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枫凌夜

"我......我......打不过你......"
冯弈心想：你要打得过我，我就真不该叫冯弈了。
"你先别说话。"
"我......我也说不过你......"
瞳雨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冯弈真没想到今晚的瞳雨会这么不一样，竟然还会顶嘴，确实是不能小觑乖巧的小白兔。
"我今晚只是心情不好，刚才的话说重了你别在意。"
听他这么说，瞳雨也明白，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失态了，毕竟冯弈再怎么对他大声呼喝，也是曾经有帮过他，他那样确实是过份了。
"对......对不起......"
瞳雨总算是不生他气了，刚才的瞳雨确实把他吓了一跳，他还真没见过瞳雨像刚才那样激动，看来自己今晚是真的伤了他自尊心。
"去洗个脸，瞧你哭得像个女人似的。"
"我......我才不是......"
瞳雨把声音压得很低，连冯弈在他跟前也没听清，不过他的样子倒是可爱极了，活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白兔。
当晚冯弈还是不放心，在瞳雨房外站了有几分钟，确认他没事光灯上床睡觉才安心回房。
人一旦陷进去了，是不是连自救也觉得无力了。

十八

冯弈刚在电脑前待了半天，双眼疲惫，只想闭眼休息一会，不料此时手机响了，心里暗自咒骂打来的人真会挑时间。
"喂。"
（是冯弈吗？我......我是瞳雨。）
一听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冯弈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其实就是眼睛有些累，精神倒还不错。
那晚过后的第二天，瞳雨照例早早给他买早餐，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以及行为看出些什么。
他应该不会是真想搬走吧？昨晚确实是他错了，不应该拿瞳雨出气。被冯瑜发现自己的心情是很糟糕，但他也没理由拿瞳雨当出气筒。
昨晚他也想了一晚上，瞳雨拿他当朋友看，他自己却拿他当下人看，自己是少爷出生没错，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也是平民一个，他说得对，自己凭什么瞧不起他。更何况自己是喜欢他，这一点他不否认，只是害怕被对方看出什么，总要对他呼呼喝喝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确实是有些糟糕。
后来也不知道自己脸皮是不是突然变厚了，竟然主动说他们俩是朋友。瞳雨听完后还一脸茫然，弄得他当场真想找地方钻。
可没想到瞳雨会以为自己听错，还反问了他几次，最后无可奈何随便"嗯"了声，混过去了。
于是，两人因为那天晚上的"争执"，关系突飞猛进，从原来的屋友关系上升至朋友关系。虽然"朋友"对于冯弈来说并不值钱，不过也算是进了一步，总比原地踏步强多了。
前两天他把电话告诉瞳雨，说是有什么要紧事就打电话给他，瞳雨也没说什么就记下来。等了半天，瞳雨才想起把电话也告诉他，冯弈差点气到吐血，当然也只能心里生闷气。
这会打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今天有空吗？）
"我看看。"
张秘书给他的日程安排里今天倒也没什么工作。
"嗯，有空。"
（我......我被录用了，下星期可以去公司报到。那个......我想请你吃顿饭......）
"在家里？"
（不......我们出去吃。）
瞳雨想了想，又补充说，
（到餐馆吃......）
冯弈在这边心里偷乐着，这家伙对他还不错，找到工作还想着请他吃饭，他当然求之不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瞳雨刚接到录用的通知就开心得说不出话，激动了半天才想着要感谢冯弈，最后决定大出血也要请冯弈吃饭。
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是朋友，冯弈也帮了他这么多忙，他是应该感谢冯弈的。
约好吃饭的地点，瞳雨因为没事做提前先到那订座。
冯弈没到下班时间就提前走了，张秘书也好奇他们的冯经理今个儿怎么就早退了，真是罕见，不过八成也是佳人有约。
到那的时候，瞳雨已经在那埋头看着菜单，不同的是他只是坐在餐馆一个普通角落，幸亏他眼精，否则要一时半刻找到他还真得花些时间。
敲了两下桌子，瞳雨才知道他来了。
"你来啦。"
冯弈没说话，看他桌上空空的，也不知道该叫喝的，打响手指示意让侍应端茶水过来。
瞳雨见他比自己熟悉觉得挺丢脸的，这种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拿着钱包惴惴不安地来到这里，可一想到找到工作也多亏冯弈也就豁出去了，以后再把钱省回来就好。
"来了多久？"
"嗯，不是太久。"瞳雨把桌上的菜单递到冯弈跟前。
"今天我请，想吃什么随便点。"
瞳雨少有的大方，冯弈不免想起刚来时两人还是因为一碗方便面才开始说话，现在想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冯弈看了看单上的价，对他来说不贵，甚至说不上什么，可对瞳雨来说还是价格高了些。特意在低价位的菜单那扫了几眼，惹来瞳雨的注意。
"我......我付得起，看这边这些......"
这话加上那信誓旦旦的表情还真是可爱，冯弈心里想着。
"来几个小炒？"
"吃快餐吧。"知道他省钱省得厉害，平时晚餐的菜还都是冯弈出的，这会出来一两百是肯定的，吃小炒也确实难为他了。
"不必客气的......小姐！！！"瞳雨朝那边的女侍应招了招手。
"来个......酸甜排骨，嗯......再来......煎酿豆腐，再来个......炒菜心......"看了看冯弈，见他只望着自己，没在看菜单，便问了句，
"其他的你来点。"
"不用，你点就好。"
两人客气得连一旁的女侍应都觉得两人感情好，就更别说此刻冯弈的心情。
瞳雨对他是没了以前的胆怯，说话也不再吞吞吐吐，可见他真的很在乎朋友。朋友能改变他整个人，让他来当这个朋友也不错，虽然离他的目标稍微远了些。
冯弈心里苦笑着。
"我们这里的姜葱鸡不错。"女侍应见客人的视线还在菜单上犹豫不定，开口介绍道。
"那就要这个吧，再来一煲汤。"
"要哪样？"
"这次你来点吧。"瞳雨虽然觉得上边的价格确实比他平时一顿饭要贵上几十倍，但第一次请客也不能太寒酸。
"紫菜蛋花汤？"这是价牌上最便宜的汤，冯弈要这个可不是因为他喜欢，着实是为了瞳雨的钱包着想。
瞳雨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冯弈，一旁的女侍应不免对这位长得俊郎的大帅哥另眼相看，只能不可思议地拿着写好的餐单离开。
"你......你喜欢紫菜蛋花汤？"
"还行。"
瞳雨心里暗自感谢冯弈，如果是叫那些滋补的汤，那可是几十块一煲。
这一顿两人都吃得挺开心，虽然要掏钱包的瞳雨还是对那些即将飘走的钞票心疼，但用得对头，请朋友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其间瞳雨多次想对上次的事情道歉，但因为冯弈一直专注于吃饭，也不好打扰。

