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痛》—— 木原音濑

作者:木原音濑  录入:01-04


  “是吗?没有招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快进来吧!我来准备茶点。”

  等窗子关上的时候,水泽咋了一下舌说:

  “我要回去。”

  “咦?但是我妈……”

  水泽耸耸肩,拿出常用的借口来搪塞。在到这里来之前,水泽完全没有提起今天还要补习的事。秋森

欲言又止地看了水泽一眼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那我也一起走好了。”

  俊一也不想接受秋森母亲的招待,他不知道该跟同学的母亲说什么才好。搭水泽便车的俊一却被他像

赶小狗似的摆摆手。

  “你可以留下来啊,你又不用补习。”

  水泽的口气让俊一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他好想说‘你哪有要补习?胡说八道!’。但是话到嘴边又

吞了回去。正如水泽所说俊一没有补习,也没有参加学校社团活动。在刚跟水泽成朋友的时候,俊一曾经

被他问到‘要不要到同一家补习班补习’,还把申请表给他,不过俊一看一看就丢到垃圾桶里去了。他不

是讨厌补习,而是补习费就要花上勇三分之一的月薪。要是让勇看到申请书的话,俊一觉得他一定会明知

道生活难过,还是叫自己去补习。

  然而,水泽把申请表给俊一的时候已经认定了他会一起去,所以当俊一决定不去的时候,水泽满脸不

高兴地一整天没跟他说话。

  “我走了。”

  水泽一个人回去了。不愿意追上去的俊一只能含恨地背过身去。跟秋森独处诸侯,俊一不知道该跟他

说什么,他跟秋森并没有多久要好。当他想提出回去的要求时右手却被握住了。

  “跟我来。”

  那种感觉并没有令俊一不快到想甩掉的程度,但是他也觉得有必要这么亲密吗?

  “我……”

  被秋森强拉着走的俊一,到半途就粗鲁地甩开他的手。秋森回过头讶异地看着他,随即表情变得像枯

萎的花朵一样悲伤起来,低下头说‘对不起’。被秋森一道歉,俊一就好象自己做了坏事一样不自在。他

不好意思说要回去又不愿意进去。在迷惘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刚才那个中年美妇探出头来,俊一不觉紧张

得挺直背脊。

  “我想说你们怎么还不进来呢!你另一个同学呢?”

  “他还要补习就先回去了。”

  “是吗?太可惜了。”

  把飘落到颊边的头发轻轻塞进耳后,女人微笑说道:

  “请进来吧!没准备什么好东西。”

  到了这个地步,俊一再也没有拒绝的勇气。还以为会到秋森房间的俊一,突然被带到有着皮沙发的大

客厅时紧张得双腿发软。墙壁上装饰着表框的油画,一旁的小桌上还放着插满花朵的花瓶。秋森本来想带

俊一进房的,无奈母亲坚持‘有什么关系,你上了国中之后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就介绍给妈认识一下嘛!

’。等母亲走出客厅之后秋森才对俊一说:

  “对不起啊,我妈很喜欢跟我朋友聊天,我每次带朋友回来都是这样。”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

  “但是,我从以前就很想跟你说话了。在班上你有点沉默寡言,感觉有点早熟……”

  随着敲门声,秋森的母亲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回来,把上面的茶杯和点心依序放在桌上。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

  那就像俊一在蛋糕店的橱窗里所看到各式各样设计精致的点心一样,很难想象是亲手做的。

  “这是水果奶油蛋糕,不知道你敢不敢吃?”

  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的俊一只能点头。除了老师和班上的女同学之外,他已经好久没跟异性说话了。

连果汁都不敢伸手去拿的俊一,闷闷想着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先自我介绍,但是毫无前兆地就开始说出自己

的名字也不太对劲,越想越是迷惘的俊一到最后连对方的脸也不敢直视,只能低下头凝视自己的脚边。

  “呃……他是我同学叫做真田俊一。”

  听到秋森帮自己介绍之后,俊一赶紧‘伯母好’地小声打招呼。

  “好。真田 同学,谢谢你常照顾我们家圭司。”

  他跟秋森的交情根本没好到值得他母亲感谢的程度,不敢否认的俊一又沉默了起来。他来势觉得坐在

这里的人不是自己,应该是池或端田还差不多。

  “圭司是我们家的独生子,可能是因为上下都是姊妹,所以在个性上似乎太温柔了。再家上公立中学

的学生比较杂,我还担心他在班上会不会被欺负呢!”

  “妈,被说了。”

  秋森羞耻地阻止母亲再说下去。

  “对了,真田同学你知不知道车站前那家枞木医院?”

