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九真观的路不是很难走,尽管不能骑马上山,至少能把马牵上去。
封龙山不愧是名山,不但风景秀丽,前往山上求佛拜道的人也络绎不绝。
高肃跟着烧香的人流很顺利的来到了九真观。
"在下从洛阳而来,这里是斛律丞相托我交给志清观主的信。"高肃把信交到一个小道童手中。
"施主稍等片刻,我去向师祖禀报。"小道童转身向里院走去。
高肃环顾四周,这九真观真不愧是封龙山第一大道观。楼阁林立,古树参天。道观建在山腰当中,四周森林幽静,鸟语花香。偶尔飘过几缕轻风,带来阵阵檀香的味道,让人仿佛置身仙境。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就是自己将要生活的地方,如此陌生的环境,高肃有些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不多时小道童笑着跑回来。"师祖有请!请施主随我来。"
跟着小道童高肃转过两道长廊来到一处院落。
"师祖正在里面等候施主!"道童伸出手示意高肃自己进去。
高肃朝小道童点了点头,"多谢道兄带路。"说完走进房间。
坐在房间正中的高台上的正是九真观的观主志清子。
高肃跪倒在地,"弟子高肃叩拜恩师!"他一路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拜师,现在终于见到了要找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志清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高肃,"要做我的弟子就要能吃苦。还要放下你身为皇族的尊贵身份,你能承受吗?"要成就大事的人,必须要放下身上所有的享受之欲,一心一意潜心修习。面前这个身形盈弱,貌比女子的孩子,他能行吗?
"弟子本就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可言,不吃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弟子什么苦都能吃!"肉体上的苦对高肃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从他记事的那一天开始,他的身心都在受着折磨,能脱离那样的苦海,哪怕让他受油烹之苦他都没有含怨。
志清子点了点头,"汝子可教!为师就收下你了。"
高肃高兴的连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恩师!"
"高肃这个名字乃你在世俗所用,为师今天送你字号长恭,你可愿意?"被世人知道道观之内收留皇族子弟,毕竟不是什么美事。
"谢师傅赐字。长恭会紧记师傅教导,希望师傅能助弟子成就一番大业。"
【夺位】
三【夺位】
高肃离开皇宫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里段韶和斛律光一直在朝廷上左右逢源。
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靠拢,这种事不算做羞耻。如今皇叔一党势力日渐强大,小皇帝高殷因为从小娇纵过度不思上进,让满朝文武都颇有微词。
高演,高澄的六弟。如今他俨然已经成了太上皇,替小皇帝执掌龙印。时下的局势让段韶和斛律光不得不向高演靠近。
"六王爷,如今您劳心劳力的替皇上卖命,可是他们母子好象并不领情啊!"斛律光站在御书房的龙案前对高演说。
这高演虽然只是身为皇叔,却已经霸占了整个皇宫,甚至连龙印都已经揽在了自己的怀里。试想那小皇帝和他的母后怎么能领他的情?
"哼!这小皇帝不识好歹,我替他们分忧,他们却当我霸占江山!"是不是霸占江山,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只是面子上他总要说的好看,尤其是面对这两位看不透也看不懂的国之重臣。
段韶看了看斛律光,然后对高演说。"既然如此王爷何不踢开小皇帝,当一个真正治理江山的帝王?"这是大不敬的话,这话的罪足可以满门抄斩户灭九族。可是段韶根本不怕,他知道面前这个王爷,想做皇帝已经想的快要发疯了。如果不是一直碍于没有人提起,他早就把小皇帝踢开自己坐上龙椅了。
但样子总还是要装一装的。"段将军!你好大的胆,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段韶一笑,却还是跪在地上假做求饶。"王爷,小人也是为了我们齐国的江山着想。小皇帝只知道后宫玩乐,根本不懂治理朝政。与其这样,王爷还不如取而代之。"
斛律光也跟着跪在地上,"臣也正有此意,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此时的高演心里乐的简直就要跳起来,他强压着想要欢呼的冲动伸手搀起两个人。"二位卿家,篡权夺位可是大罪啊!"
斛律光一笑,"身为皇叔,就如同皇帝的父亲。子不成气,做父亲的当然有资格将他拿掉。"
"你是说把小皇帝贬下皇位?"
"这件事王爷可以放心,臣等自然会替您安排妥当。您只需要准备登基即可。"说完段韶和斛律光相视一笑,他们心里都明白。高演这个人也无非就是这个王权路上的垫脚石而已,这么做只不过是要为高肃除掉一个一个的敌人罢了。
"那就有劳二位爱卿了!"
