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狐妖做好事的失败下场。
*** *** ***岚说谎了,我知道的,和以前一样,他想什么都会在脸上写下来。但是,今晚是他头一次主动抱住我,我的心醉了。虽然在岚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妖气,我却很奇怪的嗅出那其中的人情味,而且,能够让岚那么用心维护的人或是狐妖,应该是对他很好的吧。我实在太忙了,而且......真的很怀念以前的岚。看看身边的吠月,它似乎也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摸摸它的头,对它说:"下回,一定要把岚看住啊。"他"呜"了一声,似乎很有些委屈要说。算了,不要多想了,只要小心防备有人利用岚来与我为敌就行了,我在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虽然现在岚的状态不好,但是这周围百里之内能和我逸鹤堂的大祭司帝匹敌的,不论是人或是妖孽,不是我夸口,似乎只有山间寺的老方丈,嗯,听说苏岭的小狐妖也很厉害,不过据说那家伙脑袋有点秀逗......算了,不想了,岚在叫我了要去帮他洗澡了(念:鼻血,我流鼻血了!)。
幸福的林间
"爸爸,咱家的屋顶上睡着一只狐狸!"太阳刚刚升起来,我就被一个小孩子惊讶的声音吵醒了,扑棱扑棱耳朵,抬起头来睡眼朦胧的向下瞄了一眼,然后就又把头埋进尾巴里继续我的梦乡,直到一把扫帚扔上来差点砸到我为止。
从在水边遇到那个小祭祀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不知为什么,总是的没精打彩的,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头埋进尾巴里睡觉,而且还是那天被那个小祭祀岚抚摸过的几条尾巴。睡觉的时候,总闻见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大概是岚身上的气息吧。我一面在人家的屋脊上享受着冬日的暖阳,悠闲的溜弯儿,一面不时的摆摆尾巴,嗅着三天前留下的余香。眼看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打扫这一年积攒下来的灰尘,到处都乌烟瘴气的,我已经在这呛人的尘土中穿梭了三天了,抖抖身上的土,再蹲下来用抓子挠挠后腿,我也该去洗个澡了,可是却有点舍不得。算了,我跳下来,恢复了人形。
怎么又走到逸鹤堂了?这可是唯一一处没有过年的气息的地方,始终死气沉沉的坐落在鹤城的中央风水所在,仿佛是一个大香炉般冒出浓浓的檀香的气味。我看着那依旧沉寂的朱红大门,想着住在里面的岚。"拜托,吠月,让我出去好不好,就出去一会儿,哥哥现在在......不会知道的。"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然后是几声狗叫。"呵呵,真是一只顽固的老狗。"我悄悄的自言自语,身为一只狐妖,懂几门外语尤其是狗语,是完全有必要的。不过,岚这小子好像很着急想出去的的样子,算了,让好心的念哥哥助你一臂之力吧。我一纵身跳进了逸鹤堂的后院,同时恢复了狐狸的形态(有了上回的经验,我才不会用两只脚去跟那个老狗赛跑)。"呜......旺!"果然,那个叫吠月的神犬尾随而至。我顾不得别的,撒开四爪,没命的向着这祠堂中犄角旮旯不起眼的地方跑去。虽然心里知道,只要蹚过一个水塘什么的,那只老狗就再也找不到我了。但是,因为心疼身上这上好的皮毛和那淡淡的檀香气,有好几次我都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泥水,继续我逃命的路程。在撞翻了四个灯笼三个火盆两个花架一个香炉后转过条小廊子,前面是一间湿漉漉的小木屋,窗户里中还冒出热气腾腾的水气。我悄悄的露出了狐狸一般的奸笑,然后窜进了那团白白的雾气之中。
伸出锋利的指甲,四爪并用一阵乱倒沿着墙爬上了屋顶,然后又回头得意的看着老狗收势不住,一头撞烂雕花小木窗,窜进逸鹤堂的浴室。只听里面一阵乱响,水声、犬吠声、还夹杂着人的吆喝声,咦,怎么有点耳熟?哈,好像是那个人嘛,就是那个岚的哥哥,相貌堂堂、一本正经、年轻有为、法力高强的大祭祀帝。"这可不关我的事哟。"我无辜的摆摆九条尾巴,潇洒的轻轻纵下了屋顶。"扑通......"%#&...¥%(&()*...¥#...