  她指的是大约在五年前开设的一家规模相当大的综合医院。俊一三年前得了重感冒时曾被勇带去看去

。虽然打针很痛,但是护士和医生都很温和。

  “那里就是我们家的医院,圭司的父亲也是里面的医生。如果你哪里不舒服的话,只要说出你是圭司

的同学就可以立刻帮你诊疗。……对了,你父亲在哪里高就?”

  瞬间,穿着兰色工作服的勇掠过俊一的脑海。

  “啊……”

  勇任职于垃圾回收公司,他负责把回收的垃圾运出去处理。小时候的俊一非常喜欢勇的兰色工作服还

有好大的垃圾车。但是,现在的他知道回收垃圾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做的工作,而且也不会像当医生一样被

人羡慕及感谢。不过,他了解那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工作,况且他也知道勇有多么认真地在自己的岗位上

奋斗,拼命赚钱养育自己。然而,即使他知道自己没有去厌恶的立场,还是不由自主地‘讨厌’回收垃圾

的工作。他不断告诉自己父亲是凭劳力赚钱没什么好羞耻的,但就是无法说出口,也不愿意说出父亲的职

业。

  “我听水泽说过好象是清洁工作吧?”

  惊于秋森怎么会知道的俊一霎时涨红了脸。

  “好象很辛苦。”

  母亲嘴里说着很辛苦,但是语气一点也听不出来‘很辛苦’的感觉。他觉得好象有被人居高临下安慰

的感觉。

  “请用茶点啊!别客气。”

  秋森母亲微笑催促。俊一虽然饿了,但是现在的情绪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他巴不得

现在就飞出去。

  “以后也要请你多找国我们家圭司了。”

  俊一不喜欢这个女人,他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嘴坏的人不少,但是像这种把鄙视隐藏在温柔之下的

感觉,更深深伤了俊一的心。


  2


  越远离车站的地方就越是阴暗。街灯的支数慢慢减少,到后来俊一只靠着自动贩卖机或超市的灯光走

着夜里。

  走过熟悉的三叉路口后就看到墙壁对面那栋老旧的公寓。那长方形的公寓把房间隔成像火柴盒似的形

状,光是秋森家的庭院就比这栋公寓还要大了。

  从最旁边一间的窗子里可以看到灯光,勇已经回来了。俊一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他今天不想看到勇

那张没大脑的脸。他在门口犹豫了十几分钟,既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肚子又饿了,只好乖乖回家。

  在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俊一突然想到什么,于是伸手转开门把,果然如他所料门真的开了

。虽然已经司空见惯,但俊一还是受不了勇这种不小心。

  “我回来了。”

  一开门进去就看到地上堆了些什么东西,他听得到电视的声音,不过房间却没有开电视。这里的房间

墙壁就像厚纸板一样薄。俊一走进房间,跨过像一条破布似的躺在榻榻米上睡觉的勇,走到衣橱前脱掉上

棉裤和T恤。 也没做什么事的俊一却觉得分外疲累,他有一股冲动想躺在勇身边一起睡觉,不过一睡下去

可能就到明天了。一点小声音是惊不醒勇的。小时侯看起来像巨人般的父亲,在自己的身形已经慢慢追上

的今天,俊一才知道原来他的体格比一般的男人瘦小。

  又瘦又轻浮的勇,一点也看不出来已为人父。两人走在一起被问到是不是兄弟的次数,都已经多到算

不清了。

  “起来啦!”

  俊一蹲在勇的身边捏捏他的脸才睁开眼睛。不过等他完全醒来起码需要五分钟。勇粗鲁地搓揉着自己

的眼睛打了一个呵欠。

  “快点到邦彦家里去啦!”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俊一的话,勇边抓自己的头边站起来走到厨房就着水龙头喝水,还发出咕噜的声

音。

  “我才不去邦彦那里。”

  勇站在厨房里回答。

  “嘎?你又跟邦彦吵架啦?我才不要现在到超市去没便当呢!”

  听完俊一的抱怨,勇才一副你上当的表情说:

  “笨蛋,我们才没有吵架。邦彦从今天开始出差三天,我已经把三天的食物准备好了。别担心。”

  勇打开冰箱得意地说。平常总是空空如也的冰箱里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保鲜盒。勇拿出几个放到流理

台上。

  “呃……兰色的是可以直接吃的,红的要加热……咦,是这样吗?”

  勇皱着眉思索。俊一不耐地把勇推到一边。

  “看了就知道啊!我来弄就好了啦,你去烧开水。”

  俊一把邦彦做好的食物盛在盘上,把该加热的拿去加热。看过一遍之后应该是红的就是要加热的。勇

烧了开水后又躺回榻榻米上。

  “你回来之后有没有洗澡?”

  他那像细线的眼睛微微睁开。

  “……还没。”

  几乎听不到的回答。

  “难怪我有闻到臭味,拜托你赶快去洗澡好不好?我才不要一百年吃饭一边闻你的臭味。”

  勇慢吞吞地爬起来拿着浴巾走进浴室,不到几分钟就冲出来了。他的头发虽然是湿的,但是实在看不

出来有没有洗。

  “有没有洗头?”

