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鱼目

作者:鱼目  录入:12-30

杜风见刚一交手,恶犀渠便落了下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没用的东西!"
不过虽然他对恶犀渠有着怒其不争的怨恨,却也不愿袖手旁观。毕竟能召唤出这样的怪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倘若不是以姚俊威的血为媒介,事情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畅。如果今天他折损了这只恶犀渠,日后很有可能再也召唤不到另一只。因为这世上带有最后一个"临褛族"的后代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所以杜风口中念念有词,十来把石刀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然而正在激战中的那蛮却没有注意这一变化。只见那些石刀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蛮的背后袭去。可还没等那些刀飞到那蛮的身后,与石刀数量相当的蓝绿色火苗一一击中了石刀。
见到自己的飞刀全部落到了地上后化为了尘土,杜风眯了眯眼,望了眼脸色愈发难看的从馐,口气凶狠地说道:"从馐,原本看你离死也就只剩一口气,还以为会安分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急迫希望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哼,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这些,杜风的四周一瞬间出现了百把石刀,每一个锋锐的刀尖都对准了从馐和雍言。只见他一挥手,所有的石刀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两人飞刺而去。
36
从馐方才出手搭救那蛮的时候,可以说是全力以赴,而现在想要再度抵挡如此多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雍言见状,慌乱之下打出一个结界,想要抵御住那些飞刀。奈何飞刀上带有一定的魔性,再加上数量很大,前面的飞刀即便被挡住了,但被紧随而至的飞刀一撞击后,便划破了结界,眨眼间就要刺入从馐他们的身体。
一旁的那蛮见到形势危机,想要放弃恶犀渠先来解救这边的燃眉之急。然而它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它的一颗长牙竟然被恶犀渠的皮肉给卡住了,一时间根本挣脱不了。
倒是它因为想要搭救从馐,从恶犀渠的背部跳下来的时候没注意,一下子就被恶犀渠的后蹄踢中了腹部,顿时体内的痛意就像是翻江倒海般席卷了过来。
从馐眼睁睁看着一把飞刀冲着他的右眼刺了过来,自己却连躲避的力气也没有,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飞刀都瞬间停住了进攻,在空中轻微上下晃动了几秒后,从刀尖开始无声无息地沙化,散落到了地上。而那只穷凶极恶的恶犀渠则化成了一摊腥臭的血水。
面对这否极泰来的变化,从馐等人个个瞠目结舌,一时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雍言是现下众人中眼神最好的一个,当他看到杜风脸上倜诡的表情时,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啊!墨焱,墨......"
听见雍言的骇呼,从馐立刻定睛细瞧,入目的景象也把他给惊竦得不轻。只见杜风的腹部上多出半个焌黑的刀身,几股细细的血柱顺着刀身往外涌,刀尖上还挂着一颗尚未滴落的血珠。再看杜风,他似乎也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本狭小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喉头间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杜风以龟速扭头,想看看自己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没等他的头颅转过90度,就见"墨焱"突然从杜风的腹部消失了,若不是从馐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尖,实难发现它是被人从杜风背后抽出去的。
"墨焱"一离开杜风的身体之后,大量的鲜血立刻从伤口处喷出,落到地上与姚俊威的血融合到了一起,把原本已变成红褐色的土地染得更深。随着弯刀被拔出,杜风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然后慢慢向着地面倒了下去。等到在众人的视线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在杜风的背后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娇小却气势凌人的女人。
那女子头上插几根艳丽的孔翠,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虽没有什么剪裁的痕迹,但却很合身。富有朝气的脸上闪着年轻的光泽,明净的秋波内饱含着成熟的韵味。她的手上正拿着黝黑的"墨焱",刀身上还往下淌着血珠。
那蛮看到那女子之后,不由自主地往从馐和雍言的身边靠了靠,而从馐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时后,眉宇间流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雍言在一旁忍不住愤恨地嘀咕了一声:"怎么会是她!"
女子见到从馐他们不经意展现出的敌意,禁不住抿了抿唇,朱唇轻启后,一个清泉击石的悦耳声音从空地向林间扩散出去:"从馐,好久不见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和你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度相遇吧。"
"那是!这里所有人都不愿意再看见你这张脸。"还没等从馐答话,那蛮就立刻插嘴,将自己对女子的痛恶宣泄了出来。
"混沌,你不用如此生气。老实说,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早在几千年之前我的肉身就已经死了,你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留着‘墨焱'上的一点残念,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当年我为了不让后人再能利用‘墨焱'的魔性,就在它上加置另一重封印,结果把全部的灵力都耗费这上面。若不是这个缘故,也轮不到那只小小的梼杌在我面前放肆。"
从馐知道她提到的梼杌就是指向狼,他轻轻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寐慧,既然我们都是相看两厌,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
寐慧半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道:"从馐,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当年奉命将你铲除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当我得知岚他竟然会因为良心上的谴责,而在你的封印地自尽之后,我便开始想,那时我是否做错了?后来我在‘墨焱'上感应到一滴岚的眼泪,就更加为之费解。
"以前我见过太多的妖魔食人造病,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在你们这些生灵面前如同蝼蚁,甚至有时间连蝼蚁都不如。所以我从不相信,你们这些怪物会和人类和睦相处。只是岚的那滴泪真的很热,热到我握住‘墨焱'的时候,会觉得刀柄烫手,更让我体会到了‘悔恨'是什么样的感觉。因此我在设置封印的时候,在里面附带了一个誓言--只要有第二个人愿意为你落泪,我就打破封印,将真正的‘墨焱'还给你。"
听到寐慧这么说,那蛮和雍言均是愣了半响。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会估计到事态的发展竟会有如此峰回路转的一刻。两人相视了几秒,又同时对着眨了眨眼睛,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狂喜的惊叹:"太好了,从馐有救了。从馐......"
