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灵给我捏捏腿,腿有些不舒服。”
在给倾雪打下手的紫灵赶紧上前,半蹲下,用小锤子小心的捶打着王熙鸾那发胀发酸的双腿。那不轻不重的力度,让王熙?7 “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倾雪身子一顿,她看了看王熙鸾,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这王府里的日子虽说富贵,但到底不自由。说心里话,自从进了这宝亲王府,她好久都没见过她的姐儿高兴的笑过——哪怕是在那主子爷的面前,也没真心笑过一次。
倾雪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很想说话宽慰自家小姐几句的,但她人微言轻,又词不达意。倾雪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问,王熙鸾为何将那套红珊瑚点金翠的头面给了吴公公,不是说那是主子爷带姐儿亲自去选的吗。
“正红色那不是你家姐儿能用的,要知道我只是侧福晋而已。”着重那个侧字,王熙鸾浅浅的笑着。笑容虽美,但却透着一股清冷。
“而且让吴书来送去的那套红珊瑚点金翠的头面本就是为福晋选的。”
王熙鸾示意半蹲着为自己捶腿的紫灵退下。
紫灵放下手中的小木槌,乖巧的退到一旁。看着她娟秀的模样,王熙鸾微微愣神,问道。“紫茉和紫灵今年怕有15了吧。”
紫茉俏生生的回答道。“奴婢今年十六,紫灵比奴婢小一岁,刚满十五。”
闻言,王熙鸾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她心中有些复杂,但面上却还是带着笑说道。“不知不觉你们两个小丫头都长大了......”
紫茉和紫灵脸上同时闪过一丝嫣红,两人都有些羞意,但还是镇定的道。“侧福晋就爱打趣奴婢俩。”
“我怎么打趣你们了,是说你们想嫁人了还是说你们想嫁人了,怎么能说打趣呢......”显然与丫鬟之间的说笑令王熙鸾的心情变得十分的愉悦。又和几个丫鬟说笑了几句,王熙鸾便犯了困。
因为临近生产,身子笨重的关系,王熙鸾便在倾雪的帮助下褪去了外袍、只留下一件月白色、边角绣着漪澜花杆的里衣。
王熙鸾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王熙鸾本以为困意来袭,自己会很快入睡的,但不知怎么的,王熙鸾就是无法入睡。无奈,王熙鸾只能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那莲青色的金丝烟罗床幔。
蓦地,没有任何预兆下,王熙鸾便落了泪。那泪如玉珠滚落玉盘、虽说扣人心弦,却也令人心碎。、
王熙鸾静静地哭着,她没有出声,既然眼泪越落越多、渐渐湿了枕巾,王熙鸾依然不管不顾,默默地望着那莲青色的金丝烟罗床幔。
说真的,其实王熙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不是早就知道弘历是怎么样的人吗,也明明警告过自己不去计较的,但为何还是会觉得难受呢。
想到此处,王熙鸾呵呵地笑了起来。她微笑着、粗鲁的伸手抹掉眼泪,暗暗嘲笑着自己,竟然相信了男人的那张嘴。这男人啊从来都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王熙鸾再次勾唇笑了笑,这次她没有迷茫,而是越发的坚定起来。她对阿玛、额娘发誓过的,她不愿看着王家潮起潮落,所以她愿意抛弃自我,扶摇直上,坐上那天底下最尊贵地位置。
唯生只愿成为大树、如此方能庇护家人。
............
王熙鸾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她只知当她醒来时,已到了日上三杆。
王熙鸾唤来倾雪,在她的帮助下,很快就换了一身特意将腰部放大的宽松旗装。
自从怀孕后,王熙鸾便没有用胭脂水粉,因此她让倾雪为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后,便直接素净着一张小脸,在紫茉、紫灵一人一边的搀扶下,去了外屋用餐。
因为往日的熏香已经用完,所以倾雪便去取出库房里存着的按例。
倾雪取来的是一块不大的熏香。她先用刀子将熏香切割成几小块,然后才捏起其中最小快的熏香放进熏炉里......
