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固王爷他们起身真要走了,言茂上前为之前自己无礼向王爷再次致歉。永固王伸出双手扶起,"本王因此生不会有自己子嗣,也就没了顾忌,失了该守的分寸,今日言先生的话,本王定然牢记心中。"永固王不是客套,今日言茂的话对他是点醒。薛钰淡然道,"下月太妃寿辰,我当请太妃作主赐婚,你们准备吧。"俗事间谣言纷扰,有了官家名目来帮衬,耀晴背后的指头或许能少些吧。
他们走得很干脆,江氏夫妻送去了。一出门,江夫人就递上眼色,护院外的家丁按刀即刻站满了院落,阻止了言家也想凑趣送行顺便跑回家的念头。
第 19 章
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熙攘的声音,看来孩子姥爷到了也进不来。言茂注目这满院子的配刀侍卫,出不去的他也早考虑了目前情况,非要江暮出手带走耀晴暂时躲避一下并非难事,对父母很平淡的江暮对言茂还是给面子的,不过,这个念头一出就清除了,要真是这样做了,那才是后患无穷,将来除非江暮愿意,否则要甩开这个累赘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言家也很为难。言茂看了他家小六一眼,和他预想的一样,他家小六事不关己的仔细瞧着得到手的金牌上花纹,欢喜着呢,也不知道小六是真聪明,还是脑子有点缺弦。
对上父亲微忧的神色,小六示意父亲不用担心,反正事已至此了,父兄们已经这般胡搅蛮缠了,也还是没有办法出去,反而被做成现实,还是算了吧,如今得有永固王妃的承偌和苻牌,也算有了底牌。小六看着江暮如木桩似站着颇恼,都是这人惹出的祸,趁着江氏夫妻没在,小六伸出爪子飞快挠在江暮的手臂上为自己报仇,顺便抬腿踢上几脚,江暮不动声色站着,要是他稍有动作肯定会被言家伯父逮住拿来说事。吃了几回亏,他也清楚了言家的思路了。
说是出去送行,基本上就是转出花墙就没管王爷他们一行了。夫妻俩靠着花墙下盘低语合计,既然那薛钰也把话撂了下来,事以及此,还是识相些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远远瞧见素来冷漠的家主和主母神情亲昵,沿路旁侍候着的侍卫都很震惊,伺候了夫人多年的珍娘瞧着更是欢喜,那眼角都噙了热泪。
和夫君短暂默契的交流之后达成意见,江家夫妻转身回来那会儿功夫,言家小六已乖乖的靠着疼爱他的哥哥们身边。
进了厅堂的江夫人展颜微笑看着耀晴,衣襟上扣着的永固王妃的金苻映衬得这孩子贵气逼人,她真是满意得不得了,至于儿子手臂上多出来的那些明显的红杠杠,瞟了站在他们那边的言家小四、小五一眼,算了,当不晓得的。
真冤,那全部是小六干的事情,每次都往他们身上栽赃!小五愤愤不平抬脚就踩小六,江暮挥袖拂开小五。江暮护短的举止看得江夫人很开心。
不得不说,江暮有今天这个性,和江夫人的骄纵不无关系。
眼角瞄着还在寻思着言茂,江宸侧身示意夫人去应付。江夫人含笑邀请,"亲家老爷,天色很晚了,还是一边吃饭,一边商量一下聘礼事宜吧。"得到夫人的暗示,珍娘将热了又热的佳肴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小四看着这种情形,喃喃道,"真的要小六嫁人?"
"不是嫁,是招赘。"言茂厉言纠正小五的错误用词,这孩子怎么说话都这般没脑子,将来可怎么处世?
