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门----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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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昭一听,怔了怔,问:"明华冒了风寒?严不严重?"他虽然查明傅宁和明妃是被容妃陷害,两人确实清白无辜,不知为何心里却一直介意,对明妃便不如以往般爱惜。
听他一问,宁贵人答道:"明妃娘娘已卧床三天了。我前儿去,听太医说,还要调养一段时日才好。"
日昭听了,淡淡说一句知道了,站起来。傅宁默然尾随其后,进了房,日昭毫不客气的坐在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傅宁就着他指的地方坐下,有意无意间却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日昭一皱眉,用力将他拉近紧贴着自己,深深望着他。
傅宁没有和他对视,目光低垂,落在地上。
日昭不悦,挑起他的下巴,粗声说:"看着朕!"
傅宁平和地抬头看他。
日昭巡视他,傅宁神色坦然的和他对望。见此,日昭犀利的眼光渐趋缓和,慢慢的带了丝茫然,呓语般说:"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你曾用那么冷冰骄傲的目光看我么?"
全无印象,傅宁摇头。
他居然不记得此事!日昭怒气渐生,他那么铭记在心,他居然不记得?!正要发作,想到两人好不容易才和好,又忍住了,慢慢露出笑容,轻佻地在傅宁唇上咬了一口,说:"不过你现在可真是乖乖听话得紧。"
傅宁的嘴角抿了抿,没有说话。
日昭用拇指轻轻抚过傅宁的唇,沉思的看着他,突然说:"傅将军,你现在的性子和以前比可收敛多了。"
傅宁低头:"皇上英明睿智,臣甘心折服,不敢放肆。"
他虽然从头到到脚一付服贴的样子,日昭又怎相信他会甘心臣服,时势所迫而已,若自己不是皇上,这样对他,哼,只怕早被他宰了吧。但不可否认,见傅宁服低称小他的心情好得很。双手一用力,将傅宁拉到怀里。傅宁没有反抗,僵硬的伏靠在日昭的胸膛上。他身材远比日昭高壮结实,只靠了一会儿,日昭已感吃不消,忍不住皱眉,傅将军若和明妃般娇小多好!又不禁暗暗生气,恨傅宁长得比他壮,恼自己长得不如傅宁高。
上身酸软,又舍不得放开傅宁,只得拉傅宁一起倒在床上。手如常般伸到傅宁颈后,想要让傅宁的头偎在自己肩上,转念一想又改变主意,整个人靠过去,在傅宁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嗒拉下来,他劳累了整天整夜,此刻靠在傅宁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傅宁规则的心跳声,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安心,勉强和傅宁扯了几句,口齿渐渐模糊,片刻已甜甜的进入梦乡。
他睡得舒心,傅宁却一肚子的怒火,他的胸膛向来是周若梅的专囹,此时日昭靠在上面,仿佛自己心中圣洁的一角也被日昭侵入沾污似的。强忍住踹开日昭的欲望,眼光下滑,见日昭嘴角微翘,睡得正香,再也忍不住,粗鲁地扯着日昭环在他腰上的手,想把他推开。日昭不适的皱眉,抗议似的扭了扭身子,手缠得更紧。傅宁咬牙切齿,却不敢真的弄醒他,只有颓然放手。
静卧在床上,傅宁呆呆望着帐顶,没有丝毫睡意。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做别人的禁脔,任别人奸淫侮辱?可是再不想又如何?能违抗吗?敢反抗吗?有办法抵抗吗?那人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呀!他又凄凉又悲愤又自伤,脑中如走灯花似的一会儿想到日昭,一会儿想到父母,一会儿想起妻儿,辗转反复,一夜无眠,到凌晨才模糊睡去。
真温暖舒服!日昭呢喃着将头往傅宁身上蹭了蹭,张开眼来,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傅宁温热的胸怀,伸了个懒腰,拉开帐子,伸腿下床。穿戴好朝服,又忍不住趋回床边,弯腰去看账帐内的傅宁。傅宁仍然未醒,手放两侧,正正规规的躺着,眉间一股淡淡的悒郁。见此,日昭原本欢快的心情低沉下来,他慢慢在床沿坐下,伸指轻轻把傅宁的眉头舒开,低不可闻地说:"原来你这样不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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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咳嗽声不绝于耳,床上半坐的人儿用丝帕紧紧捂住嘴,咳得死去活来,另一只紧抓着锦被的手已用力得泛白。站在床边的桃月担心得几乎哭出来,急急地将手中的药递给明妃,颤声问:"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明妃又咳了许久,才抬起头对桃月勉强一笑,微弱地说:"我没事。"伸手接过桃月的药碗,病中无力,手一抖,险些洒倒。桃月眼捷手快,捧住药碗,细心的喂明妃喝了,扶她躺下,盖上被子。然后柔声说:"请娘娘安歇。"垂手退往一旁。
明妃点头,闭上眼睛,只会儿又打开,幽幽说:"桃月,皇上还是没有消息?"
