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花————江边一朵云

后来众人商议去酒吧继续。
NAGI跟在SHO身后，看他与朋友们嬉笑的模样，微笑一直挂在唇边收不拢。
他也是喜欢玩的人，只是没机会而已。SHO为他想的周到，他喜欢和他还有他的朋友一起走在街头的感觉。
那个酒吧不大，灯光不算昏暗。里面的人似乎都很熟悉，见SHO他们走进来一个个起身打着招呼。NAGI坐下，SHO给他点来饮料。
体贴的不想他喝酒，他酒量实在浅薄，喝一口下去连脖子都是红的。
NAGI听SHO和朋友们高谈阔论的调笑，偶尔说上两句，他们并不排斥他的存在。这样算不算加入了SHO的生活？NAGI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酒过三巡，接近十二点，忽然有人对SHO道："小子，时间到了。"
SHO的表情忽然严肃，转过头看着NAGI。NAGI被他突然认真的神色骇住，以一种更为认真的姿势听他说话。他深吸气，猛地端起酒杯喝完最后一点酒，站起来走到舞池中，拿过DJ手里的麦，高声道："我有件好事情要通知大家！"
众人顺势安静，老板示意，关掉了音箱。
SHO的声音在舞池里回荡，NAGI专心去听。
他说，我今天结婚了。
NAGI怔住。
SHO对他一笑，满脸通红的重复道："我今天结婚了！"
周围忽然很安静，NAGI张大的嘴合不上。
SHO走到他身边，拎了他的手将他提起来。一只戒指就这样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掌声还有祝贺，香槟和泡沫。SHO转身春风满面的接受着众人祝福，手一直紧紧抓着NAGI的。
NAGI的大脑停顿，当他再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SHO带着在众多好友面前走过一圈。
他抬头看着SHO兴奋的表情，头脑中的问号逐渐一个个变成感叹号。
结婚？结婚！结婚了......
SHO开心的声调高亢，很多人笑眯眯的过来跟他说恭喜，他只能说谢谢。
叹气，其实很想问问面前这个无比激动的男人，到底什么时候他结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NAGI低头摸摸那戒指，上面残留着SHO手心的温度。应该是一直捏着，紧张过头。
花纹很简单，只有一片叶子。他的朝右SHO的朝左。两只合在一起，是个心的形状。
NAGI微笑起来。
算了，早就习惯他的没头没脑，那就这样吧。
婚后生活似乎没有多大不同。只是心脏在偶尔瞥见戒指时还是会轻轻跳一下。
NAGI已经习惯每天起床就看见SHO的日子。
喜欢偶尔听他说些笑话，笑到流汗。喜欢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买回来的东西。
喜欢他送的，也逼着他喜欢自己送的一切礼物。
这样的生活幸福的不太真实。
而与此同时，江岛忽然消失一般，电话里那个号码被挤到后面，重新加入的都是SHO的朋友。
然后渐渐渐渐，都变成了NAGI的朋友。他们似乎很喜欢这个和SHO生活在一起的孩子，总是倔犟的想要一力承担很多东西，做不成功，也毫不掩饰的沮丧。
他们喜欢真实的人。
而对于NAGI而言，他的眼界忽然拓宽，或者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叫你更清楚的看见这个世界。
再然后，公司忽然通知两人收拾东西，动身温泉。
NAGI一晚上兴奋的睡不着。他始终是很喜欢水的人，喜欢那种温和包裹着身体的感觉，还有一种漂浮着的失重感觉。
他来来回回的在SHO面前走过，一直念念有词的想着到底要准备些什么带过去。
SHO一把拉过他来抱了，笑道："我都收拾好了。"
"还有我的呢？"
"最先收的就是你的。我反正不用带什么，带上你的东西就行了。"
NAGI一笑，坐到SHO身边，问："SHO啊，你说我们去温泉玩什么？"
"听说那边的东西不错，可以找时间去尝尝。"
"买点什么回来做礼物？"
"衣服还是装饰品？"SHO仔细思考，NAGI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我还是列张表好了，免得漏掉掉任何一个。"
NAGI感觉有些困，干脆先上床睡觉。
