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北音梦兰陵————弦

高肃没有死的事何程并不知道，所以看到他一脸惊厄的模样宇文邕也没觉得奇怪。"你不用惊讶，他就是兰陵王高长恭。不过他没有死，所以你见的不是鬼。"
"可是......他怎么会......"
宇文邕也没有隐瞒，"我想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你也能猜的出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吧？"
"但是他是齐国的郡王啊！"而且还不单单是个普通的王，而是个勇贯三军杀过大周十几员上将的传奇英雄！他跟在皇上身边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安全吗？他就没什么目的吗？更尤其天下人都知道兰陵王已经死了，这难道是真的？
高肃看着何程，他能懂他的意思。"何将军，那个齐国的兰陵王早就被齐国的皇上一杯毒酒赐死了。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不会对你们的皇上有任何不轨之心。"只怕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和邕在一起也会有这个疑问吧。
宇文邕接着说，"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我恐怕昨晚就死了。不过今天你见到过兰陵王的事绝对不许对第二个人说起。"
何程点头，他再卤莽也不会傻到自毁前程。而且这个事一但被别人知道，恐怕就会朝野大变，这刚刚拿下的半壁齐国的江山也可能会百姓哗变，骤起祸端。"臣知道！"
"你来见朕可是战事平息了？"宇文邕问。
何程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回皇上。赵穆等逆贼已经伏法，只是逃跑了高绍义。"
宇文邕看了看高肃，"肃儿，你觉得他会逃到哪里？"
高肃思虑了片刻，"高绍义这个人素来就有纂位之心，我看他必定是想恢复齐氏。不过以他的势力来看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我想他有可能北上投靠突厥。"他很了解他这个三哥，这个人虽然平时看上去十分庸碌，可是却心计很深。如果不是他一直伪装的很好，恐怕也早就遭了高纬的毒手了。
"那臣要不要带兵追赶？"何程问。
宇文邕摇头，"放他去吧。他去了突厥对现在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现在吞并齐国，突厥王怎么可能不眼红。如果高绍义逃到突厥，多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对了，要善待城内百姓和投降的军兵。"
"臣遵旨。"何程说完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了宇文邕和高肃两个人。
高肃给宇文邕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宇文邕张开嘴喝了一口。"肃儿，谢谢你救我一命。"他没想到肃儿能为他担心到这种程度，不惜这么远来到前敌就是为了看看自己是否安全。这样的情，他实在是没法不感动。
"你知不知道，我到现在还在害怕。万一我来晚一步可怎么办！"说着高肃的眼泪掉了出来，"我害怕你会死！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他的心依然没有平稳，这种害怕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承受过的。"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他找不到其他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只能不停的说他好怕。
宇文邕把高肃抱在怀里，轻轻的吻着他的脸，替他擦掉眼泪。"我现在不是没事了！看到你哭我就心疼的要死。"尽管他一直也知道肃儿很爱自己，但是到了这种地步是他所没想到的。肃儿在自己的怀中发抖，究竟要担心到成么程度才会这样啊！他忍不住附上高肃的嘴唇，这个吻他要吞掉肃儿所有的恐惧和担心。
高肃擦掉眼泪，"自从跟了你知道我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因为在以前他从来没有为别人的生死有过这么强烈的担心。他自己在苦再痛都可以忍，可是看到宇文邕这样他就受不了。
宇文邕抱着高肃躺在床上，"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哭。"应该是自己让肃儿改变了吧！又或许是彼此太过相爱会越发的为一些小事而担心。"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出事了！"
"这一次你就没有听我的话！"高肃真的很生气，他明明告诉过宇文邕赵穆这个人对齐十分忠心，他还是轻易的跟着他进城了。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就算你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交给你。"
高肃瞪着眼睛，"你的命对天下百姓来说是最宝贵的。就算是我你也不能给！"他说的很认真，尽管他很希望宇文邕只属于他，但是做为高肃来说他依然是心系着百姓的人，一个能位天下百姓而珍惜自己的爱人，和一个只为他而珍惜自己的爱人，他宁愿选择前者。这或许就是一个男人，一个英雄和一个女人的不同。

