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陈楚卫----烟狗

作者:  录入:12-27

骂著骂著就骂到了警察头上,然後就引起了全车人的共鸣──是啊,如果不是警察太窝囊太混球太没本事,搞得当地治安情况一塌糊涂,搞得老百姓提心吊胆不敢出门,好好的大马路能冷清成这个鬼模样子麽!
陈风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瞪著窗外的风景,脸红得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刹得一车人不防备全都摔得很狼狈,好在车上人不多大夥儿全有座,不然非摔出人命不可!
饶是这样司机还是落了埋怨,一车人不依不饶地跟司机算帐──你小子怎麽开的车!
司机说不怨我不怨我真的不怨我,你们没看见‘太君'在执行公务吗!
果然,路上设起了路障,一帮穿著制服的‘太君'正在盘查过往车辆,陈风扶扶腰板,叹了一口气,两年时间,C市的同行们又升格了,被老百姓当成日本鬼子一类的货色了。
陈风对‘太君'这个称号其实是‘心有戚戚焉',C市同行的手段他是领教过的──就是在这里,他落了一身的伤。
车子慢慢地排著队通过关卡,警察们检查得并不是很严格,基本上就是例行公事地晃上几眼就弹弹手指头放行,陈风敏锐地发现──同行们的真正目标,是在过往的‘摩的'上。
"一直到第一起案件发生了差不多一年以後,受害者家属才终於找到了门路,把案子捅到了部里,上面才开始过问这件事,督促著本地警方不得不立了案......",陈风想起了楚卫的话,看起来,本地警察已经开始对这个案子采取行动了。
果然,前面已经被拦下了好几辆‘摩的',几个司机被警察拉到路边推推搡搡地做笔录,警察的动作完全称不上专业,和‘文明执法'这四个字基本沾不上边,有几个人已经被连踢带踹地揍翻在了地上......楚卫!陈风一眼看见了楚卫──蜷缩著躺倒在路边,嘴角流著血。
陈风腾地跳了起来,推开窗户要跳下去,冷风嗖地吹醒了脑袋,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处,绷成了一块石头,眼睁睁地站著不动,眼睁睁地看著那个人越来越远,眼睁睁地睁得眼睛通红。
公交车司机往後视镜里瞥了一眼,摇摇头,唉,又是个没交保护费的。
陈风知道司机的意思──本地的‘摩的'司机按规矩是要给公安局交纳治安管理费的,费用很高,凡是偷著不交的,抓住了就是一顿胖揍,揍完了还得关几天,罚上一大笔罚款才能放出来。
冷风吹迷了眼睛,那个人已经远远地成了一个黑点,陈风死死地盯著那个黑点,习惯地要掏出手帕──却掏了空,这才想起来,那块手帕,已经被他还给了原来的主人。
於是只好任由著眼泪糊了满脸。
......
第二天一大早陈风到了局里报了到,局长姓熊──正是老雷说的那个‘老相识',甫一上台就把站前派出所‘连锅端'了的那个。
熊局长见了陈风却一点没有‘老相识'的意思,很冷淡地点点头,指一指日历,"你应该昨天下午就来报到的。"
陈风没有解释,站得笔直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是我的错,临时有事耽误了,我保证决不再犯!"
熊局长却一点不肯谅解,不依不饶地说了句经典台词,没有给陈风留一点台阶──"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麽!"
陈风只好不说话了。
好在熊局长没有太难为人,挥挥手把他放了,"刑警队在一楼,你的办公室在一楼顶头,案宗材料已经搁在桌子上了,自己去看吧,该干什麽自己看著办。"
到了一楼刑警队,陈风跟大夥儿见了面,做了个自我介绍,算是打了招呼。转身推开顶头办公室的门,桌子上,厚厚一摞材料,粗粗翻一遍,正是那个‘单身女子失踪'的系列案子。
翻完材料陈风找到熊局长开了封介绍信,老头这回倒是很好说话,确切地说应该是──老头什麽也没说,很爽快地就签了字,陈风甚至怀疑老先生压根连他写了什麽都没看清楚。拿著介绍信陈风敲开了警队的门,"有没有谁肯陪我去趟东城?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
一屋子人赶紧都站了起来,我去,我去。一个愣头青直接蹦了过来,陈队长,我去,我以前就是东城的,我熟!
陈风看了看这个愣头青,你叫什麽?
刘平,你叫我小刘就行!
行,小刘,你开车,咱们走吧。陈风点点头,跳上了警车。
案子是挂在东城分局的,昨天设点盘查的警察也是东城的人,陈风开了介绍信,要把这案子接过来,不然,再让那帮人这麽胡整下去,非出事不可。
分局那边倒是很痛快,极其热情地列队欢迎新领导下来视察,又是端茶又是敬烟,一边拍马屁一边介绍情况。
"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对辖区范围内的‘摩的'进行了细致的盘查,目前虽然还没有掌握到比较确实的情况,但是工作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就在昨天,我们还在盘查中收缴了三把管制刀具,抓获了一批不法分子──其中有几个就有重大嫌疑......"分局刑警队队长从善如流地做报告,官腔打得十足,自然是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分局现在正是非常时期,谁还有心思管案子?!