SHO打开电脑，回头温柔的看看NAGI的睡颜，再转回来时，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江岛没有消失。那个人若能这么快放手，真的是没可能的事情。
白天NAGI才一出门，江岛就来了。
嘴角提着笑看他，分明是已经等了很久。SHO先是一愣，侧身让他进来。
眉宇间全是厌恶，江岛只当看不见。
进来房子，他拿手帕捂着鼻子。SHO坐在沙发上抽烟，仰头看他，两人神色同样的不屑。
"刚才见到NAGI出去，手上好像戴了戒指。"江岛终于开口，SHO耸耸肩，将自己的手举起来给他看。
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戒指，连光泽度都一样。
或者是因为反射到了灯光，江岛微微眯上眼睛。
眼很刺痛，他十分讨厌那戒指的颜色和形状。只恨不得从SHO手上扒下来再放在脚下狠狠的踩成灰烬。
冷笑一下，他对SHO道："真是穷酸的戒指。"
SHO瞥他一眼，笑道："穷酸无所谓，NAGI喜欢就好。"
江岛咬牙。
"SHO，你给不了他幸福的。"
"那我就和他一起痛苦。"
江岛猛地站起，SHO在他面前笑得很是嚣张。他忽然沉下气，整整衣服，冷冰冰的道："我给你一个礼拜离开他。"
"抱歉，不可能。"
江岛也笑起来。他的笑和SHO很不一样。不带丝毫感情，若非要说有，或者是恨。
"那么，你就慢慢期待着陪伴他的日子吧。"
SHO的拳在身旁握紧。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他知道没有江岛做不到的事情，而他自己，实在太过脆弱。
一直盯着江岛走出门，砰的一声将门阖上，SHO强装的镇定终于演变为焦虑。
无意识的咬着指甲，他不知道江岛会对NAGI做出什么。
一直坐到NAGI回来，然后接到那个电话。SHO心中的焦虑加大，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再次回头看看，NAGI软软的翻个身过去，脸上似乎有笑。
SHO脸上紧绷的线条稍微柔和一些。
这个孩子的微笑可以有效的平复他的心情。
如果非要来--SHO暗暗想，他拿什么和江岛交涉呢？而NAGI，NAG能不能坚持着，一直相信他？
他倒来一杯咖啡，揉揉额。
今天月亮很好，没什么星光。天有水气，微微的凉。明天应该会有个好天气，而他相信那孩子至少在这几天可以开心。
是不是呢？
温泉之行叫NAGI十分愉快。
两天一夜，一直精力充沛的拉着SHO来来回回。几次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真的不想让他担心。
SHO跟着NAGI一直闹，前半夜被他在身上蹭的睡不着，到清晨偶尔闭上眼睛，很快又被那孩子用礼炮轰醒。
真的是小孩子的脾气，一刻都静不下来。
SHO绷紧的神经不敢放松，一直担忧会有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忽然出来，然后刺痛他的眼睛。
然而奇怪的是，那样的担心一直没有出现。
坐车回去，NAGI在脖子上戴满草绳编制的东西。牵着SHO的手夸张的朝天上甩。
走路的频率很轻快，SHO单手插袋走在他左边，静静听着他心脏里说快乐的声音，嘴角忍不住朝上扬。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
NAGI没经过SHO同意擅自去和新人们喝了酒，回来的时候偏偏倒倒，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SHO将他放平到床上，他呼噜噜一滚，睡进去。
SHO笑笑，摇摇头。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他伸伸懒腰，坐回电脑面前。
屏幕一点点被胀满，随手点个网页进去，里面在拍卖东西。
SHO喝口咖啡，按下确定。
忽然咖啡杯掉地。
全身僵硬，手足冰冷。SHO的眉骤起，一点点的揪成一团。
NAGI在床上翻个身，迷迷糊糊的问："SHO怎么了？"
"哦，没事。"
"早点睡觉。"
"好。"
他转回去，没有看见SHO铁青的脸色。
很多事情不要以为可以躲避，真的没有那么好运气。
该来的还是会来。
SHO觉得手心中有一种酥痒的冲动，想要摸到腥甜的血丝。
屏幕上拍卖的东西，是NAGI高中初中小学的照片。
生活中或者其他时候，全无隐私，他已经被人摧毁的没有任何过去。
价格一直在飙长。SHO咬住刺痛的指尖。
江岛，江岛。这就是你爱惜那个孩子的方式么......
