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达斯----慕容吟

"你都拿到国际大奖了还会在乎这个吗？而且你不是十年前就拿了凤蝶杯的专业组金奖？"
"再参加一下重拾信心，我在里面不会显得很老吧？"
"不老啊，好多选手不都是五六十岁的吗？"
"嗯，那倒是。看吧，我说了跟你喝喝酒是有好处的。怎么样？现在开始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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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架琴优美动听的旋律在琴房里回响着，虽然是同时在弹不同的曲子，却也不觉得是噪音。
凌晨两点的时候，李非业突然停下来，问宋立冬："让你弹了这么久的《小啄木鸟》，你有什么感受？我不是在浪费你时间吧？"
"嗯！刚开始没感觉，这两天突然觉得手腕的筋好像练开了。"
"看来目的达到了，我记得有一次听你弹，你的一段三十二分音符和弦连奏，刚开始还可以，越往后手腕越僵硬。"
"为什么练之前你不告诉我这个原因，一定要现在才说呢？每次都是这样！"
"呵呵，这不是在锻炼你吗？自己发现问题也是个提高的好方法。"
"那我现在练什么？"
"半夜了，挺累的，不如我们放松一下练个二重奏，年前的文艺汇演、音乐会很多，我们可以去参加，已经有不少人找我了。"
宋立冬突然很感动："你这么高的水平，竟然愿意跟我表演二重奏？"
"这有什么？两架琴和鸣的效果有时候是一个人再怎么水平高都表现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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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曦躺在床上，看着黑暗里钟摆一下一下地晃，根本就不能催眠的嘛，脑子依然很清醒。
哎！看来他今晚又不回来了，即使是个工作狂，也不能狂到这个程度吧？可见普莱西杯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又翻了几个身，袁曦还是睡不着，索性打开灯，起来学韩语。

第 17 章
李非业看着几个员工带着满意的表情走出琴行，欣慰地一笑，总算又让他们能过个安稳年了。琴行的薪水虽然不算高，不过能放假李非业就一定让他们回家。春节各单位、公司都是放假七到十天，而琴行则是放假一个月。
不用想也知道放不放假对于宋立冬来说毫无区别，甚至不愿意放假。起码呆在琴行还可以练琴，而回家只能一个人黯然伤神......想到这里李非业愧疚的感觉又来了。自己当初做得对吗？那时候一直告诉自己，是袁曦主动，自己只是接受了他。可现在想来，自己的做法的确有很多问题，起码是间接地传递了喜欢他的信息。
正想着，突然看见宋立冬朝他走来，吞吞吐吐地问："过年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或者......能借一架琴给我吗？"
"这一个月......住在我家吧？一起练琴，我还可以随时指出你的毛病，省得你错了不知道，一个人傻练耽误了比赛。"
宋立冬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在顾及他......"
"没有！"宋立冬打断了他，"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去。"
"那最好，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你放心吧，我明白现在什么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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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曦打开门，愣住了。
"他会在咱们家住一个月。我们......一起准备凤蝶杯的比赛。"李非业解释说。
"这样啊......"袁曦露出僵硬的笑容。
"袁曦，帮他收拾一件屋子吧？"
宋立冬没有说话，跟随着李非业走了进去，把包扔在地上。其实说来无论是跟袁曦还是跟李非业都是很熟的，即便是跟袁曦已经分手，在一起也不那么别扭。只不过这样三个人住在一块儿，实在是感觉很奇怪，可是刚才既然已经那么说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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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天还很黑，宋立冬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准备去趟卫生间再回来睡个回笼觉。
闭着眼睛摸到门口，一推门，突然看见李非业跟袁曦站在里面。袁曦正在给李非业打领带，李非业一脸的甜蜜。
宋立冬赶紧退了出来，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门的磨砂玻璃透出的光。几秒钟之后两个人出来了，李非业对他说："你进去吧，我今天要出差一趟，大概两三天以后回来吧，你先自己练琴。琴都在我书房里，还有谱。我觉得你今天最主要的不是练琴，而是选好参赛曲目。"
"嗯，我知道了......凤蝶杯没有指定曲目的吗？"
"没有，这个比赛一直是这样的。好了，我走了。你在这里随便一点，当成自己的家就可以了。"
"嗯。"宋立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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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卫生间走出来，突然被靠在门旁边墙上的袁曦吓了一跳。
"冬冬......"袁曦的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了？"宋立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还想睡会儿，如果没事就白天再说吧。"
袁曦就好像没有听见宋立冬的话，仍然继续问："你过得好吗？你快乐吗？"
"还好吧。"
