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兄弟)----青纱帐[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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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看他。
看到我满脸的泪痕,他撇过脸。
MD,你不看我,我还演什么戏!
走到他身前,我拉起他的手,在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
他终于转头看我,一瞬间,震惊、悲伤、痛苦以及那长久难以言明的......爱怜,一一出现在他脸上......
我认真地抚上他的脸,嘴巴一张一盍,却只重复着说着两个字:喜欢。
"凰月......"回答我的是他心疼的眼神。
从那一天后,一连两天,我都没有见到凤临,我知道他需要的是一点时间。然后,第三天--
"凰月,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如我所想的结局。
凤临的吻很温暖,很缠绵。可......如今的我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
坐上凤临准备的马车,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千翡楼,这个地方我记住了,你们都等着,我凌决绯今日所受的屈辱,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第三章
越往北,天气越是寒冷。揭开车帘子,外面的景色已经变得一片雪白,充满了浓郁的北国气息。
凤临的家在北陵城,好象是城中颇有名望的家族,看随行的商队就知道凤家到底有多富庶,可奇怪的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北陵城的凤家。
尽管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垫子,身上也批着雪貂大氅,我依旧冷地瑟瑟发抖,也许是小时侯糟糕的记忆,我一直就很怕冷,以前有内力可以御寒,可如今的我就只能缩在马车里,像猫似的蜷缩成一团。
"凰月,下车了。"凤临撩起帘子上来。
到了?我拉了拉身上的雪貂大氅,动了动唇问他。
"还没,今天来得有点晚,城门已经关了。我们在这个客栈休息一下,明天再进城。"看我瑟缩着下车的样子,他轻轻地拉我进怀里。虽然我的身材不算高大,但好歹不是什么娇小玲珑,被他抱在怀里总觉得有点丢脸。虽然......这样的确是暖和了。
"哧......"我听到身边一个人低低的笑出声,我狠狠地瞪他。是文少卿,第一次见到凤临时,他那个轻浮的朋友。听凤临说文少卿是他的远方表弟,前两年来投靠他。能力不错,就是贪玩了点,那千翡楼就是他带凤临去的。从这点来说,他还算帮了我一把。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嬉皮笑脸的,细长的眼睛长的跟狐狸似的。
这个人很危险,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凰月,你还当真是厉害。凤临这样的你都能勾引到手,佩服佩服!"见到凤临把我从千翡楼赎出来,文少卿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对我说的。那时他眼睛里的讽刺,我可看得分明。这人知道我只是在假装可怜而已。
客栈还算干净整齐,菜式也就是馒头、葱花花卷、玉米饼、葱油饼、吊炉饼等等,都是些普通的北方菜。
我拿着一个馒头慢慢啃着,旁边桌上传来的对话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们听说没?栖凤楼的二公子死了!"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
"这有什么好希奇的,早听说了,不是病死的吗?"
"才不是呢!我可听说是被三公子害死的,因为没证据说是他干的,才说是病死的!"又一个人的声音道。
"那个有名的玉萧公子陵决绯?"
"就是啊,听说天琴公子可宠这个弟弟了,所以这次的事情也是他帮着压下来了。"
"凌决雪不像这种人啊。"
"你不知道,那个凌决绯长得可美了,女人都比不上,嘿嘿,我看......"他压低了声音在另一个人耳边嘀咕了一阵。
"不是吧?"三个男人立刻笑成一气。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倒没有很生气。若连这点气也受不了,我在千翡楼早就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我只会记在心里,报仇可是急不来的事情,这么多年我的忍功早就不是旁人可比的了。沿路上,我已经留下了记号,这么多年我手底下也培养了不少对我死忠的人,以前在千翡楼根本没办法和外面联络,现在出来了当然要尽快自救,不知道武功和声音还有没有办法恢复,我可没兴趣一直扮小可怜。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我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看来凌蓝生是故意隐瞒了,栖凤楼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哥不在,二哥又离奇死去,这时候如果再传出三公子失踪,那必定会引起无数的猜忌麻烦。不知道凌蓝生想了什么方法瞒天过海的......
至于二哥的死的确有疑点。
我暗自让红锦调查过,二哥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有两处,一道在胸口,直刺入肺部。一道在脖子,直接割断了气管。仵作验尸后说,最致命的一击是喉头那一道,干净利落,是高手所为,而胸口那道使的力气明显比较小,显然不是一个人的手笔。
按凌决雪的脾气决不至于会乘人之危,对已经受伤的二哥下手,那么又会是谁呢?