这就是我为什么必须洗澡的原因了:我应该想得到浴室附近会有排水渠的。还是爸爸说得对,无论是狐妖还是人类,什么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真是可怜我的尾巴和毛皮,早知道就一早都卖给朱红算了。
拖着满身的泥水和沉甸甸的尾巴,在一片人人喊打,笤帚棍子一起上的混乱之中,飞快的穿过数十条小巷子,狼狈的跑出城去,看也不看,一头扎进了那条倒霉的小河。泡在水里的时候,我才长出了一口气,变回了人形。我在水下把衣服脱下来,反复的揉搓着,同时心疼尾巴上那淡淡的檀香气。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我不禁由衷的感叹道:真是愚昧无知的凡人呀,我明明是一只狐妖,可是绝大多数人却都把我当成了黄鼠狼,再说我又没有偷鸡,只是偶然路过而已,也没必要如此隆重招待嘛。说起来,还是岚家里的人和狗狗最识货了,到底是在祠堂里干活的,见多识广,谁见到我都喊: "大尾巴狐狸!"。还有那个祭祀帝,他也很敏锐嘛,不过,想象一下他赤身裸体的泡在浴盆里,怀里还抱着那只发了疯似的神犬,即使是在水里,我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喝了好几口水,差点就淹死了。
没办法,赶紧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来,一张嘴,一条笔直的水箭便射了出来,看样子最近内功又有长进了。这时,看见了在河边枯林中的一个青白的身影正缓缓的靠近。咦,这不是......
"念大哥,念大哥你在附近吗?"岚用手拄着竹杖,小步向着河边靠近。难道他那么急着要出来,就是为了来找我?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难道我还会老在一个地方等他吗?"念大哥。"他的声音不大,如果不是因为我长着狐狸的耳朵,恐怕就错过去了。本来不想再理他的(每次看见他都没好事,已经两次了,屡试不爽),可是,想到他在逸鹤堂的时候,那么着急的想出来的神情,我那身为半个人类善良的劣性根又迸发了。
"念大哥,难道不在这里?"他纯洁的脸上现出了失望和无助的神色,低头沉吟着。"你说呢?"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戏弄他了,我悄无声息的飘到他的身后,凑近他的耳朵,轻轻的向他吹气。"啊!"可是,他的表现似乎一次比一次夸张,这次竟然身子一晃,倒向了我的怀里。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我一下子就抱紧了他,而且再也不想撒手。"念大哥放开我好不好?"岚满脸通红,静立在原地。"不嘛。"我笑嘻嘻的说。"念大哥......我......"他虽然很着急,但是始终没有挣扎,"究竟是我抱着你舒服还是那个帝他抱着你的时候舒服?"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种无聊的问题。"啊?念大哥,你在说什么呀?"岚埋怨着,依旧没有挣扎,只是用手轻轻攀住了我围在他胸前的手臂。
"我,不知道呀。"过了片刻,他突然侧过头,闭上了眼睛。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突然麻了一下,精神也昏昏欲睡了。这是什么?被法术偷袭了么?可是却一点也不想反抗,只希望能够这样继续下去......最好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轻盈芳香的花瓣从树上飘落下来,在我们的周围飞舞;或者是在夏季阳光灿烂的时候,灿烂的阳光透过浓绿的树叶的罅隙和那凉爽的树荫一起射在我们身上;还有在那金黄的落叶满天飞旋的秋季;或者就象现在这样,在这飘着细小雪花的寒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互相温暖着。
一股熟悉的杀气远远的传过我的心头,我不回身便知道是逸鹤堂忠实的老狗吠月。我拥着仍在陶醉之中的岚,缓缓的转身。不出所料,除了那蓄势待发的神犬,还有他真正的主人,逸鹤堂大祭祀,帝。尽管他在林子的边沿静静的立住,我却仍能看见他眼中的痛苦的表情,他在看着岚,握着剑的手在不自觉的抖。
我淡淡的笑了。