"真的吗？"
"嗯......反正每天忙得也没时间考虑快不快乐的问题。"
"那现在再考虑呢？"
宋立冬沉默了一会儿，说："每天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应该算是快乐的。"
"你跟他真像......"袁曦没有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下让宋立冬清醒了，毫无睡意。袁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快乐吗？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生活吗？虽然我一直坚信有朝一日我能够给他所有他想要的，可是目前看来这不是一个短期能达到的目标。既然他选择了李非业，也就只好随他去了。固然很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是这份感情已经超越了爱情，只要他能快乐，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可是现在呢？他到底是怎么了？？？
脑子乱的时候，通常都是靠练琴来忘却烦恼的。宋立冬走进书房，抱起一架琴。这才想起，好像袁曦的卧室没有开灯，他应该还在睡觉吧？于是没有打开风箱的带扣，只是空练。其实偶尔还会怀念那段练无声琴的时光，因为虽然很苦，却始终有袁曦在一旁默默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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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几乎都没怎么说话，除了午饭和晚饭，宋立冬都是一直呆在书房练琴。
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十一点了。虽说自己不觉得累，可是继续练下去难免会影响楼上楼下的休息。宋立冬走了出来，恰好袁曦也关掉了电视经过书房门口，准备回屋睡觉。
两个人在那里对视了一会儿。袁曦突然哭了出来，紧紧抱住宋立冬泣不成声："冬冬......"
"怎么了？他对你不好吗？"
过了好半天，袁曦才说出完整的句子："冬冬......不是的......我好寂寞......我......有点......"
"你后悔了吗？我替你说出来。"说完，宋立冬突然觉得自己说话有些刻薄了，于是把袁曦搂得紧了一些，用动作表明自己其实并无恶意。
不知不觉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双唇相触的一瞬间就仿佛开启了感情之河的闸门，压抑了许久的激情一下子宣泄出来。两个人拥吻着进了卧室，宋立冬把袁曦压在身下，真是久违了的感觉......
"不行！不能这么做！"宋立冬猛地站起来，"要么你就跟他分手，要么我们就继续保持距离。我不喜欢背叛的感觉，也不希望你背叛他，他是个好人，相信我才让我住在这里的。"
"你还是在怪我是吗？"
"没你的事！"宋立冬冲出卧室，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外面很冷，估计有零下十几度吧，因为跑得太急，没有穿大衣。宋立冬连忙钻进路对面的一家马兰拉面，要了一瓶二锅头，还好这里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一边喝一边等待天亮，脑袋空空地看着窗外，度过了这一夜。回去，还是要面对袁曦的。还是等到李非业出差回来再去他家吧，真害怕跟袁曦单独相处会把持不住。

第 18 章
宋立冬按了下门铃，李非业打开门："跑哪儿去了？等着你吃饭呢。曲子选好没？"
看见李非业这个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没有分手了。哎......果然......果然什么？似乎又说不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踏实了，那天真是一时的冲动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进来啊。"
"哦......我初步选了一些，想问问你的意见呢。"宋立冬走了进去，一眼看见袁曦从厨房里走出来，自己倒是可以从容面对，只是袁曦的眼神有点闪烁。
宋立冬低着头，从袁曦身边经过，直接钻进书房，李非业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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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放松去比赛，不紧张，发挥出平时的水平，我相信没问题的。"
宋立冬笑了："要是以前这么说还可以，现在我不会紧张了。紧张只是因为功利心太重，迫切地想赢，或者说过分怕输。但是现在......没有太多必须赢的理由，输也输不掉什么，只要我还是坚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够了。"
"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宋立冬想装傻。
"跟袁曦有关的事都对不起你......"
宋立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难不成你想把他还给我啊？"
李非业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其实......如果他真的想回去，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既然跟他在一起了就应该好好对待他。如果你让他伤心难过，我......会不顾及我们的情分把他夺回去的。"
李非业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说这个了，我们挑曲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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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李非业刚进卫生间，袁曦就拉住宋立冬，小声说："冬冬，那天的事......"
