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有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似乎是混血儿,五官有著深深的轮廓,皮肤雪白,长发如瀑,身段窈窕,穿著香奈儿的粉色套装,把高挑的身材勾勒得美仑美奂。她满面笑容地走进来,亲昵地伏到常文海肩上,看著谢严冬打趣道:"小弟弟,你可别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人,虽然你很美,可我是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常文海听得呵呵笑起来,显然十分受用。
谢严冬的脸一下就红了。
那个女子很开心地笑:"小弟弟,你真可爱。"
谢严冬小声说:"我也不小了。"
常文海乐得哈哈大笑:"好了,好了,阿娇,你别逗他了。小冬,起床吧,今天我要出去办点事,你陪我去吧。"
"好。"谢严冬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
站在浴室的花洒下,他抱住自己微凉的身体,长长地松了口气。
52
谢严冬坐在常文海的奔驰车里,平静地看著外面的景色。
他们一路向西,来到郊外的红叶会所。这里不但有高级餐厅、豪华客房、泳池、桑拿按摩房,还有一个国际标准的十八洞高尔夫球场。
他们的车驶到主楼前,有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过来,礼貌地替他们拉开车门。常文海的保镖已经从副驾位跳出去,後面一辆车里的保镖也赶过来,守在一旁。
常文海神情轻松地从车里出来,谢严冬跟在他身後,一脸温顺地站到他的侧後方。
常文海看了旁边一眼,笑道:"小鄞,你先到了?等久了吧?"
"没有。"赵鄞稳健地走过来,微笑著说。"我也刚到几分锺。"
"好,那就进去吧。"常文海率先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
赵鄞跟在他身旁,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身後的谢严冬。
身形十分魁梧的虎联帮帮主杨一虎热情地迎上前来,与常文海紧紧握手:"老爷子大驾光临,我这里可是篷荜生辉。"
"虎哥客气了。"常文海温和地笑道。"贵帮最近风生水起,虎哥经营有方啊。"
"哪里哪里,还要靠常老爷子多多提携。"杨一虎豪爽地客气著,又与赵鄞握手。"欢迎鄞哥。有你们昊天帮鼎力相助,再加上常老爷子从旁指点,我们一定会大展宏图。"
"难得虎哥看得起我们昊天帮,又得老爷子首肯,小弟一定尽力而为。"赵鄞仍然如常般冷淡,只是神情间略显温和。
杨一虎伸头看了看他们後面的谢严冬,脸上忽现暧昧,呵呵笑道:"难得鄞哥肯把小冬哥带出来。"
赵鄞神色自若地说:"小冬现在跟著老爷子。"
"哦。"杨一虎恍然大悟,却不敢开常文海的玩笑,立刻做个手势,请他们进去坐。
那是一个极为舒适豪华的小会客室,三方的保镖都没有跟进去,全都守在门外。常文海慈爱地看向谢严冬,微笑著说:"你自己出去逛逛,别太闷了。"
谢严冬温顺地点头。
赵鄞有点气闷,但仍然没说什麽,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随著常文海走进了门。
谢严冬便闲闲地踱了出去,慢慢走上高尔夫球场的草皮。
放眼看去,绿茵茵的一片,让人的眼睛特别舒服。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在这里打球。
谢严冬以前跟赵鄞和程一泯去过数次高尔夫球场,有时候他们是与合作夥伴联络感情,有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跟人谈事情,但都没有球场上空无一人的情形出现。谢严冬疑惑地走来走去,看身形似乎百无聊赖,实则心里已经非常警惕。
过了一会儿,身後有人笑嘻嘻地叫道:"嗨,美人儿。"
谢严冬回头看去,见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孩子正快步走过来。他长得很壮实,身材和相貌跟杨一虎酷似,一看就知道他是杨一虎的独生儿子杨小虎。他站在那里,淡淡地看著那孩子跑近,既没有对他的轻佻称呼感到恼怒,更没有对这位虎联帮的少帮主有什麽奉迎。
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毛衣,外面套著银灰色休闲外套,显得十分飘逸潇洒。他把乌亮的长发束在脑後,随风轻扬。整个人站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上,沐浴著淡淡的冬日阳光,真是美得不像真人。
杨小虎跑到他面前,伸手就要抱他,嘴里一个劲地说:"美人,美人,哎呀,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
谢严冬微一侧身,便闪开了他的拥抱,冷冷地道:"你说话当心点。"
杨小虎显然被宠坏了,根本不知天高地厚,这时嘻皮笑脸地说:"美人儿,你是哪里的?不如跟了我吧,你要什麽都可以。"
谢严冬看了看不远处,显然虎联帮的人都知道这位少爷好色成性,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并没有靠过来。谢严冬微一沈吟,淡淡地道:"我要这个高尔夫球场,你也给我吗?"
