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夕呢?"
凌少涟醉的两眼都发直了竟还记得来此地的目的。
"夕夕在楼上呢。公子你这段时间都没来看她,她可是整整瘦了一圈啊!看的我这做妈妈的都好心疼!"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用绢帕抹着眼角,不知情的还当真会以为她是将这醉云楼的姑娘当亲女儿般待。但这烟花之地,爱心,良心又值得多少银子?一旦进得来,不过是老鸨手中的摇钱树,当真有一日年老色弛,再也无法伺候人,不过是当成一枚无用的棋子随意抛弃罢了。
凌少涟不等那老鸨唠叨完,猛的一推,摇摇摆摆的朝夕夕所在的阁楼走去。老鸨尖叫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陆默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一把将老鸨扶住,谁想那老鸨竟顺势窝在他怀里直抛媚眼,吓的陆默手一松,任由对方倒在地上直哼哼,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上凌少涟和轻尘。
"夕夕!夕夕!"
凌少涟上了楼直奔‘牡丹居',一进门就扯着嗓子直嚷嚷。
轻尘跟在凌少涟身后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房间:正中一张檀木圆桌,靠窗处摆着几盆兰草,墙上挂着字画,软塌旁一张琴几,一本翻了几页的书安静的躺在几上的琴边,几边上的小香炉中紫烟缭绕,这哪里像个青楼女子的闺房,竟没有一丝胭脂气,倒是书香味浓的很。看着这满室淡雅,轻尘倒真有些好奇这夕夕是怎么一位女子了。
珠帘轻击,一个绿衫的女子挑帘而出,一见凌少涟便欣喜的朝内屋大叫。
"小姐,凌公子来啦!"
然后便听到内屋有东西坠地的声音,下一瞬,白影浮动,如葱玉指挑着那五彩珠帘,云鬓如丝,金簪轻坠,未施胭粉的俏脸上黛眉星眸,如秋水轻漾,欲语还休,凝脂般的颊上透着粉嫩,竟似三月桃花,勾人暇思,莲步慢移,身姿轻摇如弱柳扶风,娉婷婀娜,当真是如诗如画,活脱脱一个下尘的仙子!
难怪凌少涟如此钟情于她!如此佳人,怎叫人不心动!
夕夕听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来了,连妆也顾不得上就跑了出来,没想到外面竟还有外人,先是面上一红就想回内屋先打扮一番,再看凌少涟,竟是醉的脚步虚浮,连站都站不稳,心上一急,也顾不上自己仪表不整,急忙叫来先前那侍女将凌少涟扶到内屋休息。轻尘和陆默倒是挺想帮一把,但那到底是姑娘的闺房,即便这儿是青楼,也不敢造次,直得看着那两人忙的气喘吁吁。
等了半晌,那夕夕终于从内屋出来,有些羞怯的朝轻尘和陆默福了福身。
"不知两位是......"
"在下陆默,这位是舞三,我们都是少涟的朋友。今日忽然来打扰,还望姑娘见谅。"
"哪里,既是少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夕夕忽然一顿,仿佛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有些不好意思的补了一句。
"......只要两位不嫌夕夕身份低贱......"
"夕夕姑娘哪里话!"
轻尘年幼,原就没有想那么多,见夕夕美艳心里先生出几分好感,再见她谈吐不俗,和气可人,竟在心里将她当作姐姐一般,毫不避讳的拉起夕夕的手。
"我原本是被那混蛋硬拖来了,满心不愿,可一见姐姐便觉得当真不虚此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根本就是为姐姐而写嘛!姐姐这般国色天香,莫非是仙女下凡不成?"
这世上,有哪位女子不想他人夸自己美貌?夕夕见轻尘眼神清澈,言辞诚恳,绝非花言巧语之徒,不觉心花怒放,红唇轻扬,笑靥如风,顿时满室生辉,光华耀人,端得是美艳无比。
"两位公子请坐!"
夕夕将轻尘和陆默请到桌旁,又吩咐侍女上茶,然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内室。
"少涟他今日怎会喝这么多酒?他平日是从不饮酒的啊!"
"这个么......"陆默用折扇抵着下颌,意义不明的瞄了一眼轻尘,"好象是因为那舞家三公子在来京的路上被人劫持,然后抛尸荒野。"
"什么?"
夕夕惊叫一声,面色变的煞白,旋即神色暗淡的垂下头。
"全都是我的错......是我......"
说着,竟掩面而泣。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他死他的,你哭什么啊?"
轻尘见好好一个美人竟忽然哭起来,虽然这梨花带泪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情,但总是叫人心痛,急得他围在夕夕身边直打转,因此也就没有看到陆默掉过头去偷笑的情形。
"如果不是因为少涟执意要娶我,靖王也不会一怒之下翻出陈年旧事,硬让少涟去娶那舞轻尘。少涟为了不负我才会出此下策,才会害了那舞轻尘,我......"
好啊!原来这靖王一家全都是混蛋!当我舞轻尘是什么!这笔帐不讨回来我就跟他姓!
