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熟悉+不战而败----子肖婴

约会？于奥都没发现自己竟然用到了这个词。
其实通常于奥家的水费电费手机费消费卡这些零碎的、跟钱有关的事，都是秘书小张每个月末处理。不过这件事非要于奥亲自不可了。
到了银行，顾潇潇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于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和纸递进窗口，道：
"请划XXX元给这个帐号......"
顾潇潇眼间瞅到纸上清晰地写着"新成高中：XXXXXXXXXXX"，一把抓了去，咬着嘴唇看着于奥。
于奥笑道：
"把钱从这里划过去，学校那面收到了，就会转交给那个学生的。"
顾潇潇迟疑道：
"你......还是别寄了......没用了......"
于奥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潇潇，你不希望我帮助和你一样的同学么？......哦--"于奥明白了，笑道："没关系的，这些钱对我来说还不算大数目......"
从顾潇潇手里抽过卡和纸，又递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惹了他不高兴，一路上，顾潇潇又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窗外。
于奥也略有感觉顾潇潇的生气并不是针对他，似乎是迁怒，也好象是忧愁，总之，顾潇潇身上一定有秘密，于奥看不透。
晚上，于奥有心表现自己的"顾家好男人"形象，亲自下厨炒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荤素搭配，营养科学。
顾潇潇一头扎进饭桌开始挥舞筷子，于奥在旁边又夹菜又端汤，忙得不亦乐乎。看他吃得这么香，满足得连自己肚子在"咕咕"叫都没听见。
不过顾潇潇听见了，终于从饭碗里伸出头，露出个天真的笑容道：
"真好吃，比我妈妈做的还好吃。"
"哦，"于奥还没听过他谈自己的家庭，"你妈妈工作忙么？"
"是啊"，顾潇潇的神色又黯淡了，轻轻说："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是做生意赔本欠了银行贷款自杀了，留下几十万的债，我妈妈......"他哽咽了一下，"我妈妈她同时在做好几份工......不过，"他的神情又突然快乐起来，"很快了，妈妈说再有半年就全还清了......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于奥看着他眼里噙着泪水，分明闪着希望的光彩，虽然生活窘困，仍然健康乐观，就连略微苍白的小脸也泛出粉粉的光泽。
如果......如果可以......
"我......我......"于奥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想照顾你......可不可以？"
"啊！谢谢，可是你已经很照顾我了！请我吃饭，还给我找工作挣钱。"
不是这种照顾！于奥懊恼地想，又觉得还是痴人说梦，他幻想的"照顾"，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实现的，先不说顾潇潇怎么可能答应，就算答应了，才19岁的少年又怎么能承受起以后纷至沓来的压力？
"哈哈......是......哈......，好好工作，争取早点过新生活！"
顾潇潇使劲点点头。对不起，于奥，虽然我明白，但是......现在，我只能装傻。
插幕一：请允许我偷偷的想念你
少年快乐地接过餐盘。
一定是他来了。水晶素三鲜、沙锅海苔、海棠鹅掌，看，都是他常点的，带甜味的菜。
果然，他仍然背对着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拿着一本书仔细地看着。
少年走过去，一鞠躬将端盘的茶放在他面前：
"您好，这是您点的金盏花茶。"
背对的男人没有抬头，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少年很遗憾，每一次，都做出最好的状态，可是他从不抬头看看来的服务生。
不过，少年注意到他看的是一本关于营销的书，对，他这样善良的人就该是年轻有为。
他真的热心善良，少年想。在马路上发传单的日子，曾经见过他扶盲人过马路，曾经见过他把路边的空饮料瓶拣进垃圾箱，还有一次，他把流浪的小猫送到兽医诊所。
不止如此，少年还在偷偷攒钱，希望可以攒够一场音乐会的钱。如果，如果有一天可以和他坐在一起听一场音乐会，是不是有勇气跟他介绍自己？
少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甜甜的微笑。也许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他资助的贫困学生，不过--不知道也好，这是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就连他的弟弟、自己的好朋友于枫也不知道。
这个秘密，是他自己的，暂时要藏在心底的，在我准备好以自信的面貌出现在您面前之前，请允许，请允许我，偷偷地想念你。
--　插幕一：请允许我偷偷的想念你　完　--
第四幕：不得不面对的真相
这是于枫离开家后打的第二个电话。于奥了解弟弟，虽然调皮，倒也知道个轻重，怎会无故消失一个月？放柔了声音道：
"小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天，才听见沙哑的声音道：
"哥......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逃？于奥心一惊，果然有不妙。
"......暂时不敢回去......我把东西寄给你，你去报警，抓住他们我才敢回去......自首......"
