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日记————鬼蝶九音

放学的时候，陶杰去开单车，林语向胖子说了被电话骚扰的事，正好陶杰推单车出来，看到胖子就说："胖子，如果是早餐的问题没得商量！"胖子根本是存心报复没吃到早餐，故作神秘地对陶杰说："你小子完了，这辈子好好照顾林语吧。"林语听到胖子竟然说出这句话，脸不由自主地发烧。
陶杰扯了扯嘴角，没有问林语任何问题，说了句上车，林语乖乖地斜坐到单车后架上，陶杰扯过他的手放在腰上，说了一句："抓紧点，都是男的怕什么。"林语没有出声，脑袋贴近陶杰的后背，幸福地笑着。
林语双手紧搂着陶杰的后背，不时嗅一嗅，摸一摸，心里想着：小杰好暖......小杰居然有腹肌呢！虽然不明显。可是小杰上初中后体育一直不及格，他什么时候锻炼的？......好清新的味道，闻不到任何异味，小杰的洁癖还是蛮严重的，可是有洁癖的人为什么从来不帮忙洗盘子呢？有洁癖的人不是都喜欢清洁吗......
回到家，陶杰对林语说有急事，一个箭步冲回家。林语有些失落地回到家，又接到了骚扰电话。
"林语，你好。"林语听到声音微微一怔，他认出来电的是拥有与堀江由衣相似的纯美声音的女孩。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打骚扰电话！"
"嘻，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所以早上稍微试验了一次，结果真不错，你的陶杰现在一定还想着半路遇上的美女傻笑呢。现在的小男生啊！见到漂亮女生就不得了啦！真‘纯'！"
林语回想起陶杰早上的反常，心乱如麻。
"不过......陶杰性向正常，你就没希望了呢。需要我代替你向他挑明吗？如果他知道作为朋友的你一直暗恋他，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呢？疏远你？躲避你？或者立刻找个女朋友？又或者是什么呢？......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呢？又或者你根本无法回答？没关系，我替你回答。你在害怕！你怕他认为你变态、恶心、下流，害怕他像曾经欺负你的那些人一样把你当成病毒！"
"够了！你，你住嘴。"林语的声音和身体都不停颤抖着。女孩的话是林语心里一直很清楚却不断逃避的现实，现在却被女孩挑明了。林语很疼，是不曾经历过相同处境的人完全不了解的疼。
"想让我闭嘴也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明天上午来学校附近的茶餐厅见我，否则......"说完，女孩立刻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林语像虚脱一般。他现在需要见到陶杰，在他害怕、伤心的时候，只有陶杰在他身边才能让他安心。他需要一个陪伴在陶杰身边的借口，所以林语做起了午饭。
果然，陶杰没有拒绝到他家吃午饭。可是餐桌上，陶杰一直在谈论早上遇到的红裙少女。林语知道，陶杰口中的红裙少女就是给自己打骚扰电话的少女。
午餐结束，快离开的时候，陶杰才发现林语一直沉默，于是问他怎么了。林语低下头，一幅快哭出来的样子，陶杰的问题叫他如何回答呢？告诉他骚扰电话的事吗？不，绝对不可以！林语犹豫了许久才反问："手帕呢？"陶杰一听就愣住了，林语趁机说了句："没事了。"转身，将一切隔绝在门外。
林语稍微稳定下情绪，看了一眼电话。又开始胡思乱想--
明天早上？
那个女孩会叫他做什么事呢？
她是谁？
为什么要做这样可怕的事？
这些，林语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陶杰知道他的私念。
下午，林语提前上学，他不愿意让陶杰看到情绪不稳定的他。真不习惯，林语皱着眉，没有陶杰接送，上学和回家的路都变得特别长。
晚上七点整，陶杰敲开林语家的门，递手帕给林语，说："这个是赔罪的。"林语一怔，笑着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又关上门。
二、可是，我碰不到你
05年12月12日 星期二
昨晚很吵呢！
