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你说。说了我们给你作主。
......十年......
李径轻念,十年。朗然开怀,眼角泪珠彷佛仅仅刚才的残余。他笑着说,等十年,孩儿便让您二老见未来媳妇。
流苏曾问李径,为什么不将墨生容貌画下,以便随时得见,以解相思。
需要么?心底暗笑。
一笔一线都刻在心里了,何须俗世叨扰。
十年......长啊......
......不长......苏,真的不长......你看,已经五年了不是......
相思成毒。
他的解晚在岁月尽处。
所以,只能任凭这毒蚀心彻骨,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让自己不要发疯。
李径,我认识你十几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真的傻。
苏,我不是傻,我只是在等他。
李径,你想过没有,若他真的......
......我也会等他。
话是逞了强,心里反而日渐难安。甚至害怕那一天真的来临。
他等生儿。人却没有来。
其实尚绮骗了他,使计拆散了他和生儿,属他笨蛋才会相信那人的"好心"。
李径逼自己不要胡乱猜测,但是念头一起,就如脱缰的野马,拦也拦不住。
生儿。你听到我唤你么。
我在此处等你。我捉鱼。我查验每棵树。我以为或许会见你来。
你却一次也未回来看我。
这是否便代表,你已经不再是我的生儿。是否不用十年时间,我已然失去了你。
......
李径抬头望着远方初起的红艳日头,如昨天般耀目。
不管他如何不情不愿,太阳仍会东升西落。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秒。
十年零一日。
李径忽然仰天长笑。
空洞的笑声溶了血泪,嘲人,嘲己。
李径,原来你是真的傻。
天地万物荡作一股淘天巨浪,蜂涌而来。
李径脚下踉跄,对着苍茫疯狂大喊。
"墨生!生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啊......"
"你出来啊......我求你......我求求你......"
眼泪再掌不住泉涌。
心底慢慢明白。
生儿,他不会回来了。
第29章
李径失魂落魄行在路上,明明春光乍好,但觉寒冷浸透,到处陌生。彷佛这天大地大间,竟再无处是自己的归宿。
他迷迷糊糊一直往前走。撞到谁了,谁撞到自己了,骂声不绝,他不问不答,全不在乎。就算倒下去了,爬起来又继续走。就这么过得半日,晚霞染遍天际。李径骤然惊察,自己已经站在城郊别院的门口。
大红俗烂的新灯笼晃晃悠悠,一对石狮子被擦的镫亮,光可鉴人。
李径笑了笑。推门而入。
里边的庭院清洁整齐,花草修剪得宜。看得出仔细。
可李径知道,无论自己之前费多少功夫,到底还是白花了心思。
他慢慢走过小径,温柔的抚摸径边种种物什。这里的每一木,每一石,因多年勤加打扫,于自己,已经格外熟悉。
想想,离第一次他带墨生前来,屈指已有十二三年。
当初居心叵测一番心思,恨不能马上摆脱跟着自己的狐妖,谁知道,时过境迁,现在他想要人跟着,转身回头,再没了身影。
很多次,夜深人静,他都难以入眠。闭上眼睛,细细捕捉屋外任何一丁点儿的响动。可等他闻声飞奔出去,不是被风骗了,就是被树欺了。还有一两次,他跟着一窜而过的野猫追了半宿。
不是没人私下说李径疯了傻了,毕竟他平时除了忙乎墨生的事儿,偶尔见见流苏,已不大和以前的朋友来往。
但李径心底清楚,自己情愿疯了傻了,也好过这样一次一次跌进失望的深谷,疼到锥心刺骨。
偏偏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李径踏入卧房,房内红帐轻纱,随风轻轻摆动。
他走过去,坐下来。
手指描摹着枕套被褥上的繁复花纹。
龙凤呈祥,鸳鸯戏水,连理并枝,皆是成双结对。
李径,我喜欢你。
那人薄红的脸颊,肤白胜雪,好似一株不胜怜惜的娇蕊,盛开在万涛红海之中。
他缠抱住自己,那么紧,他的泪,总是一再的打湿枕上青丝。
问他疼不疼,他会咬住牙关,轻轻摇头。
生儿,你是不是很疼。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懂得了什么才是疼。
......李径,你为什么要走......我叫了你好久,声音都哑了,你为什么不应我......
......李径,我的胸口好痛......昨夜你离开我,我的胸口就一直好痛......