不过短短两天，宇文邕的头疼症状就全部好了。
高肃依然是带着面具跟在宇文邕的身边。跟随的将士都有些诧异，因为他们都知道皇上这次出征身边没有带着那位美人。可是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出现了？只有何程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却只能看不能说。
志清子在头一天就告辞了，宇文邕怎么留也没有留住。反倒是高肃并没有劝师傅留下，因为他很了解师傅的性格，如果不走他就不会说走，如果手走就谁也留不住。尽管志清子走了，他还是留给高肃两样东西。一样是一瓶还魂丹，是用来解各种巨毒的。另一样是金丝甲，高肃现在没有武功跟在军中容易受伤，所以才送了高肃这件刀枪不入的内甲。
"你师傅真是个怪人！"宇文邕对高肃说。
高肃哼了一声，"没有这个怪人你和我的小命早就都没了！"
"是是是！我说错了！"宇文邕没有把志清子对自己说的话告诉高肃。但是对那些话他心有余悸，会是真的吗？
三天后周军继续征齐，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大的险阻。军中的探马也不时传来另外两路人马的捷报。
半年之后齐境已经全部归属大周。z
"肃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宇文邕站在刚刚攻下的城门楼上拉着高肃的手说。
高肃点头，但心中却难免感伤。"希望天下的百姓从今天开始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争之苦。"从现在开始天下就再没有齐土，他高肃现在除了宇文邕就再没有可恋的任何一点事物了。
"我答应你，一定会善待百姓。"
"我相信你做的到。"他也真的希望战乱就此平息，可是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结束。北面还有个突厥，而且齐还逃了个广阳王高绍义。想到这里高肃看着宇文邕，"如果有一天再起战争，而且到了你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江山吗？"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血腥的杀戮并未随着齐的灭亡而停止。
宇文邕愣了一下，他想起志清子对自己说的话。心头一沉，"我答应你，我会为了你保住自己的命。"他做不了其他回答，或许有一天他会放弃江山，但是那一天对他现在来说太遥远了。他可能会在赞儿能够继承皇位之后带着肃儿离开皇宫，可是那不是现在。他不知道志清子说的那个劫数究竟指着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命为了肃儿不能丢，而他也不会让肃儿丢了命。
高肃一笑，"千万不要食言！"做为一国之君，宇文邕能承诺到这个地步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宇文邕也一笑，"过两天我就带你回长安。"
"嗯！"高肃点头。但是他也有一点彷徨，之前在长安皇宫他还能有个杀回洛阳的目标。可是这一次再回去，他就真的要在那个后宫里终老吗？他是个男人，怎么能留在后宫之中？

