹去他父母那里状告他喜好男色，叫他有理说不清，看他如何收拾。让他自己斟酌！"
"王公子想续约？让他按前次的价钱付双倍即可，但租赁时间最多只能半年，若想再继续要再加钱。"
"怎麽回事！刘大少怎麽都续五次了？！不知道最多只能续三次的吗！简直就是想长期占有我们宝贵的资源！这死人，不知道我们现在人手不足麽？上次警告过了居然敢不听？通知下去，让轻烟诈死，对，被虐至死，然後安排人告发他虐妻。哼哼，我看他怎麽收场......"
繁忙，繁忙，美人坊里琐事一大堆，为了维持美人坊的素质，我们不能让一个客户长期占用我们紧张的人手。偏偏有人明知不能从租来的美人身上得到什麽，却希望有个完美的妻子给自己挣面子。这种居心叵测之人要立刻列为拒绝来往户；而想假戏真做的人简直就是犯了美人坊的大忌，看我不把他扒了一层皮......
"老板！大生意！"湘君"咚咚"地跑过来，一路吵吵嚷嚷。
什麽！我立刻从琐事中跳了出来，两眼放光地迎了过去。
"哪里哪里哪里？有当年笙儿一年五十万金的生意大麽？！"
"老板！来人只说邀您详谈......"
"详谈？每年要与我详谈的人多了去了，你跟我多久了？这点事值得你大呼小叫麽？"没听到我想要听的，我又做了下来。
"但......但是！您看，他给我的跑腿费......！"即使是见过大世面的湘君，声音也有点发抖。他双手送到我面前，白皙的手心捧著一?锭?金！！
"客人在哪里？！老板我接客了！！！"我如旋风般卷了过去，只留湘君在後面苦笑："还强调是做正经生意的......自己叫的就像妓院姑娘似的......"
"你说什麽？！"我耳尖的听到了令我不爽的话，回头瞪著湘君，看见他的肩膀不由自主地一缩，"出言不逊，严重损害了我们美人坊的形象，这锭金，没收！"说罢，我谈生意去也。听著身後湘君的凄惨尖叫，心情一阵大好！

美人坊的议事厅只是一间小小的暖阁。暖阁由一个巨大的黑幕一分为二。因为来美人坊的客户多是想掩人耳目，不便以真面目示人，而美人坊的人则更是不能露面的。彼此都不方便面对面，所以以一道黑幕隔开是最好的。黑幕不似轻纱般要看得见又看不见似的矫情，它完全遮掩了人们的视线，给客户一个完整又安全的空间，更加方便我们谈生意。
而我最喜欢的，便是在属於我的那一半空间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边谈生意边数著我的金子。谑谑～这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比如说现在吧，我便在享受这最美妙的时刻。
"您需要美人坊的服务麽？请详细说来，我们好斟酌派出哪位美人。"我做在黑幕这边开口，端详著手里一颗喜人的真珠。
"顺便也斟酌一下好要多少钱？"对面响起一个沈稳的声音，但语气却充满了戏谑。
我眉头一皱，不喜这人自视甚高的感觉。来我美人坊的人皆是有事相求，我们各取所需，并无不妥！
"这是自然！"我冷冷地说。
也许是我的语气中透露了我的不快，对方轻笑了一下："请不要介意，我自会出高价，只希望你们能够有完善的服务。"
"哦？"我们美人坊的服务一向有口皆碑，他这般谨慎，定是一笔大生意，"你开价多少？"
"锦衣玉食专人侍候，一年千万黄金。"
"......你，哪里的贪官？"做生意是一回事，万一合同期间对方被抄了家，我们一分钱都拿不到岂不是吃了大亏！
"放心，绝对清白。世上绝没有比那在干净无问题的钱了。"对方也是聪明人，立刻了解到了我的想法。
"那......值这麽多钱的工作，恐怕亦不好做吧......"天下没有白食可吃，若是什麽危险至极的工作，美人坊也不会轻易接下。我们的美人是去享福作花瓶挣面子的，若是什麽变态家庭，也太折辱了我们精心调教出的美人。
"天下也只有美人坊可以接我这任务了。"他的话说得甚合我心，"但只怕你们美人坊也做不好这个任务。"这句话令我冷冷一笑。
"能不能做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美人坊的佳人种种应对皆受过专业训练，恐怕还没有无法胜任的事，只怕你出不起这个价钱！"我掌中的金算盘哗哗作响，"你说吧！"
他却不作声了。
我亦不催促。每个客人在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前总会思前想後一阵子，盘算我到底是否可信。不过一多半最终仍是选择了我们，因为除了我们，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们。
所以我总是不急的。我在桌上撒了满满的金子，慢慢地数著，慢慢地等著。等待这位客人能说出什麽让我惊奇的话来。
在长久的沈默之後，我却听到了一阵细小的脚步声。紧接著"唰"的一声，黑幕被利刃划开，原本被挡在外面的比金子还耀眼的强光让我一时花了眼。
竟会有人敢扯掉黑幕......这位客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呢......