宋立冬抢着说："那天的事我不会提起的，放心吧。"
"哎......"袁曦轻声叹了口气。
这时候看见李非业走了过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李非业笑着说："冬冬，我有礼物送给你。"
"你怎么也叫他冬冬了？"袁曦奇怪地问。
"这样比较亲切，而且听你也是一直这么叫他的，有点不由自主。"李非业说着提起沙发上的几个大袋子，递给宋立冬，"这几套衣服是给你的，过年应该穿新的。"
"怎么没有我的啊？"袁曦装作嗔怒的样子。
"你需要什么平时不是自己可以去买的吗？"
宋立冬接过来，强挤出一点笑容说："谢谢，我进去继续练琴了。"看着他们还是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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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钟声敲响了，一遍一遍，似乎不会停止似的。对于普通人家，这也许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而对于李非业、宋立冬和袁曦来说却比什么时候都冷清。
三个人凑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只是偶尔有人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钟声响完，他们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气，如释负重。其实看春晚的时候，李非业和宋立冬的手指一直在沙发上弹着。一晚上没练琴手很痒，只不过在过年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如果丢下袁曦一个人也实在太残忍了。
"对了，冬冬，还有一个礼物给你。"李非业从包里抽出一张纸，"这些课下学期你可以去上，我帮你选好的，都是有用的课，我也跟这些老师打好招呼了。"
"真的吗？"宋立冬兴奋地接过来。课排得满满的，"可是......如果按这个上课，我还怎么工作啊？"
"工作可以放在一边，那点事可有可无的，我自己也能干。不过也不能白给你工资，我会再收一个班的学生，那个班就交给你了，周末抽出半天来上课。"
"嗯！"宋立冬用力点了点头，感激之情已经没办法再用语言表达了，唯一报答李非业的途径就是不要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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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气已经燥热，五月了......一想起自己第一次有机会参加大赛，宋立冬就觉得兴奋得难以平复心情。
通过这段时间在音乐学院学习乐理、音乐史以及演奏技巧，感觉自己似乎又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这届凤蝶杯手风琴大赛的会场恰好选在了音乐学院。高考时的失败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这次一定会翻身的吧？时隔一年，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比赛没有丝毫的悬念，无论是李非业还是宋立冬，曲子才拉了四五小节的时候，评委们已经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就是本届专业组和业余组的冠军了。宋立冬说是业余组，然而实力却一点儿不比专业组的差。
颁完奖，主持人先是祝贺了一番，不料突然说："台下的观众朋友们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们能答应。"
李非业笑道："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呵呵，大家都很想听听二位的二重奏呢。"
"是吗？呵呵，我们年前恰好练过一个......"
"No，no，no ！观众朋友们想看的是你们第一次配合的样子，所以一定是要选一首从来没有过二重奏的曲目。看看这两位年轻有为的英俊手风琴家的临场应变以及默契程度。李老师，听说你是宋立冬的半个师父吧？想必师徒联手是天下无敌了？"
"好吧......"李非业转过头小声跟宋立冬商量，"摩尔达维亚舞曲吧？你弹主旋律，我来变奏。"
听到这话宋立冬放下心来，一向是照谱弹奏的，从来没有自己写过变奏，更别说是临场发挥了。李非业果然还是技高一筹啊！
音乐在大厅响起，两架手风琴和谐如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曲毕，掌声经久不息。宋立冬也陶醉其中了，突然他眼睛一亮，对李非业说："我好像知道怎么样能演奏好查尔达斯了。"
"你说什么？"李非业没有听清，周围实在太吵了。
"我好像知道查尔达斯演奏的关键了！"宋立冬又喊了一次。
"真的吗？我们走！"李非业拉着宋立冬冲出礼堂，身后传来主持人支支唔唔解释的声音......

第 19 章
跑到楼上一间空教室，李非业跟宋立冬才停下来。
"真的？你想出我《查尔达斯》的问题了？"
"嗯，我不确定，只是突然感觉你应该用刚才弹《摩尔达维亚舞曲》的方式去演奏《查尔达斯》。"
"可是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曲子啊，怎么可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刚才那种即兴发挥的感觉。"
"即兴发挥？那岂不是要死得很惨？参赛曲目都是成千上万遍练习的，这样才能保证在比赛的时候不会出错。"
"不会啊......你刚才不就没出错吗？并且还是临场变奏！你太低估自己的实力了。"
"是吗......"李非业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说我过分追求精准，效果反而不好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这也只是我刚才听了你的《摩尔达维亚舞曲》之后的突发奇想，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哎，反正这一项比赛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倒不如放手一试。"
"嗯。"宋立冬用力点了点头，李非业的魄力也是他极为赞赏的一点，并且没有半点高傲之气，竟然会听取一个无名小卒的意见。想到无名小卒，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拿到了全国冠军，虽然是业余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