十九【后宫】

回到长安之后，一连数日宇文邕都忙碌朝政，没有顾的上其他。
而高肃回来之后一直都由洪喜直接照料，所以也没什么事发生。
这一天洪喜带着高肃到御花园中散步，正巧遇上太子赞了御花园游玩。
因为宇文邕对妻子的愧疚，所以对儿子宇文赞十分宠爱，连年征战也没有亲自督促他学习，所以也造就了他小小年纪就很跋扈的性格。
看到高肃宇文赞大吃一惊，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的美人！"洪喜，你不在父皇身边伺候着，在这做什么？"他故意问。
洪喜连忙回答："回太子爷的话，奴才正陪着王爷散步。"其实高肃在这大周根本连一点身份都没有，洪喜叫他王爷也只是便于称呼而已。
宇文赞冷笑。"哼！什么王爷？我怎么不知道我大周皇宫里还住了个王爷？不过倒是听说父皇身边有个绝色的男宠，想必就是这位了吧。今天本殿下还是头一次见。没想到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难怪父皇会舍弃后宫的娘娘们专宠一人啊。"他也为他母亲不值，堂堂原配现在既不是皇后又不受宠，输还输给了一个男人。
高肃听完皱了皱眉，宇文赞的话让直插他的心肺。他没有办法反驳也没地位反驳。他只能站在原地忍受着宇文赞的辱骂和鄙视的目光。
看到这个情景洪喜连忙开口。"太子爷，您这话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难道我堂堂太子爷还比不了这个男宠吗？"宇文赞听了洪喜的话心中更是愤怒。自从这个男人进了宫之后，父皇就很少再召见自己。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在父皇的心里还不如一个外人。
高肃忍无可忍，他不知道怎么去解决现在的局面，他就知道他如果呆在这后宫就早晚有这么一天。自己身份不名，连名字也不能随意的说出口。他知道所有人都把他但成宇文邕的玩物，但他自己明白他和邕是什么关系，所以他都忍了。反正那些人也绝对不敢当着他的面说难听的话，那些眼光和神情他就权且当做没看到。可是今天这些扎他心肺的话居然是出自宇文邕儿子的嘴里，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在宇文赞说出那些话之后起，高肃就立刻知道，如果有一日宇文邕不在了，或者自己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宫中。那么他的下场肯定会比当年的韩子高更惨，因为他甚至连个真正的名分都没有。
见到高肃转身要走，宇文赞又冷冷的说："果然被父皇宠的不可一世啊，见了本太子连头都不磕一个。你不要以为父皇能宠你一辈子，早完有一天这脸蛋不再漂亮了，你就该知道得罪本太子是后果了！"
宇文赞的话音刚落就被正巧赶来的宇文邕拉过去扇了两个耳光。
看到是父皇，宇文赞连忙跪倒磕头。"父皇！"他知道父亲是的为人，也知道父亲对那个人宠到了什么程度。这话他是万万没想到能被父亲听到的，如果想的到他也根本不会说。
宇文邕气愤的大骂："你个混帐的东西。还不过来给你王叔磕头赔罪！"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表明高肃的身份，所以他临时想了这么个称呼。
宇文赞眉头一挑，让他给一个男宠磕头赔罪？他可是堂堂大周的太子爷啊。
"你愣什么？"宇文邕继续大声斥责。
高肃连忙拉住宇文邕的胳膊，"别这样。太子殿下年纪还小，况且他说的......你就别怪罪他了。"他真想说，太子殿下其实说的没错，可是他张不开那个嘴。
宇文邕长叹了一声，然后对宇文赞说："以后朕要是再看到你对他有一点不恭之处，绝不轻饶！滚下去！"
宇文赞连忙磕头谢恩，带着宫人们退出了御花园。
高肃看到宇文赞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一眼，那种憎恨和鄙视的目光让他身体一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潜在的危险。他站在原地，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
"肃儿！真对不起，是我没好好教育儿子。"他心疼的把木愣着的高肃揽在怀里，怀里的人在颤抖。他知道高肃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高肃半晌没有回答。
"肃儿？"宇文邕第一次看到高肃在自己的怀里如此木纳的神情。"你说句话！别吓我！"他把高肃抱的更紧，他说过不再让肃儿受伤，可是现在伤了肃儿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高肃突然间推开宇文邕，抓着他的衣襟两眼通红的说："我要离开皇宫！"
宇文邕大惊，"我知道赞儿的话伤了你。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他的肃儿居然说要离开皇宫。肃儿当然知道自己是皇上不能离开宫闱，可是他说他要离开皇宫，那么他是要离开自己吗？不行！他怎么也不接受这样的事。所以他把高肃狠狠的抱住，他不会让他走，绝对不会！
高肃再一次拼命的把宇文邕推开。"让我离开皇宫！"他真的不想再受刚才的屈辱。他本以为为了宇文邕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直到刚才他才发现，他真的做不到视他人的鄙视如无物。
宇文邕大喊："不行！"
高肃抓着宇文邕的衣服激动的说："你让我用什么身份留在这里？你让太子叫我王叔？我配吗？洪公公叫我王爷，我现在还是吗？你让我在这里以什么自居？你真的要让我面对所有人承认我是你的男宠吗？"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出来。一个死了的人却还这样计较一个身份，自己是不是太多要求了？可是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不许胡说！"宇文邕一把拉过高肃吻上他的嘴。他要把肃儿所有的话都吞进去。他不想再听，尽管那是个他也要面对的问题。他知道忍受这样的屈辱对肃儿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他也知道肃儿为了他忍受了这么久别人异样的目光。他一直假装看不到，是因为他不知道要给肃儿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哪怕肃儿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他都可以给他高官厚禄找各种借口让他长伴左右。可是他的肃儿却偏偏是那个叱诧风云的一代名将兰陵王，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一世传奇！
"皇上！您快放开王爷！"在一边心疼的看着两人的洪喜发现高肃已经面色发红无法呼吸了。要是皇上再不放开他，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
宇文邕这清醒，他也感觉到高肃在他怀里变的绵软无力。他连忙放开嘴，"肃儿！"
高肃是真的几乎晕厥过去，这个吻是他从未试过的粗暴。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宇文邕，没有再说话。他无话可说，于是他只能再一次闭上眼睛。
宇文邕把高肃抱起来，"对不起！我刚才......肃儿，你跟我说句话！"他知道肃儿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这么自私的不顾他的感受。

上次的事之后高肃一躺就是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不但如此，连饭也只是象征性的吃那么一点。
宇文邕再也忍不了了。他伏在床边问："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对于高肃的沉默反抗，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了，现在又吃这么点东西。眼看着肃儿消瘦。他感觉自己就快疯了。"难道你就想这样离开我吗？"
高肃眨了眨眼，终于说出了这三天来的第一句话。"我只是想离开这个皇宫而已。在哪里都行。我不会住的太远，你想我的时候可以去看看我。就这样也不行吗？"他没有什么要求，他只想离开这里。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早晚有一天就被这后宫的人恨死，害死。他不是怕死，他是真的只想过平凡的日子。他不奢望能和宇文邕日日厮守，他只希望自己在想念他的时候能看到他就足够了，专宠这种事虽然让他觉得自己很幸福，但是也让他觉得很辛苦。
"你真的那么在乎赞儿的话吗？"听完高肃的话，宇文邕也很想哭。
"我很想不在乎。"如果他能做到子高那样，或许他不会觉得痛苦。可是他不是，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尽管他也觉得到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还那么执着男人的尊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但是我不能离开你。也不能让你离开。"宇文邕说的很坚决。
高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边的洪喜突然说，"皇上，您何不在皇宫的边上给王爷修一个宅院，到时候开一个便门，既让王爷离开了皇宫，您可能每日陪着王爷。"这是他想了几天的法子，只是这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办法，因为这样高肃也只是名义上离开了皇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