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好么?我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她了。”玉妍郡主笑道。
“姑母很好。玉妍,你小时候只被我姑母养了短短数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很惦记她老人家呢。”雪别台王子笑道。
“虽然只是短短数月,可华筝姑婆对我很好的啊。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玉妍撒娇的道。
“姑母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了。”雪别台王子感慨。
“是啊。”玉妍声音清脆柔美,“我那时候生了病,姑婆心疼我,亲自照看过我呢。雪别台叔叔,我记得那时你也在啊。”
雪别台王子微笑,“对,那时我在姑母身边养伤。”
赵、李二道这时才明白了,原来拖雷的儿子和窝阔台的孙女曾经在华筝公主处同住过一段时日,所以叔叔和侄女之间才会异乎寻常的亲近。
玉妍郡主见雪别台王子心情似乎不错,忙趁机要求,“叔叔,我想到襄阳去转转。”雪别台王子微笑,“襄阳有什么好玩的么?”玉妍郡主嘻嘻笑,“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就想过去瞧瞧黄蓉的女儿是如何被耶律相爷的儿子抛弃的,那一定有趣极了。”雪别台王子很有些哭笑不得,“真孩子气,这有什么好瞧的。”
玉妍郡主挽着雪别台王子的胳膊撒娇,“叔叔,人家就是想过瞧个热闹嘛。耶律相爷的儿子一定会被咱们招降,那黄蓉的女儿都三十多岁了,肯定也人老珠黄了,她若被耶律相爷的儿子给休了,一定凄惨的要死。叔叔,我想瞧瞧她的惨状,她越惨,我便越开心。”说到后来,声音已是娇滴滴的了,又甜又腻。
赵、李二道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雪别台王子道:“耶律相爷天姿英迈,满腹经纶,祖父在世时曾言‘此人天赐我家’,可见对其是如何看重。他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已被害死,次子带了母亲和妹妹南下,做了难民百姓,现在却已是丐帮帮主了。相府公子流落江湖也有这样的成就,耶律相爷的儿孙果然优秀。”
“成吉思汗对耶律相爷也是另眼相看的啊。”玉妍郡主听到“此人天赐我家”这样的话,对一代名相耶律楚材更是悠然向往。
“叔叔,你打算怎么招降耶律相爷的儿子啊?”玉妍郡主笑着问道。
“这件事我委托刘先生办理的。”雪别台王子指指那位文士模样的男子。
玉妍郡主笑吟吟的看向刘先生。
她年龄还小,笑容却异常娇艳妩媚。如果说她本来有七分颜色,这笑容至少给她增色两分,成了少有的美人。
饶是刘先生已人到中年,看到这样的一位尤物也是心怦怦跳,忙施了一礼,恭敬的道:“耶律相爷有两位兄长,一位是耶律辩才,一位是耶律善才……”
“他们还各自生有儿孙,对不对?刘先生想必对他们的儿孙也了如指掌了。”玉妍郡主笑道。
刘先生脸微红,“是,我太啰嗦了,难怪郡主听的不耐烦。郡主,耶律族人从前多数系狱,现在大汗下令,已全部释放了。我从中挑出一位最有学问、最有前途的耶律氏子孙,让他去襄阳面见耶律齐,劝耶律齐归降大汗。”
“先生做的很好。”玉妍郡主笑吟吟的道。
派出耶律家最有出息的子孙去劝降耶律齐,这办法确实可行。
刘先生谦虚了几句,“哪里,郡主过奖。”
玉妍郡主道:“叔叔,将来你事情办成了,我可要去襄阳玩玩,见识见识。”雪别台王子道:“你一定要瞧瞧黄蓉的女儿是如何被耶律相爷的儿子抛弃的么?好吧,随便你。”玉妍郡主大喜,“叔叔你这是答应我了么?你是最好的叔叔!”雪别台王子微微一笑。
雪别台这一行人在店里用过酒饭,歇息了一会儿,便要启程上路了。
众人都已站起身,看样子要往外走,赵清松、李清树两人以为躲过一劫,暗暗松了口气。谁知那蒙僧却目露精光,袍袖一拂,一股劲风直击向那小小的屏风,喝道:“出来吧!”屏风应声而碎,赵、李二道,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时赵、李二道已在外面套上了平常百姓的衣裳,头上的道士发髻已抓散了,头发披在肩上,猛的看上去就是两个疯汉。那蒙僧却丝毫也不放松,双掌推出,掌力强悍凶猛,如海涛般一波接着一波不断袭来,赵、李二人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胸间一紧,重重的摔了出去!
