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槐树问情----月铭雅[上]

"小倩，"一名书生膜样的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是谁喊着小倩的名，新娘抬起头，透过黑纱她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那个妖怪果然将你嫁了过来，"愤恨的拉下她覆在脸上的黑纱，书生义愤填膺道，"小倩，你受苦了，我这就来救你啊！"
"你......宁采臣？"新娘很不满被突然扯下了黑纱头盖，一双美目带着疑惑的看着他。
"是啊，你怎么了？"有些不明白她的冷漠，宁采臣拉起新娘的手便欲冲出门外，"这里不宜久留，燕赤霞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你说燕赤霞也来了？"挥开他的手，新娘向后退去。
"你放心，他也是来救你的，他知道你不是坏鬼，不会伤害你的，"以为新娘在害怕，宁采臣再度上前拉起她的手，往外跑去，"快走吧。"
"我不是小倩。"新娘回过身，抽回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实在埋怨我来得晚了吗？"时间不等人，宁采臣着急的团团转，"小倩，不要生我气了......"
"什么人？"门外突然传出一阵侍卫的惊呼，接着打斗的声音响起。
"糟了！"肯定是燕赤霞被发现了，这下该如何是好？宁采臣也不顾新娘的意愿，强拉着她的手便跑出了门。
才出门，他便发现周围早已被众多的妖怪包围了，而燕赤霞则在其中挥舞着宝剑，与冲上前来的妖物拼斗。
"燕赤霞，这里就拜托你了，"宁采臣轻轻地说道，随后拉着新娘的手往反方向跑去，"小倩，我先带你离开阿。"
"我不是小倩！"新娘站在他的身后，任他如何拉拽都没有移动半分。
"不要闹了！"已为她仍在闹别扭，宁采臣急得从胸前掏出一只骨灰坛来表明心意，"我连你的骨灰坛都偷了出来，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
"啪......"一只树枝打中宁采臣的手，骨灰坛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小倩......"一声惊呼，他连忙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骨灰，胡乱的塞在自己的衣襟里。
"这是假的，"新娘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是小倩，她早就带着她的骨灰坛在十里坡等你了。"
"你真的......"是阿，小倩不会如此冷漠，那她是？
"走，我送你出去。"挥舞衣袖，一道黑色的长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裂缝，另一道则围在宁采臣的身上将他托起，送往裂缝的另一头。
"等等，"宁采臣急忙喊道，"燕赤霞还在里面，我要和他一起走啊！"
"我会救他的，你走吧。"将他送出黑山结界，收回黑纱，重新封住裂缝，她整了整衣衫，往燕赤霞打斗的地方飞去。
妖物的数量之大，让他一时无法招架，燕赤霞怒等着徘徊在他周围，个个摩拳擦掌的妖怪们，抬手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下伏羲八卦，鼓起劲来，口中默念咒语：
"天地无机，乾坤借法！"
天一神剑应声出鞘，再半空中化为无数剑身，毫不留情的刺向张牙舞抓的妖物们。
"啊啊啊......"惊叫声此起彼伏，中剑的妖怪趴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后，便化作一滩黄水，在也无法回天了。
其他的妖怪似乎也开始惧怕起来，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的，谁都不敢冲上前去。
"燕赤霞......"新娘飞身来到他的面前，一阵花香传了过来。
"怀儿？"怕伤到心爱的人，燕赤霞连忙收起剑，"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新娘拉着他的手，"快，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你怎么穿着冥婚的嫁衣。"看着新娘身上的黑色嫁衣，他握着她的肩膀问道，"莫非，今天出嫁的，是你......"
"别说那么多了，你......"
"是不是那只槐妖逼你的，"手中的剑被握得更紧了，他揉着新娘娇软的身体愤怒的喊着，"我要去杀了他......"
"你要杀谁？"新娘推开他，"若我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是不是连我都要杀啊？"
"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愿意？"温柔的抚过她微乱的发，"一定是那个妖怪逼你的吧，我可怜的怀儿，你放心，等出了这里，我马上去兰若寺，除去那只祸害人间的妖物，随后带着你一同离开那里。"
"其实，我就是......"未说完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闪电打断了，新娘低咒一声，"晚了，黑山来了！"
"别怕，有我在！"将新娘护在身后，他心中明白，能换来闪电，说明这个妖怪道行不似一般，握紧手中的神剑，打算与他一决生死。
妖物们看见黑山大王来了，便个个退到一边，恭敬的跪了下来。
"过来！"看着自己刚娶进门的新娘被别的男人护在身后，即便是不怎么喜欢她，心里也很不适滋味，黑袍男子--黑山摊开手心挥出一道烟雾，绕过男人的身体将新娘拽了回来。
"怀儿......"一时没有提防，燕赤霞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被掳了去，情急之下，他借着神剑的冲力，飞身上前想将新娘拉回来。
"槐儿？"黑山微皱眉头，看着一被他拉回身边的女子，而后者则对他微微一笑，随着一阵白色青烟便消失在他的身边，留在他手心里的只有一截断了的槐树枝。
"怀儿......"以为怀儿已遭他毒手，燕赤霞提剑飞来，愤怒的挥出数道金光，想将黑袍男人置于死地。
黑袍男人一个转身轻而易举的躲开了，他皱着眉头对着身后的一片空荡荡喊道，"槐儿，出来！"
"你杀死了怀儿，我要你偿命！"明知他的力量无法和黑袍男人比拟，但还是挥动神剑，喊起口诀，"天地无机，乾坤借法！"如同方才，神剑的数十分身齐齐得向黑袍男子射来，金色的光芒随着主人的怒气照亮了乌云密布的广场。
黑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手心中的紫黑烟雾慢慢升起，只要身剑一射来，那烟雾便可以将它们如数射回，还以为是多厉害的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男人口中轻蔑的说道：
"不自量力！"
神剑如同男人所想飞似的射了过来，站在后方设法的燕赤霞眼神犀利，他的怀儿死了，他的怀儿被杀死了，哪怕是耗去他的生命，也要为她报仇阿。
黑袍男人手中的紫黑烟雾没有射出，一道白烟传来挡在他的面前，硬生生的结下这一招。
"干哥哥......"白烟散去，纤细的身体上插满了金色的剑，一名年轻白衣的男子咬着牙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没事吧......"