听着言茂的话,江家夫妻全当没听见的。这言家都是聪明人,眼前的一院子的侍卫和永固王爷的话中意思已经明确了,她相信,与其么子耀晴被不清不楚带走,言茂一定会在短时间内作出决定的。
天色不早了,彼此都饿了,今天的饭菜也很丰盛,还是边吃边谈吧。转身各自落座,准备开饭!座位上首的位置,江夫人和言茂各自礼让了很久,至于江宸一开始就绕开了言茂坐到另外一边去了,对此,江夫人倒没阻拦。开饭动筷后大家吃得很不是滋味,不是因为这场婚事,全是因为耀晴和江暮作为。
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全明显得往耀晴那边倾斜,小六早就吃上了,是江暮喂的。好饿!小六颇为委屈,今天在庙里吃的斋饭,这会儿了,肚子早饿得紧。看着眼前被江暮喂着吃饭的耀晴,这时候,江夫人才想起来,还不曾问清楚耀晴究竟多大了,江宸也在揣测着小六的年纪。
真可恶!看着小六吃得欢的样子,小四、小五真来火,全家都在为了他忍着饿,他居然先开吃了,这没良心的。
"我言家家规严谨,和江府大有不同,耀晴不尊重长辈,一定要家法处置!"对小六行为很来火的言茂态度凛然,"拿家法来!"
对言茂的做作,江宸懒得应酬,随言茂怎么闹吧,他忍!忍到明天早上就行了。
家法?
哪来的家法?兄弟们互视,他家有家法吗?作为长子的耀宗眼角瞟小四,小四对着众位哥哥眨眼,忙大声道,"家法在家,这就去请来。"撒腿就跑,哧溜就窜到了厅门口了。不过没得出去,门外守着的赵魁很有眼色,陪着笑拦住了言家四少。
"不用那么麻烦了,这儿就有现成的。"江夫人早就看到桌面上多出一个连带着几根锦鸡毛的掸子棍,递给了小四。家法嘛,听起来庄重威严,不就是打人的道具嘛。
跑不了,回身的小四接过递过来的掸子棍,还挺粗的,打起人来肯定很疼,小四心意盘定,即刻转塞给小五。
无故被塞着掸子棍的小五瞅上小六,被五哥盯上的小六眨着眼睛戒备着,小六清楚父亲此话只是托搪,哥哥们绝对不会真的打他,不过棍子在五哥手里,那就另当别论了,五哥是最记仇的,定然会公报私仇,脚下滑着随时要跑,后面哥哥们合力把他的后路堵住了。
素来被小六抢了宠爱的小五哼哼笑,终于找到合理的机会揍小六了,颠着手中的棍子,晃悠悠一步步逼近小六。
江夫人轻抚前额,言家为了拖延时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算了,她也不想再管言家的事了。
在众目注目下,小五得意的笑,高高举起掸子,又放下,放下想了想又举起,-来来去去好几回,在某些人的逼视下,小五忍无可忍转身对着江暮喊,"小六可是我的亲弟弟!我怎能下得了手!"
冷眼瞧着,江宸明白了,言家想合理合法的揍江暮,哼,好,就遂了言家的意,江宸道,"枫晚,你来代替耀晴挨家法吧,反正你已经入赘了。"听了夫君发话,江夫人立即应和,是呀,江暮是江家叛逆,这儿子不必疼了,反正他皮厚肉粗的,正好拿来揍,可不能让乖乖耀晴受无辜的责罚。
对自个儿亲弟弟下不了手,对入赘的外人就无所谓了,小五立即把棍子递给四哥,小四立即传给他们家气力最大的二哥,颠着"家法",耀祖望着被推出来的江暮,他盘算着是打手心还是打屁股的好。
言茂站了起来淡然道,"算了,下回不要再犯就是了。"转身注目江氏夫妻,"您两位当真要应允了这件荒唐事?"