蒙古武士抽出雪亮的长刀,齐齐抵在赵、李二道颈间。
赵清松和李清树二人心如死灰,相互看了一眼,尽是凄凉和绝望。他俩并非惜命之人,可是刚刚听了对汉人有重大意义的两个消息,一个是蒙古人要挖重阳宫地下的宝藏,一个是蒙古人要招丐帮帮主耶律齐。这两个消息若不送出去,他二人死不瞑目。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蒙古军官用生硬的汉话喝道。
“喝,喝酒的……喝醉了,喝醉了……”赵清松磕磕巴巴的说道。
李清树嘴一咧,想哭,“好好的喝着酒,怎么……怎么这样了……”
“原来是两个酒鬼。”蒙古军官松了口气,走到雪别台王子身前,恭敬的禀报着什么。
雪别台王子似笑非笑看了过来,赵清松和李清树心中一凛。
“这两个人一直在屏风后头呆着啊?那可不能放了他们,我在这里说了好多话,一定都被他们听去了。”玉妍郡主笑道。
赵清松、李清树二人心里把这鞑子郡主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恨极。
他俩正在紧张,却听雪别台王子说道:“不过是两个酒鬼老百姓,又听不懂蒙古话,放了吧。”挥挥手,示意手下放人。
蒙古军官得令,长刀齐齐收起。
赵清松、李清树二人出了一身冷汗,片刻不敢停留,急急忙忙逃出了饭店。
“为什么放了这两个人?”玉妍郡主走到店门口,看着赵、李二人的背影,有些不满,又有些不解,“这两个人很可疑啊,慌慌张张的。”
雪别台王子缓步走到她身边,“是很可疑,所以我故意放走了。”
“故意放走的?”玉妍郡主更加不解。
雪别台王子道:“咱们要办的是两件事,方才说的也无非是这两件事。一个是重阳宫地下宝藏,一个是招降耶律齐。重阳宫地下宝藏的事还没有头绪,根本不怕人来捣乱,我倒是盼着全真教的道士多回来几个呢,也好捉来几个细细审问了,胜似咱们自己暗中摸索。至于招降耶律齐的事,嘿嘿,那才不怕他们知道呢,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玉妍郡主恍然大悟,“可不是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咱们先把风声传出去了,汉人便会先对耶律相爷的儿子起疑心,到时他不归降也不行了啊。”
她咯咯娇笑起来,雪别台王子亦是微笑。
刘先生等人大力赞美雪别台王子足智多谋,雪别台王子洒脱的挥挥手,“诸位,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对那蒙僧很恭敬,请他先出门,一行人上马去了。
赵清松和李清树二道奔出去一里之地,赵清松忽然“哎哟”一声停了下来,脸色煞白,“蒙古人向来凶残,为什么会把咱们两人给放了?”李清树也停下脚步,抹抹头上的汗,“蒙古人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两人越想越不对,顺原路返回,到了饭店前却不敢直接进去,绕到后门,悄悄往里走。
进去之后,两个道士都懵了。
地下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倒在地上的人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痛苦、愤懑、不甘、怨恨……这些人有店小二,有店里的厨子、杂役,还有两个才五六岁的小小孩童……
两个道士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又气愤,又伤心,李清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奔出,赵清松追着他出来,两人也不看路,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儿走,一直到了荒郊野外不见人烟才停了下来,捶地大哭,“天伤的蒙古鞑子!毫无人性,连小小孩童也不放过!”
这两名道士虽已是四十岁上下的人了,但长年呆在终南山的道观,性情淳朴,亲眼看到蒙古人这样的残暴行径,已经出离愤怒了。
两人哭了一会儿,李清树一跃而起,“师兄,咱们报信去!”赵清松擦干眼泪,“好,报信去。”他犹豫一下,说道:“咱们才下终南山,如果现在上山去找杨过,应该明天就能找着了……”李清树厉声打断他,“找杨过做什么?”赵清松挠挠头,“他现在是神雕侠了啊,要是拜托他到襄阳去给郭大侠送个信,应该行的吧?咱们两个人武功平平,我就怕咱们不能顺顺利利到晋江、到襄阳,多个杨过,总是多了几分把握。师弟,咱们师兄弟二人是死是活不要紧,这两个讯息若不送不出去,那还得了?”