我眯起眼睛，指上蓄力，小心地警戒著。
待我适应了强光，头顶上却传来了对方的声音，"美人坊内倾城佳人果然名不虚传。你们的工作便是去做这个，你们可以做到麽？"
我抬头，看到来人已将一张白纸塞到我眼前，白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
皇後！

2
皇後吗......
我轻笑著，端坐起身子，含笑著面对来人：
"是客人亲自的委托麽？"你就是皇帝麽？
"自然是亲自来委托才有诚意。"我便是当今天子。
很好，果然是能让我热血沸腾的大笔生意。我满意地笑著，朱唇轻启：
"客人需要那种类型的佳人？有什麽要求请提吧。我们会根据您的要求提供最符合您要求的美人。"
"不必了。我就要你。"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您确定？让一个男人扮女装你放心吗？"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任务的完成度。"
"哦？"我若有所思，手亦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小桌上的金子，"要我老板出山？这个价钱可是不菲的哦......"
"一年千万两......出这个价钱的客人应该有权选择吧......"
"话是没错。"我点点头，拨弄起了算盘珠子，"不过既然是让我们破例，由你自己选择，那麽我们便不会保证你选择的人会是最佳人选......"言下之意便是别指望我会事事小心地做一个完美的皇後，如果出了什麽事端後果自负。
"无妨，深宫之中，难有完美之事。"
很好，果然爽快："签多久？"
"三年。"
"三年？"我摇摇头，"一次最多只能签一年，若要续约只能半年一续，每次价格都要翻倍，最多只能续三次。也就是说，最多只能两年半，三年，不行。"
"哦？"他玩味的看著我，"君子爱财之道我算是看清。按照你的算法，我最多只能签两年半，而且累计必须花上一亿五千万两黄金？"
"美人坊的规矩本来就是这样。"我拨著算盘，"青春易逝，客人也要见谅。"
"三年最多五千万。"
好家夥，这麽一下我便少了一亿了。我斜瞟了面前这位皇帝老子一眼，轻笑著摇摇头，兀自拨弄著算盘算计著。他似乎也不想再加价，只是抱著双臂，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仔细计算了一阵，轻叹一声："五千万就五千万。不过......"
"不过什麽？"他满脸笑容，似乎我的妥协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三年後，合约结束时，我要御笔亲题倾城倾国美人坊牌匾一块！"我窃笑，有了这块金字招牌，便是真正的金山了！
"哼，到底是聪明的生意人。"他似是赞赏，却也算是答应了。
"那麽，我再问一句，为什麽会选我？只因为我是老板？"
"不。"他回答，"一个连谈生意都醉心於钱财的人，应该不会假戏真做吧？"
"呵呵。"我假笑，"大家彼此彼此。你若假戏真做，可是要付违约金的哦。"
"哼！"他似乎不屑於我说得这种可能性，"你......还要问什麽？"他看到了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呃，再问最後一句。"我吞吞吐吐，却很认真。
他疑惑地看著我："什麽？"
"小弟弟，你真的成年了吗？"我眼前的皇帝陛下有著一张稚气的娃娃脸，虽然行为举止很有风范，但对著这张脸就......
