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你好。"
自己什么时候,会把那家伙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脑子里了?
心被什么撑开的满满,说:"这次......就算我是为了教授的现场讲解。"
"不是为了输赢么?"柳择甫不是不知道商老大付出的心血,好在,并非没有得到回报。微笑着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上面撒开嫩黄的蛋花和嫣红的番茄。几滴香油微微晃动着反射出金亮的光点。
肖肆一时迷茫地看着柳择甫--你,是不是那个可以照顾我......会一心一意对我好的......手,没有思考握住那温凉地手腕,柳择甫只轻瞄了一眼他眼里的寂寞,什么都没有说,把碗递进他掌中,那是,彻骨的冰冷,就好象没有体温一样。心疼地问一句:"冷么?"
肖肆摇摇头,这样的青白月光和香烟微弱橘红亮光的温馨地场景,让自己想要不顾一切的把眼前的人留住,只有这个人,才能带来自己心里的平静。
才会,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有一些温度。
这不是爱情,不是亲情,不是任何可以描述的出的感情,肖肆低下头,要自己冷静,自己是喜欢商缄的,和自己不一样的开朗外在的领袖气质,和那婆婆妈妈的笨拙小心的爱护,都明白。也愿意接受。
可是还是不对,在他身边,只想更加强势,不愿意服输,神经始终绷紧着。而这个人,却在这十多年后,意外的让自己只要看到他,就能感觉到平静安心。
眼神紧张地跟随着柳择甫的动作,在他抬腿去端自己那碗的下一刻,猛地握住那纤细的手腕拉进自己冰冷的怀里:"不许......走!"
声音低沉而不容反抗。
柳择甫温和地笑笑,说:"吃吧,我不走。"肖肆在作出比大脑思考还快的行为后,才意识到他只是要去端面。
迟疑了一下,一只手还钳固着他的腰身,另一只端起碗,示意他拿起筷子,说:"你先吃。"柳择甫望着肖肆没有表情的脸,突然轻笑出声,"我喂你,好不好?"
好象哄小孩子的语气。
肖肆却发不出脾气,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一定可以毫不留情的踢到对方再也说不出话。只能不吭声地扭头过去。
好在房间够黑,可以当作没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红。
会害羞的啊!
柳择甫听话地吃着碗里的面条,一时间,搅动的热气让整个房间升温。还是春天呢,怎么,觉得夜风都是热的......
厚重的窗帘把不怎么透亮的月光完全挡在房间以外。
喜欢沉溺在黑暗的人,是因为心里布满了阴影。
"你复习好了吧?"
"恩......谢谢......"褐色的刘海滑过小巧的鼻尖,开心的道谢。
"不用......何况,我也不是为了帮你呢。"
坂本不是很理解地看着隐匿在黑暗里的人,那么,为什么要帮我让自己的学校输呢?但是这些话并没有问出口,因为这个面容精致的近乎神圣的男子总是狡猾的笑着,笑容里都是阴谋。让人不由自主的敬畏和恐惧。
那个人又说:"当然了......你应该懂得怎么去保护路是凡的是么?"坂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和退缩,是啊,如果大家知道是路是凡把这些资料偷给自己的,那......真的不敢去想,中国的学生会很明显的表现出对自己这些日本人的敌意和不屑。
而且,路是凡本来都很不讨老师们喜欢,被发现这件事的话,说不定会被退学的。
看到他眼里的犹豫为难,对方悄无声息地笑了:"你不用担心啊!路是凡算什么东西呢,他哪里有能力拿到资料啊?除非......"
虽然不满他对路是凡轻视的语气,但是听他讲话,应该可以帮到的路是凡。连忙问:"除非怎么样呢?"
"除非......有位很重要的干部‘故意'帮他才行呐。"
坂本似懂非懂,只是想起路是凡拿到资料对他说的:还好商老大已经昏了头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简单。
"是......商同学么?"