这次江宸也学乖了,夫妻俩对着言茂无辜眨着眼睛。他们也没办法呀,本来他们都气得都决定了要和江暮断绝亲缘的缘分,谁让言氏一家都表现得这般眼聪目明呢;其外薛钰的话已经讲出来了,他定会请旨为这门亲事指婚;其三,说来也奇怪,江暮居然对耀晴好似颇有忌讳,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大家都把狠话都说到这份上,江暮居然还是不改初衷,江夫人也认了,省得他们不同意,最终把儿子白给言家当伙计使唤。
江夫人轻轻道,"我们两家还是不要为此再争执下去,适才您也听得清楚,这位薛王妃少有说话,一旦出言却是绝不会收回的,到时懿旨一到,毕竟被逼就很难堪了,您是再聪明不过的人,江氏真的必须明天要离开,---"
对江氏强调明天一定要走,这话这引起了言家相当的注意。 既然胳膊拗不过大腿,审时度势下,言家已将界限放低到这般地步,这江氏怎得还这般焦急?这样有违常理,若是一个月后,薛钰真请得来懿旨,按旨办事那也好削去些两家尴尬。何况,言家还盘算着那王妃口头上承偌的旨意是不是当真,要是拖延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再想些主意来搅局。
对江氏一定明天要走,言家坚决不同意, "关乎孩子终身大事,哪能这般草率!"言茂严正拒绝。
都到了这份上,言茂还要拖延?江宸懒得跟言家折腾了,要不是如今两家在一条船上了,他都想揍言茂了。
面对言家又要撒赖,江夫人对应有术。她起身向言茂轻福,轻言细语,"您的话只要为人父母都该体谅,我们也是身为父母,岂能不晓得?不过,希望您能听我们解释,若是先生听了我们的解释后还是不肯谅解,那另议,可否。"旁观一天了,她看得很清楚,对付言家绝不能以势相压,而是该放低姿态,顺着毛捋。她现学现卖,学着言茂对付永固王爷的办法一恭到底,在情理和法度上让言家挑不出毛病。
看着一直江夫人出来说话,言茂连忙客气回礼,言家兄弟也连忙放下筷子跟着起身,这位夫人自出现以来对他们一直很照顾,这位夫人对杨氏尊重有加,还为庙里捐了不少香火钱呢。
江夫人看着有礼的言茂,轻轻道,"实在不是江家一意孤行,确实事出有因。枫晚是江氏的嫡长子,因为身为嫡长子的枫晚未婚,枫晚那几位姐姐都延宕了花嫁之期,咱们就是急着在这个月把枫晚婚事办了,那是因为--"江夫人探身倾前大有为难之意。
顺着江夫人神秘神色,言家兄弟都凑近了侧耳倾听其中缘由,小六一下子凑到最前面。
江夫人细声道"枫晚的姐姐肚子里有了,都快看出来了,若是再耽误两月,要是被人瞧出来说道出去,岂不葬送了两条人命!原因就是这个,希望言先生请务必理解我们这些当父母的苦心。"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听着夫人巧言应付言家,江宸和江暮盯着慈眉善目的她深有感叹,江暮对这边的谈论再无上心,继续为听得入神的耀晴喂饭。
这边还在继续着人生的苦恼,言家父兄沉默了一下,得体地不去再纠葛女子私情这样的话题了,埋头吃菜,五味斋的几道招牌菜可不是轻易吃得起的。注视着言家反应的江夫人颇为感叹,这言家真是位异数,单是对女子这份态度,就非一般。
等一下,言茂抓住了个话柄,放下筷子,扬起眉道,"夫人,您话中意思,江暮已有定下婚约的女子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江夫人态度坚定,"我们江家在北方还有点名气,想嫁枫晚的女孩儿多了去了,我们江家还没有看在眼里的。是我们念及女儿的清誉,强行逼着枫晚要他随便点亲。"
看着从未见过这般神情圣洁的夫人,此刻江宸终于想起他们夫妻急着来的真实原因了,看着,想着,他的脸色青白交替起来了。耳朵听着江夫人细谈家里难事,言家都没忘了扫视江宸的脸色,江宸变幻不停的脸色他们看得都很清楚,江夫人的说辞立即得到言家的认同。
听着夫人的话语,江宸打心眼里尴尬,对,他们江家在北方是很有名气,北方世家都很给面子,不过在那些世家子弟眼里,为朝廷眼目的江氏和暴发户等同;还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与江暮定下婚约的女孩儿总是在未过门就逝去了,早先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次数多了,江暮克妻恶名也就在北方家喻户晓起来,再加上这几年江氏声名凶横,北方稍有点家道的人家,根本就不肯和他家结亲,年初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八字相当的姑娘,他家花了不少力气硬是下了聘,就赶着术师算的吉日吉时办了,那所有贴子都散发出去了,就是在这节骨眼上,枫晚却私跑到这南方来要悔婚,他们夫妻赶来的半路上还得了报告消息,那姑娘在家族默许下私逃,被预先守着的江家侍卫逮了正着,他们正是怕夜长梦多,才会亲自赶着来逮儿子回去的。至于家里女儿肚子大了,那就没那回事了。