桃月的眼圈泛红,轻轻说:"娘娘请安心。皇上政务繁忙,想是仍未得知娘娘身子不舒爽的事,若是知道了,自是会前来问候,娘娘请不要为此挂心。"
明妃缓缓阖上眼睛,眼泪轻轻沿着眼角滑下,轻轻说:"已这么多天了,他怎会不知,想是......想是......"她流泪,将头偏往里床,没有说下去。
桃月急惶地说:"不会的!不会的!娘娘请安心......"
"皇上驾到!"
明妃霍然回头,英朗的少年恰恰从门口迈进来,那一丝挂在嘴边的微笑远比冬日的暖阳更耀眼。她怔怔看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到那少年走到床边,她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日昭一把按住她,柔声问道:"明华,怎样,身子较好了没有?"
明妃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心中又酸又涩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猛然投身于他怀里,紧抱住他,哽咽着说:"皇上!妾妃好开心看见皇上!妾妃没事!"
日昭抱住她温软的身子,望着她苍白的病容,想到她刚才望见他时掩饰不住的惊喜,更念及以前曾经对她的柔情欢爱,心软下来,笑道:"朕这些日子没盯住你,你就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真是讨打!"轻轻打了明妃一下。
见他重施以前和她在闺房时常闹的小动作,明妃又悲又喜,哇的一声哭出来,因上次被陷害后一直担忧惊怕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抱着日昭只是不放。
日昭轻叹一声,抚着明妃的头说:"真拿你没办法!澄观你过来!"
江澄观应了声是,走了上来,轻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和台上原来放着的礼物摆在一起。
日昭拥着明妃,指着台上的东西对她说:"这一盒是江南进贡来的川贝养音膏,对咳嗽最是有效;那三盒是正宗江家出的阿胶,女人吃最好。有什么需要的,不要怕劳烦下面,只管叫他们弄去。"
明妃埋入他怀里,连连点头。
日昭又待了好一会儿,抚慰了她一番,才带着江澄观离去。
明妃痴痴望着日昭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转头望向梳妆台上放着的东西,心中不知怎地一酸,怔怔流下泪来。那堆东西中,除了日昭送的,另一部分,是炅宁宫送来的,听说还是傅宁亲自叫人置办的。想起傅宁,她的心又跳起来,心中一片茫然。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中,她更爱谁。只知道不管见了哪个,她心中都说不出的欢喜。
第 9 章
"儿臣叩见母后!"日昭笑吟吟的站起,走到太后身后,轻轻帮她捶背,兴奋的说:"孩儿告诉母后一个好消息,赵恬连胜南越大军,现正趁胜追击。"
太后微笑点头:"赵恬是赵梵的侄儿是不是?英雄出少年,嗯,是个好孩子!胜利回来了可要好好赏他。"
"是!"
太后闭眼由日昭尽孝,一边听日昭欢声说些政事琐事,心中欢悦,怕儿子捶得久累了,拉儿子到前面,慈蔼地看着他,说:"听说你近来常理事到深夜?"
日昭忙笑道:"母后别听奴才们胡扯,只是偶尔而已!"