陈风却顾不上听报告,两只眼睛都盯住了桌子上的那三把被收缴上来的管制刀具──其中一把匕首,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不过真是锋利,寒光闪闪。看起来,像是手工货,比一般的匕首细且长,可以很方便地揣在袖子里......熟悉得让他的心口一阵阵发痛,那把梦魇一般的匕首。
"这把刀是我们从一个姓方的‘摩的'司机身上搜出来的,"分局刑警队长赶紧接上了话题,"我们已经对这把刀做过了指纹鉴定和痕迹分析,虽然没有发现什麽有价值的线索,但是这个姓方的,嫌疑非常大......"
陈风拿起了那把匕首,那把被楚卫送给了当年的那个‘冯陈',却又被他带走的匕首,刀刃靠近鞘把的地方,刻著小米大的两个字。
借著警队办公室明亮的灯光,陈风几乎是颤抖地认出了那两个字,小小的繁体字──无,心。
无心,无心......楚卫说,"你知道......送刀意味著什麽吗?伤害。"
无心的......伤害,陈风忽然明白了楚卫的意思。
陈风定定神,轻松地把匕首丢回了桌子上,笑著握住了分局刑警队长的手,"你们干得很出色!来,咱们把手续办了吧,我要把这几个人,还有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
手劲儿大了点,分局刑警队长疼得汗都下来了,咧著嘴直抽凉气,忙不迭地点头,一句话也没顾上说。

下22
费了老鼻子力气婉拒了分局领导的"工作餐",陈风招呼一声小刘,走,咱们到那几个受害者家里走走去!
发动车子驶出分局大门,正看见警察押著几个人上车,楚卫排在第一个,脸上带著伤,衣服破成了烂布条,看样子,是正要送到市局去。
陈风冷漠地瞥了一眼,转开了视线,戴上墨镜,遮住了眼睛。
一回头,却看见小刘紧皱著眉头盯著那几个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奇怪......"
"怎麽了?"陈风随口一问,加大油门冲了出去。
"没什麽......嗯,排在第一个的,那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刘摇摇头,努力地回忆,"在哪里呢?想不起来了......"
陈风心里咯!一下,脸上却一点没显出来,若无其事地放慢速度,把车开得很稳,"哦,那你好好想想,也许能是个线索也说不定。"
小刘於是开始冥思苦想,想得满头是汗,终於抱歉地看向陈风,"我......没想起来,就是觉得眼熟。"
陈风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
小刘却很认真地捏捏拳头,"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陈风在墨镜後面翻个白眼,偷偷骂了句粗话,老天保佑这个愣头青失忆吧,我靠!
跑了一下午,累得半死,收获却少得可怜,陈风疲惫地跟小刘道别,下班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回办公室整理点东西。
小刘却显得很精神,干劲十足地摆摆手,我也要回市局,今天我值班!
陈风摸摸鼻子,叹了口气,那就......回!去!吧!
一进办公室小刘就迫不及待地请示,队长,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把上午的那几个人审一审......呃,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还行,这小子还不是很不识相。
不过陈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去办手续吧,我收拾好东西就过去。
小刘答应了一声兴冲冲地跑开,陈风咬著牙撞上了办公室的门。
......
姓名?
方化。
性别?
......
性别!
男。
年龄?
36。
陈风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多少?
36!
呃......职业?出生年月家庭住址政治面貌本人成分!
无业,1971年12月14日生於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香坊区......楚卫回答得很流利,陈风转头吩咐小刘,"看看他的身份证,对得上吗?"
小刘点点头,小声跟陈风嘀咕,我还是觉得他眼熟,肯定在哪儿见过!
陈风觉得火往头顶上撞。
楚卫的眼皮子很轻微地抖了一下,陈风敏锐地感觉到,楚卫一定是听到了小刘的话,他说过──我这人耳朵特灵,一个蚊子飞过去,我能听出公母来,你信不信?
我信。陈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一口气,他本来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成功地忘记掉了,却发现,什麽都没忘掉。
陈风狠狠甩了甩脑袋,小刘,你来问,我记录。
问了两个锺头,什麽也没问出来,楚卫的回答滴水不漏,一点破绽也抓不到。至於其他的几个人,也基本排除了嫌疑,陈风这次是真累了,吩咐小刘把交接手续办了,就在值班室里间的小床上将就睡了。
睡不著!虽然很累,可是实在睡不著,心里头打鼓,这个小刘,是不是真的见过楚卫呢?
这种可能不见得没有,毕竟楚卫曾经在这里卧底好几年,跟警察打过多次多次交道,被人认出来也是保不齐的事......
手机响了,熊局长扯著嗓子问那几个蹬三轮的你审了没有?有问题没?
"审了!"陈风没跟局长解释‘摩的'和三轮的区别,坐起来毕恭毕敬地汇报,"基本排除嫌疑。"
"那就赶紧把人放了!"熊局长恼火地下了命令,"东城那帮添乱的干的什麽事!上路盘查乱收费还打人,群众举报信都递到部里去了,奶奶个熊,本来这案子上面就盯著呢,净他妈给我惹事儿!"
