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rst Last Boyfriend————lyrelion[下]

作者:lyrelion[下]  录入:01-06

第五十四章 fairness
拍摄完剩下的几个镜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崔允灿终于熬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ok",几乎没有感激得热泪盈眶。他没有忘记冲工作人员鞠躬致谢,但是看见徐森正在和副导演说着甚麽,也就不好过去。默默看了一阵才跟着化妆师去卸妆。
徐森忙着和gloof交换完刚才那一场的一些细节问题之后,见场记已经指挥其他红作人员将仪器收拾完毕,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并说好下午再去取几处街景。
Gloof又提了几个修改意见,徐森点头同意。Gloof打个呵欠,表示精力就到这里了。徐森拍拍他肩膀,让他也回去。等着gloof离开后,徐森在没有人的西点部坐下,等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来检验关门。
没有人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情景。
并不是真的一个人也没有,至少还有观察者在不是麽?但如同鸟鸣山更幽一般,更加凸现了空荡荡的感觉。空荡荡并不是以客观场景的大小和器物的多寡来判断。而是一种纯粹主观的感受。
室内只剩下一盏灯开着,浅浅的,淡淡的。影子是幽暗的,一切都笼罩在一股模糊的莫名的情愫中。几分钟前还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地方,此刻暗哑低沉寂静无声。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谁是一辈子的主角,没有谁是一生一世的配角。诸如上帝之手一般存在的导演、编剧之流,也不过是躲在幕后的一缕光线。当这光线穿越厚厚的荧幕传达到观众那里时,还留下了甚麽呢?
每个人都在期待生命中那一缕可以穿透冰河时代的阳光,也许可以把它称为邂逅。
在浮华奢靡的舞会上结识的两个人交换名片,只是完成了邂逅的第一步。在凉风习习的午后眼前浮现那一丝回眸浅笑,只是进入了邂逅的第二步。只有在寂静无人的深夜独自枯坐,那一天的那一刻在回忆之光中尘埃四起,那才是邂逅,那才是相遇,那才是毕生难忘。
徐森缓缓的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他在审视自己目前为止遭遇的所有邂逅。
邂逅不一定是爱情,它可以是友情,可以是偶遇,可以是快乐,可以是悲伤,可以是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但无乱如何,它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令人回味无穷的,令人无法割舍的,令人无法倾诉的。
这只是一个人的感动,无法言说。
徐森一直在想,自己的电影是不是一种邂逅呢?观众在影院里,短短的一百多分钟,他们邂逅了自己的主角们,邂逅了主角的生老病死爱恨情愁。当打出"The End"时,除了片尾曲还能留下甚麽。
徐森自己完全承认,他的影片是很无趣的。没有笑料,没有噱头,没有夸张,没有紧张。就算有甚麽矛盾冲突,也会在拍摄中以光影和音乐将其模糊化。他的影片都是叫好不叫座的,观众是冲着漂亮的场景和演员去看,不是冲着他的故事去的。不过也可以这麽说,故事是编剧的,而他只是一个借助故事本身在表达自己的人。
影评人不一定说出他的心事,徐森也不是一个满足于"好看"两个字的导演。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得到甚麽,他只知道得到甚麽是他不愿意的。所以尽量避免那种不需要,是一种导演的直觉和本能。
从flank告诉他《Never Say Love Never Say Goodbye》已经在德国被禁演起,他就猜着现在这部片子迟早会遇上麻烦。不过他没有想到率先发难的不是公司,而是孔侑。
不过严格说来,这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徐森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孔侑不会上诉,他只是个前锋,公司之后还会有动作的,他只需要耐心等候。
听到有人轻轻进来,徐森笑着回头:"不好意思打扰到这麽晚...崔允灿?"
可不就是崔允灿。他卸妆的脸有一种自然的神采,虽则眼角淡淡的青色显出他的疲倦,但精神奕奕:"大叔,还不走麽?"
"我在等酒店的人员来关门。"徐森靠着椅背,合上了眼睛,"你还不去睡麽?不早了。"
"快四点了。"崔允灿看看酒店墙上的时钟,"大叔不也没有睡?"
"我暂时睡不着。"徐森微微一笑,"今天,真是抱歉。"
崔允灿奇怪的看着他:"大叔为甚麽要向我道歉?"
"二十块蛋糕...哦,真是对不起。"徐森叹口气,"我的要求确实太难了。"
崔允灿哦了一声:"不要紧的大叔,就当是补贴我了!"说完眨眨眼睛作个占了大便宜的奸诈表情。
徐森忍不住笑出声来:"唉,崔允灿,你都没有郁闷的时候麽?"
崔允灿无所谓的耸耸肩:"谁说没有?我发愁的时候多着呢!"
"哦,说来听听。"徐森看着他,"如果方便的话。"
"没甚麽不方便啊。"崔允灿笑笑,"我时常在为奶奶的身体担心,经常在想允惠...我的妹妹在学校成绩如何,有没有被同学欺负。"
"你有个妹妹?"徐森哦了一声。
"嗯,亲妹妹。"崔允灿露出笑来,"你不知道她小时候有多烦,整天就会哭,我就要负责把她逗笑。长大一点就嚷着要穿新衣服,不肯穿我的。还有,最可恶的是她吃饭挑食,动不动就说减肥甚麽的..."
