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仰望星空,悠悠地笑:"你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却很有自知之明。的确,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单风炎,这是你唯一的优势,也是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
"单风炎势力太大,实力又深不可测,他是我们任何人的阻碍,除掉百利而无一害。太子,你可想好了呢?他是你最大的庇佑,倒了,你会很麻烦。"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既想除掉单风炎又想得到他手中的势力。"
"燕羽军不是那么好吞的。"
"有你们几位无论武功胆识才智身份地位势力都在我身上的盟友不是么?"反讽道。
阎千重莞尔一笑。
坦城相对后,彼此间,有的只是利害关系了。
我用一晚上时间回忆和单风炎的点点滴滴,我承认我对他动心,喜欢他不为人知的单纯,迷恋他销魂蚀骨的肉体,可这些替代不了我对舅舅的感情。
从七岁那年开始积淀的感情,是与单风炎七年的激情替代不了的。
单风炎的地位与势力是我现实中的依靠,虽是太子身份,却有着尴尬的血缘,人际关系淡薄,能力平庸无奇,偏又高傲自负目中无人,在群臣眼中,只不过是靠着单风炎坐稳位子的无能太子罢了。
而舅舅,是我心灵上的依赖,无论别人怎么看我,我皆不在意。因为在我心中,能看到的人只有舅舅,他比任何人都疼我爱我。七年来,小心翼翼地将他藏起,揶起,埋在内心角落,可再怎么努力地遗忘埋没,只要一听到舅舅的名字,心里的悸动依旧不变,如一颗石子丢在平静的湖面上。看到舅舅,更是失控地无法保持所谓的"冷静自持"。
舅舅是我最重要最重视的人,是我唯一想得到的人。
可父皇同我一样迷恋他,他已经拥有舅舅三十多载,足够了,父皇除了是我的父亲还是我最嫉妒的人,也是最大的敌人。
而单风炎,他迷恋我。只要他掌握权势的一天就不会允许我有别人,他的占有欲是我最大的麻烦也是最大的优势。
我的目标是登上皇位,坐拥天下,一呼百应,而不是象父皇那样,只有单风炎应了,百官才应。
还有我的野心,打败离国皇帝顾青椋!
所以,炎,不要怪我无情。
权势,我要,你和舅舅......我也要。
脑里蹦出这么个想法后,就睡了。
一觉天亮。
第十二章 迷途的小孩
"太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还好。"
阎千重意有所指地说,我淡漠地答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也练"狐魅散",否则怎么自己的心思总被他看穿般。
昨夜入睡前突然的想法令我豁然开朗,于是我问阎千重:"阎宫主,假如你爱着一个人,却又想跟另一个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左拥右抱如何?"
"什么如何,本宫只跟心爱之人在一起。"
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但从他讥讽的眼里我清楚他明了我的心思。
"阎王宫里的女子不都是宫主的女人么,宫主若只跟一人在一起,如何对得起其他人。"
"太子将来会有三千后宫,你打算个个都宠幸过去么。"
"喜欢的话就会。"
"你那不是喜欢,是泄欲。"
"随你说,我喜欢舅舅,但我不会碰他。"他是那么地圣洁美丽,而我迟早会拥有无数美人,不想玷污心中最纯洁的人。唉,怎么说得自己很脏似的。"可单风炎不同,我用身体爱他,而心给舅舅,两不误不是么?"
"你直接说想鱼与熊掌兼得罢了。可惜的是,单风炎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好自为之吧,太子。"
阎千重冷冷地丢下一句,远我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道:你生个什么气,一个连情都不懂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再更改,况且,九五至尊左拥右抱有何不可。
只要一想到可以同时拥有舅舅和单风炎,我心情仿佛飞上天,愉悦得连一个劲在傻笑都不自知。
白天官道上渐有行人商旅,我和阎千重前进地很慢,近乎游山玩水。看路线,是去燕国,目的地是哪里我没问,他也没讲。气氛一直压抑冗长,他平日总是笑盈盈的,突然冷淡下来气势凭地增长几节,让人大气也不敢喘。
比起父皇,他更象天下至尊。
评定后,越发觉得这人危险,他日若无用处必杀之而痛快,前提是,能杀掉他。
唉,阎千重也是个令人头痛的主,善恶不辨,喜怒不分,最重要的是,立场暧昧--与他联盟的是父皇,他却帮我铲除单风炎,我可不认为他会不知道父皇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可在单枪匹马,武功不如人,对方也无危害性的情况下,只能僵持这种状态。
思索着,前方的骚动也未引起我注意,随月却很有灵性地停下,长嘶几声。
我回神,听前面的阎千重道:"去看看吧。"
原来是一支商旅与一个小孩引起的骚动,路人上前围观,造成山道堵塞。
我不耐地想喝开那些人,又一想,未免有失身份,就忍了,但看阎千重怎么做。
然而,整日在阎王宫闲惯了的阎千重悠哉地看起热闹,满目兴味,让我想大骂浪费时间,无聊。
间歇着,商旅与小孩的争吵声传入我耳里,正确点说,是商旅在吵,小孩默不做声,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足以惊吓无数路人。
第一句是:"放人。"
第二句是:"否则,我杀了你们。"
不同于一般小孩的稚气幼嫩的童音,小孩的声音,细细的,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得不象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那商旅的领队被小孩的话一唬,呆楞片刻后,恼羞成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走开就算你是小孩我也对你不客气!"