"恩哼!商缄,这才是考验你的时候......或者说,让肆哥认清你那虚伪嘴脸的时候吧!"
坂本听着他低低的优雅的声音说出的恶毒的呢喃。不禁难过地问:"你为了什么......这样帮我就是想要陷害商同学么?这样真的可以吗?"
秋圣吐出的字像珍珠摔碎在玉石板上,冰冷的刺激着耳膜:"你不要想太多了!你不想和路是凡在一起么?至于商缄......是他自不量力,是他自找的!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知道,一旦事情败露,商缄和路是凡,总有一个人会背上所有的责任和惩处的,至于最后那个人是谁,就要看你的态度了。如果你想让路是凡从此丧失了未来,我也无所谓的!"
坂本打了个寒战,嗫嚅着说:"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话的......"
秋圣揭开窗帘一角,看着深蓝的天幕,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收手,有些感情,一旦付出了就不可收拾。有些人,宁可眼睁睁看着他孤单然后自己心像要被撕开一样痛楚,也不愿看到他在别人那里得到救赎。
肆哥,我们从来都不是天国的宠儿。
此时的商缄,依然是想到肖肆就不自觉地笑开了。甚至想到他倨傲地站在礼堂里俯视所有人的姿态,就觉得激动地不能入睡。
想到他,就觉得胸口滚烫。
肖肆,我爱你。尽管,我还未曾说出口,但在我的心里,早已呐喊了一千遍!如果在你将要走向战场之前,我能够把你紧紧拥在怀里,数你的心跳,为你加油,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辩论 1
柳择甫的睫毛扇动两下,睁开眼睛,屋里屋外还是漆黑一片。身边躺着肖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看了看表凌晨4点50分,看来,自己比他还要紧张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人,真的会感到紧张么。
把手放在肖肆胸口感觉着,心,毕竟还是跳动着的啊。思考要不要把陶如进的事告诉他,又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如果知道对方也拿到了答案,想必他会更加不许自己失败了。
领导、教授、学生,每一个都觉得他会赢,都觉得他能为校争光,能够为国争光。也有人费尽心思地想要整垮他。因为他骄傲,他冷酷,他没有人情味。
他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而已啊。
他为什么要替所有人背负起他们的期望和荣耀呢?
他只不过不喜欢喧嚣而已。
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受到他人的憎恨呢?
柳择甫小心地帮肖肆掖好了被子,借着一点点的光亮看肖肆干净安静的睡颜,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数他的心跳。
东方发白。
唐教授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心情大好!眼看着得意门生就要在业界著名人士面前展露头面了。早上油条都多吃了两根。因为很快会听到四面八方的祝贺声:"唐老执教有方啊有方......"
于是面带笑容走向礼堂。
秋圣极其优雅的吃完早餐。心情不错。谁能知道那份所谓的教授团拟订的答案资料是出自自己一人之手呢?当然了,爹地身边的秘书一、二、三......助理A、B、C......是帮了一些忙啦!等肆哥发现商大少爷一心为了他赢而弄来的资料对方了如指掌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于是也一如既往地微笑步入礼堂。
商缄心里一直在打鼓。他是知道或者说至少他认为两国的学生都有资料的,那么对方的答案都是相互了解的,只希望肖肆能够手下留情,别让对方和教授们难堪,另一方面私心的又想看到肖肆获胜后冷傲的笑容。一时喜忧参半。一早就捧着豆浆站在礼堂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所有本校师生都为商书记关心爱护学弟为学校赛事忘我工作的精神感动。
在第三十八个人说出:"商老大真是乐于助人!很好很和谐!"商缄看到远处不慌不忙走来的人,终于咧开嘴笑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肖肆怎么会输呢?