生儿,对不起。
若再重遇你一次,我定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可是......事到如今,为时已晚了吧。
李径站起身,走到窗边,屋外霞光嫣然。不由想起第一回,他对着一屋零乱手足无措,也是从这边看过去,看到生儿沐浴金辉,十足认真的扯着一朵红花的花瓣。
苏,你说扯花瓣有什么意义。
这你都不知道?喏,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李径,你还当真不喜欢我呢。
时下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典故,难怪有一次莫明其妙挨了耳光。他不禁哑然失笑,心道,笨蛋生儿,哪能靠这方法识人心思......
李径从窗口一跃而出,快步跑到一株红花跟前,劈手摘下,深深呼口气。
"能见......不能见......能见......不能见......"
花瓣渐渐少了,李径益发觉得自己心被高悬半空,他双手颤抖,再无力继续。于是,闭眼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迅速的就地挖了个坑,将残花扔进去,旋即埋了,用脚跺实,方长出口气。
李径望着脚边散落的花瓣嗤笑道,"哼,老子才不信!"
"你不信什么?"
彷佛晴天被雷击中,李径表情动作齐齐僵住。我是不是真疯了?
忽然耳朵被死命倒拧起来,"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李径依然愣住不动,任人拉扯。
半晌。眼泪忽然顺着眼角一颗一颗流出来。
来人顿时慌了手脚,一边不住给他拭泪,一边小声嘀咕,"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没用很大力啊......我不过是气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跟你说话你也不答应......"
李径彷佛这时恍然醒觉,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抱住面前的人。
熟悉的淡香扑鼻,青丝微微扫过脸颊。
李径方有了实感。
"生儿,生儿......你可是回来了......我好想你......"
不料这梦一般的时刻,瞬息便被打断。李径呆呆坐在地上,揉着胸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你干嘛推我?"
墨生皱着眉头,明显的嫌恶道,"你好脏。"
......当然不认识......我哪儿会认识你这么脏的人......
往事重演,落下李径哭笑不得,一股无名火起,他跳起来怒道,"我哪有脏?!还有,什么叫我让你等那么久?!明明是你让我等了一天一夜!"
"你胡说!我才等了你一天一夜!"墨生脸气的通红,上前就要一巴掌呼过去,却被李径猛地拽住一扯,拉入怀里,啃了个天昏地暗。
"唔唔......李......滚......唔......"
墨生用劲挣扎,哪知某人此时竟然力大无穷,硬是固定了他在怀里动弹不得,张口欲骂,又给堵了嘴,舌头进,舌头出,恣意霸道。到后来,搅乱一池春水,四肢发软挂人家胸口,自然更是没有办法反抗。等他感到身体凉嗖嗖的,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扒光了衣服,一身赤裸躺在铺上,两腿架分两侧,某兽类正提枪走马准备进攻。
墨生被他狠戾的神色吓变了脸,眼里泪水打转,"李,李径......你......你要干什么?"
李径张开血盆大口扑去......轻咬住墨生的嘴唇,吻得悱恻缠绵。
墨生心底软软的,刚想伸手抱他,某人忽然抬头,阴深一笑,"生儿,可、想、死、我、了。"
话到此处,半句亦是嫌多。
当然,尽管李径急赤白脸,也顾忌着心上人久未房事,所以待一切妥贴,才真正开始动作。他手脚不停,嘴里还乱七八糟一通喊,"生儿,宝贝儿,冤家,小兔崽子......"
墨生一口咬在李径下巴,怒道,"我是......我是......狐......"
李径闻言顿感小腹抽筋,他强忍住笑意,赶紧凑上去安抚情人,"好好好,小狐崽子,小狐崽子成了吧......"
......
屋外鸡叫。好歹事毕。
终于轮到间隙说话。
"我三叔,他死了......"墨生偎在李径怀里,轻声道,"他把他的丹给了我......又用尽真元助我......"
李径埋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刚醒来的时候,记不得你的事情......三叔一件一件将给我听......我慢慢记得你了,他才......其实我知道,他不恨我的......我也......"
"恩......"
"李径,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好不好?"
"好,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
"你说你在哪儿等我来着?!"
"我们分开的山坡啊!"
"你猪啊!那时候我是只狐狸,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山坡?!"
"......"
"没见过这么笨的!害我等那么久!你这个......喂!李径!你要干什么?!你......你......我......不......唔......"
......
风潇潇,雨飘飘,静听三更夜夜鼓,枉求相守靡靡梦,枕边人不来。何处香消十年苦,情浓岁载发髻白。碧天落春红,雁归巢,西林醉。终有这,花艳复记往昔好,雨清还书重逢泪。
问一声,答一声。你在?我在。
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身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