话音刚落,小孩二话不说地上前,举手,瞬间,领队的气管被手刃割破,不敢置信的眼珠还在眼眶内转动,随后轰然倒地。
这一突变,路人吓得没有看热闹的心思,纷纷尖叫着落荒而逃,徒留想看热闹的我和继续看热闹的阎千重。
商旅其他的人员见领队的惨状,也吓得屁滚尿流,有几个胆大的还想挥刀迎上,被小孩一记眼刀瞪过去,吓得当场昏厥。
那眼神,与其说是凶神恶煞,不如说是可笑的威胁恐吓,只是配合刚才那一幕,吓得那群大汉岔气过去。
而我则被这小孩幼稚的举动吸引,毕竟是小孩,瞧他浑身脏兮兮,身上穿着兽皮,怕是住这附近森山老林的"野小孩",力量异于常人,却也单纯好利用。
小孩走到商旅队伍中的一个车笼前,掀开黑布,一群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在阳光下曝露出来,衣着仅着寸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小孩两手掰开铁笼,对其中一个小孩道:"出来。"
那小孩瑟缩地爬出来,怯怯说道:"可不可以让他们也出来。"
小孩点头,然后车上其他小孩皆欣喜感激地看着他。
小孩从怀中掏出一个吃了一半的馒头,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谢谢你的食物,我从没吃过呢。"
没等那小孩回应,他又道:"老不死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你给我吃的,我放你自由。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麻烦。"
说完,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一半,张望四周片刻,颐着脑袋思索片刻,圆溜溜的眼睛满是疑惑茫然,嘴里嘀咕道:"又迷路呢?奇怪!早知道该听老不死的话不到那鬼森林去了。"
又向前走了几步,忽摇摇头,原路返回。转折进山道旁的森林。片刻,小孩挂着满身树叶出来,大大的眼睛越发迷茫,小小的嘴嘟着,十足的迷途小孩。
最后的最后,小孩在原地蹲了下来,低着脑袋看地上的蚂蚁。
我确定他迷路了。
我摸摸藏在怀里的糖果,用特制的油纸包着,不易溶化,清爽甜蜜,单风炎的最爱,我为哄他时刻在怀里备着。刚才看小孩一个破馒头都啃得那么津津有味,更何况宫内御厨才做的出的珍品。
打开油纸包,香甜的气味溢了出来,若是单风炎,肯定会两眼放光地扑上来咬走他,顺便把我的手一起舔咬着,色情地马上来一场。
而小孩,闻到甜味,嗅嗅小巧的鼻子,两眼放光地盯着我手心的糖果,一个饿狼扑虎,糖果连带我的手被他尖尖的虎牙咬住,血味盖住甜味。
小孩津津有味地舔着我的血,舔够了,止住血,意犹味尽道:"我还要。"
张嘴,又一口,疯狗似的。
手心传来的疼痛与小孩满足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暗叹倒霉。
这小孩,绝对是个"野人"。
小孩是好骗容易拐带的,给他点甜头后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哪怕只是为了我怀中的糖果。
来到驿站,要了两个房间,我和小孩一个,阎千重一个。
找来小二打了盆洗澡水,打算把脏小孩洗个干净,否则不让他上我床睡觉,睡门外去。
小孩起先看到热水还会皱皱鼻子,疑惑道:"热的?要煮什么?"
"你。"
我道,一把抱起小孩把他丢到盆里去。小孩受惊地抓住我,尖利的爪牙穿过衣服撕破我的皮肤,我倒抽口气,狠狠地把他按水里去,小孩挣扎地更厉害,指甲陷得更深。
我先受不了疼地放手,小孩从水里腾出,气得一口咬住我,报复性地使上看家本领--狗咬人。
我看着颈间小孩的脑袋,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单风炎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咬我脖子。
小孩咬够了,气撒出了,方才满意地松开口,老实地坐回盆里去。
被水冲净的小脸蛋露了出来,我怔了。
小孩脱去身上兽皮,搓着身体。
伸手扯小孩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脸蛋,犹不敢相信道:"......单风炎!?......"