正当轻尘气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靖王府放把火时,那绿衫侍女端着茶出来了。见到自家小姐在哭,急忙过去宽慰,一边还以怀疑的眼色看着轻尘和陆默,就以为他们合伙欺负她家小姐了,等问清事情原由才松了口气。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您也不必太自责,只能怪那舞轻尘福薄命浅,小姐这样哭哭啼啼倒让人笑话,这两位公子都是世子的好友,不如趁此机会为两位弹奏一曲如何?"
夕夕听了侍女的话也放开了些,脸色微红的坐到琴几前,纤手轻抚琴弦,空幽之声便溢了出来。
轻尘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那渺渺琴音,脑海里竟不知怎的浮现莫寒天那晚为他吹萧的情形。夜色如墨,荷香轻溢,只有那蓝衣男子抚萧缓奏,明明是无波的曲调,自己怎会有想哭的冲动,仿佛心都裂开了般的疼。到底,是为曲?还是,为人?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不清,轻尘甩了甩头,那白色的身姿仿佛在雾里般看不分明。身边忽然一声重响,僵硬的扭头,陆默竟趴在了桌上,似乎是睡了过去。轻尘心里惊觉不妙,想起身,却一点力都使不上,恍惚间听到夕夕的尖叫,还有那侍女说的什么‘......姑姑要的人......',‘......一起带走......',然后,意识便沉入黑暗之中。
第十三章 玄武之力(上)
俗话说的好,人要倒起霉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句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轻尘瞪着眼看着眼前有门没窗但却桌,椅,床俱全,甚至连茶壶茶杯都有的显然是早就备好了拿来长期囚禁人的小木屋,心里第一百次感叹自己是不是平时烧香给的香油钱太少才导致自己连下辈子的霉都一起倒了。这才出来几天啊,他就已经被劫了两次了,难道他就跟劫匪这么有缘吗?改明儿他干脆自己也去落草为寇得了,看还有谁敢劫他!
正懊恼着,身边的陆默嗯了几声慢慢爬了起来,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心里便猜到了几分,靠在床柱上闭着眼揉着额头。
"看来咱们是着了别人的道了啊!"
"就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轻尘靠过去,顺便踹了一脚还在呼呼大睡的凌少涟。
陆默苦笑:"多半是冲着我来的。"
轻尘刚想问他怎么会知道,门‘嘎吱'一响,老鸨扭着肥腰,摆着肉臀领着两个壮汉便进来了。见轻尘和陆默醒了,堆了满脸的笑坐在床对面的木椅上,那样子,压根不像是绑了他们的人,倒像是没事来串门的老邻居。
"两位公子可是醒了!等得奴家好心焦哪!"说着还一挥绢帕抛了个媚眼。
那张脸本就浓妆艳抹,这媚眼一抛便好似那满脸的粉都挤到了一处。心尘觉得胃里一阵绞翻,赶紧将目光移开。现在的劫匪都变态的很,他要是当场吐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跺碎了包人肉包子。
陆默倒是镇定的很,坐直身子,眼中闪着冷光,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搔首弄姿。
"你要怎样?"
"哟~~公子这话说的好生分哪!您可是咱醉云楼的贵客,平时可是连请都请不到啊!奴家说的对吗,皇上!"
皇上!
轻尘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家伙竟然是灵尧国的至尊!自己竟然和皇帝称兄道弟,还坐在同一张床上!嗯--不知道这张床能不能带回去,如果他肯在上面签个名就更好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啊!这下子二哥肯定会夸自己是个天生经商的料!
被识破身份,陆默也不再装,冷哼一声,一股天生的霸气油然而生,仿佛睡醒的雄狮睁开厉瞳,冷冷的俯视着理应扑伏在他脚下的生灵。
"既然知道朕的身份,还敢放肆!"
这要是一般人,听这高高在上的人如此说还不得吓的趴在地上直哆唆,但那老鸨却只是悠闲的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喝着。
"在那龙座上,您是皇上,万物都在您脚下。可下了龙座到了这......"
老鸨神色一转,竟是满脸狠辣:"......不过是阶下囚!"
陆默面色一沉,眼中杀机陡现,双拳忽的攥紧,却还是没动。刚醒来他就发现全身无力,内力竟一点都提不起来,显然是被人下了药。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如果逞一时之勇,一旦激怒了对方,只会全盘皆输,倒不如忍一忍,宫里发现自己没回去必定会派人搜查,到时候,这些人,他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鸨知道陆默不敢轻举妄动,扶了扶鬓上的金簪,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皇上请放心,您是至尊之体,咱们这种平民百姓便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对您不利。今个儿将您请来不过是想借宫中至宝‘青龙印'一观,不知皇上可否行个方便呢?"