就在他们雀跃到就差没有放鞭炮庆祝的时候,却不经意发现从馐单手捂住了胸口上的伤处,跌跌撞撞走到了寐慧的身边,正确来说,是绕过了寐慧,来到了她的身后。
躺着地上的姚俊威脸上沾满了血污,没有被血迹覆盖的地方呈现出死亡后的灰白。断臂处血肉模糊,原本血流如柱的创面现如今已经只剩下滴滴的血珠还在往外挤。
从馐伸出去的手掌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姚俊威的身体反转过来,轻柔地把姚俊威靠到了自己没有受伤的右胸前。然后他扯过自己的衣袖,帮着姚俊威仔细擦拭脸上的血污,一边清理一边还柔声说着:"姚俊威,醒醒,别睡。我看见你的那滴眼泪了!姚俊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落泪?姚俊威......"
"他死了。"
寐慧看着从馐看似平静的脸庞,却感到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楚涌上了心头。那样的感觉似曾相视。当年从馐被封印之后,她在岚的身上也看见过类似的表情。这令她感到既迷茫又难受,仿佛自己心脏某处被人用力狠抓了一把,生生抽痛。所以她试图把姚俊威的状况告诉从馐,希望从馐能认清事实,别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只是,从馐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仍旧低着头,轻轻擦着姚俊威的脸。黑色的衣袖虽然轻易看不出血迹,但从姚俊威脸部越擦越脏的情况来看,从馐的衣袖上早已染满了这人的鲜血。
"不过他还没死透!"
寐慧见从馐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觉有些生气。生前养成的自傲让她在无意间说出了一个众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也成功吸引了从馐的目光:"你,你说什么?寐慧,把话说清楚!"
寐慧没料到从馐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竟然如此激动,看着从馐无法掩饰的震惊,她忍不住猜测着,要不是他正抱着姚俊威,只怕就会当场冲过来,握住自己的肩膀前后晃动着问出这句话来。
"我是说,我的这个族人死前曾被天师操控的游魂侵占了肉体,而一具肉体是不可能同时被两个灵魂所主宰,所以在那段时间内,他本身的灵魂就被囚禁在体内的某个角落里。因为那个天师是被我猝然间杀死的,所以他根本来不及招回那个游魂。
"你也知道,我们人类的肉体死忘之后,就会有勾魂使者前来拘魂,但是由于在他死亡的那一刻,活跃在体内的是那个游魂,所以目前他的肉体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但本来的灵魂却仍暂居在这具尸体内,这也是我说他还没死透的原因。"
寐慧的这番话如同一个惊天震霆,打得在场所有人都说不上话来。从馐下意识地将姚俊威越搂越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姚俊威的魂魄永远留着他的体内,将一线的生机握在自己的指间......
"寐慧,我记得岚曾经说过,你们族里有个只有族长才知道的法术,只要是刚死之人,魂魄尚未来得及离开肉体,你就能将其救活。只是这样做就可谓是逆天而行,施术之人定会折寿,对不对?"
听到从馐提到"临褛族"从不外传的秘术,眼角就是一跳。她皱眉回答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会这样的法术。"
"那么,救他,趁着他的灵魂还没消散之前。我知道按你们族里的规定,这个法术只能用在自己族人的身上。姚俊威正是‘临褛族'的后代,他完全符合施救的条件。你的肉身早死,折不折寿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眼下也只有你能救得了他。"
面对从馐合情合理的要求,一向能言善道的寐慧却沉默了。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从馐一会,这才开口说:"从馐,你说的没错,只要我愿意,的确可以就回他一条命。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寐慧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是我在几千年前留着‘墨焱'上的灵力所凝成的虚像。
"这样的我确实不在乎是否会折寿的问题,但却也没了当年强大的灵力。原本剩下的这些灵力是打算用来打开‘墨焱'上的封印,也只够解开封印之用。如果要用来施术救他,就意味着你将不能得到真正的‘墨焱',不能拿回你一直苦苦寻求的东西。你,愿意吗?"
