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延香----红烛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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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铭确实不曾记得自己何时随口说了的话,延香竟然如此在意。
"记得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
"知道我为什么总穿淡紫色吗?"
"......"
"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在这里?"延香声音有些颤抖。
宁铭更是无言以对。
"我从来不会企盼你出现,也做好你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这些都没关系。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最后几个问题。"延香转过身看着宁铭,眼中好像有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认识我吗,我是否真的叫玉延香,我从何而来,身世如何,有何技长,爱好为何?"
宁铭低下了头,他确实没有想过,没有想过延香的任何事情。
延香眼中最后的闪烁也熄灭了,缓缓道:"你甚至都不认识我啊。"
"既如此,如何说喜欢我,如何要我从心里喜欢你,如何说要我跟你回去?我不过是一件玩物而已,如同一幅名画,一件古董,被人夺了,你不甘心,想要抢回去罢了。"说完,延香离开庭院,只留下一缕熏香,淡淡的梅香。
宁铭握紧拳头,若不是延香,他还从未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无情的一个人,既如此,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要延香回去。也许真如他所说,他只是气不过,争个面子而已。
几日后,宁铭带着妹妹离开江南,回到了京城。

第八章
"看来我是真的看错人了,他还是对我不闻不问。"延香在亭台上放下古琴。
"也许上次听了你的话,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了呢?"司徒浦月道,在酒杯中倒满酒,递一杯给延香。
"也许吧。"延香饮下一杯酒,叹口气道。
"就这样了?"司徒浦月望着延香。
"就这样吧。"延香低头,呆呆的看着古琴。
"玉儿啊,我的好玉儿,哎。"司徒浦月走过去,搂着延香的肩喃喃的说,延香把头靠在司徒浦月的怀里,略感安慰,道:"至少我还有你。"司徒浦月拍拍延香的肩,很是心疼。

不久竟传来宁家破产的消息。宁铭与人合伙生意,做了很大一笔投资,甚至向钱庄借款,谁想竟被人骗了,最终竟倾家荡产。
消息传来后,延香一直心神不宁,愁眉不展。
"在想什么?指法都乱了。"司徒浦月道。
延香放下琴,淡淡道:"没想什么。"
"想去看看吧?"
"看了又有何用?"延香瞥了司徒浦月一眼。
"至少不用心神不宁。"司徒浦月笑笑,拍拍延香的肩,道:"去吧,顺便把青青给我接回来,派她去伺候你,你却把她扔下自己跑回来了。"
延香会心一笑,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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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来到宁府,已经人去楼空,被抵押还债。昔日热闹非常,如今门可罗雀。
四处打听,原来宁铭已经妻离子散,失踪很久了。
延香在京城里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家药店找到了他,宁铭在药店做杂役。
看到宁铭时,他正在将推车上一袋袋的药材卸下来,搬到后堂去。
脱下了光鲜柔顺的绸缎,换上粗麻布衣,脸上因为风吹日晒也沧桑了很多,更重要的是眼神中似乎憔悴了很多。延香心中微酸。
"宁铭。"延香走过去,叫住他。
宁铭回头看到延香,眼神中无数色彩闪过,终于回复冷淡。
"现在不叫我宁公子了?"
"宁铭,我不是来嘲笑你的!"
宁铭笑笑,确实,延香不是会落井下石的人。
两人一起去喝一杯,坐在人声嘈杂的客栈大堂,喝着对了白水的酒水,畅所欲言,无所不谈。如何受骗,如何破产,妻子如何离开,心中所感所悟皆尽道来。
看着宁铭的样子,延香感觉很欣慰,这样的宁铭,以前到哪里见,这样的宁铭,从来没有离自己这么近。
"蕙儿呢?"知道宁铭的妻子们都已离他而去,延香不禁有些同情,但是他还有个妹妹不是吗,活泼可爱但有些任性的宁蕙儿。
"嫁人了,家境败落,她没办法,就找个有钱人嫁了,免得跟着我吃苦了。"宁铭说。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延香问道。
"怎么办,就现在这样呗,在药店做个小杂役,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白天出力,晚上能安安心心睡觉,日子过得虽然不如以前舒服,但也挺自在。"宁铭摇摇头,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宁铭如此没有打算,没有报复,延香有些意外。宁铭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骄傲自信的宁铭了,他的风流潇洒似乎也随着往日的一切消散了。
"不打算东山再起?"延香问。
"东山再起?哼,累了,有什么意思,钱财终究一场空,金银楼阁,绸缎锦帛是一生,茅屋草房,粗布麻衣也是一生,都一样。"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延香他他眼睛,知道他心中有怨,心有不甘,只是却没有勇气再振作。
"也罢。"延香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维持现状挺好的,至少从没感觉他如此真实,离的如此贴近。就让他一直这样过吧,一旦他重新振作,再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他的脑袋又要犯迷糊,他的人不知道又要去到哪里了。
延香经常去看宁铭,宁铭每日就是做做杂役的工作,下了工,要么喝喝酒,要么就去赌场赌两把。要么喝得烂醉,要么赌得精光,不把自己折腾的惨不忍睹似乎就不肯罢休。好像在不停的惩罚自己,麻醉自己。
宁铭又喝醉了,在街上晃晃悠悠,遇到了延香。
"延香啊,又遇到你了,呵呵。"他摇摇晃晃朝延香走过去,延香扶住他,他弯下腰吐了一地。
"啊,真是爽啊,下次咱俩一块喝啊,哈哈哈。"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又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延香不忍心,不忍心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人就这么堕落下去。是自己太自私,以为这样就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可是有什么用,这样的宁铭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延香还是决定帮他重新振作,让他过他该过的日子,即使结局是他再一次离他远去,他也不能看着他继续这么折磨自己。

