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萧枕天

"哦？你脑子倒还清醒。"祁烨赞赏地看了眼子路。
"属下知道辜负了王爷所托，还恳请王爷降罪。"子路恨恨地说道，跟着八王爷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办砸过一件事，楚霖轩对祁烨的重要性他也是看的出来的，所以，想来在自己眼前把楚霖轩劫走这件事，八王爷绝对不会饶恕。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何况你，再说和你交手的大部分都是正派大家，谁也没想到这群人会用迷药这种下三烂玩意儿，你也是措手不及，这也不能全怪你。"
子路听后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抬起头道："谢王爷，肯请王爷允许属下亲自调查此事，救出楚公子，弥补属下的过错。"说完，头磕在地上。
"这事本王自然是会好好查个透彻，你先去把那群黑衣人给我查清楚，最好是能活擒到几个，顺藤摸瓜把他们背后的主谋全给抓出来。"祁烨说得平静无澜，手中的拳却握得骨节作响。
子路听后对祁烨恭了下身，准备退去，却被祁烨叫住："等等！是谁通报给霖轩文京山要见他的？"
"听楚公子说，是纤柔。"
"那又是谁告诉纤柔的？"祁烨追问。
"这......属下还没来得及问......"
"去把纤柔找来。"祁烨的脸上褪去了平日的洒脱，换上了冷峻的表情。

头好昏，眼皮沉得似有千金重，身体像被束缚住似的动弹不得，仿佛连筋带骨都麻痹了。
挣扎着张开眼睛，事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头脑也开始运转，楚霖轩慢慢整理着脑子里的记忆：听说师傅生了病......在门口自己被来人突然缚住......一群黑衣人出现把子路围住......然后就是一场乱战，似乎就在那时自己被迷昏，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现在这是在哪儿？不是八王府！难道子路败给了那些人？那是不是他也被抓来了？想到这里，楚霖轩赶紧四下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外，这屋中一个人也没有......
正在迷惑，就听到了推门声，来人是个女人，看样子并不很年轻，脸上也是蒙着黑布，估计是想隐藏身份，看来和昨晚的那群人是一伙的。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儿？"楚霖轩急问。
"哼。"来人不屑地瞪了一眼楚霖轩。
"我与你们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水调园的人，师傅他怎么样了？"楚霖轩看那人不搭理自己，更是着急。
"恩怨？想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吧！不要脸的东西，小小年纪居然去勾引男人，你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在男人身下辗转，也不嫌害臊么？"说着，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楚霖轩嘴角顿时溢出血来。
楚霖轩听着那侮辱自己的话，惊道："你们和八王爷是什么关系？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你们把我抓来想干什么？"不知为什么，楚霖轩居然没有一丝恐惧，被打的那边脸火辣辣的疼，却无暇顾及。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干什么？要替天行道，收拾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你违背阴阳伦理，而且勾引的还是皇亲国戚，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来人恨恨地说道，恨不得立刻扑过来把楚霖轩吃了。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八王爷......我没有！"楚霖轩极力辩解着，倔强地让眼泪不流下来。
"呸。看你那副妖媚的样子就知道，男不男女不女，眼中尽是淫荡的神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勾引男人的淫坯，还不知有多少人被你祸害。"可能觉得骂得不够解恨，随后往楚霖轩身上吐了一口吐沫。"
楚霖轩倚墙靠着，全身都在轻颤，嗓子中有一股气堵得他快要窒息，嘴里泛着腥甜的味道，眼前人脸变得时隐时现，那些话在他耳中也渐渐听不清楚，突然，一种呕吐感上涌，无法控制地冲到口腔，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洒在地上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煞是刺眼。他无怨无悔，自己早已料到会被世人唾骂，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我不后悔，真的，即使是这样的下场我也不后悔，因为你说你要疼我，爱我，照顾我......即使那些话只是你一时兴起说的，但因为那些话，我爱上了你，爱上了你，无论结果怎样，无论我受到怎样的惩罚都不后悔，因为爱上你，我就不曾后悔......"想着这些，楚霖轩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晶莹剔透。

八王府的大厅内鸦雀无声，八王爷祁烨靠在椅子上盯着下面跪着的人。跪着的正是纤柔，她颤抖着道来："楚......楚公子要奴婢别告诉王爷，他说......天亮之前一定回来，奴婢也不......"