"为臣为皇上效命一定忠心耿耿,死而后已!"誓言有时候无非是一种把谎言渲染的更加真实的修饰而已。
数日之后,这原本只安定了两年的齐国龙椅之上,又一次迎来了自己新的主人。
高演以高殷残暴将皇后毒打致死为由将他踢下皇位,贬为济南王。
如愿已偿的高演将年号改为建皇,自称肃宗孝昭皇帝。
他当然不会忘记斛律和段韶的功劳,登基后便册封段韶为孝国公。斛律光为左右丞相独掌朝中政事。
一切都在这两个人的计划之中。
斛律光曾经在高澄临死发誓要保护他的儿子们,要为他报仇。高澄自知他早晚会被他的亲弟弟害死,所以他很早之前就给自己的儿子们安排了能够保住生命的人。但是在斛律光的眼种,那些所谓正式妻妾所声的几个少主根本都是亡国败家的德行。只有高肃不同,尽管他出身低微,但他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王者的霸气,那掩盖在美艳容貌之下的绝对不是一颗安于世事的心。
而对于段韶而言,他从小看着高肃张大,也看着他被人欺凌。他希望高肃能够成为一个叱诧风云的英雄,尽管那样他会很失落。尽管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爱上了这个漂亮的男孩儿,可是他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自己只能做他的臣,尽管他唤自己叫做大哥,他也唤他叫做肃儿,可是他们之间所能存在的只能是君臣之礼,宾主之情。
他们痛恨这齐国后宫里那些欺凌过高肃的人。这个接近疯狂的家族,早晚有一天全都要消失。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忍受拥有这样的君主,这样的皇室。
后宫里,高纬与他的父亲对饮。
"父亲,您就眼看着皇帝的宝座被六伯夺去了?"高纬可不想再做皇侄,他也想坐在那个龙椅上瞧瞧。可是天下不可能有把皇位传给侄子而不传给自己儿子的皇帝。但他最想的是让高肃有朝一日跪在自己的脚下任凭自己蹂躏。这就是他想得到天下的原因,不是为了黎民百姓,也不是为了国计民生,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个无耻的欲望。
自从高肃走了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从心底来说,他对自己那个弟弟有这一种几乎病态的迷恋。他把那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归咎于高肃那迷人的脸蛋。在他高纬的心中,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人,但是高肃却这样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
高湛看着儿子,这个自己的儿子。"只可惜段韶和斛律光都偏向着你六伯,否则我怎么可能甘愿做个皇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想做皇帝的人?就算有,也绝对不是他高湛。
高纬笑了笑,"那两只狐狸,不过是要找个能给他们权利和金钱的靠山而已。六伯能给他们的,您也能给。"尽管高纬生性放荡,残暴成性。可是这时候的他有着比他的叔叔父亲更出色的智慧和才能。
人有些时候,总是不安于世。而这种不安会成为自己向上的动力。哪怕是一个罪恶而丑陋的目的。
大周皇宫。
与齐国两国鼎立的周。
武成帝宇文毓刚刚驾崩。继承皇位的人不是太子,而是鲁国公宇文邕。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皇帝,以他忠孝,睿智,骁勇及统帅千军万马的能力而稳稳的坐上了这个皇帝的宝座。
灭齐而一统长江之北是宇文邕的夙愿,也是他宇文家的夙愿。
如今正值小皇帝被废,新君登基,所有人都认为这正是伐齐的大好时机。
"陛下!臣以为趁齐国皇室混乱之际,我们率大军讨伐正是良机。"护国大将军何程出班禀奏。
宇文邕思虑了片刻,"丞相有何看法?"他转脸看着一边沉思的吕封一。
吕封一赶紧出班供手道:"臣以为不可。虽然齐正在内乱之中。但军队未乱,朝政未衰。齐国大将段韶和丞相斛律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臣以为现在并非灭齐的良机。"
宇文邕点了点头,"丞相所说正合朕意。时机未到,我国还是以巩固国力,强大军队,积蓄钱粮为上。"
"陛下英明!"
下朝之后。
宇文邕回到自己的寝宫,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和王后同过房了。就像刻意躲避着自己的妻子一样,他总是让自己忙到深夜才肯入睡。
"皇上。皇后今夜又派人来问陛下是否前去东宫就寝。"宇文邕的近侍太监洪喜一边说,一边递过一杯香茶,不热不凉,正好入口。
宇文邕皱着眉,摇了摇头。"告诉皇后不用每日派人前来询问,朕身体不适,待好些自然就会去见皇后。"他虽然也觉得对不起妻子,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去到那里又让妻子失望。
自从那一次从齐回国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一个人。他整夜整夜在梦里出现的都是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笑容,那个人的身影。这种思念他只能自己禁锢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周的皇帝,不再只是一个鲁国公。现在自己与那个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与他对峙沙场,那是他绝对不想遇到的情形。但......他也只能是期望而已。
"皇上,请恕奴才多嘴。皇上已经快两年没有行过房事了,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恐怕......"洪喜为自己的主子担心,尽管他知道皇上并不是不行,反而是担心他一直这么压抑着自己。虽然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这总不是件正常的事儿。
"多嘴!朕心中有数。"他也不是不想给尽一个丈夫的义务,只是他见到妻子实在是毫无兴致。他知道自己的身心都被一个人给俘获了,可他却只能任由这种思念却不能相见的痛苦折磨着自己。
高肃在九真观一住就是两年。
志清子对高肃教导之严厉是对其他弟子所没有的。既然斛律丞相能说这个孩子可以统领江山,那么他就必须要吃比别人多十倍的苦来磨砺自己。
"长恭。"志清子唤着徒弟。
高肃擦了擦额角的汗。"师傅有什么吩咐?"两年来自己每天都刻苦努力,可是师傅一直都让自己挑水,砍柴,杵米等等这种粗活,真正的武艺一样也没有传授自己。但是高肃明白,师傅是要磨砺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但是尽管如此,高肃的身体随和年龄的增长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无论他每天多么辛苦的劳作都没有让他这美丽的容貌和纤细的身材有任何外观上的改变,尽管个子张高了一些,可是并没有显得强壮,这一点让高肃很苦恼。
"从今天开始师傅教你真正的武艺。"志清子很满意高肃的刻苦,那是一种把自己豁出去的劲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成就大事。
听到师傅的话,高肃激动的跳了起来。"多谢师傅!!"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所以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在院子里欢呼。是啊,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尚未成熟的孩子啊!
