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沉默了一会的龟梨终于开口,"我想我女朋友会很开心。"
"当然不骗你,跟上原的感觉一样,perfect!"
戏谑的口气伴随着香烟的烟雾渐渐散开。
渗入呼吸,深入呼吸。
"呵呵,呃......赤西啊,你真会开玩笑,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龟梨啊,收拾一下,送我回家哈,我没开车过来......田口起来起来别睡了......"
直到很久以后,龟梨并不记得那天晚上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只记得回去的路上着了凉,第二天身体就开始很不舒服,好像是发热了。
"滴滴滴滴--"
这是闹钟不知道第几次重复响起了。缩在被子里的龟梨,只把脸埋在枕头下面。迷迷糊糊地快到中午了,他确实睡得太久,但是龟梨不想起来,醒着的生活让他觉得累。
也许,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只有棉被底下,梦乡里面而已。
所以,他开始不停地做梦,梦到小时候第一次吃巧克力,圆圆的,包着金色的纸,打开以后里面的东西是黑色的,黑黑的颜色不是特别好看,但闻起来又香又甜。龟梨在8岁的时候自己搞丢了一个球袋,爸爸从此教会了龟梨珍惜,所以当他从棒球教练那里接过的唯一的巧克力,就觉得好舍不得,重新包好了,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只偶尔打开包装纸,小心地舔一舔。
握了一整天,睡觉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放最珍惜的东西的盒子里,可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盒子被啃了个洞,巧克力早被老鼠叼去没影了。
那时候失望的心情,直到现在还记得。
因为22岁生日那天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默契,和仁发生过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在遇见的瞬间又统统忘记,龟梨一直想是不是上辈子彼此欠对方的太多了,所以这辈子要这样纠纠缠缠地还来还去。不过九年的感情积淀,这种小小的遗忘大家都是有的,记住好的,忘记不好的,这样我们才能过得更幸福。
只是意外的是,仁再也没有喝醉过。
春去夏至,发行新单曲,演出新CON,接拍新电视剧,龟梨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只觉得自己精神越来越差,疲态尽显,晚上频频失眠,清醒得只能在黑暗里一声不吭看天花板,白天上班的时候则头大如鼓,太阳穴抽搐般地乱跳。
病来如山倒的前兆。
龟梨虽然挑食,天生也食道狭窄,其实这样发出来也不会是什麽大病,无非就是劳累过度,积劳成疾,发一场烧什麽的就过去了。
他也不以为意。
不过因为身体耽误一大堆的工作就不好了,龟梨还是有先见之明地在病来如山倒来之前去了趟医院。只是没想到,去了医院,反而更加加重了病情。
在医院的门口,龟梨看见了裕也。
扶着虚脱的女人走出门口的裕也在看见变装之后的哥哥,也愣住了。这种事不需要明说,龟梨没想过自己的弟弟原来真的长大了。
所以没有去挂号龟梨就带着弟弟去了自己的家。
"怎么回事?"
"哥,没什么,我没注意。"
"这什么话,你做事之前不会好好想想后果吗,万一出事呢,万一孩子打不掉呢,万一打孩子的时候她出了什么意外,你负得了责任吗?"
刚说了两句,裕也的脸色就冷下来了。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讲话吗?哥,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忙忙忙,每次见你都是忙,你管过我吗?"
"裕也,你20岁了,难道还要哥哥管吗?你就不懂得自己照顾自己,让别人少操点心吗!"
龟梨一时气不顺,说话的口气也有点冲。
"呵,哥最近的脾气不小啊,难道哥就懂得照顾自己了吗,懂得让别人少操心吗,那当初是谁搞得让我们全家都以为我们家有个变态......"
"你--"
"他不跟你一起住?"裕也看看了龟梨家的四周,除了KATTUN的海报,并没有仁和龟梨的合照,"也对,你们好像闹了很久的别扭了,早该散了。"
龟梨的心突然有些沉重,自己最在意最珍惜的家人,原来也那样看待过自己,原来有的时候真心对待不全然地能够换到对等的爱。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龟梨顿了顿,"你回去吧,我会经常回家的,爸爸妈妈就拜托了!"
裕也也发现刚刚自己一番激烈的话伤到了哥哥,有些后悔,但是还没有找到转圜的话,就被龟梨说要送客了。
"哥......"
"好好照顾自己,小子!"
裕也被一种决然的声音关在门外。
心情很糟糕,连带地身体不好,工作不顺,好像还没有从年初的忙碌中缓过气来。
所以松本约他去看足球的时候,龟梨心想休息的时候放松一下心情也许对身体的恢复有很大的帮助,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比赛很有意思,龟梨的心情也有了很大的好转,身体也好像突然轻松了许多。
回来之后,龟梨显得有精神了一些,身体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没有休息就直接把自己拖欠的工作一起都解决了,只是事情刚刚解决完,第二天各大杂志的头条让龟梨的心情再次绷紧。
有三个杂志出了照片,龟梨和也和无名女人在咬耳朵的照片。除了早先的确有过崇拜的爱恋的今日子,一直以来龟梨与女人倒还扯不了太多的关系,只是今天这样的绯闻,既有龟梨又有松本,难怪三个杂志都愿意做头条了。
上面的人很不高兴。
当仁从事务所出来以后,回到排练厅的时候,看见龟梨还是呆立着,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发晕是不是?最近几天都说他一条游魂一样,心不在焉的,电视台那边很有意见,你们一个个地都在想什么?!他那些心思全放哪里了?学年轻人头脑发热忙恋爱是不是?!多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工作!做事之前先去瞧瞧自己的能耐!"