寐慧最后那句话,像是快沉重的磐石,压得全场一片寂静,每一个都死死盯住了从馐,等待着他的答复。可就在从馐欲要张口说话的一刹那,雍言却突然抢先出声说:"等等,从馐!如果,如果你的答案是我最不愿听到的那一种,那我求你先别说。等我,先等我离开这里。起码,我不用眼睁睁目睹你消失在眼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短短几句话,雍言分了好几次才说完。好容易把心中所感表达出来,雍言硬是忍住了眼眶里滚动的泪花,紧紧抿住了薄唇,将从馐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好几次,试图能在脑海里镌刻下最深的烙印。然后他慢慢转身,一步一个脚印,向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雍言。"从馐见他渐行渐远,忍不住出声叫住他。雍言听见呼唤,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从馐深深吸了口气,用雍言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又郑重地说了一声:"保重!"
从馐话音刚落,雍言的身影禁不住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回应,又继续往林间走去。与此同时,那蛮又变回来本斗牛犬的模样,深深看了眼从馐,说:"做你最想做的吧,不用顾虑我们。这么多年,早就学会看开了。只是,我也没豁达到能视若无睹的地步。所以,我也先走了,但愿很快就能找到转世后的饕餮王。"
留下这些肺腑之言,那蛮疾跑了几步,赶上了雍言,和他一起走进了小树林
望着雍言和那蛮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从馐不觉缓缓低下了头去。衣袖上有个簇新的水渍将那一点布料的颜色浸得更深。
寐慧见从馐不说话,盘算着姚俊威的灵魂能安稳留在肉体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心里不免就有些起急,于是她轻咳了一下,旋即问道:"从馐,你考虑清楚了?"
闻言,从馐抬起头来,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说道:"寐慧,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在你救他的同时,能不能随便将他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全部消除,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你?"寐慧有点愕然,从馐的这个要求并不难做到。只是,她十分费解从馐会有如此打算的动机,"为什么?你都快死了,难道不希望有人会记得你?更何况在我看来,他和你之间感情菲浅,不然也就不会费尽心机为你打开封印。要知道,你死了之后,唯一了解你们曾经历过的那些风雨的人就只有他而已,如果你连他的记忆都消除了,那么你们就如同两个没有关联的陌生人。这样你不觉得可惜吗?"
从馐轻柔理了理姚俊威凌乱的头发,低声说道:"对他而言,与其记着,不如忘记更好。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如果用来祭奠一个根本再也见不到的人,那才是最可惜的。"
女人微不可闻的叹息伴随着坚定的承诺飘荡在空地上空:"那么,如你所愿。"
闻言,从馐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等待命运降临的那一刻。
东方破晓,金色的晨曦给空地上的乱石和周围的枝叶都披上了丝薄的外套,尚未散尽的雾霭仍眷恋着草地的清香,在林间徘徊不去。祥和幽静的山谷间偶有褐色的鹪鹩掠过,从草地和树枝见叼走了尚未苏醒的小虫,振动翅膀后飞向浮动着几片白云的晴朗天空。
一根断绽的黑色丝线安分地躺在贫瘠的土地上,丝线上还穿有半块破碎的黑色吊坠,看着似乎像是块迸裂的石头。经过阳光的照射,丝线和碎石飞快转变成了沙土,被路过此地的羊角轻风温柔带走。
在过去的那个夜晚,无论曾发生过什么样的巨变,在这一刻,所有的滔天骇浪都成为了历史沧海中翻不起任何浪花的小水滴,最终回归于风平浪静。只是,不管世间如何斗转星移,某些事在某些人的心中依然会留下些若有似无的痕迹......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将姚俊威从睡梦中吵醒。他起身揉了揉还带着倦意的眼睛,在床头柜上抓到了眼镜带上,然后踢塌着拖鞋来到客厅接电话。一拿起听筒,对方如同连珠炮似的问题就顺着电线从千里之外传了过来。
"......"
"妈,是啊,我刚起。今天是星期天,所以睡得久了点。"
"......"
"嗯,今年过年也不能回去......,不是,我当然不是不想见你们。要不,你们上我这里来过年......"
"......"
"妈,这事以后再说吧。过完年我不过才三十岁,现在谈成家的事有点早。城里都不流行早成亲。而且身边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这种事还是宁缺勿滥的好......"
好容易坚持听完老家打来的长途电话,姚俊威叹着气,起身去厕所梳洗。浴缸水管里放出的热水带着蒸汽将整个厕所内熏得温热舒适,姚俊威利落地洗完澡,拿着浴巾快速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先前被萌上了一层水汽的镜子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一颗颗的水珠顺着光滑的镜面滑落,在洗手池和墙壁的接缝处形成了一道细细的水流。姚俊威无意间抬头,在悬挂着水滴的镜子里看见了胸口上的痕迹。
那是一个护身符,一个水滴型的护身符。姚俊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摩挲着那个护身符,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怪事。
那时他无缘无故在家里沉睡了近四天的时间。要不是报社见他既没上班,也没请假,于是拼命打电话,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将他从深眠中吵醒,也不知道他还会在床上躺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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