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这几日来忙得晕头转向,心中又挂念着不二刀。不二刀一去毫无消息,莫非真是他父王杀死魔父?他不敢再来见我?白衣心中千回百转,如一团乱麻,根本没留心朝中的议论。
就在他烦恼之时,剑理和剑辰各自送来一封信。
一封是不二刀托人送来。信中说诛天绝不是天策所杀,这是一桩阴谋。要他尽快离开魔剑道,否则会有危机降临。自己在腾龙殿被软禁,无法脱身,要他不必惦记。
另外一封是师尊所写,要他速回步云崖。
两个最亲最爱的人,同时捎来信息,让白衣烦乱的心中略感安慰。
既然皇弟已经继位,魔剑道也不再群龙无首,那么他还是听师尊的话,回去步云崖。
不二刀虽然远在腾龙殿,但是时时关注着魔剑道的信息。听说黑衣继位,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白衣危机降临。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历史上多少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惨剧发生,难道还不足为戒?生于皇家的不二刀更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知道白衣天性善良,与自己的弟弟手足情深,绝不会谋朝篡位。但是处在那样一个嫌疑的境地,无论你反与不反,都很难脱身了。所以不二刀焦急万分,一方面派心腹送信给白衣,希望他可以躲过此劫,另一方面想尽一切办法要逃出去。
而风之痕得到天策杀死诛天的消息,也是十分震惊。但是以他对天策真龙和诛天的了解,直觉上就觉得不太可能。诛天虽然没有天策武功高强,可无论如何也是一代高手,怎么可能被天策真龙一掌击毙?而天策真龙为人骄傲,更不可能用小人步数偷袭。所以,风之痕得出一个结论,这必定是有人嫁祸。
他想到白衣从小与诛天感情甚笃,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如果白衣为了养父诛天,而去向亲父天策寻仇,那简直就不敢想象。赶紧派人给白衣送信,要他即刻回来。
不二刀虽然派人给白衣送了信,但是心中仍然不安。可无奈母后派了大将日夜守侯,他根本无法脱身。
这一天,守将是驯刀者,不二刀觉得机会来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不二刀请驯刀者喝酒叙旧。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不二刀的师尊刀无双,此人正是驯刀者的师兄。师兄弟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只可惜刀无双却在早年战死沙场,先一步离驯刀者而去,徒留一人悲伤。
"师叔,我好想念我师尊。"
这本是驯刀者心中最痛之处,虽然经过多年,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但是猛然听不二刀提起,还是感觉心酸。
人在悲伤的时候,最是心软。
不二刀趁机提出,请师叔通融一把,放他出去。
驯刀者心中为难。"刀儿,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目前大战在即,你父王和母后忧心之事甚多。你这样不告而别,该让他们多么伤心?"
不二刀心中惭愧,但是又惦记着白衣。只好恳求道,"师叔,我只是今晚出去办点事情,我答应你,明天早晨天亮之前一定赶回来。绝不叫你为难!"
看不二刀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驯刀者也就只好妥协。让不二刀自己小心。
第二十四章 孽缘
不二刀连夜赶往魔剑道,从剑理那里得知白衣已经回到步云崖,就急忙又赶往步云崖。
来到白衣的窗外,不二刀轻轻叩了叩窗棱。白衣惊醒,问了一句谁?
不二刀轻轻说,是我,你方便的话,就出来吧?
白衣听见不二刀的声音,又惊又喜。刚才还在梦里见着,现在就出现了,还真让人不晓得是梦是真!
两人怕惊动其他人,就走到外头找了一个竹林的僻静处坐下。
白衣枕在不二刀的腿上,仰望着繁星,觉得人生如果没有烦恼,就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
"白衣。"
"恩?"
"咱们退隐去吧?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适合你我。我一早回去就禀告父王,正式迎娶你进门。然后咱们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生活。我天天陪你看星星,好吗?"