林语揉了揉太阳穴，抱着食盒去陶杰家。
陶杰家今天特别乱，林语一进门就被胖子吓了一跳，却因此被陶杰抱了个满怀，甚至听到陶杰说愿意娶他。所以林语整个早晨都在微笑，笑容恬淡、甜蜜。
林语醉在陶杰说的那句心血来潮的话里，直到他问："小杰，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你说好不好。"陶杰却说："想什么傻问题，你以后要娶老婆，我也会。你不如好好想一想怎样让自己成为男人，省得以后被老婆吃定。"
林语咬着下唇，却不愿醒来。
冬天的白昼很短，转眼傍晚将近。
今天放学，陶杰一如往常送林语回家。林语偷偷看着陶杰的侧脸，有些陶醉地眯着双眼。每当这时候，林语总觉得回家的路太短，然后他会想：如果就这样走到世界的尽头，是多么美妙的事。再然后，如同三流言情片一样，红裙少女突然出现。林语认出她的声音，知道她是给自己打恐吓电话的女孩，可是陶杰似乎很喜欢她，所以林语选择缄默。
陶杰和红裙少女有说有笑，林语不敢看。
陶杰提出和红裙少女约会，林语想说 "不要去，她不怀好意"，可话说出口却变成"晚饭......回来吃吗"。
陶杰要求林语帮他推单车回家，林语明知陶杰想支开自己却没理由拒绝。
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陶杰终于随她而去。林语抬起头，却看不清他们的背影。许久以后，林语松开紧咬的唇，舔出一丝咸味。林语苦笑着想：小杰讨厌眼泪呢，还是多笑一点比较好。
"小语，小语？"身边有人叫他，声音如风入竹林般清雅。
林语这才回神，悄悄抹掉眼泪，回头笑着说："翟俊，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呢！"
翟俊直视了林语好一会才说："我站在你身边已经五分钟，叫了你的名字二十六次。"
"哦......我没发现，对不起。"林语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
"你刚才哭了。"
"没有！我才没有，你看错了！"
"激动的情绪可以暴露一切。"
林语偏头，咬着唇不再说话。
"为什么哭？因为陶杰和女生约会？"
"我要回家了！"林语说完坐上陶杰的单车，一路飞驰。翟俊看着林语瘦小的身影，眯起双眼，隐约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林语独自回到家，林妈妈做了一桌好菜，林语吃不下，早早回房做功课。
作业本有21行，林语握着笔，一行也写不出来。
书桌上有一个小闹钟，林语看着它，心里想着：秒针转了一圈，分针转了一圈，时针转了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小杰还没回家。秒针又转了一圈，分针又转了一圈，时针又转了一圈，天完全黑了，小杰仍然和她在一起吗？她不是好人呢！小杰会不会出意外？不！小杰运气很好，才不会出意外呢！可是，她昨天说过今天早上必须去茶餐厅......她是为了报复我才和小杰交往吗？
林语咬了咬下唇，纷乱的思绪在脑中萦绕，当他觉得自己快疯掉的时候，电话响了，林语接了电话。
"小语啊！嘻，你今天早上失约咯，现在给你十五分钟，立刻来市中心。呵，你猜、你的小杰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挂了电话，林语立刻来到市中心。站在市中心步行街的十字路口，陌生的人流如河水般淹没四周，林语张望着，找不到熟悉的面孔。夜晚的风很冷，林语仅穿了单薄的衬衣，在冷风中，脸色愈加苍白，可林语感觉不到寒冷，依旧在人流中寻找着。终于，在夜市的某处，林语看到发现一抹红色身影。林语走近了，看到了陶杰和女孩。
陶杰和女孩亲呢地靠着，在冬季的夜晚互相取暖，女孩嚷着要吃烤肉串，陶杰被女孩又拉又扯地带到卖烤肉串的小摊前。女孩愉快地吃着烤肉串，油光的小嘴一张一合，脸上也粘了油水。陶杰也啃着烤肉串，一边吃一边看着女孩的油脸发笑，女孩怒了，张着油手扑向陶杰，陶杰嬉笑着跑跑跳跳，女孩追不上，停下来用力喘气，陶杰再靠近女孩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餐巾纸。女孩笑眯了眼，两只油手在陶杰脸上印下两只油印子......