于奥听得心惊肉跳。不敢？报警？自首？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疑问还没出口，那边已经挂了。
打了电话查询台，只道是在南方偏僻的小县城打来的，人海茫茫，怎么去找？于奥坐立不安，徒着急。
顾潇潇泡好花茶端过去道：
"于枫要回来么？快开学了。"
"......不是。"
于奥考虑着要不要告诉顾潇潇于枫恐怕短期内不会回来了，还居然说什么"自首"？他平日跟于枫关系一定很好，说不定知道什么。
"潇潇，你跟于枫关系很好么？"
"是啊......" 顾潇潇脸上浮起笑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哦，这样啊，"于奥正正脸色又问："他在学校有什么反常么？比如......跟同学打架或者......被人欺负......"
顾潇潇想了想，摇摇头，迟疑一会，问道：
"是不是于枫打电话说什么了？"
"恩......他突然说要给我寄回什么东西，拿着去报警......"
顾潇潇变了脸色，整个人僵在那里，嘴唇也失了颜色，成了病态的苍白。于奥自顾着急着，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之后的几天，顾潇潇饭吃的少了，话很很少说，大多时候就是看着他发呆。于奥虽有察觉，也归根为担心于枫，没多问。
于枫的快递送到家时，于奥和顾潇潇刚吃完晚饭，靠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奥最近已经习惯顾潇潇身上的低温，还觉得冰凉冰凉刚好降暑。
拆快递时于奥的手有点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怎么也撕不开盒子上的胶带，怕是一打开看见什么承受不住的。
顾潇潇伸手挡住，道：
"还是我拆吧。"
于奥迟疑一下，把盒子递过去，道：
"要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会的，不是。"
于奥听着顾潇潇这话，十足的自信。有点别扭，他怎么会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看着顾潇潇拿小刀划开胶带，盒子里的东西被几层报纸包裹着。顾潇潇仿佛慢镜头般一层一层撕开。
于奥屏住呼吸看着，还好，没有想象中的血迹斑斑，只是一个黑色的，于枫过生日时父母送的，普通的家用ＤＶ。难道，于枫把秘密记录在这里？
于奥以为顾潇潇能递过来，却见他细细看着ＤＶ，手在开关键触了几下，最终也没摁开，反而拿着那包东西看着自己，慢慢后退。
于奥诧异地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到靠墙的位置，顾潇潇的眼里蓄满泪水，手垂在身边，却坚定地抓着ＤＶ，一字一句对于奥道：
"对不起，我......我不能让你拿这个去报警。"
于奥急了，道：
"潇潇别闹了，这个东西很重要，来，给我。"便伸手朝顾潇潇靠近。
顾潇潇迅速转过身子扭到窗户边，拿着ＤＶ的手已经伸到窗外。于奥快疯了，这里可是２８楼，从这里扔下去的东西定是粉身碎骨，还如何报警？那于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气从心来，怒吼道：
"顾潇潇！"
顾潇潇没有松手扔，转过脸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
于奥急急道：
"顾潇潇，如果没有那个，我不能报警，于枫就永远不敢回来......那我，不会原谅你的。"
坚决地看着顾潇潇，话说的有些过分，只要能让他暂时放弃这疯狂的举动，一切都还好说。
僵持了只一分钟，顾潇潇把手拿回来，靠着窗户笑了，笑得酸楚绝望，蓄在眼眶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腮边划下来，顺着裂着笑的嘴角流进嘴，眼泪很涩，他努力笑得灿烂：
"于奥，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不过，对不起了。"
说完，翻身出了窗户。二十八楼啊！
"潇潇！"
撕心裂肺的呼声，于奥冲到窗前，
"潇潇......"
窗外什么也没有。路灯依然明亮，行人依旧安然散步。什么也没有。
顾潇潇呢？于奥从头冷到脚，搞不清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毕业那天喝得睡了整两天也没有现在这样不清醒。
唯一明白的，便是那一刻，徘徊在脑海的，只有顾潇潇的音容笑貌，如果，他死了，自己还有什么活在世上的意义呢？
可是，他没死。他居然离奇失踪了。从窗户跳走的，28楼。带着于枫寄回来的、刻着秘密的ＤＶ。
于奥找遍了楼下所有的住户，不断道着歉，不断敲着门。
"请问有没有人从窗户进了您家里？"
神经病！于奥礼貌地离开。
他找遍大街小巷，还去了第一次领顾潇潇吃韩国料理的店。
那次不愉快的接待让服务生记忆犹新，她诧异道：
"哪个小男生？不知道啊？那天？那天不是你自己来的么？......是啊，你点了好多菜，我还纳闷你自己吃不了......后来还非要让我再送套餐具......"
于奥摇晃着头进了公司，找来秘书小张。小张正暗自伤心：
"于董，我自问做事认真，没功劳也有苦劳，您这一个月了都不用我泡茶打扫您办公室，是不是暗示我辞职......"
"啊？不是啊？"小张放心地抬头，"哦，您找了个打杂的......可不么，我从没见过有人进您办公室......光听见您说话的声音，有时候还笑的特大声......恩，没别人的声音......"
于奥哆嗦着躺上床，拉上被子。好了，做梦。都是做梦。没有顾潇潇，都是做梦。他自我催眠着闭上眼睛。
如果一切都是梦，那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梦里只有顾潇潇怨恨的眼神，恨声道他：
"你为什么要把它给别人看......"
