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魏小五

吴为其实不想看卫虎这样，他稍稍缓住动作，一手抓住卫虎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腰，然后再慢慢加快。
身体的撞击声，肉体的摩擦声，木料的吱妞声，粗重的喘息声......都笼在昏黄摇曳的灯火里，衬的交叠在一起的两人说不出的淫靡。
可又有谁看到卫虎那紧咬的牙关和绝望的眼神。

10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姚青那屋黑着灯，卫虎松口气，却在同时觉得心里空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姚青屋外，犹豫再三，终是没有推门的勇气，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才关上门，就听见一个声音："谁？"
"青子？"
"师哥，你怎么......"
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卫虎看见姚青正慌忙的叠着他的被子。
"别叠了。"卫虎过去攥住姚青的手，却在看见自己手上那硬被吴为缠上去的布条后触电般的抽了回来。
"师哥？"
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跑这屋来了？"
"我以为......以为你不回来了。"姚青把手缩回来，绞着自己的衣角。
师哥说回来晚，却左等右等都不见人，知道该是有人留宿了，想着以后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多，姚青就怎么也睡不着，鬼使神差的跑到师哥屋里，抱着他的被子，闻着上面残留的味道，想让自己安心一点儿，却不想被师哥撞个正着。
卫虎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没去在意姚青的反应，背对着姚青坐在床边继续道："我这不回来了么，赶紧睡去吧。"
话说完，却半天没见姚青有动作，卫虎才觉得不对劲了，可还没容他回头，姚青从背后抱住他："哥......我今天跟这儿睡成么？"
卫虎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了。
没等来师哥的应允，姚青松了手，笑着抹了下眼角，下了床。
看着走到门口的姚青，卫虎一下回了神，猛地起身拉住紧紧箍进自己怀里，"别走！"
姚青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回抱住师哥，他的手在发抖，而抱着他的师哥也在发抖，于是担心的问："师哥，怎......"
"别问，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行么？"
"嗯。"姚青乖乖由着师哥，眼下，他也只想让师哥抱着。
也不知道俩人这样站着站了多长时间，站累了，卫虎拉着姚青走到床边，手握着手，肩靠着肩，坐到困了，就头挨着头拉过被子，不管怎么样，自始至终两个人的手都没分开。
天亮了，卫虎却迟迟没有起来，迟到姚青开始不安，师哥从来不贪睡，今天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的把手搭上师哥的额头，......！
怎么那么烫？
"哥！哥！"姚青叫着卫虎。
卫虎睁开眼，"怎......"
"你发烧了，我去给你请大夫！"看师哥醒了，不等卫虎开口，姚青就跳下床直奔门口。
"青......嘶！"卫虎急急起身去抓人，但起身太猛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哥？"姚青赶紧折回床边，"你身上有伤？让我看看！"
"没有！"卫虎低下头极快的否认。
姚青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那这是什么？"
还缠着布条的手让卫虎无从否认，但他却暗松了口气，"帮人搬东西砸的，没事儿。"
"有事儿没事儿你说了不算，等大夫看过才行。"姚青坚持要去请大夫。
卫虎不可能答应，大夫？大夫来了一看不就全明白了么？"用不着，就是晚上回来吹了风着点儿凉，过两天自然就好了，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去给我抓两服退热的药，怎么也用不着请大夫。"
盯着师哥，姚青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但眼下他担心的是师哥的身体，先抓药回来退了热好歹是个折中的办法，"好，我这就去抓药。"
卫虎没再拦着，但拉开门的姚青却站住了，冷冷的一声："你来干什么？"
"青子，谁......！"
"我来看看你。"无视姚青充满敌意的眼神，吴为自顾自进了屋，他的出现让卫虎僵在床上。
吴为也不在意，往床边上一坐，从怀里摸出个小瓶，"这是伤药，想来以你的性子，就算有什么差错也断不会去看大夫吧。"
"你......还想怎么样？"卫虎的声音微微发抖。