香雾缭绕间,淡淡香气慢慢地扩散。
王熙鸾微眯着眼睛,慵懒地靠在细木雕花的美人榻上。
王熙鸾本来神色慵懒地,但当那淡淡地熏香味飘散进自己的鼻子里时,王熙鸾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倾雪,这熏香是哪来的,赶紧给我熄了,这味不对。”
味不对。
到底是怎么一个不对法呢。
了解到王熙鸾话中的含义,倾雪小脸一白,忙不迭地将熏炉里的小火给灭了。
“侧福晋,这是上个月刚领的按例。”
确保熏炉里不会再冒出香烟,倾雪惨白着一张小脸,急急地说道。“因为夫人送来的檀香还有少量没用完,因此庆嬷嬷便将按例如数的锁进了库房。今儿才第一次使用。”
王熙鸾面色阴沉的问。“这东西当初入库时没检查过吗。”
倾雪连忙让紫茉去唤庆嬷嬷。因为来的时候,紫茉已经细细地将事情跟庆嬷嬷说了,因此庆嬷嬷来了后,便直接跪下,磕头请罪。
“这东西当初入库时没检查过吗。”王熙鸾让庆嬷嬷起身后,再次问道。
庆嬷嬷弯腰,恭敬地回答。“检查了,老奴亲自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王熙鸾敲着小几案的手指一顿,她蹙眉思索,继而问道。“倾雪你说着东西是上个月刚送来的案列。”
倾雪点点头。“是的侧福晋,奴婢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当时我和庆嬷嬷说笑,这次送的熏香模样到还别致,块头不大味道还淡雅...如果不是夫人送来的檀香还没用完,奴婢一定先用这......”
王熙鸾默不作声的敲打着小几桌案,许久之后,她才出声吩咐道。“去将上个月库房里的按例拿出来,我亲自检查一遍。”
倾雪迟疑地道。“侧福晋你的身体.....”
“不碍的...你速速去。”
倾雪点头退下时,王熙鸾又嘱咐道。“紫茉、紫灵你也去帮你们的倾雪姐姐去拿按例,记得不许经由别人的手。”
三人同时点头,鱼贯而出后,庆嬷嬷靠近王熙鸾,小声的询问。“侧福晋,你认为这事是谁做的。”
王熙鸾挑眉看了庆嬷嬷一眼后,笑着问。“依庆嬷嬷来看,你认为是谁做的,或者说谁更可疑。”
“这事不好说。”
庆嬷嬷皱眉思索道。“因为谁都有可能,其中当属福晋、高格格、还有那黄格格的嫌疑最大。”
“应该不是福晋做的。”王熙鸾整理了下头绪,慢慢地说道。“虽然府中的按例都是福晋在发放,但就是因为这样,反而福晋的嫌疑最小。因为这事一旦爆出,就是福晋的过错。”
“那侧福晋认为是......”
王熙鸾笑着打断了庆嬷嬷想说的话,“等倾雪他们将东西带来、我检查一遍再来推算一下是谁吧。”
于是庆嬷嬷点头,退到了一旁,陪着王熙鸾,等着倾雪他们将东西带来。过了好一会儿,倾雪、紫茉、紫灵外加一个张嬷嬷,才姗姗地将上个月的按例分成几次全抱来放在外屋的地板上。
“因为上个月的月例是合着布匹衣料的年例一起发放的,因此奴婢便自作主张将年例也抱了过来。”倾雪站在那堆月例和年例物品旁,恭敬的说道。
对于倾雪的办事态度,王熙鸾表示很满意。因此她笑笑让倾雪不必太自责后,便扶着肚子站在了这堆月例、年例当中翻看了起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王熙鸾才对这幕后之人的手段感到佩服。
加了轻微麝香、红花的熏香,渲染有能够使人起疙瘩红疹子或者狐臭的布匹,然后最最让人佩服的是那堆分开使用无效、一起使用却让人轻则流产、重者不孕的胭脂水粉......