白衣羞红了脸,闭上眼睛,不肯说话。
不二刀忽然想起一件事,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从里面飞出点点荧光,在幽暗的竹林里起舞,煞是美妙。原来是不二刀在上山的路上捉的萤火虫,刚才忙着说话,就给忘了。
不二刀运动真气,气凝指间,牵引着萤火虫。萤火虫便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排出各种的花样和造型。看得白衣眼睛一眨不眨,不肯错过一点精彩之刻。
直到第二天拂晓,不二刀才匆匆赶回腾龙殿。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被远处的风之痕看的明明白白。他心中渐渐沉重起来。
吃完早饭,风之痕把白衣叫到自己房内。很严肃的问他。
"白衣,你老实跟师尊说,你心中是不是爱慕不二刀?"
白衣忽然被师尊点破心事,一时羞赧,不知如何作答。
风之痕再一次确定了事实,心中一阵绞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下心来。
"白衣,你听师尊的话,从今天起,跟不二刀断绝来往。"
风之痕的话一出,白衣简直如五雷轰顶。他万万也没想到最疼爱他的师尊居然会反对他和不二刀的姻缘。
白衣着急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师尊?"
这让风之痕如何解释?难道告诉他,你和不二刀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们结缘就是乱伦?这样的打击恐怕更甚。
风之痕心知,此时心软,将来只怕会铸成大错!也不再多言,转身出门。只留白衣如木雕泥塑一般,伫立当场。
忆秋年和洛子商看见那师徒二人一个呆若木鸡,一个心碎满地,却全然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二刀总算及时赶回了腾龙殿,没让他师叔难做。回去之后,他就去面见父王,把他想娶白衣的意思说了。
天策真龙听说白衣是风之痕的徒弟,吃惊不小。要知道,他多年来苦寻风之痕的下落,却一直杳无音信。他哪里知道风之痕为了避他隐居魔界。虽然曾经出现在腾龙殿的地牢里,却又不得而见。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策真龙决定亲自驾临步云崖去向风之痕提亲。一半儿为了爱子,一半儿也是为了自己。
当天策真龙出现在步云崖的时候,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怎么说也是国家首脑,就这样无声无息、毫无排场的来到,还真让人有点难以置信。
风之痕为了白衣和不二刀的事情,正在烦恼。看见这个罪魁祸首,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天策问,可否与风之痕单独一谈?
风之痕回答,不必,有什么话,就这儿说吧。
弄的天策一阵尴尬,有点下不来台。
忆秋年看出其中端倪,觉得天策和风之痕的关系恐怕不一般。既然是要谈事情,总要给人家一些空间。于是拽着洛子商下山去采买了。
天策走到风之痕面前,轻轻抬起手,想要抚摸风之痕的脸庞,被风之痕别过脸去躲开。
天策的一只手悬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终究还是在怪我。"
风之痕一声冷笑,"哼,我为什么怪你?我认识你吗?"
天策明白风之痕语中的含义,那是说他当初爱上的不是现在的天策。
天策心中有愧,半晌无语。
风之痕心里也不知道有多难受!一段错误的感情,以为早已划上句号。谁知道殃及后辈不说,如今又与旧人重逢!真是冤孽,躲不开的冤孽啊!