"我能怎么样？放心不下呗。"说着，吴为抓过卫虎的手，像是在看手指上的伤口，却在没人看到的掌心处做着小动作。
卫虎像被扎着一样猛抽回手，"你......！"
无视卫虎那愤怒中混杂着恐惧的脸，吴为想再度抓回来，却被姚青拦住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师哥受伤？"大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卫虎因为姚青这一问，煞白了脸色。
吴为自然是看在眼里，挑了挑嘴角："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你师哥他啊......"故意一顿，享受着卫虎因为自己的话而极度紧张的样子，"不是干力气活的料儿还硬爱逞能，不就把手砸了么。"
吴为的话让卫虎莫名的一个激灵，为什么这说辞跟自己想来搪塞姚青的一样？
姚青本不信师哥的说法，也不愿信吴为的话，但眼下，虽然还是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却也只能相信了。

最终章
微妙的气氛里，吴为倒也没再刻意去拿话刺激卫虎，只是向前俯了俯身，把那小瓶伤药塞在卫虎手里，低声说了句："这药可不是真让你抹在手上的。"
卫虎自然是抗拒的。
吴为于是加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也沉了沉："你也不想节外生枝吧？"
这一句比什么都管用，对于卫虎来说，他是死也不能让姚青知道真相的。
吴为知道自己控着卫虎的死穴，所以他是真不怕卫虎不点头，看卫虎攥着他给的小瓶没再说什么，满意的起身，"还有些补身子的东西我放在厨房了，自己想着，我改天再来。"
"快过年了，您也忙，实在不敢劳您挂心，等我好了定当上门道谢。"卫虎垂着眼，但也不再绷着了，他知道，吴为不会轻易放过他，他也知道吴为要什么，既然这样顺了你的意总可以了吧？至少让我们兄弟俩过个安生年。
吴为挑眉，卫虎的反应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既然有人肯送上门，他又何妨期待一下呢？"那我就候着了。"
吴为离开了好一会儿，师兄弟俩却只是相对无言，姚青觉得有好多话要问师哥，但最终只说了一句："我去抓药。"
之后，姚青没再问过卫虎受伤这事儿，不是不想，是不敢，他莫名的觉得真相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姚青开始教孩子们打板儿，手把手的给他们纠正动作，一遍一遍的演示要领。
每到这时候，卫虎就靠在门口看着，等姚青教完一个孩子休息的时候，他就递过块热手巾，让他搭在手腕儿上敷着。
每次师哥递过来的手巾不到凉透了，姚青都不舍得拿开，一次这样，两次这样，卫虎后来干脆不再递手巾，直接把手拉进自己怀里捂着。
姚青倒也顺着师哥，只是最先烫起来的，不是手。
转眼，日子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俗话说，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九蒸馒头。吃过午饭卫虎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姚青在旁边帮忙，结果把自己弄成小白人儿了也没揉好一块面。
卫虎笑着摇摇头，抬手用衣服袖子蹭掉姚青脸上的面粉，"你呀，我明儿把你也一起放锅里蒸了得了。"
这几天光顾着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忽略了家里柴火已经没剩多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熄灯时分，卫虎就把柴都搬到了姚青那屋，他那屋的火不能断。
可想也知道姚青不会答应，"咱们一人一半儿。"
"你就不能乖乖听回话？半夜断了火你这屋得多冷啊？"
"你冻着就不冷了？"
"我皮糙肉厚，不碍的。"
"怎么就不碍的了？要我说我心疼呢？"
"......"卫虎怔住，姚青那份儿心疼自己还要的起么？
卫虎的沉默让姚青低了头，手里却死死拽着卫虎的袖子。
"傻瓜......"卫虎把人搂过来。
后来，卫虎没回自己屋，因为姚青的一句"哥，今儿就睡这儿行么？"
这还怎么回的去？
到了后半夜俩人才真正睡下，看着身边姚青汗湿的脸，卫虎心里疼的慌，自己怎么就失控了呢？可一想到怀里这个人刚才那么真实的索求着自己，心里又跟屋外头窗台上那关东糖似的甜。
天蒙蒙亮的时候卫虎醒了，舍不得吵醒姚青，小心的帮他掖好被子，然后就那么看着，这张脸，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够吧？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姚青也醒了，睁眼看见师哥看着自己，脸一下儿就红了，"哥～"小小声的略带撒娇的叫着。
"哥累着你了吧？再多睡会儿。"卫虎轻轻拍着姚青的背。
姚青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等姚青睡的沉了，卫虎才停下手，悄悄出了屋。