SHO匿名提高价钱，将所有照片拍下。他不明白江岛到底想做什么，而SHO从来不是含糊其辞的人。
暂时隐瞒着那个孩子，看着他第二天一早起来朦胧的眼睛和赖床的神色。
心中这样柔软，轻轻捏一下都是痛。
他打电话给一个朋友，细细讲述事情经过，忽略许多不堪回首的细节。那方人仔细的听，或者眉头皱紧。
知道这绝非好事，末了那人答应SHO，为他空出一天的时间。
SHO叫醒NAGI，将早餐放在桌上，忽然电话就响起来。NAGI顺手接过，那头的声音嘈杂，SHO的朋友说，NAGI，我们想给SHO一个惊喜，你不要告诉他，悄悄出来，我们仔细准备。
NAGI狡黠的看看SHO，他低头喝汤，并未在意这个电话。NAGI微笑着说好。
挂上。SHO在心里叹气。
"SHO，石尾他们说今天出去玩--"NAGI搜肠刮肚想着不让SHO去的理由，SHO抬头看他，犹豫道："可是今天我有事--"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NAGI生怕错过机会，扬起满面笑容。
SHO点头，摸摸他的发，道："那麻烦你收拾桌子，我先出去了。玩的开心点。"
"恩！"
NAGI点头的弧度流于浮夸，SHO披上外套离开。
结婚一百天，原来那些朋友都没有忘记。NAGI开心的想像SHO会买来什么礼物，而自己又应该送什么给他。
这个人除了某些方面以外，一直有点无欲无求的样子。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说好，NAGI觉得他很难掌握SHO的喜好。
收拾好桌子，收拾房间。
他们的房间还维持着典型的单身男人宿舍，有些凌乱，还有些不会及时洗干净的衣裤。
丢的到处都是，桌上还有烟灰。
NAGI心情大好，看看手表，离朋友叫他出去还有两个小时，他足够做很多事情。
平时无所谓，但这样的日子他希望可以过得十分精致。
收拾完SHO的书桌，自然看见他的电脑。腰酸背痛起来，NAGI索性坐下。打开电脑，上网休息。
他再看看时间，还有一个钟头。
随手点开一个没见过的文件夹，SHO喜欢将各种各样的游戏存在电脑里。
文件夹打开，NAGI忽然愣住。
慢慢将嘴捂住，他呆怔当场。
与此同时，SHO来到江岛的房子前。用力踹门，他全身的肌肉绷紧生痛。
有人开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SHO推开他走进去。
江岛在书房，这个屋子SHO进过无数次，从前进来说老爷在哪里，后来进来说少爷在哪里。而今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叫这个房子里任何人的名字，却这样力不从心。
信念没什么用，论斤秤量能卖多少钱。他未曾想过进来之后怎么做，只想清清楚楚问个为什么。
江岛转过椅子盯着他，满脸厌恶并不掩饰。
"为什么。"SHO咬牙，江岛挑眉。
站起身，他走到书架前换上一本，走回来重新坐下。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NAGI？"
江岛的眉皱紧，嗤笑一声道："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为人礼仪的？"
"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NAGI！"
SHO走上前，一把打掉江岛手里的书，双手撑着桌子瞪视他。
或者是他眼神太骇人，或者是其他原因，江岛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记得我最近做了什么。"
SHO咬牙。
将头垂下，江岛重新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好心情的继续读起来。
而SHO终于抬头。
一张照片甩下，划过江岛的脸色。出现一条红印，江岛蓦地起身。
眼神变得危险，他用力盯着SHO，眯上眼睛，眼神下移，忽然又僵住。
照片上的NAGI和几个同学一起，还穿着男高的校服，一张脸十分生涩。
"这是什么？"江岛将照片捡起，看了看。