十九

车里播放着音乐，瞳雨心里也跟着轻哼几声，但毕竟是坐着别人的车，不敢过于放肆。
冯弈觉得瞳雨挺喜欢这首歌。前几天在公司听张秘书在午休前播一首不错的歌，平时不怎么关注音乐的他，却觉得这歌的调子确实不错，后来图个方便就让张秘书刻张带有这歌的牒给他，于是便好奇地问着瞳雨。
"你喜欢这首歌？"
"嗯，是一首韩语歌。"
"哦？"
冯弈倒没注意这歌是韩语歌，只是一听像日韩，也没深究，纯碎只是喜欢那调。
"那你听懂了？"
不是看不起瞳雨，只是，在此之前，他还没听说过瞳雨懂韩语。
瞳雨连忙摇头，他哪是听懂，只是在兼职的时候，他给补习的那女孩一边在写功课，一旁播着这歌，重复地播着，听多了，他自己也跟着调子一起哼，至于歌词里讲些什么，他是真不知道。
"呵呵......"这倒不是嘲笑瞳雨不懂装懂，只是觉得他的表情挺好笑的。怎么说了，不是滑稽，而是有趣。
被冯弈笑得有些尴尬，仿佛那笑声在嘲笑他不懂装懂。不自然地将目光转移至窗外。
"今天怎么这么好，请我吃饭？"
这话虽然问得有些迟，但也只当作饭后闲聊调调情，这车内两人确实没什么话好说，气氛也显得有些尴尬。
"我这是......刚找到工作，我......"
几天不见的结巴，在这会又发作了。
"好了，我知道了。"
他是明知故问，本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自己爱听的话，现在却令他尴尬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问。
"冯弈......"
"嗯？"
"谢谢你......还有......"瞳雨想了想，忒是不好意思说。
"还有什么？"见对方吞吞吐吐，他心里倒是着急。
"还......还有对不起，上次我......"
冯弈可真算是白高兴了，原以为道谢后会有什么好事，结果对方送他三个字：对不起。有句话真说得没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们不要再提上次的事，OK？"
见冯弈似乎不大高兴，瞳雨"嗯"了一声，也乖乖地坐着。
车停了下来，瞳雨抬眼一看，原来是绿灯。看着斑马线上的人走过，顺着他们走去的方向一看。
"冯弈。"冯弈转眼望向他。
"你能在那边把我放下吗？"说着，还指着窗外某处。
冯弈偏着身子顺着瞳雨指去的方向看了看，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那里怎么了？"
瞳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冯弈说小家子气，可是这机会还是少有，他想去那看看。
结果冯弈看到那方向是一个百货，广百百货，外头有横幅挂着"买满100元送50元现金"。顿时明白了。
出乎瞳雨意料，冯弈竟然没说什么就答应了。红灯一亮，车就朝那方向驶去，瞳雨心里是千万个感激。
只是，冯弈似乎没打算在门口就把他放下，而是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好再让他下车。最让他觉得莫名奇妙的是，冯弈也下车。
"怎么？我不能去？"见对方一脸疑惑，好笑地挑逗了一句，弄得瞳雨不好意思之余连声说着"不是"。
据上次带瞳雨出来逛街买衣服为面试作准备也有一个多星期，这回算是第二次了吧。虽然外头的横幅吸引了不少人进来抢购，眼前也确实一片人山人海，他也不大愿意逛，不过反正他来的目的也不是购物，也不在乎这些。
相比之下，一旁的瞳雨比较激动，好奇的眼光四处飘着，却漫无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买些什么，只是单纯想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并且也在这促销的活动中。
看着一旁的人只是左看右看，偶尔停留一会，看了几眼再离开，逛回来再看几眼，再离开。
冯弈是很少陪人逛街，尽管是以前有女朋友，也尽量不让女朋友有机会抓他陪逛，他知道女人特别麻烦，总是在同一个地方逛上几次，想要的舍不得买，却也舍不得不买。就这点，让他坚决拒绝与女人逛街。
这回倒好，让他见识了什么叫住家男人。看东西总要看个透，看了喜欢再看看价牌，物美价廉，要了；价格高了，半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心里不禁想着，家里稍稍不济的人都像他这样，还是只是性格使然。他不得而知。
家用厨具区逛完，接着生活用品区，再而后是超市。
逛了大半天，瞳雨手中的提篮只有一支牙刷、牙膏、一条毛巾，冯弈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让他推车他说不需要。
瞳雨现在才发现冯弈一直只在他身边逛着，什么也没买。
"冯弈，你不去别的地方逛逛吗？"
"为什么？"虽然这一句反问有些问非所答，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到其他地方逛。他碍着他了？
"你到现在还没买东西......我其实是不是耽误你了？"
原来这家伙又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妨碍到他，真是笨！看不出来今天他冯弈是出来陪逛，真要买什么，见到就拿，哪像他还犹豫半天。
笨，真是笨得可以！！！就他笨，就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是他自己也是笨，明知道他笨还指望他能明白，应该说更笨才是。
瞳雨又悄悄地将头垂下，生怕又惹冯弈不高兴，最近他是没有再对自己大声呼喝，但只要他脸色稍不好看，瞳雨就觉得是他惹他生气了。
难得有人肯做他的朋友，他高兴也来不及却又生怕把仅有的这位新朋友给气走了。他珍惜这位得知不易的朋友，也知道他肯和自己交朋友是委屈了他。
他发誓再也不像上次那样乱发脾气，显然那晚自己的表现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许是这段日子心里憋着的事太多，那晚就这样爆发了。
正因为这样，瞳雨更觉得对不起冯弈。
此时，不远处传来喊声。
"瞳雨？"
冯弈比瞳雨的反应要迅速多了，一听那声音便朝声源望去，这里虽然人多，但也能看到来人的模样。