"纤柔。"祁烨打断她的话，用异常温柔却会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道："本王不想知道那些，你就告诉本王谁告诉你有人来接霖轩的？"说着走到纤柔身旁，撩起她的一捋柔顺长发。
"奴婢，奴婢自己听他说的。"纤柔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谁？"祁烨离纤柔更近了些，纤柔吓得想躲却不敢躲。
"府外的那个人......他要我别告诉王爷......"纤柔仿佛要哭出来般。
"纤柔，你好大的胆子。"祁烨语调不变，依然是那阴柔的声音，右手捏住纤柔的下巴，强行令她抬起了头："连本王你也敢耍？忘了你的命是谁的了？"
纤柔拼命摇头，却被祁烨箍住而动弹不得，一边哭一边说："纤柔不敢，纤柔不敢，求王爷相信纤柔啊。"
"你为什么会去府外？你去干什么了？怎么就那么巧碰上了传话的人？说！"一改刚才的温柔，祁烨的语气里满是不容抗拒。
"奴婢，奴婢是去市场买胭脂，回来的晚了些，所以正好看到那人在门口徘徊，奴婢看那人可疑，所以才过去询问，一切皆是巧合，请王爷相信奴婢。"
"你觉得这话可信吗？纤柔，你打小在府里做事，一直都算老实，之前本王看你还算标志可人也宠幸过你几天，不过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跟本王上过床的女人不只你一个，你和那些人毫无区别，惹了我，别怪本王不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说着狠狠地把手收了回来。
纤柔听了这话，不再言语，只是眼泪不停地掉。
"王爷。"不知何时，沈秋寒站到了门口，想来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干吗？"祁烨现在就像是只倒毛的猫，对谁都没好脾气。
沈秋寒知道他现在没心情搭理自己，但还是上前一步说道："王爷担心霖轩，这点我明白，但也不要胡乱怀疑别人，无凭无据错怪了谁都不好。"说着，眼睛扫向哭成泪人的纤柔。
"要是有凭有据，我还会在这里质问她吗？"祁烨不快地说。
沈秋寒低头不再言语，祁烨背对着他，屋中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纤柔压抑的哭声。
沈秋寒摇了摇头，走到纤柔身边，对她说道："你先起来吧，让你伺候楚公子是王爷对你的信任，可却伺候得把主子弄丢了，换作是你你不气么？当是王爷错怪了你，但你的行踪也确实蹊跷，难免不让人怀疑，等事情查清了大不了再让王爷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就要去拉纤柔。
纤柔反而收住眼泪，平静了下来，不去理伸过来的手，而是抬起头道："纤柔只是下人一个，命都是王爷给的，不要说挨打挨骂，就是为了王爷死，纤柔也不会说个不字，怎么敢让王爷赔不是。"
沈秋寒知道这是她的怨，无奈说道："看看，我为你求情，你倒还耍起脾气来。"
"纤柔哪敢耍脾气，不过是说出心里话，纤柔能来伺候王爷是修来的福分，虽然王爷从未把纤柔放在眼里，但纤柔却是决定一辈子跟着王爷的。"说着露出甜蜜又苦涩的神情。
"哦？纤柔，本王倒不知道你对我用情至深呢。"祁烨突然冷道。
"王爷自然不会知道，因为王爷从未想过纤柔，您心里只有楚公子，纤柔只是个暖床人罢了。"说后自嘲地一笑。
祁烨看着她，不屑道："你想说什么？"
只见纤柔却不再言语，跪在那里，温柔地望着祁烨。
沈秋寒看着她，说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不分贵贱的，无论是谁都有喜欢与被喜欢的权利，只是这缘分却是要天定的。"说着叹了口气。
纤柔听了这话，像是受到刺激，身体微微发颤起来，突然她笑道："天定？老天爷，你是瞎了么？你对我为何如此残忍？"虽然脸上带笑，泪却滴滴落下。
"闭嘴！"祁烨吼道，冲向纤柔举起手就要打去，沈秋寒见状立刻阻止住："王爷，就算是个下人也是个弱女子，王爷怎能跟女人动手？"
"沈公子，让他打吧，我愿意，是了，劫持楚霖轩的人我认识，话就是我传的，自始至终就是个阴谋。"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纤柔仿佛卸下重担一般松了口气。
听到这话，两人全都愣在当场，祁烨先回过神来，一把揪住纤柔的衣领，连人也揪了起来，咬牙道："你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现在在哪儿？"
"因为我恨他！因为只有对着他你才会露出真正的笑容，你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是我知道，只有这个男人对你的意义最不同，我也是那么爱你，你也许会嘲笑我的自不量力，是的，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记得你第一次要了我后，我才知道幸福是什么，那时我就彻底爱上了你，哪怕是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甚至不会看我一眼，我也甘愿，但是，楚霖轩来了后，你让我伺候他，我终于知道，我原来只配做你豢养的男宠身边的一名侍女！我不甘，我非常不甘！"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哭喊出来。
祁烨没有表情地听着这些，等她说完，冷漠地开口："他在哪儿？"
纤柔呆在那里，她以为这些话会激怒他，甚至她希望这些话能激怒他，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这番话气愤也好，起码这证明他受到了自己的影响，但是他没有，那些话仿佛风一样被他忽略，能影响他的，只有楚霖轩。
见她不开口，祁烨再次问道："霖轩在哪儿？"这次他提高了声音，他知道女人的嫉妒有多可怕，曾经母后身边的一名宫女被父皇看上，没几天就莫名死去，祁烨亲眼看到母亲是如何把那个女人给折磨死的。