老鸨话里虽恭敬的很,但那语气却十分高傲,一点没将陆默当皇帝看。陆默听到老鸨的目的竟是‘青龙印',不禁心中一惊,但他的惊讶却远远比不上轻尘心中的震惊。
‘青龙印',听名字便知道与那被他吞下的‘玄武印'有关。这些人竟不惜冒险绑架皇帝也要夺那‘青龙印',可见那东西绝非凡品。当初独孤破也是因为从魔教盗取‘玄武印'导致景书中毒才会找上他,莫寒天,叶纵轩,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两印之上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既然知道是宫中至宝,你认为朕会这么简单的交给你们吗?"
陆默冷冷的答道,他虽被劫,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向这些人低头。
老鸨似乎知道陆默会这样说,倒也不怒。
"那就只好请皇上在这屈就几日了,性命和宝贝,孰重孰轻,还请皇上掂量掂量,可别枉送了性命哪。"
"那个......"
两人正僵持着,轻尘忽然怯怯的插了一句,惹的两人的目光齐唰唰朝轻尘射去,害的他小心肝一阵乱跳。
"既然你的目的是他,那为什么连我一起抓啊?我可是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体内有‘玄武印',要不然不把我剖了才怪。最好是赶紧将我放回去,大不了我不去通风报信就是了。
"将公子一并带来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公子见谅,等皇上交出‘青龙印',奴家定会将公子毫发无伤的送回去。"
如果说,方才老鸨与陆默说话时的态度像老爷,那现在她的态度就完全是下人,虽不十分卑微,却是恭敬无比。
轻尘与陆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惑。这人连皇帝都不怕,怎会对他这平民百姓如此恭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老鸨站起身,抚了抚坐皱的裙摆:"奴家知道这件事让皇上有些为难,奴家便给皇上一夜时间考虑。这期间皇上也不必想着逃跑,这地方已离了京师且极为隐蔽,宫里的侍卫便是再厉害,要找到这也需费些功夫。"说完,朝轻尘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陆默看着老鸨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扭头戏谑的看着还没缓过神的轻尘。
"要不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我倒要以为你和她是一伙的了,舞轻尘!"
"咦?你怎么知道?"
"那藏珍阁是什么地方,一个普通的龙凤珏怎会上得了台面?这后头必定是有人操纵,再加上你三番五次的故意气少涟,还有你的名字,舞三,舞三,不就是舞家三公子么?没错吧,轻尘?"
见陆默说的头头是道,轻尘原本也就没想瞒,便大方的承认了。
"其实明白人都猜的出,就只有那混蛋蠢到家!"说着,又在凌少涟身上踹了一脚。
陆默摇了摇头,轻笑着将轻尘拉到怀里,免的他继续欺负不醒人世的凌少涟。
"其实少涟也是个聪明人,不过是乱了心才没看出来。你人也整了,气也出了,便放过他吧。"
轻尘眨了眨大眼,轻轻挑了挑眉,仰头看着陆默。
"要我放过他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陆默失笑,这小鬼,敲诈竟敲到他头上了。原本他看这舞轻尘处处与少涟作对,孩子般调皮,便生了几分好感,这会儿见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轻扬着眉,竟是可爱的很,心里便软软的解了防备,越发的想宠着眼前这小家伙。
"你说。"那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宠溺,哪还有半分的帝王霸气。
轻尘可没想这么多,见对方虽是皇上却没半点架子,待他也极好,便在心里亲了几分。
"你那名字是假的吧?你先告诉我真名。"
"不过少了个君字罢了。"
"陆君默?"
轻轻的喃呢,却好似春雨轻落,在陆君默的心湖荡起片片涟旖。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自他人的口中唤出竟会让他的心中酥酥麻麻的好似喝了琼浆玉液般甜入骨髓,抱着轻尘的手臂不知不觉间又收紧了些。
"那我第一个要求是如果咱们能逃出去,你要把那‘青龙印'给我瞧瞧。"说不定能从‘青龙印'中看出点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这......"
陆君默皱了皱眉头。轻尘一见他这模样,眼神一暗,垂着头可怜兮兮的绞着衣袖。
"不行就算了。想来那样的宝贝也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能看的。"
见轻尘沮丧的低着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陆君默心中一阵慌乱。他是皇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哪里在意过别人的喜怒哀乐,现在忽然有个人让他上了心,竟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我不是不让你看,而是......"
"那就是愿意让我看罗!你是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能耍赖哦!"
轻尘忽然抬起头,俏脸上满是诡计得逞的得意之色,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委屈,刚才竟全是装的。
陆君默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是栽在这小家伙身上了。只不过,这跟头栽的却让他没有一丝怒意,心里,倒似吃了蜜般甜。
"第二个要求呢?"
"嗯......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咱们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不过说实在的,你这皇帝做的也太窝囊了吧,竟这么容易便让人抓住了,还连累我跟着倒霉!"
听着轻尘的抱怨,陆君默的脸一下红了。这几日因为那些个大臣一个劲的催他立后,让他心烦不已,这才一怒之下甩了护卫,只身与少涟出来散心。原本是想凭他们的能力必定不会出什么事,谁想却有人早就盯上了他,而且还处心积虑的让醉云楼第一美女接近少涟,就等着自己上套。
"不过那老鸨倒是有恃无恐哪,她就不怕事情败露后小命不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