二十

瞳雨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便也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仔细从人群里搜索熟悉的人，瞳雨似乎看到了喊他的那个人。
原来是明哥。
"明哥。"瞳雨见是熟人，也上前两步，倒是冯弈站在一旁有些不爽。
"哎哟，我说怎么这么像你，原来还真是你呀！"
"嗯，你也在这买东西？"
"刚好看见这有促销活动，就来了。"
冯弈看着眼前两人居然是"臭味相投"，还有说有笑，心里怎的都不是滋味。他现在倒像是被凉在一边，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那天你走了以后，陆续也有几个同事走了。"明哥有些惆怅地说着。
"为什么？"
"能为什么，那些人都是平时不怎么识相的人。"
冯弈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在拐个弯说瞳雨不识相。尽管他确实是那种人。
瞳雨倒是没注意到这点，只是觉得那些和自己同样失业的人很可怜。
"其实我现在也没在那做了。"
"为什么？"瞳雨不解，明哥在公司里也算是工作了有些时日的前辈，在那也做得不错，怎么突然就没在那做了。
"你不知道吗？公司被起诉了。"
"呃？"
"听说许多客人都得不到理赔偿，我在那好歹做了一年多，这种现象也是前阵子陆续才发生。"
听明哥这么说，瞳雨算是明白了些。
"听说是上头的老总私吞了许多账款，而且好像也听说他欠了不少钱。"
听这个叫明哥的人这么说，冯弈一脸恍然大悟，那也难怪瞳雨会被解雇。
"那经理为什么......"
"那当然是一伙的。"冯弈终于开口插话。
"没准你们走后，就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明哥见这位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没想到一开口就说到重点。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老总私吞了那些账款。"
"随便给你们安个罪名还不容易，就像你们拉到客户也签了合同，款也过去了，最后那笔钱又没了，怪谁？只能怪营销人员，留不住客户。"
冯弈边说还边暗骂着瞳雨单纯，随便找几个平时业绩不太好的人就可以混过去了，这家伙真是入世未深，不知道世途险恶。
瞳雨这下算是明白了，虽然平白无故丢了工作，不过幸好刚找到新的工作。
后来明哥还有事就先走了，倒是冯弈还是心有余悸，他在猜测这个所谓的明哥和瞳雨是一层怎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