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他喝点儿酒以后那副傻×样儿,说他傻还真没什么好怀疑的!”何飞应道。
“就是因为喝醉了,才干了件儿蠢事,倒也没把事情做绝,至少现在不用我到处去补办证件和卡片,说实话,我还觉得感激呢!”
“我靠——”何飞叫道,“你丫这是要跟观世音菩莎比仁慈呢吧!”
“你知道不知道因为这事儿石卓能跟我翻脸!他说但凡有任何一种可能都不应该怀疑到自己兄弟头上来,既然没有真凭实据,就不会只有一种可能!石卓都跟我这拿人格担保了,说陈韬光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儿的!”项磊情绪激动。
附近来往的人们,开始频频侧目。
“那你有没有问问清楚,丫的人格到底值多少钱?”何飞眯起眼睛。
“重要的是石卓是我的朋友。这破地方有几万人,可没几个是我的朋友,一件没把握的事,不值得让我和我的朋友翻脸。”项磊说。
“你丫看看,看清楚点!”何飞伸出胳膊,“我他妈的这都起鸡皮疙瘩了!你丫电视剧看多了吧?”
“我问你,你有证据吗?没有当场抓住,我就做不到要为这事儿撕破脸皮!”
“那你丫留着脸皮是要当饭吃,还是要当男人用呢?”
何飞这句口不择言,顿时让项磊满脸通红,旁边的张雯雯则是一脸震惊。
在这种情形下,何飞转身,打算离开。
“何飞你别让我看低你!一千几百块钱真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话,何飞怒火中烧,只迈出了两三步就折返回来。
“你他妈的——”就像上次终于等到项磊从西安回来时那样,他一把抓住项磊的领口将项磊推搡到了大门口的立柱上。张雯雯一声惊呼,上前拽住了何飞的胳膊。
“何飞你干什么!”张雯雯一边用力去扯何飞的胳膊,一边不停地说出这句话,何飞一直没有理会,似乎连回头看一眼的闲暇都没有。
附近路过的人们一边侧目,一边停下了脚步,他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大门口那三个互相拉扯推搡的人身上,相向而行的几个人,为此而撞了满怀。
“真没所谓,你丫还憋屈什么呢?”何飞真不知道还能把他怎样,索性松开手,“那两千块钱你不再提,这事儿就算过,你丫再啰嗦,不找那孙子我喊他爷爷!”
张雯雯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何飞看到皱起眉头瞪大了眼睛的项磊,本来正火着呢,忽然心生一丝快意。
这好像一笔交易,项磊为了保全他要维持下去的现状,现在必须答应何飞,而何飞为了自己的打算,则必须要答应项磊。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靠这场交易来圆场。何飞厌恶金钱掺进交往的过程,如今这阴差阳错的一笔交易,倒恰好可以让自己和项磊之间彼此成全,再也不用面对那两千块钱可能即将带来的困扰了。
只是,便宜了陈韬光那孙子。
项磊没有回话。何飞想,丫的现在根本没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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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项磊又是租房又是看病,日子过得相当拮据,他当然不好向家里开口,于是四处借了不少钱,一直指望着半年后的奖学金来缓解危机。
何飞对这些情况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所以当初才用许梦虎的身份寄了钱给项磊,本想着让项磊堵上几个窟窿,不料却发生了丢钱的事。
别说何飞不容易再凑这么多钱了,就算何飞是大款,项磊也不会再接受他金钱上的帮助了。连买好的剃须刀能不能顺利交到这家伙手里,何飞一时都没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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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何飞叫住项磊。
“我去你家待会儿。”何飞一边说,一边兀自朝前走去。
“那个……魏桐已经说好了,等会儿要去的。”项磊说。
“你们……”何飞一时间表情复杂极了。
“别想得那么龌龊。我们没什么。”项磊说。
“操!你丫知道我想什么呢?他去我就不能去了?”何飞说着,继续前行。
何飞知道项磊担心什么,在项磊面前,何飞一向不怎么待见魏桐,何飞每次提到这个人,永远是用“娘娘腔”三个字替代。其实何飞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对此人并没什么成见,“娘娘腔”三个字对何飞来讲,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描述,而非评价。何飞觉得最起码这个人站在项磊身边时,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无害。
当项磊向何飞介绍魏桐的时候,何飞装腔作势地抱拳说了句“久仰”,项磊接着向魏桐介绍何飞,先说是自己室友,然后又补充说:“也是那个许梦虎。”魏桐学了何飞的调调,也说了“久仰”,说完之后,才瞠目结舌地盯住项磊。
“你们终于见面了?你们竟然是一个宿舍的?”魏桐一脸惊讶地问道。
何飞坐在项磊的桌子上,只是不停地笑。
“开学之后我才知道的。不是误打误撞看到,可能现在还被人耍着玩儿呢。”项磊一脸平静地说着时,不满地望了何飞一眼。
何飞仍旧在笑。
“你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发现哪怕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呢?”魏桐继续惊讶。
“其实也怀疑过,只是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就没去印证。要么是我太笨,要么就是丫玩儿得够阴!”