"我为什么要说？"纤柔倔强地抬起头，嫉妒与不甘使他忘记了祁烨的身份，忘记了何为恐惧。
祁烨气得紧握双拳，恨不能立刻杀了她，但想想沈秋寒的话也只得忍住，为了这样的人而被世人揪住打女人的笑柄就不值了。
"哼，你以为不说本王就查不到吗？你最好放聪明点，免得死的太难看。"祁烨压抑着怒火，冷静地跟纤柔周旋。
"哈哈哈哈，纤柔既然敢说出来已是料到会有什么下场，能够让王爷杀死，我无怨无悔。而且，就算我死，楚霖轩也要跟着陪葬。"说到最后一句，纤柔脸上露出得意神情。
得知现在不是跟她赌气的时候，沈秋寒走到祁烨身边，小声说："王爷，现在不能杀她，以她的本事我猜还没那么大能耐敢劫持霖轩，何况，现在找到人才是关键，霖轩此时肯定是被藏在某个地方，真正的主谋不会是纤柔。"
祁烨也想到了这些，他点了点头，决定先稳住纤柔的情绪。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杀了霖轩不是你最终的目的吧？"祁烨说道。
"为什么不是？虽然杀了他你也不会爱上我，但起码没有人能获得你的关注了，这正和我意。"
"你杀不了他。"祁烨平静地说。
"是，我自然是杀不了他，但有人可以，我知道后自然是鼎力相助。"
"哦？除了你还有恨他如此之深的人？"祁烨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
"王爷是想套我的话吗？"纤柔并不笨。
"你可以不说，不过纤柔，你不要太单纯，帮别人了了心愿，到最后却是你自己担负所有责任，不亏么？"
"这个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有何可亏的。"
"如果你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我可以不杀你，还会感激你，怎么样？"祁烨第一次放下身段和一个下人如此心平气和地谈条件。
"我劝王爷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何？"
"因为这个人王爷是动不了的？"
"本王动不了？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是我祁烨动不了的人？不要告诉我劫持霖轩的真是皇上！"祁烨惊道。
"不是皇上......"纤柔否认道，"是太后娘娘。"
祁烨惊得瞪大了眼，沈秋寒也蹙紧双眉。
"母后？她......她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她八王爷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戏子。"纤柔毫无畏惧如实道来。
"你......"祁烨恨不能拆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沈秋寒走过来道："王爷，先救出霖轩才是要紧的。"说完焦急地看向祁烨，那个如地狱一般的后宫他是清楚的，在那多一分，楚霖轩的危险就大一分。
祁烨咬了咬牙喊道："子路，把这个女人拉下去关起来。"
拖走目光呆滞的纤柔，两个人陷入沉思。
"我现在立刻去找母后，就是抢也要抢出来。"祁烨说着就要转身。
"慢着。"沈秋寒挡在祁烨面前道："王爷这样去要人，太后娘娘怎可能轻易交出？就算是硬抢了来，那么王爷和太后的关系也就闹僵了，何况，日后还有的了霖轩的好日子过？难道王爷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祁烨是被急昏了头，这些平日都能想到的问题今天却要被人提醒，他感激地看了眼沈秋寒道："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沈秋寒沉思了一下，正色道："这样吧，你去找太后心平气和地谈谈，先不要急着让她放人，而是让他明白你的心；然后让子路潜入宫里，寻找霖轩的下落，首先确定他是否在宫里，如果在就好办了。我想霖轩不会立刻就遭毒手，但是，是否受伤就不清楚了。"说到这里，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祁烨更是心痛，想想那瘦弱的身躯和后宫令人毛骨悚然的刑法，仿佛一把刀插进心里。
"你不要担心，找到霖轩后就让子路把他救出来，家里有我，我会照顾他，你若是能说服太后这最好不过，若是说不服，我们迟早也是走这条路，早救出早放心。"秋寒认真地说。
祁烨重重点了下头，握住沈秋寒的手正色道："秋寒，谢谢你。"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第 19 章
祁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皇宫的，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却又无法静心思考任何一件事。皇宫是自己从小就熟悉的地方，之所以被母亲送走就是因为这里太危险，虽然每天都会来宫中请安，但相比被天天困于此，自己也算是幸福多了吧。但是，这也更证实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其实是个地狱，他是一个有着美好光环的深渊，吸引你走进去，走进他的美丽，更走进万劫不复。楚霖轩，本不应来到这个地方，起码，在自己足够保护他在此不受到任何伤害之前，他不应来到。
服侍太后的宫女们都有些震惊地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八王爷，那个向来处乱不惊，不露辞色的八王爷今天居然如此慌张前来。
"王爷，太后正在补眠，说是谁来也不允许打扰。"看祁烨连通报都不等就往里冲，一直在太后身边服侍的老宫女萧氏挡了出来。
"你去跟母后说，本王有事要和他谈。"虽然知道昨夜太后也是一夜没睡，但祁烨现下心里憋着火，也不想当什么孝子了，如果她不把霖轩掳来，何苦自己也要连个回笼觉都睡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