"可以啊。"杨小虎嘻嘻哈哈地笑。"不过,你先让我亲一下。"
谢严冬心念一动,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再动。
53
杨小虎大喜,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腰,便往他的唇上吻去。
谢严冬吻技无双,只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很快就回吻得他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谢严冬将唇滑过他的脸,慢慢移到他的耳边,一边舔著他的耳垂一边轻声说:"小帅哥,我可是鄞哥的人,现在跟著常老爷子,你还敢要我吗?"
杨小虎已经完全被这个美丽的人迷惑了,这时热血上涌,脱口而出:"有什麽不敢?他们马上就要被我老爸干掉,你就可以归我了。"
谢严冬心中大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腻腻地笑道:"那可就太好了,如果真是这样,以後我就跟著你。不过,你爸杀得了他们吗?"
杨小虎被他那句"以後我就跟著你"弄得心里一阵狂喜,想也不想就说:"怎麽杀不了?老爸调来了帮中所有的杀手,把那里包围了。他们没有防备,一定完蛋。"
"哦,那我就放心了。"谢严冬细细地吻著他,温柔地说。"小帅哥,今晚你去凯宾斯基订房间好吗?我一定过去找你,我们好好地过一夜,好不好?"
"好啊好啊。"杨小虎顿时大喜过望,开心地道。"我马上叫人去订。"
谢严冬轻笑:"你自己去订好吗?别让太多人知道,对你不好。"
杨小虎连连点头。他本就不学无术,又被父母和帮众宠得无法无天,根本不去细想,搂著谢严冬没头没脑地一阵狂亲,然後说道:"你等著,我这就去订,然後告诉你房间号。"
谢严冬微笑著点头。
杨小虎撒腿就往旁边的房间跑去。
谢严冬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赵鄞,轻声说:"鄞哥,快走,杨一虎要在这里杀你和老爷子。"
赵鄞面无表情,冷冷地道:"知道了,你们别急,我和老爷子马上就回来。"
常文海正跟杨一虎谈笑甚欢。虎联帮在本省是相当有实力的,但势力范围一直在邻市,却一直想进军本市,到底这里是省会城市,其富庶闻名天下。过去他只是试探性地在这里投资了高尔夫球场、酒楼等实业,但如果想全面进入,非得和青旗会和昊天帮达成共识不可。他这次通过一位有力的中介人主动与常文海和赵鄞联系,甘辞厚币,低声下气,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才有这一次的见面。
两人正在轻松愉快地谈著合作後的利益分配问题,听到赵鄞的话,便一齐看向他。
赵鄞皱著眉,对常文海说:"爸,颖颖忽然昏倒了,他们正把她往医院送,我得赶回去。她本来这几天就病著,却不肯去医院,没想到会这麽严重。"
常文海是老江湖,一听就知道事情有变,马上装得很著急:"什麽?颖颖?那我得去看看,怎麽会这样?"