天策心知风之痕一时也无法接受他的解释,索性先提儿子的亲事,如果这姻缘成了,兴许能化解两人之间的怨结。
风之痕听了,更是恼怒,却又有口难言。一口回绝,让他勿做此想。
天策一下子就被风之痕拒绝,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以为风之痕是为了报复自己,才不肯应允。想当初的风之痕是何等温柔,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天策也有些恼火,却只能无功而返。
第二十五章 相思成灾
忆秋年回来的时候,看见风之痕守着昏昏睡去的白衣,正独自伤心。
昨日忽遭巨变的白衣精神有些不稳定,风之痕非常担心,就喂白衣喝了些安神的汤药,哄他睡下。这一睡就是一整天。所以风之痕与天策的对话并没有被白衣听到。
忆秋年轻轻走上前去,拉了拉风之痕,示意他到外面来。
来到院子里,忆秋年把风之痕按在藤椅上坐下,双手帮他按摩太阳穴,减轻他的头痛。
一边劝着,"风仔啊,你也真是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情就不要管那么多嘛!何必呢?你看我,洛兄的事情我就从不过问。难道是因为魔界与中原交战的缘故?你也不是这样世俗的人啊。" 忆秋年百思不得其解。
风之痕有苦难言,这个秘密天下间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痛苦也只能自己承担。
忆秋年继续絮叨,"要说嘛,依我看来,不二刀是个好青年,勉强还算配得上咱们家白衣。你倒是哪点看不上人家呢?"
风之痕心情很差,也懒得跟他拌嘴,争论白衣到底是不是"咱们家的白衣"的问题。只将头靠在忆秋年胸前,闭着眼睛,苦苦地想,到底该怎么办?
天策回到腾龙殿,只好对爱子如实相告。不二刀难掩心中失望。
步双极听了,却是怒火万丈!一大半儿的原因还是因为风之痕。他知道龙主多年来对风之痕念念不忘,如今有了消息,难保不旧情复燃。就算再大度,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吃味。
再加上,我们屈尊纡贵,上门提亲,你居然还不识抬举?你们白衣算个什么东西?这让步双极更加恼怒。
步双极冷笑一声,对不二刀说,"这天底下的好人儿多了,本宫自然会为你找个比白衣好一百倍的!你不要任性,以免失了我皇家的颜面!"
不二刀以为母后也就是一时气话,哪知道步双极第二天就诏告天下,要为太子选妃。
不二刀百般不情愿,又哪里由得了他?他现在被看管的更严了,连送信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选妃的工程浩浩荡荡,初选,再选,再再选,竟然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月,真正是精挑细选!最后选中是云门世家的闺秀"曲云"。
曲云生就一头紫色长发,面目清秀,吹的一手好玉笛。加上身份显贵,也的确配的上太子妃的名号。可事实上,别看他一付温柔可人的模样,那都是表象!
他上面有七个哥哥,从小就把他宠得上了天。他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口齿犀利。一贯做派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
可见,再周密的选秀,也有看不出的问题所在。外表再般配的婚姻,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真正的滋味。
洛子商下山,听说了不二刀选妃的消息,急急赶回去禀告师尊。
哪料想正好被白衣听到,整个儿人都要崩溃了。他好几天不吃不睡,说什么也听不见,如同精神离体、行尸走肉一般。
忆秋年等三人只能轮流固守,生怕白衣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
风之痕心中比谁都更加难过。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到底该不该告诉白衣真相呢?风之痕内心无比挣扎。
这样一个月下来,小的奄奄一息,大的憔悴不堪。忙得忆秋年和洛子商团团直转,再高尚的人品恐怕也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步双极派人送来喜贴,摆明了是要示威。
来人大声宣读懿旨,着风之痕、白衣明日进宫观礼。
白衣在床上躺着,听见不二刀婚期就在明天,忽然清醒过来,翻身就要下床。可毕竟身体乏力,腿一软就摔倒在床下。
风之痕也顾不上理会外面的人,赶紧进屋,把白衣抱到床上。
"师尊,我明天要去见他,求求你,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吧。"白衣拉着风之痕的手,苦苦哀求,泣不成声。
风之痕的眼泪也禁不住落下,"白衣吾儿,你为什么这么傻呢?他都要娶亲了,你又何必......"
白衣挣扎着爬起来,不顾风之痕阻止,颤抖着下床,郑重的跪倒在地。
"师尊,白衣对天发誓,明天我只去看他最后一次,从此,就两不相干,互不相欠!有违此誓,天打雷轰!"