顾潇潇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头发衣服殷殷滴着雨水，面色苍白，嘴唇无色，伸了手指掐住他，一声高一声控诉着，声线尖利。于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拼了命挣扎，脖子上的手指却越陷越深。
于奥沉浸在噩梦冷汗直流，明知是梦却醒不来，幸好突如其来的电话惊醒他。
"于董啊，真对不起，快开学才看见你汇的那笔助学基金。......是这样的，你一直资助的学生出了意外，这笔钱他用不上了，您看怎么处理？"
"我资助的学生？出意外了？......"
"哦，您还不知道他吧？他叫顾潇潇，本来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
顾潇潇？于奥打了个冷战，
"谁？顾潇潇？"
"是，他是被人在学校废弃体育室的衣柜里发现的......"
于奥的身子不停地抖着，像秋天的落叶失去力量，缓缓坐在地上，垂在身边的电话里声音还在继续，于奥只能听见身体某个部位裂开的声音。
第五幕：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
医院里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于奥立在透明玻璃前，看着床上宛若熟睡的人。
仍然是漂亮的面孔，而且比平日见的有些血色，浅浅地浮着红晕，半长的头发干净地散落在枕头上。周围收拾的整整齐齐，几个穿白褂的护士忙碌着把刚从他身上撤下的管子收起来。
于奥心一惊，推门便走进去，里面靠门站着一个敲敲抹眼泪的女人，一抬头，于奥便认出她，顾潇潇跟他妈妈长得很像。
"阿姨......"
于奥走进道，女人把视线从床上的儿子转到面前这个打扮考究的人身上，上下打量，没有开口。顾潇潇是穷学生，哪里有这样上层的朋友。
于奥自我介绍道：
"阿姨，我叫于奥，是潇潇同学哥哥，听说这件事......"
"谢谢你来看潇潇，"顾妈妈复又擦擦眼泪，"不过我们这就要走了。"
"走？哪里去？不治疗了么？"
"医生说潇潇这种情况，运气好说不定哪天就醒了，运气不好就......睡着睡着......就死了......"
于奥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子一酸，陪着顾妈妈一起掉眼泪。
"就是发现的晚了，窒息时间长了才......本来我借了钱想让潇潇在医院住着，不过......"
顾妈妈从口袋拿出来一张纸，于奥接过一看，是张邮局汇款单。
"昨天收到的，我都不信，是潇潇的字。我去邮局问了，人家说是大前天天黑快下班才来个小伙子，一句话也没说，寄完就走了。......我一听就知道是潇潇......这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我......我寻思一晚上，潇潇肯定是够戗了......要不人在床上魂儿能跑了？......"
顾妈妈说到痛处索性趴在顾潇潇床上嚎啕大哭。于奥也没法解释，自己给他发的一个月工资，是如何一分不少地寄给妈妈，又如何失踪的。
顾潇潇，究竟在哪里？是人？是鬼？还是想顾妈妈说的，魂儿？
但很肯定的是，他徘徊在人间，是为了完成心愿，帮妈妈挣点钱，还有就是，拿走ＤＶ。如今，心愿已了，是不是像顾妈妈说的，离......不远了？
于奥傻傻地站在那里，护士推着氧气罐走了，病房一下子安静，顾妈妈哭得悲痛，声音格外凄凉。顾潇潇面无表情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于奥顺着往下看，在被子的一处停住。走进，细看。被子整齐得覆在顾潇潇身上，平整到一个褶也没有。却在盖着右有的部位怪异地突起。
于奥哆嗦着手缓缓打开被子。
床上植物人的顾潇潇，右手，紧紧地攥着一个黑色的，普通的，家用ＤＶ。
于奥只觉呼吸困难，嘴唇哆嗦，指着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妈妈凑近看，奇怪道：
"咦？谁放的......大前天给潇潇擦身子还没有的......"
当然。于奥明白。大前天晚上，这个ＤＶ刚收到，还是潇潇亲手拆的。原来他的确早就知道于枫寄得是什么。不但如此，他也早知道，自己就是资助他上学的人吧，才会在他往学校帐户汇钱时阻止。
而且，顾潇潇也一定会猜到他能找到这里。可是，为什么夺走的ＤＶ，却故意出现在这里？
从顾潇潇手里拿出ＤＶ，轻轻摁开按纽。一个文件一个文件地翻着，前几个平淡无奇，大多是于枫把ＤＶ拿到学校拍摄的校景，视线落在最后一个文件上，那文件的日期分明是于枫离家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顾潇潇来的那个雨夜。
直觉跟这有关。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虽然做了完全的思想准备，里面的画面却让于奥瞬间屏住了呼吸。
画面上被三个健壮的男生按在地上撕扯衣服的，分明是顾潇潇！他拼命挣扎着，在地上扭着，想挣脱桎梏，但单薄的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在他的哭喊声中，衣服被撕去，一只手按着他的腰带想解开，画面上的顾潇潇带泪的脸突然转过来冲着镜头，嘶哑的声音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