望着这一大堆几乎没一件正常的布匹衣料,王熙鸾在感到庆幸的同时更感到恐惧。如果不是自己精通药理,如果不是自己身体特殊,根本不惧这些药物,那么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早就在自己无知无觉间便化成血水、离开了自己呢。
想到此处,王熙鸾心中的那分恐惧变成了恨意。此时此刻,王熙鸾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过,就算是那多次算计自己的乌喇那拉氏,自己也不过漠视而已...如今自己却是分外的想杀了幕后凶手。
“张嬷嬷你亲自回家告之我额娘这件事,还有告诉我阿玛,让他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查出这幕后凶手是谁。”
张嬷嬷郑重其事的点头后,王熙鸾又转向了庆嬷嬷,原本甜美的声音如今却带着一股冷意。“庆嬷嬷,你与宫中的关系好,你想办法将此事隐晦的告之熹额娘。”
待庆嬷嬷也郑重其事的点头,做保证后,王熙鸾又看着倾雪、倾雨二人道。“你们二人在府里暗中打探,查查除了我还有谁也一起领了这份与众不同地按例。”
☆、Chapter 056(一更)
张嬷嬷匆匆离开宝亲王府后便直接去了王府。
她到的时候,王子腾恰巧休沐在家。因此在得知张嬷嬷到来后,深思是否是王熙鸾出了什么事的王子腾直接开口让让管事的、将张嬷嬷带到了正院书房。
此时书房门大开,王子腾与汪氏分别坐于小几旁的两侧。小几案上虽然摆放着热茶,但两人都没心情饮用,因此在张嬷嬷踏足书房、下人将房门紧闭时,汪氏便亟不可待的问道。
“张嬷嬷你亲自到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老奴今日前来是真有一件要事要说与老爷和夫人说的。”张嬷嬷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恨意。“好让老爷夫人知道,我家侧福晋如果不是有老天庇佑,怕就要被那起子小人给害了啊。”
张嬷嬷说着就落了泪,她声音哽咽带有一丝愤怒的将月例、年例有问题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侧福晋跟随方丈学过医术且嗅觉十分灵敏,如今怕是连腹中的小阿哥也难保了啊。”
汪氏脸色勃然大变,她看了看脸色同样难看的王子腾,又看了看老泪纵横的张嬷嬷,一时悲从心来,不由啜泣道。“我的婧女啊,这千刀万剐的贼子。”
王子腾被汪氏哭得心忙意乱,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越发烦躁。皇室宗室这些人的后院本来就很残酷,不然为何有见不得人的地方的说法。
有人会对王熙鸾出手,说真的,王子腾并不感到奇怪。王子腾相信凭自己女儿的聪明才智,一般后院的算计是为难不到她的。但怎么说呢,王子腾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将主意打到按例上去。手法诡秘不说、还花样百出......这真是令他这个纵横官场数十年的老江湖都为之一叹。
“你家侧福晋可有怀疑的对象。”王子腾打断汪氏的啜泣,问下首站立着的张嬷嬷。张嬷嬷回答道。“侧福晋这事与福晋的关系不大,虽说这.....”
王子腾摆摆手示意张嬷嬷不必接着往下说。张嬷嬷听话的闭嘴不言后,王子腾才摇头感叹。“婧女还是太嫩了。”
“老爷为何如此说。”汪氏如今已经止住了泪,她不是很赞同王子腾的说法,与他争论道。“我也觉得这事与富察氏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这有毒的例份是从上个月开始的。如果这事是那富察氏做的,她会从婧女一入宝亲王府那一刻就动手,不会等到如今......”
王子腾皱眉沉思,片刻后,他看向张嬷嬷出声问道。“已经确定婧女肚子怀的是小阿哥了吗。”
“主子爷说是小阿哥,但侧福晋却觉得是个格格。”
“是小格格吗。”
王子腾摇了摇头,叹息道。“但愿是小阿哥吧。”
“小格格也不错,先开花后结果...我不是也一样。”汪氏白了一眼王子腾,继而也看向了张嬷嬷,问道。“秋兰,你是婧女的娘嬷嬷,也跟着婧女一道嫁入了宝亲王府。如今这么四五年过去了,你对宝亲王的后院应该有所了解,依你之见,你认为谁最有可能做这事......”
“福晋,那拉侧福晋,高格格和黄格格,还有那刚从侍妾升为格格的金氏都有可能。”
一听这话,汪氏连忙看向了王子腾,见他锁眉沉思,不由问道。“依老爷之见呢......”