“操!”何飞叫道。
“啧啧,你们宿舍真是强大,三分之一呢。”魏桐感慨说。
项磊看了何飞一眼,何飞好像并未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脸上也没有摆出一副要申辩的神情。
“丫不是。”项磊说完,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来,“我去买菜,你们要么看电视,要么看碟。”项磊四周张望了几眼,似乎是在等待何飞或者魏桐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去,可这二人都没有说出这话。
何飞喜欢这样的恶作剧,他一边揣测项磊的想法,一边看着项磊稍显失望地走下楼去,心里偷偷地乐。之后,何飞转而去看魏桐。当何飞看到这张秀气白净的脸时,下意识地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女生。
“你是女的吧?”何飞的话冲口而出。
魏桐哑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何飞。
“操……我是说,你是0号吧?”何飞又说。
魏桐转过脸去笑笑,没吱声。
“我没说错吧?”何飞锲而不舍。
“不说你不是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魏桐反问。
“你也不想想项磊都熏陶我们多长时间了,我不光知道这个……”
“那你说说还知道些什么?”
“多了去了,什么419了,69了,CC了……”列举至此,何飞发现魏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脑袋,这才记得CC的意思。
何飞忽然想,项磊为什么就没能生成这样呢?不只是拥有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连眼睛里放出的光芒都像一个女人般阴柔,不去脱光他,你就总会不知不觉地忽略掉他的性别。
“你为什么没有胡子?”何飞不禁又问。
“不知道,一直没管过它。”魏桐脸红了。
“你……你有没有打算去变性?”何飞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了。
这时候魏桐抬起头来,脸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飞忽然发现这问题够二的,自己先笑了,于是,魏桐便也跟着笑。
项磊推门进来的时候,场景恰好是这样的:魏桐尽量后撤身体,贴在床和桌子之间的墙上,何飞则一只手支在魏桐肩膀上方的墙壁,另一支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和魏桐面对面几十公分的距离,正低声说着什么。
魏桐轻轻推得何飞后退了一步,何飞扭头看到了项磊转身走进厨房里的背影。
何飞带上房间里的门,溜进厨房里问项磊:“买了什么?”
项磊只顾将几兜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没有回话。
“我帮忙打下手吧?”何飞站在项磊身后,像那天的陈韬光一样,跟随左右忙活的项磊左右挪动。何飞这才明白,原来这行为是出于一种刻意的讨好。
项磊还是没应。
“我来洗!”项磊正要将青菜放进洗菜盆的时候,何飞伸手去接,这时候,项磊反倒缩回了手去。
“你丫别跟这儿碍事儿了。”项磊说。
项磊的声音波澜不惊,可是何飞觉得自己可以从中听出些天大的委屈来。何飞开始有了一丝自责。
刚刚发觉自己并不排斥去接近一个男生的身体后,何飞为此有些兴奋过头了,再加上转而对魏桐继续恶作剧的念头,总想着挑逗几下,不巧,正赶上项磊回来。
“你生气啦?”何飞讪笑着,贴近项磊的耳朵问他。
“胡咧咧什么呢!快别跟这儿添乱了。”
项磊没能估摸好何飞的距离,转过头去回话的时候,差点和耳朵边那张脸亲上,那叫一个尴尬!
