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母打我的瞬间,炽猛然迈出两步,突然就栽倒在地,居然,周围的人,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注意到!
顾不上脸痛和撕打在一起的刘姐和继母、庆叔叔和父亲,我只惊呼一声就拨开其他人冲了过去,这时,一切突然像掐断了线路的安静起来,我能感觉到很多的视线关注著我,可我什麽也不想关心了,炽他不知道因何原因昏迷了过去,触摸到的地方是那麽热,不知道是不是跌倒时撞到了鼻子,他的鼻血迅速染红了我的衣服。
一双陌生的手过来帮我扶起了炽,用最快的速度上车,开往了医院。
看著炽被推进了急救室,我异常紧张起来。我已经失去的太多太多,我真的害怕在失去他了,也许,这时,他是我最後,也最宝贵的了!
时间,换来了医生的面色沈重,他招呼著将我挤到一边的父亲和继母走了。我有些犹豫,远离他们几米的距离跟著去了。
医生办公室门口,我站在没关紧的门边,一个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愣,回头,居然是大叔。
大叔说他来买感冒药,刚才碰到了刘姐,才找过来的。
我微弱一笑,办公室里医生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家族里是否有白血病史?
是否有直系兄弟姐妹?
我呆楞著听,大叔有些发怔的看著我。
继母的哭泣,父亲痛苦的呻吟。医生随後建议他们去配型。
佑炽,男,26岁,病因;成年急性白血病。
我想,我哭了。所以,我选择避开所有人,躲到医院楼顶上,茫然失措的哭泣。
哭够了,我就明白,一线生机,我要为他去抓。
准备去抽血时,意外的碰到已经抽血出来的父亲和继母,刻意的躲开了,看著他们相拥离去,一瞬间,有了羡慕的感觉。这种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能相依,那般幸福。
大叔一直陪著我,也抽了血。我很感谢大叔,虽然也许他这样做无济於事。
感谢他,却想一个人待著,所以,我婉转拒绝了大叔陪我的提议,独自一人回到了我那个新的,空旷寂寞的家里。
一个星期的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我一次都没敢去医院看炽,我怕我见到他,自己控制不住,还只会让他为我分心而已。
这一个星期来,我做了太多太多让自己忙碌的没有时间去想念他的事情。
我授意庆叔叔,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先发制人的强行取得了孜谛集团股份认证。自此,我,而不是父亲,就是孜谛最大的老板了。
当我捏著配型报告时,手里冒著汗,可我没有立即去找医生,因为,父亲和继母在里面。
他们这周可谓是彻底的焦头烂额了,因为媒体,因为继母在法院门口的失态行为和作为母亲忽略了炽的突发疾病,让她几乎被描写成了一个疯狂的女子,父亲则因为对待我的行经而被指责。对於炽的病,很多老人说,是将父亲和继母的错,报应在了他身上。
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我真的,好希望,这一切,都报应在我身上。
34
我靠在医生办公室外的墙上,透过未关严的门缝,听到里面的谈话。周围那麽安静,好象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刚才,医生说了什麽?
我感觉自己的手脚发凉,耳朵似乎有失去了作用,可那声斩钉截铁的声音却无情的砸在我的心头,我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呼吸,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还站著。有什麽东西,在崩溃。
"这不是真的!!!"一声沧桑的吼叫传出,伴随著凳子被踢倒的重响。然後,一个女人无助的哭泣,就好象在比动静一样,喋喋不休的呜呜著。
"请你冷静一些"医生的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这确实是真的,所以,你的配型才没有成功。而夫人的,很遗憾,也没有成功。"
"不!!"父亲的声音很愤怒,他高叫起来"为什麽?!!"
继母的声音变的更加尖锐,刺的人耳朵痛。
我感觉一阵阵的眩晕。这一周来,太忙了,太忙了,忙的没有丝毫空隙休息一样。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定是我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的!不,这一切都是梦!
我用力拧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痛清晰的传来,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这是真的,我也救不了他了?!
办公室内一阵摔打的声音,扇巴掌的声音清脆响起,然後,是一声"滚!!"的喊叫。
我扶著墙,一步一步挪开,拐过拐角处,靠著墙,身体无力的滑落,眼前一片模糊。摔门的声音,女人哭泣哀求的声音,高跟鞋乱了节奏的踏在地上那凌乱的声响,推搡跌倒的响动,厚实的步子逐渐远去,最後,高跟鞋的声音跟上。
一切安静起来,仿偌那一系列的骚动从来没有发生过。
"咦?"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怎麽在这里?你还好吗?"
一双手有力的将我扶起,跌跌撞撞间,走进了办公室。我才看清,扶著我的,就是炽的主治医生。
他扶我坐下,给我到了杯水,顺便从我手里拿走那份报告。
"佑先生,我很遗憾。"不同於刚才面对父亲继母的那种没有感情的冷淡声音,现在医生的声音充满了怜悯和确实的遗憾。"您刚才......都听见了?"