我暗自推测着,却被小二端上来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我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凤临。
"这是......拔丝地瓜,是北陵的......地方菜,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哦。" 抢在凤临前面,文少卿一边吃一边吭坑唧唧地说。
满满的一盘地瓜,裹着糖浆热气腾腾的被端上来,旁边是一小碗水。
"吃的时候需要把地瓜放到盘子里蘸一下。"凤临夹了一块放在我碗里,筷子夹住地瓜块儿时拉出的长长的汤丝。
"关键是这拉丝,"文少卿又开始讲解了,我发现他和凤临挺互补的,一个惜言如金,一个罗嗦至极!
"拉的越长证明师傅的菜做的越好,当然糖浆中不能吃出苦味,然后蘸在水里拿出时,软软的理不断的丝就会凝结,好象冰糖葫芦外边的糖衣,咬一口脆脆的,再吃里边的地瓜,外脆内软......恩,这味道正宗,好吃!"看他一脸享受,我受不了地皱皱眉。一个大男人了还和女孩子一样喜欢吃甜食。
"还有些烫口,你小心点。"对比文少卿的多话,凤临只是浅浅地说了一句。
虽然面上一直冷冷淡淡,可一路上他对我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这个男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却很实在,什么事情都不用说他就会默默地在背后帮我打点好一切。和红锦很相似的一个人,标准的面冷心热。
说起来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知道我失踪,她肯定急死了吧。现在就看她什么时候能收到我的消息了。红锦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咬了一口地瓜,味道还不错,甜而不腻。只可惜如今的我真的没这个心思细细品尝。

夜色深沉。安排好马匹货物,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我裸着上身俯卧在床上,背上一只手慢慢地移动,所到之处一片清凉的感觉。冰凉的皮肤碰上温暖的指尖,身体立刻敏感地颤抖起来。感觉到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虽然他没做什么挑逗的动作,可是这样被他一碰一划的,实在是不太自在。
"前面的伤你自己来吗?"
听见他的询问,我立刻点点头。
这一路上我的伤在他的调养下好得七七八八了,除了替我擦药的时候,我们之间再没有其他亲密的动作了,我真怀疑,那天他吻我是不是只是因为喝醉了。不过,这样倒好,如果他要向我求欢,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表白都表白过了,现在拒绝是有点矫情了,但是要我为了演戏而陪他上床,我真的做不到。
乘他去洗手的时间,我快速把前面的伤口涂了一遍,然后赶紧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面。只刚才一会儿的时间,我已经冷得牙齿都打颤了。
"很冷?"见到我缩在被子里的狼狈样,他把我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里,我扭了两下没敢用力气。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火盆里的柴碳烧得哔剥作响,感觉到他的气息吹在我耳边,我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凰月,等到家里,我给你请个大夫。"出乎意料他只是如是说道。
"以前我看过一些和你相似的病人,经过治疗后也有恢复的例子,况且你并不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想来还是有希望的。"他的声音总是清冷冷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听在耳里,只觉得暖和。
悄悄地抓紧身上的被子,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这个人是真的对我好,而不单是把我当成个玩物。
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只有我自己知道,刚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哑巴,我受的打击有多大。花了许久的时间,我才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若不是亲身经历,谁又能领会这种有口难言的痛苦滋味。
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别说以前引以为傲的武功,甚至连和普通人一样说一句话都不能。这样的弱势,连带让我的心也变得脆弱起来。这个时候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的真心,依赖他,只会让我更加软弱,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而这个人也会明白我的欺骗。这样短暂的温暖,我不想贪恋。
感觉到柔软的唇贴在我的额头,我悄然叹息,微抬起头,迎上他落下的吻。
唇瓣相贴,他细心地摩挲,温柔坚定地等我开启。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让他进入,彼此的舌头一下子纠缠在了一起。
由里至外,舔舐,轻咬,纠结,吞吐。
舌尖带来了他的热度,越来越浓烈的纠缠,让我浑身紧绷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紧张,他终于放开我。
擦掉我唇畔的津液,他又亲了亲我的额头。
"睡吧。"
看着他漾着温柔的琥珀色眼睛,我突然不安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


第四章
"我不同意!"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惊讶与愤怒。
我看着面前神情激动的老妇人,她有着和凤临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雪白的发髻梳地一丝不苟,即使在盛怒之下,她依然保持着贵妇人的那种高傲端庄的风范。
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凤临年纪轻轻却古板地像个老头,有着这么个奶奶,确实只能教养出凤临这种性格的孙子。
"你父母早亡,我一手教养你成人。我让你出门经商,是想锻炼你的眼界,可你学了什么,断袖分桃!龙阳之癖!这么些个污秽之事!还妄想让了这么个龌龊东西进门,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
一番话,老太太说得是慷慨激昂,我暗笑在心。你让我进门我还不想呢,省得我自己费心思。不过面上自然还是要装出一副被人羞辱的不堪神色。
"奶奶,我今天来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并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当年你说过,只要我答应娶荏苒,以后的事情你便都随我。"
见我受辱,凤临这一番话说的也是狠了,老太太脸色顿时煞白。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凤临,想是气到了极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立刻上前拉住凤临,朝着他连连摇头。
他握了握我的手,脸上的神情无比坚定,分明写着:相信我。
我最怕他这样。真进门,我就麻烦了,我才不要当任何人的男妾!