“杨过胳膊是被郭大侠的姑娘砍掉的,小龙女是被郭大侠的姑娘误伤的,你想想他肯不肯帮郭大侠?”李清树不乐意,“你没听说么?杨过这个人很小气,这么多年来一直跟郭大侠记着仇,所以他才会在郭二姑娘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三份大礼。他那不是真心为郭二姑娘过生日,也不是真心为襄阳出力,他是跟郭大侠叫板呢!”
“不会吧?”赵清松皱起眉头,“当年可是郭大侠亲自送他上的终南山。就因为他是郭大侠送来的人,所以他师父赵志敬虽对他不满,也不敢明着整治他,只敢暗中使坏。你还记得十六年前的事么?几十把剑前前后后指住他,只要师祖一声令下,他和他师父便要丧生剑下了,可是师祖喝住众人,不许真的杀了他。这为的什么?他叛师反教,罪大恶极,他师父又大闹重阳宫,伤了数十名全真弟子,师祖之所以要放过他,还不是因为郭大侠么?他是郭大侠的侄子,真把他杀了,全真教和郭大侠便结下仇怨了啊。”
“他才不记得郭大侠的恩惠呢,只记得他师父小龙女,那个不清不白的女人……”李清树忿忿。
甄志丙是他受业恩师,他的功夫一点一滴都是甄志丙教出来的,对甄志丙如何会不深深感激?在他心目中,甄志丙是因为小龙女而死的,对那个白衣飘飘的小龙女,李清树除了憎恶,还是憎恶。
“师弟,你犯了口业。”赵清松责备道。
李清树苦笑,“我这不是说顺口了么?”
杨过当年反出重阳宫,这已经是令全真教上上下下颜面尽失了。后来他和小龙女又大闹重阳宫,在重阳宫拜堂成亲,全真教更是视为奇耻大辱,对杨过小龙女这对师徒厌憎之极。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倒还算了,年轻小辈们就算不去和杨过小龙女算帐,又能对他们说出什么好话来了?小龙女当着几百人的面说她被甄志丙玷污了清白,这件事早在全真教传遍了,有些尖酸刻薄的人背后议论起来,便骂小龙女是“甄志丙的女人”,极尽嘲讽揶揄之能事。
“兀那道士,骂谁呢?”赵、李二人正为要不要找杨过代为送信吵架,却听得一声女子的怒喝。
赵、李二人拨剑在手,举目望去,只见两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往这边走过来,两女脸上都有怒色。
这两女一个身穿淡紫衫子,瓜子脸,颇为俏丽,明眸皓齿,双颊晕红,可惜跛了一足。另一女淡淡青衫,眼睛如清水般明净柔和,脸色晶莹,身形苗条,细腰一搦,甚是娇美。
跛足女子拨出腰间长剑,那青衫女子却是手持玉箫,同时指向赵李二人。
“呸!无耻之徒!”跛足女子啐了一口。
“两位背后骂人,似乎不大对。”青衫女子淡淡的道。
赵清松和李清树有些发蒙。按说议论一个女子的清白是很没意思,可那女子风光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她的私事是她当着几百个人的面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跛足女子见赵李二人呆呆的,得理不饶人,厉声喝道:“敢背后议论我大哥大嫂,看我如何整治你们!”挺剑便刺,用的却是林朝英所创的玉女剑法,赵李二人不敢怠慢,忙回了几招全真剑法,那青衫女子皱皱眉头,手持玉箫指向赵李二人,姿势潇洒俊雅。
赵清松心头一喜,大声叫道:“你是桃花岛主的传人么?”青衫女子皱眉不理,跛足女子却得意的道:“算你有眼光。我表姐正是桃花岛主的关门弟子。”跛足女子这么一说,连李清树也是惊喜不已,两个道士一齐跃出圈子,叫道:“我俩有重要讯息要到襄阳报给郭大侠和黄帮主,这位姑娘既是桃花岛弟子,那是最好不过,便请这位姑娘代劳……”
“你啰嗦什么?”跛足女子扬眉喝道:“什么重要讯息,能重要得过我大哥大嫂!”