白衣是风之痕此生最宝贝的至亲,现在看着至亲这般模样,风之痕的心如刀割,早已忍受不了。也双膝跪倒,与白衣抱头痛哭。
忆秋年看着他们师徒如此痛苦,心中也十分难过。犹豫了半晌,还是进去把两人劝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不诉离伤
第二天,腾龙殿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为了庆祝太子的婚礼,天策真龙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而选妃的工作,是步双极亲自进行,也真是足够重视爱子的婚事了。
宫女们忙里忙外,在各处进行最后一遍点验,生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那可是吃罪非轻!
三更就被叫起来化妆的曲云,现在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的,总被梳头的侍女扯到头发。弄得曲云满肚子的怨气。
侍女赶紧又是揉,又是哄,生怕这位太子妃脾气上来,惹出什么大事情。
不二刀那边,也是万般无奈。被人摆布着穿衣,吃饭,祭奠宗祖。还时时有人跟着,生怕太子爷临了逃婚。
白衣今天也特地换了一件新衣裳,又让风之痕亲自为自己梳头,打扮得整整齐齐,准备去参加婚礼。
风之痕看着若无其事的白衣,心中苦涩。
忆秋年不放心让他们两人前去,坚持也要陪同。
大婚如期举行,武林上有名望的人,差不多都悉数到场,前来祝贺。
天策真龙和步双极端坐殿上,接受众人朝贺,满面春风。
吉时已到,一对新人被童男童女引导着,一步一步走上殿来。
只见不二刀身着金色蟒纹袍,足踏绣云靴。虽然身上只配一块龙纹碧玉,并无其他装饰,但是整个人都好象发着光。白衣的眼睛自他进入就不曾离开过。
再看曲云,一身藕荷色凤袍,衬托着紫色的头发,比平日更显得婀娜多姿,千娇百媚。
就在众人唏嘘感叹这对璧人乃天造地设之时,忽听一声锐响划破长空。
一支银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天策真龙。
众人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突发变故,谁也来不及反应。
只有不二刀飞身而上,挡在天策真龙身前,却被银箭一箭贯穿胸口,血溅五步。
原来黑衣继承魔剑道之后,妖后以为掌握了更多的兵马,可以与中原一决雌雄了。
哪知道素还真更快一步,与阴阳师合作。诛天死后,他的后宫各奔东西。他们或者是畏惧妖后赶紧逃命,或者是乘机赢得自由,这其中就有阴阳师。
阴阳师多年忍辱负重,总算要扬眉吐气一把了,极大的发挥了邪能术法的功效,立时就让妖后损失惨重。
妖后大计未成,心有不甘,又启动封灵岛的禁封,设定箭翊之箭在太子大婚当日射杀天策真龙。
当时不二刀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婚礼上,一直在找机会逃走。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比别人更早一步发现破空而来的银箭。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在场的众人都吓呆了。
就听殿下传来一声凄号,白衣疯了似得冲到不二刀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身子,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可是银箭的威力甚大,又是穿心而过,血就象关不住闸门一样,汩汩而出。
天策一手搂着脚已经软了步双极,一边忙叫御衣。
白衣不断的哭喊着不二刀的名字,要他振作起来。
不二刀心知自己大限已到,但在临死之前竟然还能见到心上之人,也算上天待自己不薄。
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他只能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再次摸摸白衣的脸颊。
白衣抓过他的手,紧紧得贴在自己的脸上。血和泪顺着白衣俊美的脸颊,缓缓地流下。
不二刀的手也逐渐的冰冷了。
白衣对着不二刀的耳朵,悄悄地的说,没关系,我这就来陪你了。
说完轻轻地将不二刀胸口之箭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进自己的胸膛。
风之痕见状要上前阻止,哪里还来的及?
白衣躺在风之痕的怀里,气息渐弱。
他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说,"是白衣......不孝......让师尊......伤心了,......养育之恩,来生,......来生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