"上面说,今天的节目取消了!"仁的语气有些发冷,"事务所那边没什么想帮你解释的,如果事情大了,要你自己想办法!"
"好啦,赤西,龟梨身体不好......"中丸宽容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排练啦,老头子的话有必要重复一遍吗,多伤和气!多大点事!"
"是啊,赤西,过来排练吧,龟梨也别多想,拍得那么不清楚,用不着出去解释的!"KOKI无所谓地耸耸肩,过去开始试音工作。
"哦......知道了......"龟梨还是有些木然地,甚至是迟钝才反应完仁的话。
"她究竟是谁,女朋友?"仁突然挑了一下眼角。
"哎,赤西,这话由你问很奇怪诶?"KOKI一边试音,一边拿仁来调侃。
龟梨没有回答,任由中丸把自己推到麦克风前面,只觉得眼前一黑,太阳穴更是跳得厉害,被仁的话噎得怔了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
呆站著瑟瑟发抖了一会儿,眼前模糊了又清楚,清楚了又模糊,好久才缓过气来。茫然转地调整了麦克风的高度,又抬起头看向仁,低声无力辩解:"......不是的......"
仁好像并不相信龟梨这样的解释,龟梨再张嘴的时候突然一阵晕眩,脚底发虚,本能想伸手,却什麽也没抓住,好象是先重重撞在旁边的鼓架上,接著又狼狈地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隐约似乎听到惊叫声,但几乎是一瞬间就什麽也听不见了。
醒过来的时候身下一片柔软,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卧室那熟悉的天花板,恍惚了一会儿,才长长舒口气。
"你醒了?"
龟梨吃惊地转过头,旁边坐著的仁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一起送你回来的,他们跟医生刚走,"仁一副放下心来,又有点恼怒的表情,"白痴啊你,病了也不懂得去医院来看看,在那里晕倒,你想吓死我!巴嘎!"
"对不起......耽误大家了......"龟梨还是有点恍惚模糊,大概现在的仁连说句"巴嘎"都是温柔的,这跟他丧失意识之前的反差得太大,害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傻瓜......"仁好象叹了口气,伸手泄愤似的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又怕真的弄痛他一般,不敢太用力,温热的触感让龟梨觉得有些麻痒。
"现在觉得怎麽样?刚才给你打过针。"
"......有点......晕。"龟梨小心翼翼地,但是此时的龟梨岂止是晕那麽简单,身体哪儿都疼,但又怕说多了,这一刻这样平静和谐的假象就又要粉碎消逝掉。
"当然,你在发烧呢。"仁抬手把他额前汗湿了的头发拨开,动作粗枝大叶的,但已经是带著难得的温柔,"巴嘎!你的身体春夏的时候都这么不好,也不给我老实点呆著休息,在家养几天!巴嘎!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叫医生过来!"
龟梨顺从地"恩"了一声,眼神却不知道放去哪里,四处游荡的眼神忽然瞄到了上方仁的脸,其实仁英俊得接近秀丽,恍然之间,仁已经跟十年前不一样了。
龟梨看了一回,又移开视线,一想到让人头疼的杂志,他又不安起来:"那个......"
仁一下子看透了他的心思,又狠狠捏捏他的脸:"你别管了,上面的人的心思,你管那么多,巴嘎!反正你就当没看见过。反正你给我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养病,限你三天内就给我好起来,不然......"
这种有如龟梨在教训小兰的语气让龟梨好气又好笑。实在是有些累,闭了闭眼睛。
仁看著他苍白的,薄薄的眼皮上下缓慢地,静悄悄地动了两下,忍不住把手指平放在他憔悴的脸颊上。
"小龟......"
"恩?"龟梨又睁开眼睛,小孩子般信赖又茫然地瞧著他,看他失神一般反复来回抚摸自己的脸。
这样的情形,他躺著,他在一边坐著,轻轻摸他的脸,自然又安静地对视著,再温情不过的情景,是龟梨一直向往的,也是他们最要好的时候,经常出现的。虽然仁喝醉告白过,说自己是HOMO,说喜欢自己,因为仁交往的都是女生,所以有的时候虽然龟梨并不觉得是仁故意玩弄他,但是害怕是仁弄错了。
对于自己,仁也许不是爱情,而不过是其他的,比友情更浓厚一点,加入一些亲情和长年相伴滋生的温情的东西。
而仁,自己并不知道。
"吃了药你就睡吧,"仁挑动了一下黑而长的眉毛,声音不知不觉放柔和了很多,"也不早了,我等你睡着再走。"
6月,夏初。
寂寞的烟花盛放了,在漆黑的夜空中缓缓舒展开叶瓣,又缓缓凋零成细小的流星,一点一滴坠落大海。
纯白的丝编窗纱在夜风中飞翔,犹如童话中青鸟的羽毛,因为背着流泻的月光影,半夜醒来的龟梨只看见倚在窗口的仁的背影和他微微飘起的黑发,如同外面的黑夜。
寂静的空间,龟梨听见仁在接电话。
"上原,你回来啦......"