屁颠屁颠地跟进礼堂。
柳择甫不能进入礼堂观看辩论,远远站在礼堂外的花圃前,肖肆的进入礼堂时,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淡定的笑容。
之后,那张一尘不染清秀绝伦的脸上就隐去了笑。恢复了平常漠然的姿态。静静等待。
陶如进坐立不安。
一口早饭也吃不下。心情糟糕到谷底。
唐狗狗睁圆了眼睛问:"陶子......你是不是有心事?""恩!"重重的鼻音,没想到你这没脑的白痴也能看出,我不是故意要自己学校输的,我不是要帮日本学生的......唉......路是凡你他爷爷的@#_~**`$(哔--自动消音)。
唐狗狗担心说出自己的诊断:"你昨天晚上蹲好久厕所......痔疮么?"
"PU--"日!被口水呛到。
这两个人只能呆在宿舍,一个玩JW玩的不亦乐乎,一个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
礼堂里只坐了两排人,百分之八十顶着光亮无毛的头顶,面带微笑。分别用中文和日语鼓励自己的学生。
坂本露出可爱的笑容向学校的教授和干部们一一鞠躬问好。肖肆则只是环顾全场,在看到商缄紧张的要死的脸时,不由扬起一抹清淡的笑容。
就这么一笑,他在学校领导心里的地位直线飙升了几个涨停板。
事实上,他只是在笑商缄的多虑。可是在场所有人包括商缄对这个笑容都有自己的理解。
首先,唐教授感动的心里眼泪哗哗的--谁说肖肆同学不近人情的?看看,大场面下没有一点退缩就算了,就看那笑容,比领导人还领导人的大气啊!不愧是我培养出来的--于是开始自我陶醉了。。。
商缄一下心跳快了3倍--在对我笑吧!应该是的吧!当然是对我笑的吧!虽然早上打招呼那么冷淡其实还是把我放在心里的口牙--那笑容的意思一定是要我不用为他担心,当然了,我的肖肆是什么人呢!我才不担心呀(身边党支部副书记小声语:"商老大,不要再摇来摇去了啦~您在发抖么= =|||)
其他校领导统一在想:恩,这学生不简单。有出息。(为什么?= =)因为他那与身俱来的大将风度啊!
估计在场只有两个人的理解比较接近事实--秋圣明白那是肖肆对场上场下所有人不屑一顾的傲然笑容。
坂本虽然不明白,但也感觉到了肖肆身上散发出的冷冽的气质。那双比浓墨还黑还浓的眼睛冷漠地扫过自己的面孔的时候,自己有被周身冰冷的恐惧。
与秋圣传达的不同的恐惧--对前者的恐惧是一种无法预知的心理的恐慌。
而从肖肆身上感觉到的则是更为直接的,压倒性的强势。一种能看得明白,也更明白自己无法战胜的强大的压力。
但是,不管怎么样,已经到了这一步,牵连进了那么多人,自己也只是想要留在这个国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国家曾经做出过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只希望这仇恨不要加诸在自己身上。这些,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去背负?
肖肆在柳择甫的手碰出他胸口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这么多年没有和其他人这样亲近了。出自本能的排斥感和警觉性。
在黑夜里不出声的听他为自己叹息。知道他的沉默和无奈都是为了自己。所以没有推开停滞在胸前的手掌。他一定不会像其他人--甚至是自己一样,执着在胜利输赢上,不会认为自己就是该赢的,不会输的,不能输的,不可以输的。
"这种事,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那柔和的话语可以让自己瞬间平静下来。
只是,自己,从来不知道输字怎么写!