可惜,他误解了我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怜惜地用指腹摩挲着我的掌心。
"你可以不理我这个老太婆的话,那荏苒呢?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要纳妾,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见凤临的态度如此的坚决,老太太知道自己在强硬也没用,只好改变策略,把孙媳妇推了出来。
闻言,凤临垂下眼,没有说什么话。看来对这个荏苒,他还是比较在乎的。但也只是瞬间,他又开口:
"这件事,我自会对荏苒说。但是--"刚缓下来的调子复又高昂起来,凤临抬头看我,紧握住我的手,"我决不会让凰月做我的妾--"
"我要他做我的妻子!"

我趴在床上叹气。
上午凤临发表那个惊人的宣言后,凤府立刻闹得人仰马翻,老太太当场就气晕了。现下看了大夫,听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在气头上。凤临安顿好我后就去探望老太太了,虽然知道现在去看她是自讨没趣,但毕竟是一手带大自己的长辈,他还是不忍心的。
不放心我一个人,凤临暂时安排我住在他的房里。
因为他吩咐过下人不准我乱跑,所以没人有胆子肯放我出去,最后我只能无聊的打量着四周的摆设。
凤临的房间很整齐,就像他本人一样一丝不苟。一进门,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黑漆条案,上面的摆着些瓜果,往右走就是内室,正中是张花梨木嵌螺钿的圆桌。靠墙的角落置了个花架,上面摆着一些青花瓷盆、玉器等等。架子对面开了一个花窗,窗下摆了一个茶几和两张太师椅。几上面还扣着一套茶具......
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摆地恰倒好处,完美的惊人。一点杂乱随意的影子都看不到。
看来一个人住的环境也很能看出主人的性格,像我的绯红院,像凌决雪......
心思在想到那个人的瞬间就折了回来,我努力让自己回想早上的事。
其实我没想到凤临会把事情闹那么大,我只是想在我没有自保能力的期间,暂时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可是今天他这样一来,就把我推到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巴结我,陷害我的人肯定陆续不断。现阶段我最不想要的就是引人注意。可惜天不从人愿。
这不,刚想着曹操,曹操就来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长裙,并不是很漂亮,只能算清秀而已。柳叶眉,很淡然的一双杏眼。虽然姿色普通,可她身上那种娴雅淡然的气质却让她整个人都不同起来,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自在。
"你就是凰月?"她轻轻地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点点头。对于一个和自己抢丈夫的情敌,她的态度似乎过于温和了些。我有点担心,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听文少卿说你是千翡楼的小倌?"
看了一会儿她平静的神色,确定她只是单纯问问,而不是讽刺我,我才点点头。
"你不会说话?"
我没动作,只是瞪她。如果她已经见过文少卿,那么她肯定什么都清楚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见到我有些不忿的表情,她抱歉地笑笑,那笑容似乎和刚才的有点不同,是淡淡的忧伤与无奈。
"对不起,我不是想来阻止你和凤临,我只是......想看看他喜欢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有机会!
意识到她话里隐约透出的情感,我立刻转起脑筋。看来这个女人不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我可以利用她来阻止凤临。
你爱他吗?我取来纸笔,问她。
"爱?"她看着我写的问题,有趣地看我,"怎么能不爱?他是我丈夫,我十五岁就嫁给了他......五年的时间不算短,足够你爱上一个人,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男子。"
那你不想阻止我们吗?我又写了个问题。
"我很累了。我爱过,努力过,可我们之间却永远是相敬如宾,我无能为力。"看着花窗里透出的那一片蓝色,她神情悠远地说着,"我本以为他也许就是这么一个有点单纯却不会爱的好男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他不会,只是人不对而已。"
她转头看向床边,我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墙头上挂着的一幅字画: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是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之中的冲淡。
"这是我写的,挂在他的床边,那时侯我才十五岁,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努力一切都可以随我之愿。犹之惠风,荏苒在衣。我只希望他能时时刻刻不忘我。可惜--"她自嘲地笑笑,"不过是南柯一梦。"
"今天丫鬟春夜告诉我,少爷和太奶奶为了一个青楼的小倌大吵了一架,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该死心了。一个梦做了五年,不醒又能怎样?"
"从今以后那个人我不会再关心,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反对,今后如何便是你们的事,与我再无关系。"

推书 20234-12-30 :残照当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