小孩疑惑地抬头,啪掉我手,继续搓身体。
我难以抑制地抱起小孩,上上下下打量小孩,确定这小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
良久,艰难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的身体裸在空气中,冷了,瑟缩了一下,顺势依过来。听到我问,咕噜道:"臭小鬼。老不死都这么叫我。"
我翻过小孩,掰开他臀瓣,记得单风炎这里有颗痣......
还没看清,小孩一脚踹我脸上,瞪着眼凶神恶煞道:"你干嘛!"
呃......看屁股。
这时,阎千重边说着"太子,那小孩来路不明,你......"边推开门。
看到我们这一幕,微怔。退后,关门。
半晌,阎千重叩门:"殿下,草民求见。"
语气恭敬,言语谦逊。
我翻个白眼,装吧你!
****
小孩气我摸他屁股,还不让穿衣服,气呼呼得厥起个屁股给我看,小脸鼓着不理我。
我感到好笑,用糖果哄他,小孩心满意足地抓着糖果爬上床睡觉。
帮他盖好被子,我和阎千重双双来到驿站的后院。
"单风炎在禁地森林还未出来。"
"哦。"
"你要把他带身边么?"
"恩。"
"他不一般。"
"我知道,他的力量更不一般,我想要。"
"还有他的脸,等他长大了还可拿来当宠物对么。"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我可不忘上次他叫我娶他五岁女儿的事,"我不至于变态到对五六岁的小孩感性趣。"
阎千重看我一眼,又别开目光,道:"小孩总会长大。"
"也是七八年后的事了,我可没耐心等那么长时间只为了吃一个小孩。"
"换作我,会。"
"那只能表明我没你变态。"
"呵。我等了一个小孩十几年,至今还没吃掉他。"
"......"
"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与我何关?"
"无关。"
......
很奇怪的,我和阎千重无话可说时,半个字也不愿跟对方说,话匣子一打开,说得话又比谁都多。即使都是些无聊没意义的话题,可聊着聊着,恍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往往回过神,已两三个时辰过去。
我给小孩找了一身合体的衣服,是阎千重弄来的,他女儿的衣服。小孩长得浓眉大眼,粉嫩可爱,分不清男女,本人又男女不分,穿上女娃娃的衣服漂亮到令人惊叹,真想抱回家养一个。
如果那张小脸没那么臭,仿佛天下人欠他钱似的话会更好。
"燕炎,你以后叫这名字好吗?"
小孩没名字,我给他取一个,心里把他当成自己和单风炎的孩子来看待,名字也就各取一个字。
"不好。"小孩特不给面子地拒绝,"我不喜欢这个,喜欢你昨天说的那个。"
"恩?"
"单风炎。我喜欢这个名字。"
"咳,这个名字有人叫了,你换别的,燕炎多好,我叫你小炎。"
"不好,我不要,就要那个。"
小孩固执起来真是讨厌,我只得妥协道:"单风炎就单风炎,但我还叫你小炎。"
"好。"
小孩就是好骗,反正都叫"小炎",我叫得是燕炎的"炎"。
小炎说他活了六年......这是什么话,六岁就六岁。住在森林里。我将询问的眼神看向阎千重,他皱着眉没说话。跟他一起住的人还有好多,但他不记人,因为连回家的路都记不住。
我好声哄他等办完事就带他找回家的路,小炎一开始不依,闹得要回家。阎千重脸一板,他没了声,转身挤眉弄眼地要我带他回家,我当没看见。
阎千重不喜欢小炎,甚至带着敌意。我知道他是怀疑小炎的身份,我也怀疑,但求贤若渴的我就算这小炎是单风炎的私生子我也认了。
令我头痛的是,小炎在森林里长大,与世隔绝,很多事情都懵懂不知,完全不懂人类与动物的区别,男与女的区别,筷子与木棒的分别。
每次一看到他用手抓饭吃,我就得叹道:"野人再进化也成不了人类。"
小炎不懂我讲什么,但知道不是好话,往往都是凶巴巴地瞪着我,没把我吓死,旁人倒吓得不轻。
好在,我的精神洁癖不允许同桌人采取野蛮的方式消灭食物,强迫小炎学会用筷子,小炎很有本事,从双手拿筷子刺破碗碟刺穿桌子,到单手单筷插食物只花了一天时间。不用几天,已会笨手笨脚地用两根筷子夹菜。
空闲时,我也会教他读书习字,但由于自己在这方面就不精通,教着教着就睡着,醒来时,见小炎趴在桌上象模象样地在那写字,我拿起来一看,道:"我还是拜你为师吧。"
小炎握着毛笔,眨巴着眼睛,道:"我看阎千重写了一遍,就会了,很聪明吧?"
聪明,聪明到令人发指。除了吃饭穿衣等生活常事学得不伦不类,其它东西一看就会,不学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