我的疑问，让皇帝陛下的脸上变换了好几个颜色，最终，他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只是一脚踹开门，拂袖离去。
"明明是自己弄坏黑幕的，明明是自己把那张脸露出来的，还有什麽可生气的呢？真是......"我温柔的看著桌上已被我摞得整整齐齐的金子，喃喃地说。
"你......"他却又折了回来。
"什麽？"我眨眨眼睛。
"你的名字？"
"青阳，我的名字是青阳。"
"春天之神吗？"他淡淡一笑，"下个月，便以宰相之女的身份进宫，请务必准备好！"
"请放心，我们美人坊可是有信誉的。"
"但愿如此。"他可恶的丢下这麽一句，便消失无踪了。
"......算了，看在五千万金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3
一个月後，天启帝李言德立当朝宰相田辉之女田青阳为後，入主百花殿，普天欢庆。
但只有一个人不高兴，就是我！
因我名为"青阳"，以春天为名，所以便让我入主百花殿。人家的宫殿名称都是雅致的很，偏偏我的殿名好似青楼妓馆，让我极端不爽！我承认，我对这一点有著非同寻常的执念！封後大典後，我黑著一张脸坐在殿内，耳边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嗯？流言蜚语吗？
皇宫是个寂寞的地方，所以宫中的八卦会比任何地方的都多！两个小宫女，便足够撑起一台戏。她们从宫外谈到宫内，从太後娘娘的簪子谈到民间最流行的帕子，当然，更谈到了"英明神武"的皇帝与"娇豔如花"的皇後。
哇靠，不听不知道，原来我这皇後没上任，在宫中就已颇有名气了。原本皇後这位子有嗯，一、二、三......大约八位极受宠的娘娘抢著要，大家明抢暗夺，为了笼络帝王的心也不知花了多少玲珑心思，三年来却丝毫没有动静，甚至连一位娘娘都没有生下小皇子，这也使战况愈发白热化。谁知，一个月前皇帝竟突然宣布要立後了，大兴土木新建百花殿，独门独院，明显对新後极为重视，金屋藏娇。据说我这殿内的所有陈设物件都为国库内的珍奇古玩，主殿更是有帝王亲题"泽被天下"的金匾。只因新後以春天之神为名，意在皇後足以母仪天下。乖乖......不得了呢......竟丝毫不怕犯讳，把这种帝王专用的词放在後殿之中，我又想到了在我美人坊里，李言德亲扯黑幕一事，这类大胆的事，也只有这种张狂之人才能做出来。只可惜了那麽惹人怜爱的弟弟的面孔......
不过，只为一个花瓶皇後费尽心思，怎麽看也很奇怪。来美人坊的客户，其理由不外乎就几种，若是放在帝王家......我脸色更差了，五千万金......我似乎还是吃亏了！
我环视殿内，心里盘算著要搬多少古玩回去才能保本。
这时候，随著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门被打开了。
我的大客户走了进来，他示意左右退下，将喧闹的喜庆关在门外，诺大的殿内只剩我们两人。
我嘴角轻扯："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
他拣了张雕花椅坐了下来："你知道便好。"
我白眼一翻，决定当自己什麽都没问也什麽都没听到，只是爱怜地抚摸著应该是前朝古董的雕花大椅。过了一会儿，才满足的开口："租金太少，我要加价。"
"哦？"他挑眉。
"哼。"我并不准备与他打哈哈，"工作难度似乎不符合签订时所约定的。我干得可是不讨好的苦力活呢。"
"你发现了。"他也不意外，"不过这个任务也只有你这样的聪明人才能胜任呢。"
"这是自然！"我手指敲著桌子，"哼哼，八位宠妃，都无一诞子，也无一立後。看来你倒是把生活分得很清楚！"
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这个任性的人！我无奈的摇摇头。他坐拥天下，坐拥美人，却不对任何人交付真心，甚至不愿优後宫产下任何一个他计划外的孩子，纵然他有八位宠妃，也只是如养猫似的圈养著，然而後宫不能无主，一国也需要一位母仪天下之人。闹得凶猛的小猫是绝不配这个位子的，他也决不会让他视为万物的後宫中的任何一人担任这个重要的位置。而对他这种认真的人来说，皇後这个名词更倾向於官职。他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来扮演皇後这个角色，而且亦是不眷恋"皇後"这个称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