从这一天开始高肃开始跟随志清子学习马上的功夫。对于一个大将来说,只有马上功夫无人可比才能在千军万马之中驰骋。而马是大将的半个生命,只有能驾驭战马,才能在战场上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武艺。
他的那匹白马成了高肃的最佳搭档。从早到晚,他总是要练到人困马乏才肯休息。他想成为英雄,成为一个男子汉。他有着比任何人都强烈的,成为英雄的愿望。他每当在水中看到自己容貌的时候,总是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打败你!我不会让你主宰我的生命!这是在高肃心中一直绘之不去的阴影。也只有在夜深人静,自己累到瘫软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才会出现他一直惦记的那个人。那个对字那么温柔那么守礼的于大哥。
转过年,高肃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
在那个时代,十六岁已经算是成人,可以成家立室,也可以入朝为官。
这还是高肃到九真观学艺之后第一次下山。他是奉师傅之命去长安城求一样东西。
那是周的国土,高肃的心中不免有些顾虑。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齐的臣民,如果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的话......恐怕不是好玩的。
"一切行事小心。见到你师伯之后,拿到钥匙立刻回来,不得在路上耽搁时间。"
师傅说要自己向师伯去讨一把师祖留下的钥匙,究竟那钥匙能开些什么,师傅没有告诉自己。高肃没有追问,他很了解师傅的性格。尽管他永远不会在事前就把你目的告诉你,但是事过之后他总是能让你知道他的一番道理。
带好盘缠,他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于纹送给他的斗笠上路了。
一路上,他发现齐国的面貌已大不如以前了。 很多百姓怨声载道,全是指责朝廷苛捐杂税,皇帝荒淫无道。
高肃皱着眉,自己离去的短短三年,皇帝的宝座上就换了两个人了。这真是不知可悲还是可笑,难道他们高家的男人都要坐在这个王位上试试不成?
出了齐国边界,走过几片荒地和森林。
不远处就是周国边疆的城门。
齐周两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因此要从齐进入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高肃把斗笠按的更低,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尽管他现在觉得自己能保护自己,可是他不想惹麻烦,毕竟他好歹也是齐的皇侄。
"站住!把斗笠摘下来!搜了身才能进城。"守城的士兵横下手中的枪把高肃拦在城外。
无奈之下高肃之好把斗笠摘下。很不情愿的抬起头看着那个士兵。
正如高肃所担心的那样,那个士兵一看到高肃的容貌便顿时露出了不轨的笑。"呦!这是什么地方来的美人儿啊!"说着他扔掉手中的枪伸手就往高肃的身上摸。
高肃一闪身躲开那个士兵,"军爷,请你放尊重点!"被这样的人摸到自己,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尊重点?进城搜身是规矩!有什么可尊重不尊重的?再说了,你也不用装,看你的样也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了。怎么?齐国的生意不好做,打算到我们大周混口饭吃?跟哥哥说一声,哥哥给你找买卖!"边上的几个士兵也凑了过来,一边笑着一边把高肃围在中间就要无礼。
高肃本不想惹事,可是他不能看着自己被辱。只好挥起拳头向对面的一个士兵打去。那士兵哪里想到高肃会对他动手,躲闪不急被高肃一拳打倒在地。
"好小子!连军爷也敢打。看被大爷们抓住了怎么收拾你!"原本边上看热闹的几个士兵也一起涌了上来。
刚开始高肃还能应付的过来,但是渐渐的不敌他们人多。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耻辱和愤怒。高肃恨自己那么没用,在马上的功夫根本没有办法在地上施展。自己哪怕能上马入千军万马,在地上却敌不过这么十几个小人。如果自己还能平安回到九真观一定要让师傅传授自己马下的本领。
高肃被那群士兵按倒在地上,那些人刚想去扯高肃的衣服,身后突然想起了断喝声。
"住手!"一个男子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让混乱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将军!这个小子抗拒搜身,还打伤了我们的弟兄。他一定是奸细!"一个看似是个小官的士兵走到来人的马前说。身后按着高肃的人也都乖乖的站在一边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