第九章
"真是难得,你竟然来找我喝酒?"
延香拿了两壶酒,来到宁铭住的院子里。
"有事和你商量。"延香道。
两人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说吧。"宁铭打开酒,就着酒壶直接喝起来。
"我想让你重新做生意,你一定能再成功的,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延香说。
"做生意?呵呵,说的容易,哪里来的成本,啊?做生意是需要成本的!"宁铭冷笑。
"我帮你。可以跟司徒浦月借钱。"延香道。
"什么,要我跟司徒浦月借钱?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啊,你这个贱人,还敢跟我提他,你现在跟我提他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啊?我如今这个地步,让我去跟司徒浦月借钱?是觉得我不够丢人,不够惨是不是,是不是要把我带到他面前去出丑,你心里才舒服啊?"宁铭大怒,摔碎了手中的酒壶,站起来抓住延香的衣服,一拳打在他脸上,延香被打倒在地上,宁铭把他拽起来又是一拳,然后站起来,边用脚踢边骂道。
"你装什么,我听蕙儿说,你不是有两下吗,在我面前装什么弱者,我不要你同情,你给我滚,不要让我看见你。"宁铭终于停下暴力,转身背对着延香。
延香被踢的浑身酸痛,勉强站了起来。
"宁铭,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个弱者,你这个混蛋!"
延香踉跄离去。
宁铭站在庭院中,看着月亮孤单单的照耀着,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自己确实是个混蛋,如今的他,还有谁会为他着想,为他努力,只有延香。而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待他的。如果自己是延香,一定早把自己碎尸万段了。

延香回到原先的宅子,青青迎了出来。
"延香,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延香没有说话,静静的进了卧房,躺在床上。
青青端了热水,用热毛巾为他擦脸上的擦伤,一面心疼的唏嘘着。
"你看,这么好看的脸,伤成这样了,你到底怎么弄的啊,真是心疼死我了,谁下得了这种手啊,看看,这嘴唇都裂开了。"一面说着,用嘴在伤口上轻轻的吹着。
延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躺着。
"还有哪,身上还有哪伤着没有啊?"青青轻轻的摸摸他的胳膊,和腿,延香不禁因为疼痛皱起了眉头。
"天哪,怎么这么多伤,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不放过他。"看看延香,不禁摇摇头,不用猜,也知道谁能伤得延香这么重,却又让他不肯言语。
延香闭上眼睛,眼泪溢出来,顺着脸庞滑下来。但是延香还是坚持要帮宁铭,因为自己发誓,要让他重新振作,无论他怎么对待自己。