林语看着这一幕幕，恍惚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恍惚觉得浑身发冷，怎么也喘不上气。林语叹了一口气，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坐在第一次遇见陶杰的槐树下，林语看着天空发呆。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看不清月亮，林语想着：这样的黑暗，也看不清眼泪吧。不知坐了多久，林语腿酸麻了，靠着槐树慢慢站起来，刚抬头，林语又看到女孩。
女孩假笑着，说："我叫岳意，岳意的岳，岳意的意。"
林语幽幽说："你想让我看的，我都看到了。小杰很......喜欢你，请你......请你好好待他。"
听到林语的声音越来越小，岳意笑得更甜："我根本不喜欢陶杰，仅仅和他玩玩而已，知道和他约会最开心的是什么吗？是看到你伤心的脸！很心疼吧，我可以轻松做到你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
"你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不喜欢小杰，请你离开他！"
"我想干什么？对哦，我究竟想干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呵、呵呵。"岳意突然用力盯着林语，咬牙切齿地说。"这，仅仅是开始，我会让父亲知道，林湄和林语有多么可笑；我会让父亲知道，世上只有我亲爱的妈妈才会为他疯狂。"
林语不懂她的意思，但隐约猜出与林妈妈有关系，于是说："伤害我可以，但不准你伤害我妈妈！"
岳意冷笑着，背对林语说："如果陶杰死了，你会不会更伤心呢？我很期待......"
"陶杰死了......"林语大脑里回荡着这句话，发疯似的冲向岳意。无奈岳意已经坐在车里，车子一发动，立刻把林语远远地甩在后面。
林语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岳意的话，他守在家门口等待着，他相信陶杰一定会回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语一直站在冷风里，直到陶杰出现，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冻僵。
陶杰没事！原来岳意真的在戏弄自己。林语放心后，力气也用尽了，回到温暖的室内，他浑身仿佛溶化一样，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三 这绝望的爱，将永埋我心
05年12月13日 星期三
今天，林语又蜷入槐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林语的情绪一直在低谷徘徊，只为陶杰眼神中流露出的厌恶。其实被强吻他也不愿意，可事情突然发生了，林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在陶杰眼里，自己就是那么没用吧。想到这里，林语心中的自卑感越加强烈。
抬头看看天，竟晴朗得一塌糊涂。林语轻抚着微肿的双眼，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晴朗的天气，因为被抢了妈妈送的生日礼物而哭泣，陶杰在身边不耐烦地安慰着，最后忍无可忍地吼："你TM的太没用了！你把东西抢回来啊！要不抢他们的宝贝谈判，立刻解决问题！你再哭老子从今以后不理你了！"林语被唬住了，不敢继续哭。后来，妈妈的礼物突然回来，林语高兴地去找陶杰，才发现他又负伤了。这家伙总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心地很柔软呢！如果认真道歉，他应该会原谅我吧。林语想着，挂着泪痕的小脸终于浮现笑容。
晚上，林语在家门口等待着陶杰。终于等到他出现，林语不断地道歉，可陶杰似乎没反应，就在林语以为他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林语感受到陶杰掌心的温度，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迅速逃离现场，林语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轻轻揉搓双手，手心里仍残留他的体温。
05年12月14日 星期四
客厅，林妈妈接到电话后对林语说："小语，答应妈妈，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要隐瞒和欺骗妈妈，好吗？"
林语看着妈妈，猜想刚才的电话大概是教导主任打来的，林妈妈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林语的猜想："刚才是你们主任的电话，妈妈不希望从他口中知道你的事，可以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语犹豫着，终于闭上眼睛，低声说："我......我被男同学强吻了，老师说要停课一个星期......"
