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蹦出来一般,傻傻的看着那尽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不觉竟是痴了。
明亮的眼忽然睁开,轻尘的心‘咯噔'一跳,竟在一瞬间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是,明明他才是那个被亲的人吧?
心里有些恼,却又不知在恼些什么,轻尘扬起头,睁大眼,气势十足的瞪着莫寒天,却不知他这孩子气的模样配上那绝色的容貌最是让人心神荡漾。
莫寒天眼色深沉,垂下头抵住轻尘的额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小轻尘,你要是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哦!"
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情欲让轻尘吓的浑身一哆唆,有些瑟缩的往后挪了挪,却又被莫寒天拉了回去,低浅的叹息带着浓浓的爱与淡淡的愁在他的耳边悠悠响起。
"别怕我,别躲我,别离开我!轻尘,我不在乎失去任何东西,却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轻尘,我要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完全抓住你?轻尘,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那样深沉的痛,那样沧桑的无奈,那样浓烈的爱,即使什么都不记得,轻尘却仿佛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眼中泪光迷离,轻尘伸出手环上莫寒天的脖颈,将脸贴上对方刚毅的面庞,在他耳边细细的喃呢。
"我不会怕你,我不会躲你,我不会离开你!。"
那是我对你的承诺,那是我对你的誓言,用我的灵魂,用我的生命,用我所有的爱发誓,生生世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马车停下,轻尘当先跳下马,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红晕,却在看到候在乞天楼门前的冷冬霜时一下愣住。
叶纵轩赶上去笑着问道:"三小姐不是应该回冷月堡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冷冬霜却只是盯着轻尘,眼神幽暗:"轻尘,可以谈谈吗?"
轻尘看了看莫寒天,见对方没有表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有事要说,不如进去坐坐吧。"叶纵轩一边说着,一边让下人将轻尘和冷冬霜引到湖心亭去
看着朝湖心亭而去的两人,叶纵轩皱了皱眉:"这冷三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小尘儿这般在意?"
"梅精--冬霜。"
"啊?"
面对叶纵轩的疑惑,莫寒天却没有再做解释。莲精--青碧与梅精--冬霜曾是轻尘的贴身女侍,虽只是精怪,却因为整日与轻尘相伴而拥有比一般仙人都强大的力量。在旦的记忆中,冬霜少言寡语,冷若冰霜,却总是在他出现的时候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是因为觉得旦抢走了轻尘吧。
哼,不过是个下等精怪,如果不是轻尘在意,对创神如此无礼的她又怎会活到今日!没想到,她竟然会舍了千年修为甘愿堕为凡人等着轻尘!
多余!
感觉到莫寒天身边飘散出来的杀气,叶纵轩一边撮着鸡皮疙瘩直冒的手臂一边好奇的问道。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我说前两日你来了怎么不急着去找轻尘,原来是早就算到今天能遇见他!"
"我只是有这个预感,轻尘同样是创神,他的生命没有轨迹可循,以现在我的力量,还无法窥得天机。"
"你不是已经和旦融合了吗?"
"只是一部分......"所有的记忆和部分的力量。
"难道还需要什么契机吗?"
契机?他多半也猜的出为什么他无法继承旦所有的力量,也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旦,不过......呵!多可笑,他明明知道旦和莫寒天是同一个人,却还是希望能以莫寒天的身份去爱轻尘。可是......
抬起头看向天空中开始闪烁的群星,莫寒天的脸上露出哀凄的神色。
轻尘,恐怕,作为莫寒天的我终究是要违背你我的誓言了啊!
轻尘默默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同样沉默不语的冷冬霜,那娇媚的脸庞在这夜色中仿佛多了几分脆弱与无助,让人想要好好的去呵护,然而,轻尘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白天说了那样的话,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被他伤害的人呢?
"我还没有回堡里去。"
见冷冬霜忽然提到冷月褒,轻尘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我也叫他们先别将今天的事告诉爷爷,只说你被叶楼主邀来住一晚。如果知道你不肯回去,爷爷必定会很伤心吧,毕竟,你对他而言不仅是干孙,还是难得的知音。"
提起疼爱他的冷天立,轻尘咬了咬唇,移开了视线。
"我来的时候表哥其实也想来,却怕你连见都不愿见他,所以先回去了。"
"我......我......"轻尘‘我'了好几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还是垂下头。"......对不起......"
"......你总是这样,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也让人无法去恨......"
轻尘看到那美丽的眼中仿佛蒙了一层雾般,明明是看着他,却又仿佛越过他看向久远的过去。
"纯洁,善良,爱着所有的一切,包容所有的一切,对每个人都能露出最纯净的笑容,有时会有些小小的任性,却是让人心疼的不忍违逆你任何的要求。可是,轻尘大人,你可知道这样的你是多么的残忍?"