“我刚那是逗着玩儿呢!”何飞低声说道。
“得得得,你丫赶紧回屋看电视去吧!”项磊干脆把何飞推出了厨房。
何飞刚进屋,魏桐又去了厨房,何飞隐约听到了大致雷同的几句对白。
“你生气啦?”
“瞎扯什么呢?怎么会?”
“真没怎么……”
“得得得,你俩挨个儿烦我来了是不是?”
“你不说他不是吗?”
“丫自个儿说的……”
“我也下手吧,等着享口福吧你俩!”
何飞听着他们的对白,忍不住乐得倒在项磊床上。
饭后,魏桐接了个电话先回了学校,稍后不久,何飞拿了书包也说要走,项磊只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好”,便转而盯向电视屏幕。
何飞一脸坏笑地绕到电视屏幕前挡上,问道:“你丫这回不打算留我了?”
“不留。”项磊答道。
“你丫不担心我这是去赴约呢?”
“我干嘛要担心?”
“就不怀疑我这是去找那个魏桐?”
“你丫爱找谁找谁。”项磊仰面躺到床上。
“那我去啦!”
“不送。”
“真走啦!”
“赶紧的!”
何飞带上门走出房间,停在门外,约摸两三分钟过后,还是没听到屋内动静,终于忍不住又打开门走了进去。这时候,项磊正坐在床沿上,一边拿着那只割草机正准备刮胡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里世界各地反战游行的新闻画面。
何飞忽然把书包扔到项磊身边。
“老子今儿赖这儿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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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飞问项磊:“你丫是不是连石卓都喜欢上了?”
项磊答道:“这不明摆着吗?是个男人我都能喜欢上。”
“操!”何飞叫道。
这个夜晚没那么纯粹,也许是灯关得比较早,窗外不时还传来嘈杂,房间里的二人又没有醉意陪衬。项磊一直说着不怎么正经的话,何飞不时跃起身来作势要动武。
送出剃须刀的过程,果然一如何飞所料,并不顺利,直到何飞打开窗户扬言要扔出去的时候,项磊才说:“嘿,那个败家籽儿,你丫还是扔到我这儿吧!”
关于项磊的丢钱的事儿,何飞好像还不如项磊释然。何飞刚骂骂咧咧地提到陈韬光一句,项磊便挥手叫停:“这事儿过去了!谁再提×谁大爷!”
何飞又一次想到了此前自己一贯的看法:项磊身边的多数人,最终都会伤害他。
可这话根本没办法对项磊说,就算他把陈韬光当哥们儿那孙子却偷了他的钱,就算他把石卓这个朋友看得很重,石卓反倒为陈韬光而指责项磊疑心太重。这些事儿在何飞眼里似乎比对项磊来说还要值得愤慨,项磊只是一味隐忍,何飞看着都来气。
和石卓杨琳的来往越来越多,无论是张雯雯还是项磊,都和这小两口联系甚密。很多时候,张雯雯和项磊会同时出现在这样的往来中,何飞原来感觉有说不出的别扭,后来倒也慢慢习惯了。
好在,陈韬光绝少再出没于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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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庆幸南方肆虐蔓延的非典距离我们尚远的时候,有传闻说,北京也出现了疑似病例,学校卫生院已经单开了发热门诊,有人戴了口罩出门,地铁上有些美女抓住扶手之前,会先垫上一块儿纸巾。
美英对伊拉克宣战那天,石卓宣布,周六要请我们去K歌。正巧,周六当天,美国开始空袭巴格达。
碰头以后,项磊和石卓当即就开始议论起这场战争来,愤青的项磊一口咬定这是一场利益驱使的战争,他说世界上很多人都能看清这一点,就连小布什自己的同胞都愿意揭穿他。石卓却说,每一场战争背后的真相或许远比因为置身事外才得以闲暇去评说的人想象中复杂多了,小布什自称这是一场道义主张的战争或许有开脱之嫌,但是任何事件都有两面性,任何其中一面都应该只是一个相对结果。放开黑盒子里不为人知的动机不说,对于伊拉克人民来讲,这场战争也许真的具有一定的解放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