青衫女子娇脸凝脂,眉黛鬓青,神色淡然的道:“两位先生背后诋毁我大哥大嫂的名声,这件事还请先说清楚。”
赵清松和李清树愕然。
桃花岛主黄药师将其弟子挑断脚筋驱逐出岛、弟子却对师门忠心不改的事在全真教是尽人皆知,就算赵清松和李清树这种长年呆在终南山的人也是早就听说过的。眼前这位青衫女子手持玉箫,使的又是桃花岛武功。可是,她对要报给郭靖黄蓉的重要讯息丝毫也不感兴趣,家国天下、责任道义之类的话先不说,黄蓉可是她的师姐啊,她却只关心杨过和小龙女……
她真的是桃花岛传人么?
她配做桃花岛传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原来写的是玉妍是和拖雷的孙子一起的,现在改成拖雷的幼子雪别台了。
雪别台在历史上是跟着旭烈兀西征的,早卒,他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挺好听,就借过来用用了。
历史上蒙哥不是死在襄阳,是死在钓鱼城,但是大家也都默认他是被杨过在襄阳城外飞石打死的。所以我让雪别台过来打个酱油虽然不符合史实,大家也不会介意吧?
程英的凉薄金庸写得很含蓄,我水平不行,只能写得这么直白了。
☆、精光
“我们要向郭大侠和黄帮主报告的讯息事关襄阳防务,也关乎丐帮的安危,真的很重要。”赵清松忍着胸中一口恶气,好声好气向陆无双和程英解释,“还请两位姑娘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以大事为重。”
李清树长剑一挺,昂然道:“我师兄说的对,大事为重。待我师兄弟二人到襄阳报讯回来,一定再来讨教两位姑娘的高招,如何?”
陆无双俏脸一板,高声喝道:“背后说了我大嫂的坏话,现在想借故逃走,休想!”长剑抖动,将赵清松上半身尽数罩住,趁赵清松回剑守护之机,迅疾无比的刺向赵清松的小腹,这招正是玉女剑法中的“冷月窥人”,极厉害的招数。一则这玉女剑法是林朝英所创,正是用来克制全真剑法的,二则赵清松虽是甄志丙的徒弟,修习全真武功已二十多年,但他一向守在道观,极少下山,接战经历甚少,所以陆无双这玉女剑法使将出来,登时把赵清松逼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那双程英也和李清树动上了手。程英用的却不是玉女剑法,而是桃花岛主黄药师自创的玉箫剑法。这套剑法是自玉箫中化出来的,以攻敌穴道为主,剑招虽俊雅花俏,却并不只是为舞剑而用,妙用非凡,内力灌入剑中另有黏力可攻他人兵器。李清树虽然已经将近四十岁,但他十八岁时才投到全真教跟随甄志丙学艺的,是以功夫并不出色,程英这曼妙绝伦的玉箫剑法他根本抵敌不住,四五十招过后,他脚步便已散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陆无双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见赵清松落了下风,下手更是狠辣。程英性情虽温柔,也恼怒赵、李二人在背后议论她的大哥大嫂,往她大哥大嫂脸上抹黑,故此下手绝不容情,一招“棹歌中流”向李清树横扫,剑锋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登时将李清树笼罩在森森剑气中。
“好剑法。”程英陆无双正和两名道人恶斗,忽听得有人大声叫好。
程英听到声音急忙回头,见身后多了十几个人,不由的愀然变色。这十几个人穿着蒙古服饰,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太阳穴高高凸起,显然都是身怀武功之人,站在中间的那人高高瘦瘦,身披黄色僧袍,脑门微陷,渊亭岳峙,隐然是一派宗师的迹像。
“怎地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强敌?”程英不由的暗暗心惊。
陆无双回头看过去,也变了脸色。
赵、李两个道士忙叫道:“大敌当前,两位姑娘还要和我们争斗不休么?”陆无双怒道:“今日非把你打趴下,替我大嫂出这口气!”手下依旧毫不容情,一剑刺去,将赵清松的手腕刺得鲜血淋漓!程英心思却比陆无双细腻,略想了想,叫道:“表妹,暂且停手!”陆无双倒是很听程英这个表姐的话,虽然心里还是不服气,但还是跃出了圈子,横了赵、李二道一眼,“暂且饶了你们这两个臭道士,将来我一定把你们抓到我大哥大嫂面前,让你们跟我大哥大嫂磕头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