此时,江宸总算想起来自个儿儿子是个烫手山芋了!亏得言家不晓得,可好,万幸!江宸很快调节了心情,这门亲事,他全然同意了。
对江夫人话无法驳斥,言茂很识时务的不再多言,搅合的闹剧该收场了。言家人是看着别人眼色长大的,该见好就收了,不然,真弄得人家烦了,将来就得不偿失了。言家顺应的也快,那就入赘吧,反正不应也不成,趁着江氏有求于他们,他们还是借机多加条件吧。看着江宸一眼,那贤德的永固王对他们如此维护,这江氏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家?言家父兄们都很想知道。
初步达成协议,先入赘,后办喜事,细节尚需要仔细推敲推敲。
第 20 章
厅里面,一边开吃,一边为具体细节打打口水战。相比于两家人互有盘算,另外一角的江暮和言家耀晴的气氛就相当和乐了。闪动着眼睛,小六笑着,刚才江暮一直向他许诺,回北方后把家里银子全部找出来之后就带着他去天下玩去,这人真有意思。
见着小六居然笑得这般不争气,小五伸手夺过小六面前喜欢吃的水嫰嫰的鱼丸子一个劲往自己碗里拨。不满五哥抢走自己最喜欢吃的丸子,小六舞着筷子和五哥交战,刹时,饭桌上武斗开始,不时还插有言家小四的参与助阵。看着言家这般作为,这就是言家的家教?江宸冷瞄事不关己的言茂。
就在江宸递眼色间,交战激烈的饭桌战场上冷不防多了一双筷子,它一下子夹走了小五、小六抢夺的丸子,眼睁睁的,那丸子落进江暮的嘴里去了。江暮面对大众的目光解释道,"我想尝尝耀晴喜欢的味道是什么,好像不怎么好吃。"
对想要看到的,言茂眼睛一向很亮。江暮的作为就是江家的礼数?言茂飞眼扫向刚才向他挑衅的江宸。隔着一张桌子,两个男人又开始用眼神较量起来。
一张大圆桌的直线隔阂还是撇不开两个家主的争斗,一旁伺候着的珍娘再怎么刻意忽略,也还是觉得别扭,作为江宸的夫人,江夫人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此刻她心理很微妙,特别是刚才永固王和薛钰他们来过,看着这种情况更是备显诡异。
两家家主一边暗斗较量着,另外一边彼此也为不争气的孩子上火,花窗外噗噗声的笑声又在一个劲的响起。
一直在中立的言家老三起身推开半扇花窗,看着这位据说还是京城贵族大家公子,全无半点气质可言,言耀辉看着还赖在窗棂下窃听笑个不停的青衣青年,淡然道,"您也算是大家公子,这般听壁根的习惯是不是该收敛收敛?"也是,就算是监察听壁根,也请专业一点好不好,他们究竟干什么了,让这人笑成这样?江宸扫了那边一眼,这人是不是被江暮故意点了笑穴了?
看着花窗内在言家算是最正常的言家老三,萧泓想起第一次暗听,那天言家书僮扯着脖子大喊"三少是最心软的!是最心善的!是最可亲的!是最温柔的--",不免仔细看向眼前的言耀辉,灯烛背光中看不清言耀辉的面目,只是那清透的眼有着漠然,那淡然的神色看得萧泓颇为尴尬,这听壁根的习惯确实不是君子作为,干咳了一声,转过花窗,他进来了,外面还挺冷的。
里面吃饭闹事两不误,外面相对而言就清冷了不少,春天的夜晚凉气很重,厅子外花墙下有些人很没好命的在露水下待着。
板着脸,薛钰在适才这俩夫妻站着的地方站着。前厅的仆人忙碌穿梭递着精美丰盛的饭菜,隐约还听得厅堂那边传来萧泓失控的笑声,想必会谈很是愉快。
永固王拱着手在薛钰身边陪着不是,林红叶居然过河拆桥,这江家待客的态度真是差劲。刚才这两口子说送他们出门,可一出院门夫妻俩就躲在墙根下商量事儿,知晓林红叶和江宸多年关系不善的他们也识趣,也就自己寻门出去,远远就瞧着门外好多人把这边包围地一圈圈的,那江氏的侍卫在院门外拉开拦了好几道,瞧那样式非得出去的话少不得惹上些说辞和麻烦,刚才被言家父子冷言警示了几句,他也正郁闷着呢,不想再进去凑这份热闹,可这外面待着也够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