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日本人。那双眼睛里,已经明明白白写了倔强下的惶恐。
秋圣作为主持人站在台上向两国的领导、教授和学生分别问好致意。然后露出完美的笑容下达了"开始"的口令。
辩题是"中国历史变更以地缘政治作为基础"。坂本是正方,肖肆是反方。秋圣站在台中央微笑:"首先进行第一阶段:双方一辩手各自陈述自己的观点,时间5分钟。由正方选手先开始。"
坂本握紧了拳,手心里溢出丝丝汗水。稍微抬起下巴,盯着肖肆的脸,开口是流畅的中文:"历史地理学的认识论基础:地球的表面、气候、植物界、动物界以及人类本身都在不断地变化。人类社会赖以生存的地理环境,包括人类自身的活动所引起自然界的变化及其反馈作用在内,都在不断的变化之中。人类历史时期地理环境的变化主要是由于人的活动和影响而产生的。因此,历史的变迁主要取决于当时人类的活动。而政治导向性是人类活动的最大的影响来源......"
肖肆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人说的所有,都和商缄给自己的资料如出一辙。怎么,是两国教授的切入点接近到相同么?
轮到肖肆陈述的时候,他向商缄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瞬间的表情,包含了太多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不确定......想要相信......已经萌发的猜疑......
肖肆本来就是太过自我的性格,这种人的疑心病也重的惊人。一点点的不确定因素都足以颠覆曾经确信的一切--或者说这种性格,根本就没有一心一意确信不疑的事物。
商缄,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你。
商缄没头没脑地听着坂本的陈述,直到现在还以为这真的是两国教授协商拟订出的东西,坂本照本宣科的陈述出来也没什么不应该。只是肖肆你千万不要一时意气用事啊。
辩论 2
秋圣示意坂本时间快到了,最后十秒钟,在肖肆冷涩的目光注视下,坂本几乎是颤抖着讲完自己的观点陈述的。
那种好象已经看透一切的目光。
"下面由反方辩手作观点陈述。"秋圣面向肖肆的时候,笑的毫无心机。
肖肆冷静地开口,一字一句,果然都是按照商缄拿来的资料,不差分毫。商缄放下心,面带笑容地听着。
唐教授却越听越不对味--不对啊,按肖肆平时所抱的观点和知识面,完全可以用更尖锐的论调驳倒对方,怎么这么温吞吞的没半点气势呢。
压着疑惑毫不容易等他陈述完观点,进入了自由辩论阶段。肖肆依然按照答案资料列出的问题进行叙述:"在正方辩手刚才所说的决流改道问题上,提出了秦、汉时期屯田朔方、河西,向黄河中游黄土高原地区大量移民垦殖,造成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这一观点来证明论题的成立。然而,在此他偷换了概念,秦到汉的朝代变迁并非因为秦朝实施决流改道,河患只是起到加剧以及推动人民反抗秦政的因素之一,而非决定性因素......"
虽然被对方气势压住,但是坂本见肖肆果然是按照路是凡拿给自己的资料来回答,终于也放了心。
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地答题,然后在几个重要的地方以他的答案为基础直接辩倒他,等到最后他再想反败为胜也没有希望了。
只要......他能够一直按照套路讲下去......
观众席上的领导们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哪里是两校精英在辩论,简直就像在温习功课一样闹着玩嘛!他们把这次两国联合的辩论讲习讨论当作什么了?
商缄也觉得气氛不对了,明明两人都是按照资料答辩的啊,怎么教授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呢?
三四轮你来我往的交锋之后,秋圣宣布暂停。稍适休息10分钟。
下台前,肖肆看到秋圣不加掩饰地扬起的嘴角,再看商缄眉目间的茫然,和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唐教授,心里便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的......
坐到台下,商缄马上跑了过来,挨着他的头小声问:"肖肆,我就是大概看过那资料,你知道我也没记得多少,你是按照资料讲答的吧?"
肖肆望着台上艳红的地毯,顶灯强烈的光线铺满整个演讲台。相对的,观众席则沉浸在一片昏暗中。
良久,肖肆终于开口:"商缄,我以为,这资料只有一份的!"
这是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教授为我拟订的资料......我早在那小子开口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不仅看过,甚至仔仔细细地研究过了那资料,只是,我还是想要相信你,希望能从你嘴里亲口告诉我,你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得到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