我点头,眼泪不争气的掉落。
我听到医生的叹息声,就好象宣判了炽的死刑。
"求求你!救救他!"我猛的抬头,无助请求。
"他......那对夫妻如此对你,难得你还对那女人的儿子如此伤心。"医生显然看过最近的所有报道,他很慈爱,对於我。
"他是我哥哥,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父亲的儿子,我在乎的是他的生命。我爱他"抓著椅子扶手,低下头,不敢去看医生对於我大胆的宣言的反应。手指泛著惨白,知道自己全身都在绷劲,可我却丝毫没有办法放松。
"我知道,毕竟他也很爱护你"医生说"这周来,他关心最多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你的动向。"
我抬起头,疑惑的看,对於医生转移的话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医生在自顾的说:"他醒了以後,多次请求护士为他购买报纸,一开始我以为他闷,可後来发现,他是专门看有关孜谛集团的消息。我还以为,他是关心他父母的状况呢。但,有几次,我碰见他和护士说话,打听的,却都是你的消息呢。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关心的人,是你。"
我漫漫反应著医生的话,心里划过暖暖的感觉,可下一刻,却被医生推进刺骨的冰窟中。
"他时间不多了,恐怕来不及等到合适的捐献者了。所以......你尽量多陪陪他吧。他现在,需要的是爱他的人。"
我知道医生把我说爱他以为成了弟弟对哥哥的亲情,我也明白他是在说现在的炽需要亲情,可是,他的话,我却宁愿没有听见过。
我是怎麽走到病房门口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仅仅看了眼单人病房内,炽那孤独又憔悴的身影,就转身跑开了。
等我在家里哭够了,哭的眼睛红肿的快要睁不开了以後,终於是冷静了不少,现在,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他抓住,哪怕微乎其微的生机。
我给庆叔叔打电话,说了炽的情况,并说了我的想法,庆叔叔答应了。然後是刘姐。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认识的人太少!
我给报社打了电话,重金承诺,打出了一份求助的报道。虽然天色已迟,可编辑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篇名为《五百万现金酬谢,只为能救助那非亲兄弟!》稿件一看就是临时匆忙赶出来的。标题老套,内容几乎是大篇幅摘录以前的报道,唯一不同的是,无孔不入的记者,居然就已经挖掘出了炽的身份。这让我多少有些惶恐不安,我只是想要以我能拿出来的钱来为炽换来生存下去的机会,我没想过暴露任何事情,我怕这时的他知道,只会痛苦!
我来到医院,门口围的记者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面对记者,我只是重复昨晚说过的话"只要有人能和炽配型成功捐赠骨髓,我愿意拿出我现在所有的五百万存款答谢!"
好容易在医院保安的帮助下,进了医院,已经看到大批大批的人在等待验血。如果不是昨天哭的眼睛红肿发疼,我恐怕又要丢脸的哭起来了。
庆叔叔和刘姐捂著胳膊过来,告诉我,他们已经让律师事务所和广告公司所有的员工过来验过血了,他们是在等我。
刘姐爱怜的摸了摸我的脸,拉我坐在椅子上,问我详细的事情。我没有隐瞒什麽,都告诉了他们。他们听完,没有说话,只是叹息。
我自己去了病房,炽在睡觉,我趴在床边,看著他苍白的脸,胳膊上的吊针一滴一滴的滴著药。就一个星期没见,我却有种一辈子没见的错觉,让我看不够他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炽醒来,对著我笑起来,依旧那麽温柔,他的手指有些冰冷,抚摩上我的脸,指尖轻轻摩擦著我红肿的眼,让我感觉那麽舒服。
我靠近他,趴在他的胸口前,听著他的心脏的跳动,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摸著我的头,再没有了动作。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著对方,安静的那麽理所当然并且心安理得。
一直安静,护士进来帮炽换药瓶,我只是抬头看著她做,然後等她出去,又恢复。一直保持安静,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关系,又犯起了困,我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了,然後他将放在我头上的手也放在我的另一只手里,闭上眼,睡去。
又是夜,这一整天除了我,或医生护士,没有人再来过。
35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起酸痛的身体,开口告诉炽,我去买早点,问他想吃什麽。他摇头,拉著我不让我离开。一会护士端著医院供应的早点进来了。
顺便,小声的在我耳边说,需要交药费了。
我点点头,感激她的贴心,照顾著炽吃完早点後,假借我也要出去吃早点,来到交费处。
我给刘姐打了电话,让刘姐在我广告公司的帐上取尽量多的现金来医院。我自己的私人存款,还要留著等能救炽的人出现呢。
刘姐来後,告诉了我两件事,据说,父亲和继母在闹离婚,不过,因为他们根本不出门,所以,消息的可靠程度还不确定。另一件事情是,大叔出差了,让刘姐带话告诉我一声,并让我照顾好自己。
刘姐说,是大叔公司的某个服务器终端出现了问题,是大叔负责的。
我这才发现,我也真的好久没见大叔了。
之後,刘姐现在负责著公司的很多事情,很忙,匆忙的就走了。
我交了钱,准备回病房,肚子不争气的发出抗议声,想了想,才想起来我从昨天开始,就没吃饭了。於是就准备离开医院去吃饭。
外面验血的队伍没有减少,反而在壮大,我猛一见,心里一阵激动。这时,一个女士窜出队伍,跑到我面前,说她是专门请假来的,说她很被我的真情感动,说她理解我,说了一大堆让我蒙头转向的话,可我还是感激她。
最後,她说,她来,只是为了帮我救炽,她大声的说,她不是为钱来的,所以,如果她可以帮助我们,她无偿帮助!