轻尘猛的睁大眼,他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所创造的生命是用怎样的眼神在追寻着你,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其他创神是用怎样的宠爱凝望着最年轻的你。呵,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绝美的容貌,悠长的生命,强大的力量,众人的宠爱,最强创神的保护,你什么都不缺,所以你可以毫无顾虑的包容着一切,爱着一切,可是,你却从不知道,将心落在你身上的人的痛苦,无法乞及,无法触摸,连看一眼都仿佛是煎熬。"
冷冬霜凝望着面色惨白的轻尘,痛苦与悲伤在眼中缓缓堆积,仿佛揭了伤疤的旧伤口,鲜血淋淋。
"轻尘大人,这样的你,又怎会知道,相思,是如何的痛苦!"
"不是的!我......"
轻尘猛的站起来,想反驳,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冷冬霜却仿佛不想再听,站起来淡淡的说道:"轻尘,再过三日就是爷爷九十大寿,你答应过会在爷爷的寿宴上让‘千年芳华'绽放,如果你还念及爷爷对你的疼爱,明天就回去吧。寿宴过后,我们不会再留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轻尘低垂着头站在亭子里,双手紧握,身子轻轻的颤抖。
"她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说?"
挥袖,转身,仿佛在回应那愤怒的低吼,池里的水猛的爆起,纷纷扬扬的落下,淋湿那泫然欲泣的脸。
他怎么会不懂相思?他怎么会不懂别人的心?只是轻尘只有一个,心也只有一个,他能够包容一切,却只能爱一个。只因无法得到,就要去迁怒吗?就要去伤害吗?她,凭什么?
看着那在落下的水中孤独的站立的身影,莫寒天的心一阵抽痛,飞掠过去将那单薄的身子搂进怀里。轻尘死死的揪住莫寒天的衣襟,将脸深深的埋下,却只是通红着眼咬着唇。
为什么要哭?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亏欠任何人!
他是创神,孤高绝傲,凌驾万物,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所以,他不哭!
可是,可是,他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要讨厌他......为什么要怪他......
感受着怀里的人儿因为忍着哭泣而颤抖不已,莫寒天眯起眼,紧抿的唇上杀气毕露!
轻尘忽然抬起头,慌乱的拉住莫寒天。
"你别伤害她!我......我......一定是我......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她才会......"
看着拼命在为冷冬霜找着借口的轻尘,莫寒天心里一阵阵的疼。
轻尘,这样的你,我要怎么去爱?我要怎么去保护啊?
紧紧的收着双臂,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搂入骨血,莫寒天叹息着吻上那红艳的唇,一次,一次,再一次,不想放手,不想离别。
只是,天命难违!
第八章 夜舞
冷冬霜的来访让轻尘的心里挺不是滋味,一时之间竟是无法下定决心明日到底是回还是不回,回去固然能让爷爷高兴,但他要怎样面对冷冬霜和贺秭非?一个对他有恨,一个对他有爱,这世间,为何总要有如此让人为难之事啊?而自己,又为何总是顾忌太多,不知不觉陷入矛盾之中?
"唉!"
轻尘叹了口气,嘴里的香酥饼不知为什么今日竟吃不出任何味道。
"小尘儿,一顿饭还没结束你都叹了十次气了。"
"啊?"
轻尘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一脸担忧的叶纵轩。
"小尘儿,有些事你若不想做就不要去想,顾忌太多反而会让自己难受。" 叶纵轩舀了碗莲子羹端到轻尘面前。
轻尘用汤匙搅着羹汤,垂头不语。
"干脆除了不是更省心。"
轻尘手一顿,汤匙敲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抬头往莫寒天那瞧去,果然是一脸森冷。
"我......我去看看金鱼!"
轻尘汤也不喝了,蹭一下站起来,逃命似的往东厢房而去,再这么下去,万一真把寒天惹火了那可不得了!还是等自己想清楚了再说吧。
锦玉那时因为伤势有些重,被凌凡救回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轻尘虽然晚饭之前听下人说他已经醒了,但还是小心的敲了敲门,听到回音这才推门进去。
锦玉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见轻尘进来才扭过头,将轻尘上下打量了一下,苍白着脸笑道:"我说过我们有缘自会相见,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轻尘在床边坐下,看着锦玉憔悴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对锦玉所有的认识都来自于莫寒天的叙述,在他心里,眼前的人,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轻尘点点头,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起锦玉。
锦玉伸手揉了揉轻尘的发,微叹了口气:"记不得就算了,对我而言,轻尘就是轻尘,不会就任何改变。"
这个人变了呢!