陈风跳起来冲出门外,小刘!赶紧的,跑一趟,到熊局长那儿去签个字,放人!快,这儿我替你丁班儿!
人很快放了出来,陈风指一指楚卫,你,等一下再走,我得核实点情况。
转过头来吩咐小刘,去找件干净衣服来,给他换上。
楚卫接过衣服,笑一笑,点点头,谢谢您了。
小刘说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被陈风瞪了一眼,没敢说下去,吐吐舌头值班去了。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陈风指一指沙发,坐吧。转身锁上了门。
一回头的工夫,楚卫已经换好了衣服,歪在了沙发上,苦笑地看著他,"怎麽一碰到你,我都狼狈得要命?"
"你说反了吧?明明是我很......呃,这次好像的确是你比较狼狈,"陈风有点歉疚,"要不,我送你上医院?"
"不用了,"楚卫咧咧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拍了拍手,"我看,你有必要跟你们局长沟通一下,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次端正警风警纪的整风行动。"
"知道了,明天我就打报告。"陈风找出创可贴和云南白药,"坐好了,我给你上药。"
"行。"楚卫坐得笔直,答应得很干脆,连声‘谢谢'也没说,倒是陈风反倒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药瓶子摔到地上去。
楚卫身上的伤不少,有新伤,也有旧伤。陈风小心地摸了摸脖子後面那道伤疤,"这道伤,是怎麽来的?"
"不记得了。你别瞪我,真不记得了。"楚卫回答得漫不经心,摊开手一伸,"有烟麽?长官。"
"没有,我给你倒杯茶吧。"陈风闷闷地站起来,拉开抽屉找茶叶,一转身,楚卫已经点燃了一根烟抽上了,得意地冲他一笑,"你瞧,咱这业务还没生疏。"
楚卫面前的茶几上,扔著陈风的烟盒和火柴,陈风摸了摸兜,摇摇头,把茶杯推了过去,"还是喝茶吧,少抽点儿烟,你忘了......那天晚上,在操场上,你怎麽说我的?"
楚卫愣了一下,掐灭了香烟,双手接过茶杯,手有些抖,茶水星子溅在了茶几上,像一滴泪。
陈风默默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烫得差点跳起来,"呀!好苦,茶叶搁多了!"
楚卫翻了个白眼,"你喝的是我那杯!"

下23
"不逗咳嗽了,抓紧时间吧,我有话问你,"陈风低头看表,夜已经很深了,"我说,你到底在哪儿见过那个家夥──呃,我是说,刚才那个小刘?"
楚卫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呵......算是见过吧,我救过他一命。"
陈风愣了一下,想起来了,"嗯,他就是那个......那个......‘血溅三尺'?"
楚卫皱皱眉,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长度,"没那麽夸张,最多也就三寸......哦不,两寸半吧。"
"你抻面条呢!"陈风不满地唠叨,踢了楚卫一脚,"不对啊,他不是根本没看见你麽?怎麽会觉得你面熟的?"
"不瞒您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也觉得面熟。"楚卫瞟了陈风一眼,不在乎地搔搔头发,"第六感吧大概?看来这小子是块当警察的材料。"
"哪个小子?说清楚了!"陈风又踢了一脚,"我?还是他?"
"当然是他。"楚卫哼了一声,"我从来就没觉得你是块材料。"
陈风摸摸鼻子,有点酸,"我说,你不损我两句你睡不著觉咋的?"
"谁说的?我这就睡给你看,"楚卫又打了个呵欠,"呵......好困,让我先睡会儿,就一会儿,行不?长官......"
话没说完,人已经躺了下去,脑袋沾在沙发上,眼睛闭得死死的,陈风怎麽喊都喊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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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香,这麽些年了从来没有睡得这麽香这麽甜这麽沈这麽踏实过。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在身边,所以才能够放心地睡下去,不用再担心,再害怕,就这麽睡下去......连梦也没有一个,就是实实在在地睡著了,再没有绷得紧紧的弦,没有随时都会炸开的心,没有扯肝牵肺的痛──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痛,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挥之不去。
终於,长吁一口气,悠悠醒转,睁开眼,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只有床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是黑的──陈风的脑袋,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
"醒了?"
"醒了。"
然後又是沈默,陈风的两只眼睛就那麽死死地瞪著他,一言不发地,瞪得楚卫心里发毛。"呃,我说......"
後面的话没能说出来,陈风忽然手一收,紧紧地贴了过来,下巴颏贴在了他的脸上,两只手死命地箍住他,紧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楚卫挣扎著说了一句话,"喂,你......该刮胡子了。"
陈风的回答带著些哽咽,不管不顾的半是赌气半是耍赖,咬牙切齿的赌气和耍赖,"就不刮!看扎不死你!"
"不刮就不刮吧。"楚卫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又阖上了双眼,"我说......我是不是伤得有点重啊?"
陈风重重地点点头,骂了句粗话,"内出血,差点送了命,你说重不重?TMD,你充英雄给谁看?你要气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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