当第二天,宁铭看到延香的时候,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自己这样对他,伤害他这么多次,他竟然还会来找自己。
"我还是要和你谈谈。"延香道,好像昨天的一切不曾发生,但是他脸上的擦伤和瘀伤却实实在在提醒着宁铭,他做过些什么。
宁铭没有说话。
"你用不着那么生气,我要找司徒浦月帮忙不是要羞辱你,你不用反应过度,我和司徒浦月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延香说。
"司徒浦月是我的养父。"
"!"宁铭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
"我知道你很吃惊,司徒浦月看起来很年轻,但确实是他把我养大的。二十年前,他在街上捡我回家,一直教导抚养我长大,虽然我不叫他父亲,但是他却如我的父亲一样。"延香解释说。"上次你来,他跟你说他是侯爷的儿子,其实他是侯爷本人,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但是从他带我回府一直到今天,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的意思是,他至少也有四五十岁了?"宁铭惊讶的问。
"是,而且他根本没有孩子。"延香道。
"他那样的人怎么没有孩子?"
"因为他与夫人非常相爱,夫人不能生育,侯爷终其一生只娶了她这一位妻子,所以侯爷没并有孩子。"
"可是我上次去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什么夫人啊?"
"夫人在很多年前去世了,我还记得侯爷在那段日子里是如何痛不欲生的。"
知道自己错怪了延香,宁铭心中更加内疚。
"延香,我知道我说对不起,你也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昨天真是喝多了,太冲动,对你做了那样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宁铭看着延香的眼睛,真诚的道歉。
"我不用你的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帮你而已。"延香笑笑说。
第十章
二人带着青青一起去了江南。
"玉儿回来了,回来就好,一路上累了吧,快去休息吧。"三人一进司徒府大门,司徒浦月便迎了出来,拉住延香的手,心疼道。
"浦月,我把宁铭带回来了。"延香笑着说。
"这事以后再说,先去歇会,我准备了晚餐,一会出来吃吧。"
侯爷看看延香身后的宁铭和青青。
"青青回来了啊,快过来我瞧瞧,这玉儿把你自己扔那了,真是的,我看看瘦没瘦。"他却完全无视宁铭,拉着青青的手朝里面走了。
宁铭只好跟在延香身后,默默走进去。
晚上侯爷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席上,一直与延香青青说说笑笑,担心的问寒问暖,却完全不把宁铭放在眼中,宁铭一个人,在席上沉默不语,非常郁闷的吃完了晚餐。
延香一直是住在冬园,而宁铭被安排在客人住的春园,两人偶尔才会见上一面。司徒府上的人对宁铭虽然客气但是却也冷淡,几日下来,没有什么人理睬他,侯爷也没有露过脸。宁铭住的很不愉快,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忍耐。
终于这天晚上,司徒浦月邀请宁铭一起喝酒。
两人来到亭台,石桌上只有一壶酒,两只杯子,两个人相对而坐,侯爷挥退了下人,与他单独相处。
"说句实话,我对你这个人是没什么好感的。"司徒浦月说的很直接。
宁铭只能低头不语。
"以前玉儿来信说你的事情,说的都是好事,可是青青来的信,内容却不相符。那时我不能客观的判断你这个人。后来玉儿回来了,他说他终于受不了了,所以只能逃回来。那时他想要忘了你,拼命的努力,过了很久,他以为他终于忘了你了,他就又跑去唱戏,可是唱了几场,他又唱不下去了,他一唱戏就会想起你。后来你来了,我却只看见你对他的无情。"说着,司徒浦月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了。继续道:"可是这傻孩子还是不能对你忘怀,你走了,他又惦记你,知道你出事了,他还要跑去看你,我对这孩子是没有办法了。你可要自己好好掂量着这份情意啊。"
听了司徒浦月的话,宁铭再一次了解延香对自己的身后感情,不禁深深感动。
"那孩子小时候,我把他带回来,发现他琴棋书画,武功唱戏样样都学的精通,心里想着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业。可是他却偏偏独爱戏剧,唱起来迷的不得了,我因此有些生气,想说他堂堂一个男儿怎么沉迷这些玩意儿。那天看他在院子里唱戏,便问他,我说:‘你将来想要做怎样的事业?'他却跟我说他根本就不想成就什么事业,那些不过过眼云烟,一切功名利禄都是转眼间灰飞烟灭的东西,他只想要那戏曲中唱的天长地久的情感,此生遇一真爱足矣。"司徒浦月为宁铭倒上一杯酒。"我当时非常生气,还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但是他始终坚持只要真爱不要伟业,我说你一堂堂男儿,怎么只想儿女私情,没点雄心壮志的啊?他却对我笑笑说想要寻到真爱不是比建立一番伟业更难吗?这个臭小子了解我,知道我和我妻子经历的痛苦与幸福,清楚我一定会理解他,我确实被他说动了,不再强求他。当时我就想,这孩子天生是个情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淡,但是他要是认准了,谁都别想改变他。这样的孩子,很让我担心,所以我发誓,要是谁伤害他,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说完紧紧盯住宁铭,拍拍他的肩膀。
宁铭此时也在心中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背叛延香。
司徒浦月笑笑,说:"你心里清楚就好。"

半个月后,宁铭和延香得到司徒浦月的资助后,回到了京城,准备重整旗鼓。
宁铭是个天才商人,有了足够的资金,生意很快红红火火的做起来。
延香里里外外的帮了不少忙,这些日子两人形影不离,宁铭也经常拿事情来与他商量,渐渐的变得亲密无间。两个人都搬去了原来延香住的宅子,每日缠缠绵绵,甜甜蜜蜜。宁铭带着延香去逛灯会,赶庙集,赏花会,延香幸福的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好像天下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烦忧。幸福的日子匆匆的流过,只一年的时间,宁铭的势力财力已经基本回复原来的程度。
日子太顺,太幸福的时候,就应该小心了。不幸都是悄然而至的。
宁铭得到消息,宁蕙儿自杀身亡。
宁铭万分悲痛。
"宁铭,你不要太难过。"延香把他搂在自己怀里,安慰道。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蕙儿也不会嫁个那个家伙,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去把她接回来,她就不会死了。"宁铭痛哭道。
"你不要那么自责,你也不知道她会过的不好啊。"延香知道,宁铭很疼爱这个妹妹,现在蕙儿就这么突然死了,宁铭自然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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