太后语带责怪,说:"政事是要紧的,只不过皇儿身体也要紧,可不要太过劳累了。"
日昭忙诺诺称是。
太后点头,微微一笑,问:"你近来常到炅宁宫就寝?"
日昭低头,说:"是。"
太后轻轻一叹:"皇儿你长大了,是万民之主,母亲原不应多费口舌,只是皇儿总理天下的时候,可不要忘了你也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日昭垂首,说:"儿臣会铭记在心。"
话虽这样说,可是晚上翻牌子的时候,日昭还是翻了宁贵人的牌子。
这样连续了一个月,太后终于在日昭前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摒退左右,单独会见日昭。
她镇定从容的坐在那里,慈爱温和的看着年少的君主,自己心爱的儿子,平和地说:"皇儿,傅将军除了在沙场上让人叹服外,在床上,也是那么令人折服么?"
她用最优雅的姿态,最温柔的语调,最尊贵的身份,说出这样粗鄙直接的话来,日昭呆了呆,随即耳根躁得火热,胀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神情,太后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皇儿这般神情可从来没见过,这回可不像是短时间的迷恋好奇而已!看起来这傅将军在皇儿心中份量可不轻呀!
她离座而起,背对日昭,在殿中轻轻踱着,说:"皇儿,你私下荒诞胡闹些,只要不触及大局,母后原不该跟你说这话的。可你这几个月来晚晚滞留炅宁宫,宠爱的不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提刀跃马、勇猛善战的原太子爱将。别说这事颠倒了伦常,就以他那身份、那武艺,跟在你身边能放心么?皇儿子嗣单薄,虽你正青春年少,可我天家以多子多孙为福,皇儿怎也应以子嗣为重,为我皇家多添麟儿才是!再说雨露不均,专房之宠太过,后宫可要多生是非怨气啊!皇儿,你就依母后一次,不要再沾惹傅将军,好吗?"说到最后一句,她转过身来,望向日昭,目光慈和恳求,却又带着不容违抗的坚毅。
日昭紧抿嘴角,静默半晌,抬头对太后说:"母后放心,孩儿听从母后教诲,此后不会专宠炅宁宫,其它嫔妃也一视同仁。"
不会专宠炅宁宫,那就是还会临幸炅宁宫,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太后几不可见地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即舒展开来,凝目看向自己那个固执任性的儿子,轻轻叹息:"皇儿,以天下为重啊!"
日昭踱到殿门前,负手极目远舒,万千豪气油然胸中升起,沉声说:"母后,这江山朕要!人,朕也要!"
他转过身,直视自己敬爱的母亲:"母后,我向来敬重你,但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孩儿长大了,想有一个人陪我,那些妃子都不配,我只要他。他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不单是二哥的爱将,我曾经的对手;也不只是我的臣子,我现在的枕边人;我对他的感觉复杂,我分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留他在身边,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现在还没有厌倦他。母后,你放心,我不会给他机会威胁我,也不会因他荒废政事。若是有,你只管砍了他罢。"说到最后一句,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
太后见儿子庄正的脸色最后一转,露出又狡黠又骄纵又期盼的神情,想起儿子小时候有求于她时也是这般又哄又求又撤娇,心中一软,沉思着在殿中踱了几个圈子,最后在日昭面前停下,无奈的叹一口气,说:"皇儿,母后把话说在前头,只要傅将军稍有一点行差踏错,母后就不能容他!"又沉吟了会儿,眉头一扬:"唔,他是良将,你干脆就用手段好好将他收为已用吧!"
日昭见母亲应许可以将傅宁留下,紧绷的一颗心顿时放下,马上乖巧利落地向太后行了个礼:"孩儿谢谢母后!"
太后见儿子如此兴奋、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地又皱了一下眉。对日昭坚持要将傅宁留在宫中一事,她心里其实并不赞成。但是,这个桀傲固执、暴躁任性的儿子是天下之主、万乘之君,也是她唯一的、视若性命的宝贝儿子,只要不越过她心中的那条危险界限,她都会支持他、尊重他,保持她一向宽容宏和的态度,即使对儿子的行为她并不认同。
心中暗叹,太后怜爱的看向日昭,含笑说:"好,天色晚了,皇儿也劳累了一天,今晚就去明华宫歇歇吧!"