"你......"黑袍男子扶住倒在他身上的白衣男子，心疼的看着插满他身体的金剑。
"放......放他走吧！"白衣男子虚弱得无法说话，他指着站在不远处的燕赤霞，问道，"答应......答应我......"
"他伤了你，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他的！"黑袍男子怒视着前方，看来他是不会妥协的。
"放......放了......他......"白衣男子还在求情，清灵的眼神中带着恳求。
"为什么要为他求情？"黑袍男人刚问道，便又有一道金光闪过，他拉着怀里的人向一旁躲去，在翻滚中，插在白衣男子身上的剑被折断，有些掉在地上，而有些则留在他的身体里，见到如此情形，黑袍男子更为气氛，他站起身来，张开双手喊道：
"无机魔界，无法无天......"
"干哥哥，不要......"白衣男子扑了上来，却阻止不了他的进攻，思及此，他只得爬起身子一把拉住燕赤霞的手，将他一同拖下泥土里，一路遁行，往兰若寺逃去。
"槐儿？"黑袍男子不明白，他竟会带着那个伤他如此之深的男人逃跑？在兰若寺的这些年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嫁来的不是小倩而是他自己，收起法力，他冷漠的声音透着无奈和疑惑，"你欠我太多的解释了！"
说完，他交待身后站着的小妖们看守洞府，便也一个遁身往兰若寺追去。

别离，枉然
一股猛烈的撞击撑开了布满尘土的地面，一白一蓝的身影顿时破土而出。白衣男子纤弱的身上插着无法数清的金色剑身，他咬着牙硬是拉着身旁的蓝衣男子往前跑去。蓝衣男子却毫不领情，他面露恨意，他挥开男人的手，往后一扬，又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怎么了？"白衣男子回过头，着急得看着他，"才到兰若寺，他快追上来了，还不走吗？"
"妖孽看招！"蓝衣男子--燕赤霞挥动手上的神剑向白衣男子砍去，他双目赤红，招招毫不留情，怀儿，他的怀儿便是被这个可恶的妖怪害死了，他要为她报仇，杀了这个妖怪，杀......杀......杀......
"燕赤霞，你做什么？"身负剑伤的白衣男子跌跌撞撞的躲开他的招数，清凉的眼里有着无奈，"你听我说......我就是......"
"是你将怀儿嫁给黑山老妖，是你害死了她，"燕赤霞不等他说完，满腔的怒意却已宣泄了出来，"纳命来！"
"住手。"白衣男子身上严重的剑伤让他躲避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已经无法解释了吗？燕赤霞，你就这么想为怀儿报仇吗？
从怀里拿出金锥，这是妖魔最畏惧的神器，燕赤霞没有多想趁白衣男子分心之时，一个纵身向前扑去，金锥在他的手里化为了一道金光，毫不留情的刺向白衣男子的胸膛。
"大王！"一声女子的惊呼传来，绿色的身影飞上前硬生生的握住飞来的金锥，那是一名十分美貌的女鬼，她丝毫不畏惧金锥上的法力，细白的双手紧紧地握住金锥，接触到它的肌肤被烧得"吱吱......"作响。
"青儿！"女鬼的发力不高，无法支持很久，只见她的身体撞上了白衣男子，随着金锥的冲击，一齐往兰若寺门前的那棵槐树上撞去。白衣男子的背部抵住树干，他使出最后的气力扶住靠在身上的女鬼，"你这是何苦呢？放手吧，一旦你的元神销毁便再也投不了胎了！"
"大王，"青儿美丽的脸蛋渐渐变得煞白，金锥逼出了她的三魂六魄，她却微笑依旧，"青儿的魂魄是大王收留的，请让青儿......为您做......最后一件事吧。"
"快放手！"白衣男子不断的将自己的精元注入女鬼的体内，但已于事无补了，心痛得看着她渐渐的消失，最后化为了点点磷光消失在空气中，青儿阿......你做人时，是人负了你，没想到做了鬼，我却也负了你啊！白衣男子无奈的看着看半空中青儿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磷光......金锥没有因为女鬼的阻碍而停止，它带着无上的法力继续向男人的胸前刺去。男人不再阻止，在生死间，他似乎领略到了一件恒古不变的事实：妖不该存着爱，妖不该存着善，善于爱，是毁灭他的源头，如同现在，千年的道行即将毁于一旦，从此之后，他便真的只是一棵槐树，无情无欲，不再为不属于他的情爱而烦恼，回归本源，也是一种超脱阿。
"受死吧！"燕赤霞飞身而来握住金锥的手柄，充满着恨意地向他刺来。
白衣男子笑了笑，就让他心中的怀儿与他一同消失吧？燕赤霞，曾经说过的情爱，你可曾记得，负心的人不是你，是......