杨一虎得到缅甸大毒枭的支持,本已决定在这里周密布置,将这两人一齐格杀,以便抢占两大帮派的地盘。但他安排的行动却不是现在,而是午饭时把他们的保镖隔开到另一间包房里,接著便在餐厅动手。看他们坐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走,杨一虎顿感措手不及,赶紧拦阻:"常大小姐有什麽事吗?那鄞哥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吧,老爷子难得来,我们的事还刚谈个开头呢。"
赵鄞一反平常的冷漠,不与人接近,笑著上前去,亲热地挽起了杨一虎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没什麽,要不虎哥去我那里小坐一下,只要我老婆的身体没有大碍,我们还可以接著谈。"
"既然鄞嫂身体有恙,那我也不便留下你们了。"杨一虎笑道,打算把手抽回来。
赵鄞却牢牢握住他的手,脸上仍然挂著淡淡的笑:"怎麽?虎哥不给小弟面子?"
"这是怎麽说?我不给别人面子可以,还敢不给鄞哥面子?"杨一虎笑著,便反握住他的手,与他相偕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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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都是做老大的,除非紧急情况,一般都不会带枪,这时杨一虎不敢猝然发难,赵鄞也只想保证常文海安全离开。三人虚与委蛇,都是心里暗惊,表面上却镇定自若。
他们刚刚走到前面大厅,杨一虎似乎脚下一滑,向地上倒去,赵鄞没防到他来这一手,一把没拉住,杨一虎便挣脱了他的掌握,迅速向旁边滚去。
虎联帮的保镖们显然为此训练过很多次,已是配合默契,这时全部伸手拔枪,一边护著杨一虎疾速退走,一边向赵鄞和常文海开了枪。
青旗会和昊天帮的保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这时处变不惊,一边把赵鄞和常文海护在身後,迅速向门外撤离,一边开枪还击。
谢严冬已经上了老爷子的车,指挥著赵鄞的司机也开车跟上,风驰电掣般向楼门冲去。
枪林弹雨中,常文海和赵鄞被保镖们推上了奔驰。谢严冬立刻猛踩油门,铲过草坪,向大门冲去。
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到处都冒出来黑衣人,手里拿著手枪、步枪、冲锋枪,向著他们疯狂扫射。
赵鄞把常文海的身子压下,自己伏到他身上,掩护著他。耳边是子弹声、呼喝声、惨叫声和汽车的撞击声,情势十分紧急。
谢严冬十分镇定,不断猛打方向盘,躲避著正面射过来的枪弹,绕过对方设置的障碍,撞开已经关上的电动铁闸,向著城里冲去。
汽车的玻璃已经在撞击和纷飞的子弹中全部粉碎,随著高速行驶,隆冬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让赵鄞和常文海都觉得冷。不过,对於他们来说,这一点寒冷微不足道,现在是要逃过这一次背信狙杀,那才是最重要的。
跟在奔驰车後面的三辆车里都是赵鄞和常文海的保镖,为了阻挡追兵,他们一个一个地中弹倒下,车子也不断被击中,其中一辆车滚下了路基,燃起大火,另一辆车因为司机中弹,失去控制,在路上横了过来,被後面高速追击的车子重重撞上,随即发生了爆炸。
这场大火阻住了追兵,让谢严冬和赵鄞的车得以逃出。
谢严冬一直不敢稍停,始终以高速向前疾驰。赵鄞坐起来,拿出手机打给程一泯,简单地说了情况,要他立刻就近派出人马接应。常文海也十分镇定,打电话给常坚,要他立刻派人赶到红叶会所,消灭杨一虎,并开始部署荡平虎联帮的行动。
谢严冬刚刚驶进城区,昊天帮负责这一地盘的堂主便率领大队人马迎上了他们。
谢严冬这才放开油门,开始踩刹车。
常文海问赵鄞:"是谁打电话向你报警的?"