院子里，孩子们已经起来打扫了，卫虎嘱咐他们动作轻点儿别吵醒了师叔，然后自己扎进厨房，初五之前一家子人的吃食都得准备好才行，过年是不能做生食的。
一小屉馒头，一大屉窝头上了锅，卫虎掸掸身上的面，从厨房角上的小篮子里摸出俩鸡蛋，想着给姚青做碗鸡蛋羹。
才拿过碗，厨房门被推开，啪嚓！碗掉在地上碎了。
"哎呀，这怎么话儿说的，看见我也不用这么大动静啊。"吴为靠着厨房的门框，"你就那么怕我？"
"你来干什么？"卫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吴为踢开地上的碎碗，随手关上门，"你说我来‘干'什么呢？"
卫虎又退了两步，吴为不紧不慢的跟过去，抬手扣住卫虎下巴，"你那伤还没好么？我可是等的有点儿不耐烦了。"说着手探进卫虎的棉袄里。
"你！"卫虎推开吴为，想冲出厨房。
吴为怎肯放人？"你就那么想让你那小师弟看到么？"
卫虎抓在厨房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你......非要往死路上逼我么？"
"那我可舍不得，不过这次是你自己不乖乖来找我，怪不得我了。"吴为从后面拉过卫虎，把人抵在墙上。
这个姿势让卫虎想起了那天，胃里一阵翻腾，他紧绷着身体，克制着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本能。
"你也真是毫无长进，"吴为扯开卫虎的棉袄，"可我偏偏好这口儿。"手从腹侧滑到后背，徘徊在尾椎处。
卫虎的身体在发抖，"你要做就快做，做完马上滚！"
吴为捏住卫虎下巴冷哼了声，"你这张嘴还是学不乖啊，我本不想像上次似的弄你一身伤，看来是多余的！"说着把卫虎按在旁边的案板上，拽掉裤带......
"你放开我师哥！！！"突然冲进来的姚青推开压在卫虎身上的吴为，然后抄起面板上的擀面杖就朝吴为抡了过去。
刚才是因为一时不察，眼下有了防备吴为哪儿能再让姚青得手？一脚踢掉姚青手里的擀面杖，接着一个扫堂腿把人放倒。
姚青从地上弹起来，他已经红了眼，"你敢动我师哥，我宰了你！"人又扑了过去。
吴为左手挡开姚青的拳头，右拳狠狠的打在姚青肚子上，趁姚青弯腰的功夫把人按在了地上，阴沉道："动你师哥？我还上了他呢！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滋味儿？"
"你放开他！"被姚青撞破而疆在当场的卫虎听到吴为这句话爆发了，他抓着吴为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因为吃痛，吴为松开姚青，卫虎一把把人扯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但他的身体却还控制不住的抖着。
在师哥怀里，姚青稍微恢复了心智，他也想紧紧搂住师哥，却发现使不上劲，还觉得胸口发闷，一股腥甜顶上了嗓子眼儿，于是死咬住牙。
"青子，哥对不起你！"卫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姚青摇头，伸手擦掉卫虎的眼泪，他的师哥不会轻易掉眼泪的，"哥......噗！"想安慰师哥，可一张嘴确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人软在了卫虎怀里。
"青子！青子！"卫虎赶紧抱起人来往外跑，疯了一样的往外跑。
可跑出院子没多远就停住了，卫虎跪在土路边，怀里的师弟已经不能回应他了。
吴为追出来，看着卫虎的背影他竟不敢过去，竟然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
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跪到了天黑，卫虎才站起身，抱着姚青回了自己的小院儿，把人放在床上，去打了盆热水，轻轻的，仔细的，一寸一寸的擦着姚青的身子。擦干净了，换上干净衣服，拉过被子，自己躺在旁边，手里握着姚青的手，"青子，再陪哥最后一晚上吧。"
吴为那天没回去，他怕再出什么事儿，孩子们也都战战兢兢的守着，生怕师父有事儿。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天一亮，卫虎像往常一样起床，然后有条有理的张罗姚青的白事。
一直到姚青入殓，卫虎都没有一滴眼泪，虽然整天守在姚青坟前，却平静的不像个活人。
事情走到这一步，吴为多少有些愧疚，看着整天发呆，一句话都不说的卫虎，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疼，什么叫悔不当初。
开始他只是每天远远的看着卫虎，怕他有事儿，可有一天卫虎晕倒之后，他实在受不了把人接回了家。卫虎倒也不反抗，给他换衣服也好，洗澡也好，任人摆布。饭送到嘴边就吃一口，没有也不会说饿。
只是，心已经死了，任吴为怎么让人细心照料着，终还是没能熬到开春。
吴为亲自料理的卫虎的白事，把他和他心心念念的师弟合葬在一起，然后远走他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