徐森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崔允灿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如数家珍一般将自己的家庭生活娓娓道来。本来自己也是比较排斥打听他人家事的,但今天不知道为甚麽就问了,问了之后竟也不觉得厌烦。
崔允灿说了一阵才发现徐森一声不吭只是笑着看他,不由赧颜着抓抓头道:"大叔,你呢?"
"我?"徐森一愣,呵呵的笑,"我有一个弟弟...你认识他的。当然我的生父和养父...你也见过。他们,我都不太熟,说不好的。"
崔允灿一愣:"啊?"
徐森看着他:"啊甚麽啊?"
"这就完了?"崔允灿瞪大了眼睛,"大叔这是在敷衍我!"
"唉,我真的没有。"徐森无奈的摸摸下巴,突然想到甚麽,"你要喜欢,我倒是可以说点淼淼小时候的事情。他小的时候一直认为比他高的动物都是会吃人的,所以在动物园里他一见到长颈鹿就哭..."
"...还是算了吧。"崔允灿低下头去,他实在不愿意听到大叔用那种温情的声音来诉说徐淼哥,那是对大叔的双重折磨。而对自己,是三重折磨。
自然,他是喜欢徐淼哥的,听到他的事情,怎麽不是一种失去的折磨;而大叔是他爱着的,听爱人诉说之前的恋人,怎麽不是一种难言的折磨;而大叔陷入回忆中的伤感从他眼中反射到心头,怎麽不是一种无言的折磨?崔允灿轻轻的叹息,他知道,也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诉说了。只能是一段不能说的往事,只能是一个与自己分享的秘密。
徐森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钝重的疼痛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就没有给周围的人带来过快乐。母亲,父亲,养父,弟弟,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工作伙伴...似乎是的。他的老板,大概赔本了不少,就连崔允灿,第一次见面就害他丢了工作;第一次帮他拍的广告被撤下,差点害他被雪藏;现在拉他来拍自己的电影,是不是害了他呢?
崔允灿也看着沉默中的徐森,他想起徐淼哥曾经说过,爱情是情与欲,是快乐和享受。所以就算徐淼哥有不明白大叔的地方,他也不会寻根究底非要一个答案,他享受着甜蜜与纯粹。但是自己不一样。崔允灿很明白自己不是只要一时的人。在他眼中,爱情绝非如此简单。
徐森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去看看酒店的工作人员怎麽还没来。"
崔允灿叫住了他:"大叔,可以问个问题麽?"
徐森愣了一下:"我不能保证一定回答。"
"没关系,我只是想问而已。"崔允灿耸耸肩。"大叔,你觉得爱情是甚麽呢?是情与欲,还是别的甚麽?"
"情与欲?"徐森想了一下露出笑来,"是的,感觉上爱情是一种非理智的东西,完全仰赖于那种飘忽不定的心态和感性。而且爱情是混合着欲望与占有的强烈情感,所以说爱情是情于欲并没有不对的地方。"徐森呼口气,"只不过,我以为爱情并不是那麽简单。"
"嗯?"崔允灿抬起头来看着他。
徐森苦笑道:"爱情在情于欲的阶段,只能称为激情。我眼中真正的爱情,还有责任,还有承诺,还有...更多的东西。是一种彼此付出和宽容,是一种相互支持和劝慰,是恩和义。"
崔允灿听着这句话,突然怔怔的落下泪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哭甚麽。徐森无奈过来拍拍他:"怎麽又哭了呢?你是男孩子啊。"
崔允灿拼命摇着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来搂住徐森的腰。徐森静静的由他抱着,隔了一阵才低声道:"崔允灿,我记得你是叫淼淼‘哥'的吧?"
崔允灿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就里的点了头。徐森看着寂静的灯光,缓缓道:"你叫淼淼哥,我又是淼淼的哥哥,从今天起,不如你也叫我哥吧。"

第五十五章 forget
有的时候遗忘是一件微妙的事情。记忆留在大脑的某个部位,在我们不需要的时候,它处于睡眠的状态。一旦我们需要,或是有甚麽触动,它就悄悄的苏醒了。更多的时候,是在我们促不及防的瞬间跳跃出来。但有的时候,无论我们怎样绞尽脑汁,它还是不肯现身。
其实不是我们忘记了,而是想不起来。
崔允灿躺在床上,望着发白的月亮,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叔要认他作弟弟,不是不好,可也没有甚麽好的。他究竟在想甚麽呢?崔允灿翻个身,拉住被子掩住头。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听到大叔无可奈何含义不明的叹息。
是的,他不是徐淼,没有资格叫那一声哥。他愿意永远叫他大叔,他独一无二的大叔。
崔允灿试着叫了一声:"徐森哥..."就又住口,始终是不对劲的,非常别扭。如果要他从明天...不,从现在起,不再叫他大叔而是徐森哥,这会把他逼疯的。
崔允灿心里念了几遍"大叔"和"哥",才苦笑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甚麽都没有,只有大片大片的白色,像百玫瑰凋谢后落下的花瓣,又像天空茫茫的云彩,不知所来,不明所终。

徐森睡得不太好,早上九点的时候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他揉了揉眼睛,拿过床头的眼镜戴上,找了一件衬衫换上,洗漱之后慢慢走下酒店的大厅来。
徐森在酒店大堂的问讯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不确定的退后一步眯起眼睛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的第一感觉没有错误,那是flank。
Flank正好转过头来看见了徐森,他露出一丝笑容,走过来伸出手:"lyn,好久不见,你还好麽?我正要去你房间找你。"
徐森与他握手:"还不错。你呢?怎麽有空来这里?"