她的话,让我眼眶一热,还没张嘴说出半个感谢的字来,队伍里的人却像是说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说,他们也一样!她们也是!
我再也忍不住了,哭起来,大声的说著谢谢,就差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了。
武保安出奇的出现在我面前,护送著我离开众人,可我口中还是不停的说著谢谢。
武保安说,他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就来医院了。我也感谢他。
他把我送回病房,炽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摸样吓了一跳,我一见他,更加激动起来,扑进他怀里,大声的哭起来,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许久,我实在是饿的难受,睁开眼,我被炽抱在怀里睡在病床上,他看我醒了,笑著问我,饿吗?
我点头,他按了下病床前的呼叫钮,护士来了,见我醒著,了解的笑了笑,就又出去了。
可我居然有些吃味的看著炽的笑容,起身下了床。我为自己的孩子气而难过。
炽拉著我的手,亲吻它,这瞬间我才发现,不是我们不说话,而是我们彼此不知道说什麽好,只是,不说话,也并不尴尬。
护士端著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放在我面前,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为自己刚才那样的小气,对她有些歉意的笑。
这样,过了一周有余,除了我或偶尔过来的刘姐,在没有人来过炽的病房。多多少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苦......
炽跟我的感受应该差不都......或者,应该跟难过......
对於他来说,20年的养育亲情似乎已经荡然无存;而对於我,偌大的城市里,上万人的验血配型居然没有一个成功的,这让我感觉无望起来。
随著时间的推移,炽住院也有将近三个星期的时候,我整趴在他身边摸著他因为输液而变的冰冷的手背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本来我没动,可炽扭头看去後,直起了身子,我有些疑惑,回头一看,是继母。
继母脸色憔悴不堪,视我为无物的坐在炽身边,拉起他的手,自己则抹起了眼泪。从她的眼角上看的出,虽然很淡了,可是,还是有被殴打的淤伤。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越来越尴尬。炽面露一些难色,看著我,抿著嘴唇。他的嘴唇很白,这样一抿,更白的没有了丝毫血色。我心中一痛,扭过头走出病房。
我没关紧门,有著私心。
"他不要我们了"继母有些迫不及待的哭诉。可我觉得,这时说这样的话,只会让炽平白揪心而已啊。
"妈,到底,事情是怎麽样的?"炽的声音很柔,安慰著自己的母亲。
"当年......他说让我做他的底下情人,我......我一气之下就......留下当年的怀孕报告离开了。我......我本来是想报复他的......离开他不久,因为意外,肚子里的孩子给流掉了。"继母的声音有著哭腔,还有著愤恨。"然後,那不久之後,我一个女人,为了生活,在苦在累的活也干,知道後来,有一次从工厂下晚班,被......被一个......酒鬼给......"
继母又抽涕起来,我听到炽清晰的叹息。然後,是他近乎冷酷的言语:"之後,你发现你怀上了我,不管出於何种原因,你将我生了下来。直到你自己创业失败,才想到利用我,回到他身边?"
没有回答,炽也没在说话。
过了半晌,她才哀怨的开口:"20年了!当年他背叛我,就为了高攀上那个女人。我甚至都没有妨碍到他!我们夫妻一起,打拼了20年了!可他就一点不念夫妻情谊!他也不念在我们母子和他20年的亲情!他怎麽可以这麽绝情!!"
我叹息,然後离开。剩下的,我无力在听了。
本来是打算回家的,可想想,还是决定去公司一趟。毕竟,我这个名义老板,已经将公司放手给下属太久的时间而没有过问过了。
可令我意外的是,父亲,在公司楼下。他在等我。
显然他是在等我,我刚下了出租车,他就不知道从那里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见了我,第一个动作就是张开双臂做拥抱状上来,想抱我。多少年了,他都没有给过我一个拥抱了,而这时,我却拒绝了。
我面无表情的问他,有事吗?
他没有觉得被我拒绝难堪,只是笑起来,说,儿子,爸爸想通了,你搬回来住吧。
我看著他,他的笑容那样虚假,第一次让我觉得作恶。
"怎麽样?反正你在外面也是租房子住吧?回家来吧,爸爸也老了,一个人也会寂寞了呢。"他说。
"我不用你操心,你也放心,毕竟你是我爸爸,我的亲生父亲。就算为了你和母亲有过的夫妻情谊,我也会认你,并且赡养你的。"
哢嚓
照相机的声音很清脆,我扭过头去看,故意忽视听到我话的父亲那惨白的面孔。一名记者摸样的男子,举著相机,发笑。
"儿子......以前,是爸爸的错,爸爸知道错了,你原谅爸爸吧!给爸爸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父亲的口气很卑微,在我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在我面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