赵鄞神色有些复杂,看向了前面开车的谢严冬。
常文海立刻明白了,笑著说:"小冬,好样的,你这次可是救了我和你鄞哥的命,在江湖上要引起轰动了。"
谢严冬一声不吭,将车刹住,停下,身子却软软地向下一挫,倒在了方向盘上。
赵鄞和常文海都是大吃一惊,同时探过身去,叫道:"小冬。"
谢严冬的银灰色休闲套装上全是鲜豔的血,看上去实在是触目惊心。他趴在方向盘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已经昏迷。
昊天帮的人全副武装,飞奔过来拉开车门。
常文海一下车就命令道:"快,你们立刻把小冬送到急救中心去。"
赵鄞略一犹豫,也急急地说:"听见没有?马上送去。"
急救中心是澄清帮的产业,也是本市最好的创伤急救医院,现在有尹暖忻在那里,一定会更加精心地抢救谢严冬,并且不会报警。赵鄞再狠,现在也不可能把他往别的地方送。
那些人立刻动手,将谢严冬小心翼翼地抬出来,放到驶来的车上,随後向医院疾驰。
常文海一向对为他出生入生的兄弟很好,这时执意要跟著他们,亲自把谢严冬送进医院。赵鄞的心里更是牵挂,自然也是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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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常文海给尹暖忻打了电话:"小尹,谢严冬受了重伤,我们正把他往你那儿送。你要立刻准备了。"
尹暖忻一听就急了,没时间问来龙去脉,立刻问:"是什麽伤?"
常文海冷静地说:"枪伤。"
尹暖忻又问:"伤在哪儿?"
"目前刚包扎了四处,一处在右胸,一处在左腰,两处在肩膀上。我们正在查看其他的。"常文海看著眼前血淋淋的年轻人,清晰地说。"这样的情况很常见,我们明白怎麽处置。"
"他的血型是什麽?"尹暖忻焦急万分。
常文海转头问赵鄞:"他的血型是什麽?"
赵鄞一呆,说道:"我不知道。"然後暗自郁闷。
谢严冬在这八年里受伤无数,曾经输血很多次,他却连他的血型都不知道。那时候,他根本就没当谢严冬是一个人,不过是他的玩物,复仇的工具而已。
可是如今,为什麽他的心里会一阵阵地绞痛呢?
几句话的功夫,车子就全速冲进了急救中心,停在绿色生命通道前面。
尹暖忻已经带著护士在这里等著了。车子一停,他就冲上去,非常小心地把奄奄一息的谢严冬抱出来,放上推车,随即向急救室狂奔。
赵鄞跟到急救室门外,看著红色的"急救中"的灯亮起,只好坐下来等著。
不断有医生和护士跑进跑出,推著器械的,拿血浆和药剂的,不少人的白大卦上都溅上了点点滴滴的鲜血,给人感觉很紧张。
尹暖忻一直没出来。
半个小时後,常坚和常颖都赶来了,陪著坐了一会儿,就劝常文海先回去休息,这里有人守著,不碍事,并保证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常文海想了片刻,伸手拍拍赵鄞的肩,淡淡地说:"小鄞,我欠那孩子一个大人情,你好好想想,怎麽替我还了。"这才在儿子和大批青旗会帮众的簇拥下走了。
赵鄞不肯离开,常颖也就不再劝解,陪他坐在那里等著。
程一泯随後赶到,得知谢严冬生命垂危,一时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赵鄞的脑子里都是谢严冬刚才的模样。他浑身是血,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平时睡著了那样,长长的睫毛衬著惨白的脸,五官依然精致,仿如玉石雕成,有著一种令人惊心的美,让人永远难忘。
常颖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鄞哥,放手吧。"
赵鄞惊异地看向他。
常颖温和地笑著,漂亮的脸上是豁达与关切,眼里满是爱意,温柔地说:"放开他,就是放开你自己。"
赵鄞想说,我没法放开,我放不了,我已经发现我对他动了情,我只能跟他在一起才有高潮,我只爱他,我只想要他和我在一起......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绝不可能说出如此不理智的话,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严冬......是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他想著,心里无比疼痛,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常颖握著他的手,一直微笑著。
赵鄞看了她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程一泯,终於说道:"好,只要他活著,我就放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