“能在宫中发放的按例上动手,此人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容忽视。最起码,是在大内有不小的势力。”这宝亲王的嫡福晋富察氏虽为满洲著姓大族,但因当时圣祖朝时期、富察一族支持的是圣祖爷的八阿哥(如今被圈禁、宗族夺命的庶人),因此在当今上台后遭到了不小的打压,将富察李荣保的嫡长女配给宝亲王弘历,一来是为了安抚富察一族,二来也是看重富察李荣保一系的后续力量。毕竟这富察李荣保可是有7个儿子、且全部少年英才都在禁军中担任要旨。
富察一族的关系主要集中在八旗禁军中,因此宫中的势力应该没涉足多少,至少比不上那出过一位皇后的乌喇那拉一族。
所以要论可能性,这据说在孝敬宪皇后死后得到了她大部分暗中势力的那拉侧福晋到更有可能。不过这高氏、黄氏还有金氏吗...也有不小的野心。
“王大,你去查查这金氏到底什么出生。”王子腾出声唤进王大,刚将这话一说,便听张嬷嬷插言道。“老爷,这金氏的身份,老奴知道。”
得到王子腾示意她说的眼神,顿了顿,张嬷嬷又接着说道。“好让老爷知道,这金氏一进宝亲王府时,侧福晋便让老奴和庆嬷嬷去察了这金氏的底细。”
“这金氏是正黄旗包衣人,上驷院金三保之女,其兄金简在吏部担任尚书一职。在包衣小选时,因为恭谨守礼,温婉恬静被熹皇贵妃所看中,指给了主子爷当侍妾。如今入府不过一年,便从侍妾升到了格格。”
“这么说来这金氏到是不容小视。”
王子腾扯嘴露出了一抹冷笑,还以为这金氏一家还有多大的能耐呢,不过是包衣奴才出生,而且其父不过是为皇上养马的马倌儿。金家一族,出息的不过就只有其兄。料想之所以会从侍妾升为格格,不过是看在其兄的名下而已,还不如那高格格...其父......
蓦地,王子腾心猛然一跳。他觉得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不由脸色大变。
“高氏...大学士高斌之女......”
王子腾猛地起身,不断的来回走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郑重其事的嘱咐道。“王大,你着重调查一下高家。记住让你的人隐秘点。”
王大出去后,王子腾细心嘱咐张嬷嬷几句,便让管事的亲自送张嬷嬷离开。等张嬷嬷走得没影儿后,汪氏才看着王子腾,迟疑地说道。
“老爷你怀疑是那高氏,不能吧,这高氏不过是个包衣使女出生,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她没有,难道她背后的高家就没有吗。”王子腾端起小几案上已经冰冷的茶水呷了一口,又接着说道。“你知道这高氏的父亲高斌最开始是什么身份吗。这高斌最开始是万岁爷身边的哈哈珠子,他一个镶蓝旗的包衣,居然能成为当时四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难道还不能说明这高家的背后的能耐吗,而且夫人你别忘了,当时万岁爷可还没有回到当今皇太后的身边......”
“你是说.....这高家暗中依附了佟家......”汪氏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这不能吧,如果说这高家依附了当今皇太后我还相信,毕竟当今皇太后也是包衣出生。”
“夫人说得没错,这高家的的确确是依附了乌雅一族。”王子腾表情凝重地说道。“这事是我疏忽了,当初在这高斌接替乌雅总管接任内务府总管一职时,我早该想到这方面的......现在想想,如果这事真是那高氏做的,那人脉和势力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枉我自认聪明,没想到也一叶障目了。”
“那如今该怎么办。”汪氏急急地问道。“如今婧女就快要临盆了,不查出这幕后之人我实在是不放心,就怕这起子该千刀万剐的坏胚子起了歹意,老爷你说这万一选择在婧女生产的时候动手可怎么办......”
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准备妥当的都随时可能出现意外,别提如今暗中还潜伏着一匹窥探虎视眈眈地饿狼。这如何不让汪氏心急如焚呢,要知道王熙鸾可是她十月怀胎、从她肚子里落出的一块肉,虽说自从有了王攸、王佼两个混球后,自己的关注重点逐渐移到了两人身上,但母女连心,她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汪氏别的不怕就怕王熙鸾在生产的时候遭人暗算。
汪氏的心思,王子腾不说全了解,也知道有七八分,因此见汪氏又落了泪,不由宽慰道。“你呀就放宽心,婧女那丫头聪敏着呢,又怎么会吃这种亏。你呀,现在需要的是好好把关,为婧女准备好奶嬷嬷,这内务府指派的,有家里的家生奴才令人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