"姥姥......"一只巨大的百足蜈蚣从地里钻了出来，再看见白衣男子陷入危险时，它张开大嘴猛地从上前去用巨大的身体撞开了燕赤霞的攻击，金锥没有刺到男人的胸口，却刺中了他的肩膀，连带着更插入了他身后的树皮里，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他背后的槐树是他的本尊，金锥所刺之处流出了黑色的液体，那是树的血，他的血......
"死道士，你居然敢欺负姥姥......"蜈蚣挥动着触角狠狠地向前冲去，它虽然也修炼有千年，但更本不是燕赤霞的对手，仅凭着一股怒气便张牙舞爪的扑上前。
燕赤霞举剑挥出金光，那蜈蚣头上左边的触角应声而断，黄色的体液四溅，它痛苦的惨叫声，只需要再补一剑，这妖怪便必死无疑了，燕赤霞抬起剑默念口诀......
"燕赤霞......住手，燕赤霞......"这柔和的女声，是谁在呼唤他，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他心酸。
"燕......赤霞，燕赤......霞......"只有她，怀儿，她总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柔柔的声音带着无奈。他回过头，那棵树上被金锥顶住的不再是那个白衣男人，而是他的怀儿。
"怀儿......"他忘记之前要做的事，不顾那只蜈蚣精已趁他分神之际钻入了土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何他打伤的竟是自己最爱的人，或许这只是那个妖怪为了迷惑他而使出的障眼法，也许......他渐渐的接近那棵槐树，感觉到风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槐花香味，原本枝繁叶茂的槐树，在金锥的影响下渐渐地变得枯黄，没有生气，那一朵朵娇艳的槐花也滑落枝头，掉在泥土上。他抬起头望着被钉在树上的人影，那一身黑色的嫁衣，那绝美的容颜，是怀儿，这就是他的怀儿。"怀儿，你莫要动，我来救你......"不明白这树上之妖怎么会换成她，当务之急便是收回金锥就下怀儿阿。
金锥随着燕赤霞的口诀缓缓的抽离树干，抽离怀儿的身体，当金锥完全从她的身上拔下后，那柔软的身体缓缓地滑落下来，在下面的燕赤霞早就等着了，他伸手接住了那虚弱的身体，紧紧的揉在怀里，"怀儿，我以为你已被他们杀死了，怀儿......"
"我......一直骗了你......"怀儿扬起苍白的笑容，"燕赤霞......藤精树怪......都是......雌雄同体......我也不例外啊......"
"你说什么？"燕赤霞抬起头看着她，怀里的她居然时而是白衣男子的模样，时而又是穿着黑色嫁衣的女子模样，一时无法判断眼前的情景，他的怀儿最后变成白衣男子，惊讶间他推开了怀里的人，警戒的按着眼前的一切，"你......"
"你......很吃惊吗？"白衣男子配推倒在地上，笑容间有着理不清的无奈与悲哀，"你......还会说爱......我吗？"
"不，你在骗我！"怀儿怎么可能和眼前的男子是同一人呢？燕赤霞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明......明白了吗？"白衣男子努力地想爬起来，但他的根基已受损，无力回天了。
"你是怀儿？"燕赤霞粗鲁的上前拉起他的手，"你真是怀儿？"
"是......我是，"山盟海誓不复存在，他感到厌恶吗？那就快动手吧？
"为什么骗我？"放下他的手，燕赤霞踉跄的后退几步，就连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也不知晓。
"对......不起，"是他太寂寞了吗？所以想找个人来陪，而事到如今却也只能说抱歉，"我......曾说过，会......等着你......来杀......我，没想到......竟成......成了真！"
"为什么？"燕赤霞一怔，这句如此熟识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那年，也是在这里，他的怀儿靠在他的怀里，与他缠绵细语，而如今人事已非，让他如何面对。
"金......金锥毁去......我的道行，就算你......不杀我，我......我的精元最......终也会被其他......妖怪吃去，动手吧"白衣男子静静的闭上眼睛，也许一开始便是错的，他不该心存奢望，不该不守作为妖怪的本分，多情自古空余恨，结束吧......
突然，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燕赤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怀儿，我下不了手，你是我的怀中之宝啊，怀儿，我帮你疗伤......"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将滚烫的鲜血注入白衣男子的口中，修道之人的鲜血是那样的炙热，白衣男子顿时感到身体不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