"你少装蒜，你把NAGI的生活当物品一样放在网上拍卖，你究竟要把他摧毁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江岛将眉皱得更紧，反复看着照片。
"我并没有见过这些。"
"如果你都没有见过，我真不知道什么人还有这样的闲心。"
SHO的音调冷淡讽刺，满满的长着刺，江岛听在耳里十分不悦。
"可能有这些照片的人太多，我若要想摧毁NAGI，简直易如反掌。这样的事情，对于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江岛哼了声，笑道："况且摧毁他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是生意人，只讲利益得失。我想--"他将眼移到SHO身上，晃过一圈，"你是不是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SHO怔住。
江岛此人虽然无常，却果真是不会遮掩的人。若是他做，无论SHO提刀也罢，拿枪也好，他绝不会否认。
而这一次，不是他，又会是谁？
SHO想痛了头。
在街上游荡很久，直到华灯初上。为什么每次总到最好时候就有什么人出来搅乱他的生活，从小到大，真的已经尝试去怎么珍惜。
可是，有谁告诉他，到底为什么。
他倦怠的推开家门，房间里没有灯。
走进去，NAGI已经睡了。
SHO小心翼翼的脱了鞋走过去，看一看，NAGI闭着眼睛。也许石尾让他玩得太累。这样也好，睡着不用想那么多奇怪的事情。
他叹气。
所幸照片已经全部拍下，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SHO将外衣脱下，给自己泡上咖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早睡，咖啡对他的作用不大，但是忧虑却是伤神的。
SHO打开电脑，进入同一个网站。
血液冻结，他头痛欲裂。
更多的照片出现，甚至有NAGI拍摄与生活的对比照片。
更多的人要买，更多的人竞拍。
SHO将拳头捏的死紧，骨节突出发白，心脏强烈的收缩已经不像自己的。
忽然一只手放在他肩上。SHO惊的叫了声，回头去看，NAGI穿着睡衣，赤脚站在他身边。
目光有些悲伤，更多的是惊惶无措。
SHO旋即起身抱住他，一手关了屏幕。
NAGI怔怔的由他抱着，从SHO腰下伸手过去重新打开屏幕。
电流声后画面出现。硕大张的过去展现在面前，NAGI一直看，眼中干涩，布满血丝，却十分平静。
好像死水，波澜不惊。
"SHO，你买过一次了么？"
SHO不回答，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把他的头压在自己怀里。
"不要看。"他的声音疲倦，却十分安抚。
NAGI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慢慢的，他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眼神依旧，他的声音稍显平铺直叙没有温度。
"没关系，SHO，做我们这行，什么都给人看光的，我没有关系。"
SHO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锤上一拳。痛不可当没有着力。
NAGI着魔一样在他耳边一直低低念叨着："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你不要担心。"
SHO的手收紧。这样的事情或者旁人看来有些大题小作，但当你身处其中自然明白。拥有越少的人越可怜，手里的沙子太稀有，并不奢望更多一些，却无力阻止他们继续流走。
那么到底是谁曾说，众生平等？
NAGI颤抖着被SHO抱上床榻。
SHO吻着他的头发，安静道："没事了，我会去解决，睡觉吧。"
NAGI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觉得有些冷，抱紧被子裹上身。
一直蜷缩，他瑟缩着微笑道："SHO，其实那些小时候的事情我只想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