  勇用浴巾擦拭着头把脸撇向一边说:

  “有没有洗都一样啦!”

  他果然没洗。俊一不禁叉腰叹气。

  “头发每天都要洗,不洗多脏啊!你自己无所谓,但是我可不喜欢闻臭味。都已经不知道讲过多少次

了。”

  勇像把脸藏起来似的用浴巾盖住头。在俊一不断抱怨有臭味或不干净之下,不知何时勇又不又不见,

然后从浴室里传出水声。过了五分钟后再度出现在厨房的勇还故意抬头挺胸,实在有点奇怪。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吃晚饭。在跟勇抢菜吃的时候,俊一突然想到自己的家还是跟别人不一样啊!邦彦

不出差的时候每天都到他家里去吃饭。一般的家庭有妈妈会做饭吧?妈妈不在就由爸爸做。但是,自己家

里既没有妈妈,勇做菜的手艺也不高明。而邦彦不是勇的兄弟也不是亲戚,只是亲梅竹马的玩伴而已。上

小学时的俊一在没被同学说奇怪之前一点也没发觉到,不过不管再怎么奇怪,邦彦还是会做饭等他们来吃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跟勇都会饿死。邦彦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勇’。听久了之后,俊一也有样学样地

学着邦彦叫‘勇’,而勇也没有反对。在学校提到勇的时候,老师还以为俊一说的是朋友的名字,后来知

道勇是父亲的名字后,就开始纠正他不能直呼亲人的名字,因为太没有礼貌了。他嘴上虽然说好,但是心

里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礼貌。然而,看周围的同学真的没有人直呼亲人的名字,而老师也一直反复教导

‘那是礼节’。如果叫名字是不礼貌的话为什么勇不纠正呢?勇的确是自己的父亲,但是跟一般连续剧或

书上出现的父亲又有点不同。他不穿西装,也不会叫自己正座着听训。没错,俊一从来没有被勇骂过。

  “你今天到哪里去玩了?”

  每次吃东西就把渣屑散了一地的勇问道。

  “你又掉了满地啦!”

  被俊一说,勇就把掉在桌上的渣屑拣起来放进嘴里。只要把话题一扯开,勇就好象得了失忆症似的完

全不提。

  “我到同学家去看狗,他们家养了一只黄金猎犬。”

  勇停下筷子‘哦’了一声。

  “你说黄金什么的是很厉害的狗吗?”

  俊一不知道勇是根据什么用‘厉害’来形容。

  “我不知道厉不厉害,不过黄金猎犬是一种毛很长的大狗,我看到的还是小狗就是了。”

  “哦。”

  勇应了一声后放下筷子,用眼光在桌上扫射了一圈后站起来,走到棚架上拿出牙签边掏着牙边说: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曾经拣过一只狗回来嘛!好象是一只小黑狗,后来被房东抓到后就被赶出公寓

了。”

  那么悲伤的事,那种连想养都不敢再提的辛酸往事,在勇的口中居然说得好象快乐的回忆似的。

  “狗真是不错,我小时侯也想养狗,但是父母不准。后来我看到别家有养狗就心有不甘地去作弄那家

人。”

  勇把牙签折断丢进垃圾袋里。

  “不是独门独户的话是无法养狗的。以后就要看你了。”

  勇耸耸肩,露出排列不整齐的门牙笑说:

  “你上了大学之后找到好工作,等赚钱赚到足够买房子之后就来养狗吧?我很期待跟狗玩哩!”

  想到那么遥不可及的未来,俊一就觉得一点现实感也没有。

  “以后的事谁知道?”

  “你像弓子一样脑筋聪明,幸好不像我,每次看着你就觉得多了一份期待。”

  勇说着拿起放在冰箱上的烟和打火机走到门口。他不喝酒,但是会固定在晚饭后抽一根烟。知道让俊

一吸到二手烟不好才故意到外面。吃完晚饭后的俊一把碗筷拿到厨房去洗。勇不会叫他做家事,不过勇通

常不到没有碗可用绝不会去洗碗,所以一旦积下去的话会越积越多。以前在夏天只有积放个十天就会滋生

蚊蝇蟑螂,俊一到现在也忘不了睡到半夜时蟑螂爬到脸上的记忆。从那时候起俊一就开始洗碗。他闻到刺

鼻的烟味,从厨房开了十公分左右的窗隙,望出去可以看见蹲在外面抽烟一脸满足状的勇。把桌子整理好

之后俊一开始写作业。抽完香烟回来的勇看了做功课的儿子一眼打开电视。俊一从以前就习惯在吵杂的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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