他她
有一个字常被人滥用
我不想再滥用它
有一种感情不被看重
你怎么能再轻视它
有一种希望太像绝望
就像暗夜也想拥抱朝阳
......
--雪莱《给》
08年的秋天,东京好像很喜欢雨,总下着瓷青色的雨,雨点沿着透明的玻璃缓缓洄滴,响起很缠绵很缠绵的声音。
和上原小姐恢复联络的事情,仁没有瞒住龟梨,跟很多女生也保持来往的事情,仁没明说,但是龟梨也都知道。只是仁还是一如既往地对龟梨好,那种早已潜移默化成为习惯的好。
不过爱情再如何艰难,始终构不成龟梨生活的全部,所以,有没有爱情,龟梨觉得都无所谓的。无法认真去对待的感情,还是不要去认真的好。
电视台的节目在继续,龟梨早已从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呆小孩成为一个能够掌握全局的MC,虽然面对中丸和KOKI他们的打击的时候,龟梨还是会不好意思地低头,但是只要仁的一句很好,龟梨又会抬起头,露出那种不好意思的却带着自信的笑容。
不过现在会是仁对着龟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了。
"龟梨,当初你和今日子小姐是怎么好上的?"
"恩?"
拍摄PV的空隙,最近仁总是喜欢逮着龟梨问这个问题,正好龟梨又弄了一部最新的DV,一心摆弄DV的龟梨恩恩啊啊的,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仁的问题上。
"小龟,赤西叫你呢!"
到最后,是一旁的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仁被冷落一旁的凄惨样,好心地提醒着。
"啊啊,这个东西好难弄啊,啊,你们在聊什么?"
"我是问,"赤西的脸有些黑,"你当初和今日子小姐是怎么好的?"
"喂,赤西,你无端揭人伤疤干嘛,龟梨和今日子的事情早过去了,你什么居心啊!"
刚刚录好个人部分过来倒水的KOKI的话还没说完,龟梨就被赤西拉到一边的走道上,赤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那个......我在追......一个女人,她比我大,死都不接受我,说我太年轻,不好......所以,我想......"
龟梨一愣,随即展开笑容,"赤西对女人不是一向比我高招吗,怎么还会来问我?"
话一说完,龟梨自己也觉得明明很正常的话被他说得好似漫天的醋意,好在仁还在追女孩的兴头上,好像没有注意在龟梨的脸微微一红,只顾着把手机颠来倒去的玩。
"你小子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我是真的没辙才问你,你干脆点给我个答案,恩?"仁不爽地翻了个白眼,顺带敲了一下龟梨的头。
故作夸张的动作,可是下手却再温柔不过。
"快点,老实交代!姐弟恋要怎么玩?"
龟梨一向是认真到极端的人,但是对于仁的玩,龟梨向来是没什么招式抵挡,劝他呢,就容易引火上身,不劝呢,总归是跟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格格不入,所以龟梨以前一直以沉默来回应和仁完全不同的生活态度,不闻不问倒也相安无事,至少不会再因为这样的问题而打架,然后被上面,被媒体大肆炒作。
所以,龟梨笑得阳光灿烂,同时无辜的反问:"什么啊,我哪像你赤西桃花运那么旺,麻烦不要把你的个人经验推广成普通定律。我和今日子小姐算不上正式的恋爱,所以经验少之又少,再说,对象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呢?"
啪!果然换来一记头皮,龟梨无奈地想,自己真是了解他。
"少在我面前玩这套,老实给我交代到底什么个做法,"赤西搂住龟梨的肩膀,"我也不为难你,山下和锦户那两个家伙是真不知道,光知道取笑我!"
"他们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龟梨不着痕迹地拿去仁的肩膀,转头打开走道的窗户,"今天有点闷诶......"
赤西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一丝无奈的落寞爬上嘴角,眉头从刚刚的紧皱慢慢舒展开。
仁故作不屑道:"龟梨君真不够意思,摆明了不肯透露,巴嘎,我就不信我拿不下她,巴嘎!"
龟梨转过身看着赤西的一脸厌恶相,温和地笑笑。
"赤西君,你要是喜欢她就主动追,不喜欢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只要真心,她会被......。"
"真心?"
"基本是吧,"龟梨揉揉太阳穴,这种问题他实在不擅长,"如果有人真心对我好的话,我也会接受的。"
"只要那人对你好,是谁都可以吗?"仁突然步步紧逼。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时间本来好好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仁突然冷笑,"就是个意思!不用解释,我知道。"
龟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对话,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圆场。仁当着龟梨的面跟那女人敲定了今晚的约会,然后向走道外走去,到门口他停了下,"真心?很久之前我也像你这么想,后来知道错了。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人,你再真心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