点燃一支烟，林妈妈颓然倒进沙发，想着：是教育方法不对吗？我林湄的儿子居然被小男孩强吻！小语一直很听话、很乖巧，简直像个女孩。小语他......难道因为没有爸爸所以缺乏男人味吗？如果他在......不！我怎能想他！那个王八蛋！
稍微稳定住情绪，林妈妈微笑着对林语说："小语，妈妈去见主任，期考快到了，你在家要好好复习功课，如果小杰过来，叫他认真点学习，别老想着玩，听到了吗？"
林语用力点点头，他刚才一直很紧张，害怕妈妈生气，看到妈妈的微笑，他才松了一口气。
林妈妈离开家以后，邮递员送来一封快递。林语签收后立刻拆开，里面有一张光盘和一封信。把光盘放入DVD，伴随熟悉的哀伤旋律，林语看完整封信......
12月16日 星期六
林语又感到头痛，大概又发烧了。
上午，他一个人来到医院，看单车的大妈看到他，很热情地打招呼："林语啊，又感冒了？这个月第三次了。"
"哦，最近功课比较紧，没怎么注意。"
"哎，现在的孩子啊，天冷也不懂加一件衣服。"
"大妈，我进去了。"
"哎，真乖。"
林语不喜欢别人用‘乖'形容自己，虽然他从小就与乖、可爱、娘娘腔一类的词汇有缘份。即使他不喜欢，但别人的言论自由，他不能左右。如果有选择，林语希望自己的气质像陶杰一样。林语也不喜欢别人施舍怜悯，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陶杰对他表现出怜悯，也许今天的陶杰和林语会形同陌路。林语忽然想起去年，他曾经整整一个月都在听《Gloomy Sunday》，沉重压抑的调子，曾令他有自杀的冲动。如果那时候死了，说不定是好事；如果没有爱上陶杰，也许人生会轻松很多；如果不爱他，现在也不会有多重烦恼。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想了许多，林语仍不舍心中的期望--他希望自己能鼓足勇气，光明正大地亲吻陶杰。毕竟偷来的吻很苦，林语对苦涩的滋味很熟悉，但没有麻木。
林语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门诊大楼。
中午以后，林语从门诊大楼出来，一直神志恍惚。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林语展开化验单，上面的赤字那么显眼。林语将化验单揉成团，扔进垃圾箱。
"林语！"身后有人叫他，林语回头，看见翟俊微笑着，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昨天的问题，我想知道答案。"翟俊的语调带着一贯的冰冷，狠狠穿透林语的耳膜。林语看了他一眼，转头，将茫然的目光留给萧瑟冬景。等不到答案，翟俊有些恼火，语调也有了温度："我再重复一次--我和陶杰，你希望谁赢！"
林语依旧不作声。翟俊发觉自己简直在和木偶说话，心里的火气更难消难止。稍后，林语的衣领被翟俊拽住，因呼吸困难而上涌的血气给林语白皙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近看竟然有点诱人。翟俊愣了一会，温柔地说："你真是傻瓜。陶杰是异性恋，上帝注定他只爱女人。我和他的赌注，永远不见你的条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如果不是过分自信，就是你在他心里没有地位。这样的人，你根本没必要留恋。"
"你......走吧。"林语终于说话，一开口居然叫他离开。翟俊又眯起双眼，林语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立刻低头。
"你希望我输！"翟俊有些自嘲地笑着，"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有人喜欢犯贱，我还妄想......难道你不明白！你对他付出一切也绝对没有回报，坚持这种愚蠢的事有意义吗！"
"不要说了！我当然知道，全心全意地付出不一定有回报，我可以爱，他当然能拒绝爱；我可以掏出整颗心，他也可以厌恶地走开。结局早已明了，我不能放弃，为什么你不放弃呢！我只想对他好，多爱一天算一天，多积攒一点回忆在地狱里也好过些。至于对他的......痴心妄想，最好直到下地狱前仍是秘密。说了那么多，你明白吗？如果明白，请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