"念大哥,你看见了什么?说给我听听吧。" 怀里的岚,突然侧头问道。 "云彩,那边有一片有趣的云彩。" 我向着前面的灰蒙蒙的天空一指,"云彩?"岚仰着脸面对我,依旧天真的问着。我心里有点惭愧,虽然不知有意的,但还是把岚当作了人质了。"对呀,是云彩。那云彩特别像一只大狗狗。"我冲着帝遥遥的送去了一个戏谑的笑容。"是么?""对呀,来你看,这里是头,身子、尾巴......"我欣然的握起岚的手指,凭空画着,同时,惬意的看着那大祭祀的脸上一青一白的变换颜色。"真有意思。"岚笑了,"对了,念大哥,尾巴呢?""尾巴?"我愣了一下,帝就在眼前呀,要我露出相当于弱点的尾巴?我紧紧的盯着岚的眼睛,依旧是灰蒙蒙的,不带半点光彩。那个笨笨的大祭祀,竟然在我的耳边罗嗦。真是的,如果是别的狐妖,恐怕他就真的害了自己的弟弟。不过我倒不是在乎这个,只是......算了,豁出去了!"在呀,你摸,你摸摸看。"说着,我,一只九尾狐妖,当着逸鹤堂大祭司的面,抖出了硕大的尾巴。
"嗯,尾巴,真的是尾巴呢。"岚温柔的抚摸起来,嗯,好舒服!"为什么我还是摸不出你长得什么样子呢?"岚在和尾巴说话。"算了,应该长得和吠月差不多吧。"他脸上露出了一片怜爱的微笑。我笑了笑,真想亲亲他的脸颊,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他那一本正经的哥哥就要和我拼命了吧,呵呵,我不由得向着那边扫了一眼。
"岚,那边过来一人一犬,是找你的吗?"看着帝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还是不要再戏弄他了,而且,看他的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出来了。不过,我才不会这么便宜就把岚还给他。
"就在那边,身边跟着一只灰毛大狗。"我向着和帝反方向的林子指过去。"那我自己过去吧。"岚笑了,知道了我的用意。"那你小心了,就在那边。"我心里还是稍微有点愧疚的,煞有介事的摆正了岚前进的方向,看着他缓缓的向前走去,我便回身去和我的宿敌交涉。
他果然是要气疯了的样子,竟然不顾自己手中的只是普通的钢剑,向我示威。不过没关系,我理解他对自己弟弟的爱护之情,不过......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看着在我的话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急匆匆的向这岚奔去的帝,我突然想飞过去,把岚抢回来。"今天,算我栽了,不过......最近祠堂里不太方便,七日之后,请阁下务必赏光。"这是"传音入密"的法术,我突然有点佩服起他来。"如果我记得,定不爽约。"我这样回答了他。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绕到岚的前面,"岚,你找得我好苦。"我动了动耳朵,"大哥,我出来散散心。""嗯。"帝没有回答,牵着岚的袖子,缓缓的走远。我突然后悔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与他最尊敬的人一起,合伙欺骗了那心地清明的眼睛,难道在人间呆得太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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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已经是清晨了。这三天还好,自从岚上次晚归之后,似乎就没再发生什么特别怪异的事件。眼看日子离年关一点一点的近了,逸鹤堂作为这鹤城中的公共祠堂,也开始忙碌起来,为着年时的祭祀活动准备。在外人的眼里,一年接着一年,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站在祠堂的大殿前,我却知道:今年不一样了。
想想以前的除夕,在满城都是欢歌笑语的时候,只有我和当时还身为祭酒的岚,伫立在静谧清冷、香烟缭绕的大殿里,对着神位前两烛昏暗的火光,为着全城的百姓,向着那遥远的天宫中正自贪婪的歆享着供物的神祇们祈求着来年的丰收与平安。