日昭朗声应道:"是!"行礼辞别而去。
望着儿子欣然离去的背影,太后掩饰不住心中的骄傲,又带着一丝丝的怅然,儿子长大了,以后他心中会有江山,会有他心爱的人,而自己,不再是儿子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想起儿子小时候依赖她、爱恋她的纯真样子,她目光渐渐萧索,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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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昭到凤旸宫时,天色已然墨黑。不等宫女禀报,日昭就一脚踏进去。皇后正在看手中的经卷,见日昭蓦然进来,忙起身行礼。
日昭微抬了下手,示意免礼,坐下说:"今天可乏透了,从五更天起床,就忙到现在......嗯,好茶......"这一句却对亲自奉茶的皇后说的。
皇后笑着退回座,笑道:"虽说皇上勤政是好事,可也得重视身子骨儿,太后可在我面前说过好几回了。"
日昭一笑,说:"你们女人家就爱瞎操心,老在母后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朕向来身强体壮,不妨事的。"
皇后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她是熟知他性子的,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笑着说:"皇上看起来心情挺好的,可有什么喜事让臣妾也乐一乐?"
日昭不动声色地拨着杯面上的茶叶,慢条理斯地喝了一口,这才抬眼目视皇后:"是呀,前儿知道了件很意外的事呢--是你将傅将军之事告诉母后的?"语调虽然平和,却隐隐带着说不出的风雷阴厉之意。
皇后慢慢抬眼看他,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是。"
"砰"的一声,日昭重重将茶杯摔在案几上,表情狰狞,目光凌厉:"你做的好事!好大的胆子!哼哼!朕的事也要你管?!"
皇后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声音却仍然平稳柔和:"皇上,臣妾身居中宫,有些事无法不理、不能不理!傅将军以一介男儿之身入住深宫......"
当天日昭听说傅宁和明妃有私,神情大变,震怒而去,她担心,便派赵不仁悄悄去打探消息,谁知炅宁宫上下守得死紧,竟是一点风声不露。皇后本不太在意的,听此倒是起了疑心,便命赵不仁细加查探。赵不仁想尽办法,最后灌醉了炅宁宫的一个太监,才得知大概原因。皇后听闻大惊,料定日昭不会听自己的劝,也不想自己出面得罪日昭,连夜前往慈宁宫向太后细禀,想着日昭向来孝诚,只要太后下了懿旨,日昭不能不从,这事就解决了,自己也避免和日昭直接冲突。谁知日昭余怒未消,还是迁怒于她。
没等她说完日昭就抬手打断她的话,说:"这话朕前儿已听母后说得不少,你不必再说了。这事是你的本份,朕也不责怪你,朕只问你,这事还有谁知道?"
皇后轻咬了一下下唇,说:"臣妾知事关重大,除了臣妾、赵不仁外,就禀知了太后一人。"
日昭阴着脸听她说完,目中寒光闪烁,过了会儿,突然扬声说:"来人,赵不仁欺君罔上,杖毙!"
听得他旨意,在外面侍候的江澄观偷眼瞟向被人拖下去、大喊"皇上、皇后饶命"的赵不仁,嘴边泛起得意的微笑,一闪而没,神情又变得谨慎老实。
屋外赵不仁凄厉的哀呼叫喊最终消寂无声,皇后一脸惨白,咬着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日昭望着皇后,微微地笑:"既然傅将军成了朕的人,朕不能不为他担待些。"顿了顿,"你知道了也好,朕索性就将傅将军的性命、脸面交给你。只要朕听得任何不利于傅将军的传闻,皇后你可不要怪朕!"
皇后凄然悲愤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却硬是一滴也没流出,咬牙艰涩地说:"是,臣妾遵命!"
推书 20234-12-27 :狐惑----掠水惊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