Flank和他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专程来探班。"
"有这麽好麽?"徐森笑笑,"从lisa和carl被叫回去,我就在想,甚麽时候你会出现。"
"想我出现?你这麽挂念我啊。"flank挤挤眼睛笑了。
徐森无奈摊手:"flank...这个笑话不是那麽有趣。"
"好,那麽我们说正事。"flank正正领结,"上次通电话时,你已经知道,那部片子临时从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式上撤下,只做了一般展示。当然它得到了最佳摄影...可是现在又在德国被禁演,这意味着明年二月底的柏林电影节你不会收到邀请..."
"你不用介意,请直接说重点吧。"徐森微笑着。
Flank看了他一眼,缓缓取出一支烟点上:"是的,电影节不是只有这几个。甚至也可以说,并不是得不到电影节评委的认可,就意味着一部片子的失败..."
"好吧,flank,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徐森表情愉快的点燃另一支烟,"我的片子从来不是叫座的商业片,现在连影评人的心也抓不住了,是麽?"
Flank缓缓的摇头:"你想过原因麽?"
"如果你要和我谈论政治,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伙伴,会叫你失望的。"徐森彬彬有礼的回答了。
Flank叹口气:"其实你的影片涉及政治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但是上次你的矛头是美国,但这次..."
"你是在表扬美国的民主开放麽?"徐森失笑,"我可还记得那些恐吓信和电话。"
"这是lyn式的幽默。"flank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与德国方面通过电话,你知道,他们素来严谨,认为你的影片有美化纳粹的倾向..."
"有麽?"徐森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只不过我的主角是个德国宪兵而已。"
"是的,他的身份造成了一个尴尬的问题。"flank吸口烟,"你在一个纳粹身上赋予了我们陌生的温情和人性。"
"所以他们认为我在为纳粹招魂?"徐森大笑起来,"这真是本年度最有趣的笑话,谢谢你大老远跑来让我这麽开心。"
"lyn!"flank哭笑不得看着他,"我们不是在说笑话,这不是一个笑话!"
"好吧,那麽,重点究竟是甚麽?"徐森收敛笑容,严肃的看着他。
Flank反而一时开不了口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道:"公司希望你召开一个发布会,澄清这些事实上本就不存在的误会。"
"你是在说英文麽?还是我的听力或是理解能力出了问题..."徐森认真道,"既然不存在还需要澄清?而且,澄清误会?那岂不是让误会更加明白?"
"不要和我咬文嚼字。"flank皱皱眉头,"你只需要照着稿子念一下就可以,公司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今天下午三点就在这间酒店..."
"对不起,这个时间我在拍摄。"徐森挑眉一笑。
Flank看了他一眼,徐森没有回避目光。两个人这麽互望了一阵,flank率先叹气:"lyn,公司是在帮你。"
"我很感激。"徐森礼貌的颔首,"但我不明白这样做有甚麽意义。或者说,我不知道我究竟要为甚麽作说明。"
Flank看他已经起身要走,立起身来拉住他的手:"lyn,不要拒绝别人的善意。"
"善意我从不拒绝,前提它必须是真的善意。"
"你的防备心理还真重!"flank拧着眉头,"公司怎麽可能会害你。"
徐森微笑着弯腰鞠个躬离开:"公司确实不会伤害我,但我这样做是自我伤害。"
Flank压低声音:"你可以不来,那麽我会派lisa作为发言人。她是你的制片人,拥有你没有的权利。"
徐森猛地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flank,目光锐利的闪烁着。Flank只是浅浅笑了:"当然,也许你更愿意和你这次电影的投资人,也就是徐建华先生聊一聊。"
徐森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下午酒店十二楼的会议室座无虚席,就连走廊上也挤满了记者。Flank全都让他们进来,他自己靠着准备室的门边,摸着下巴不知在想甚麽。
白兰穿着礼服走到他身边,轻声道:"lyn还没有来。"
"想你来,你不来,高贵一点;想你来,你也来,锦上添花。不想你来,你不来,皆大欢喜;不想你来,你偏来,这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carl跟在她身后,拉着西装的领带轻声笑了。
白兰回头瞪他一眼:"我怎麽觉得你话里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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