记得那时,偶尔会偷眼去看身边的岚(这样是不对的,祭祀前夜需得在神牌之前静立一夜,心中默想并忏悔自己在过去的一年中所犯下的罪过,以求的神的原谅,并给予我们以执掌法器的权利),他双目微阖,因为三天斋戒而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虔诚的光芒,他那件青蓝色的法衣,随着三九寒风咧咧的摆动,但是,他的人却始终全然未决,依旧像一尊玉像一样,喃喃的念诵着祈祷的咒文。
不记得多少次,本已心浮气躁的我,被他那纯洁的虔诚所感染,亦定下心神,向着神灵默默祷告,那时,身后遥遥传来的欢声笑语,鞭炮的爆裂似乎又渐渐远去了,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这间我们从小生长其中的大殿,大殿中又只有我和岚两个人,深深地吸一口气,那浓浓的檀香一直钻进肺腑,身体似乎如同这虚无缥缈的香烟一样,渐渐的上升,弥散交融在那远离世俗目光甚至远离神祇的约束的云端。我想,当时心无杂念的岚一定不知道,定下心来的我除了和他一样请求神灵及于天下的百姓以风调雨顺,富足安康的生活之外,还悄悄的向神灵请求,请求神,能够让我和岚永远这样相守相望的立在神殿前,在这摇曳的红烛的光芒之中,享受这心与心相互交融的瞬间所带来的幸福,那是连全知全能的神祇亦无法明了的幸福。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就在我觉得幸福已经到来的时候,他却突然一下子远去了。今年的除夕,立在神位前的,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犯了罪的祭祀,已经没有在神前祈福的资格,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在那清冷灰黯如同牢狱一样的神殿上,向着天界忏悔自己的罪过,祈求神灵的宽恕,祈求他们至少不要再继续折磨岚......不,他们是在惩罚我而拯救我心爱的岚。过去那段痛苦的日子,岚能够全部忘记,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福祉,而把过去的岚从我身边夺走,这对我来说又实在残酷不过的惩罚。真的是这样, 那么,我又该祈祷些什么呢?
"帝大人,到了沐浴的时间了。"已经有仆人捧着衣物与沐浴的用品立在我身后催促起来,还有三天,就又是除夕了,沐浴、更衣、斋戒,我就这样走在那一群虔诚的人们前面,像一个被押解的犯人。
尽管是在滚烫洁净的的水中,我却依旧感到内心深处的冷寂与肮脏。年关,真的是年关呀。正在这时,院中一阵骚动由远及近迅速传来,突然,先是什么东西顺着墙壁爬上屋顶的声音,随后,墙上的小窗一下子成了碎片,一个浑身长毛的家伙没头没脑的撞进了浴盆我的怀里。
最近城里的妖狐似乎越闹越凶,大概是到了春节前大扫除的时候了。前两天先是岚出门沾了一身的狐狸毛回来,今天竟然是在我沐浴的时候,吠月发了疯似的从外面窜进来,一头扎进了澡盆里。不过,这也不能怪吠月,据下人们说,曾经有一只大尾巴狐狸明目张胆的在院中招摇而过。穿好衣服,检查了阵亡的四个灯笼三个火盆两个盆景和一只香炉之后,我发现了和岚身上的气味相似(是吠月发现的吧?)的狐狸毛。太不像话了,竟然闹到我逸鹤堂大祭祀帝的家里,如果他想挑衅的话,那我一定奉陪到底。这时,浑身湿漉漉的吠月好像败兵之将一样,夹着尾巴走到我的身边,"怎么了?"我刚问出口,心里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果然,后门大敞着,岚已经不见了。
中了狐妖的调虎离山(念:"是引狗出动。)计了,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斋戒期间不宜出行的忌讳,连忙取来了自己的佩剑,正好衣冠带着吠月出了门。
浴室后面的排水渠边留下了一滩水迹,还有散落的几根狐狸毛,和那天岚身上的还有被打碎的器物上的是同一股味道。虽然沾了水,吠月嗅不出来他的气味。不过,那薄薄的雪地上,却留下了一串浅浅的梅花形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墙外。门边,还有岚的足迹,在那一串细碎的脚印旁边,还有一点一点圆圆的竹杖留下的印记。可惜吠月不会说话,否则,它一定能把这说有的迷惑都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