轻尘心里微微惊诧,总觉得以前的锦玉要更加......张狂与不羁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经历了太多的沧桑,满身疲惫。
"白虎印......你带着吗?"
轻尘从怀里掏出白虎印,盈润的白净珠子在他的掌中散发着幽幽白光,圣洁而纯净。锦玉伸手想去拿,却停在了半空,痴痴看着白虎印半晌,最终垂下眼,一边摇头一边收回了手。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我凌云观数年来为了守住这镇观之宝死伤无数,师兄为了这东西不惜杀师叛教,对我更是穷追不舍。圣物?邪物?又有谁说的清?不如舍了吧!"
锦玉像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般靠在床头,轻尘握紧白虎印看着对方紧皱的眉默然不语,一时间这房里竟是静的让人心都发慌。
"唉!"
重重的叹息声,却是两种声音重在了一起。锦玉和轻尘惊讶的对视,同时笑出声来。
"轻尘,想不想试试大人的消愁方式?"
"啊?"
湖心亭中,叶纵轩瞅着一脸烦躁的莫寒天,心里却止不住的想笑。他可是好久没看到这家伙露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了,果然还是轻尘厉害啊!
"纵轩,如果你再露出那种奸笑的话信不信我把你扔回坤云去?"
"咳......那个,寒天,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不用力量让轻尘恢复记忆呢?"
莫寒天看着满天星斗,拧眉,好一会才露出既像佩服又像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想,那个人......该说他不愧是由旦的思念凝结而成的吗?他所下的咒是专门针对我的,轻尘可以想起任何人,却惟独不会想起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轻尘能融合最后的白虎印成为完整的创神。"
"等一下,"叶纵轩摆了摆手,一边沉思一边说,"轻尘无法融合白虎印是因为那上面有旦下的禁制,而你是旦的转世,那只要你直接将那禁制解除了不就行了?"
莫寒天扭过头直直的盯着叶纵轩看,眼神古怪的让叶纵轩禁不住全身鸡皮疙瘩直冒,刚想开口让对方被在这么盯着他,莫寒天却忽然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扭过头看着星空喃喃自语。
"原来,旦,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包括‘他'对轻尘下咒的事,包括我无法完全融合你的力量解除禁制的事!旦,你在怕什么?呵呵,怕轻尘成为创神后看到‘莫寒天'的未来而阻止吗?怕‘莫寒天'彻底的取代你吗?哈哈......旦,原来,你也会怕!你也会怕啊!"
叶纵轩完全听不懂莫寒天在说什么,只隐隐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皱眉,刚想问的详细点,一个侍女急冲冲的跑过来,慌乱的大叫。
"楼主,不好了,小公子他......"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边一阵冷风,莫寒天已没了踪影。叶纵轩看了看吓的目瞪口呆的侍女,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理她,径直朝东厢房而去。
轻尘在发酒疯!
这是叶纵轩赶到后看到轻尘和锦玉每人拿着个酒瓶站在房顶上哈哈大笑时的第一感觉。
偏头看先到的莫寒天,脸色要多臭有多臭,再看直挺挺的立在一边的凌凡,面无表情的仿佛他根本就没感情。
"我说,你不是一直跟着小尘儿吗?怎么不阻止他?"
凌凡眼都不偏,直勾勾的盯着在房顶上走的东倒西歪的轻尘。
"神君让我站在这儿不准动。"
我OO你个XX!他说不准就不准!你没脑子啊!
叶纵轩刚想辟头辟脸的给他骂过去,房顶上的轻尘忽然站定,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如墨的夜空,夜风萧瑟,寒意侵人,在那苍凉的夜色下,白色的单薄身影孤独的屹立,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一般,让叶纵轩心头猛的一酸。
"长相思......"
低浅的声音缓缓吟唱,在夜色中缭缭如烟。
"长相思,催心肝。"
长袖招舞,踏步凌空,黑发在夜色中纷飞如缎,飘飘渺渺。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抬手,折腰,黔首微扬,仿佛望月长叹,白玉似的脸庞上凄容满布,白衣在夜中孤寂的翻飞,如泣如诉,似断非断,勾的人心儿仿佛那细长的琴弦,拨弄之下,轻轻颤抖。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一句期盼,两句愤怨。明明相思如斯,明明衷肠互诉,明明咫尺可触,却上有青冥下有渌水!相见而不相守!白衣轻旋,风声猎猎,黑发狂舞,娇容肃然,纤指成剑直指苍空,双足弹跃怒震荒野,身姿旋舞如疯似癫!破青冥!枯渌水!狂歌傲舞,睥睨众生,这世间万物,耐我何?耐我何!
然而......然而......
"天长地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