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一行人坐着轿子慢悠悠的到了大觉寺。
下了轿,汪氏先带着王熙凤二人去了正殿烧香参拜。完了后,让丫鬟婆子带王熙凤去后院供烧香女客歇息的厢房休息。
王熙凤离去后,汪氏带着张妈妈、两人去了主持所住的禅房。
去了后,汪氏两人看到房门半掩,按小沙弥说法此时应该在禅房里敲木鱼念经的住持却不在。
汪氏疑惑,只能带着张妈妈往回走,准备回厢房。
谁曾想,刚走到半道,便看到住持陪着一位中年而立、气质威严不凡、面容冷峻的男子走着,隐隐约约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这男子似乎是雍郡王。
汪氏心思一动,捂着张妈妈的嘴,快速的蹲下身,躲藏在了灌木丛中。
当住持和雍郡王走近时,汪氏敏锐的听到,住持小声的对雍郡王说,他有真龙之相,只是福源寿禄不厚。
汪氏心中惊荡,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旁的张妈妈叫她时,汪氏才惊觉。
“今天听到的话别说出去。”汪氏冷着脸厉声警告道。
“福晋你就放心吧,奴婢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张妈妈再三向汪氏保证。未了,张妈妈问汪氏。“福晋,如今我们还去找不找住持批命。”
“去,怎么不去,不过不是现在。”
汪氏收敛好表情,便和张妈妈回了厢房。此时,王熙凤正坐在炕头,盘着脚,手拿一只拨浪鼓逗着襁褓中的王熙鸾。王熙鸾对拨浪鼓不感兴趣,便哼哼几声,闭起眼睛假装要睡觉。
王熙凤顿觉无趣,只得丢了拨浪鼓,朝着刚走进房间里的汪氏抱怨。“妹妹真懒,每天都在睡觉。”
汪氏点点她的鼻头,笑骂道。“你这狭促鬼,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妹妹的吗。”
“本来就是嘛~”王熙凤撇撇嘴,故作哀怨的说。“好吗,婶娘你果真有了妹妹就不疼爱凤儿我了。”
“你这小狭促鬼,还吃起妹妹的醋了。”
王熙凤嘻嘻一笑,那双丹凤眼顾盼流转,应是凭添了几分妩媚,小小年纪便已尽显风华,端是俏丽多姿。见此,汪氏眼中幽光一闪,继而叹息。她这侄女儿配那贾琏,算那贾琏高攀呢。
两人又说笑几句,便见张妈妈领着墨兰墨菊二人分别提着一食盒子的素斋进来。
素斋很简单,不过七个菜一个白菜豆腐汤外加一碟子的白面馒头。
张妈妈三人将素斋摆好,便唤来王熙鸾的奶娘张嬷嬷将王熙鸾抱下去喂奶,然后伺候汪氏与王熙凤吃斋。
斋饭味道清淡却很爽口,汪氏吃得很满意,而王熙凤估计是没有吃惯斋饭,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见此,汪氏也放下筷子,用汤勺亲自盛了一碗白菜豆腐汤递给王熙凤,揶揄道。“怎么,吃不惯斋饭。”
“吃不惯这味儿。”王熙凤的口味随了王子腾和王史氏,重味,喜吃肉,这明显清淡口味的斋菜显然是不合她的口味。
“就知道会这样。”
汪氏示意一旁布让的墨菊从食盒子里端出一碗豆腐~脑儿,放到了王熙凤的面前。
“尝尝这个,我特意让墨菊请寺里做饭的师傅给做的。”
王熙凤定睛一瞧,只见白花花的豆腐脑~上面铺着一层用芝麻、花生、核桃仁一起炒成的酌料,轻轻一闻还传来了陈年老醋的醋香味,让人不觉食欲大振。
王熙凤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进嘴,豆腐脑混合着酌料、食盐、陈醋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充斥喉间,不用用力咬,便滑下了肚。这味道只让王熙凤一个劲的用勺子舀进嘴里。
“好吃吧,我呀当姑娘的时候可喜欢吃这个了。”汪氏也端了一碗豆腐脑吃了起来,末了吃完了叹息。“你别说这大觉寺的豆腐脑做得直叫人叫绝。”
王熙凤丢下小碗,回了汪氏一句‘婶娘’说的是,便唤墨兰出门打水。
墨兰依言出门,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盆水回来,伺候汪氏合着王熙凤净手。
张妈妈收拾小几上的吃剩的斋饭,墨菊则听了汪氏的吩咐去请住持。过了一会儿,墨菊回来禀告汪氏说,住持在禅房里等着,让汪氏快点去。
汪氏留了张妈妈照看王熙凤,自己则带着墨菊,主仆二人同去禅房。
到了禅房,住持果真盘腿坐在墩子上,手捻念珠的等着汪氏。至于雍郡王,汪氏没有看到,料想他应该已经离去了。于是,汪氏让墨菊到门口守门后,便笑着对住持说道。
“求老方丈给小的我批个命吧。”
“你这丫头,多年了还是这个脾气。”这大觉寺的老和尚本姓汪,是汪氏父亲的庶弟,与身为嫡长子的汪氏父亲自幼感情好。两人长大后,汪氏父亲取了瓜尔佳氏生儿育女,而住持则因一些事故,自请宗族出名,然后出了家。
“我这脾气怎么了。”汪氏不雅的翻了翻白眼,然后噗嗤一笑,说。“叔父,我今天来的用意你应该知道,你给我看看这两人的八字合不合。”
住持瞄了一眼,一张写着男方八字,一张写着女方八字,两者相差七岁,正是贾琏和王熙凤的生辰八字。
“两人命理相合,结亲自是无妨,不过这男的八字美中不足之处却是□□,。”
汪氏疑惑的问。“这□□虽说会惹些风流帐,却如何不好。”
住持回答道。“这□□是好,可惜他这八字却透着一股子煞气。桃花带煞,如何好。”
汪氏一听只觉心咯噔一跳,忙问。“我的好叔父,你直接给我说,他们能结亲吗。”
“阿弥陀佛。”
住持宣了一句佛号,接着说。“能结,能结,这女方刚好能制住他。”
“那敢情好。”这一惊一喜的直让汪氏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汪氏拍拍胸口,定定神,然后说出了自己此行最主要的事——为贾元春和王熙鸾批命。
汪氏缓缓、小声的报出了贾元春的生辰八字,然后又报出了王熙鸾的生辰八字。
听到这两人的八字,住持眉头一皱,仔细看了汪氏一会儿,叹息了一口,才缓缓的说道。
“头一人的命格清贵,可惜昙花一现,如那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虽看似富贵却不长久,至于后面一个.....青鸾入世,贵不可言。”
住持的话让汪氏狂喜,“叔父说得可是真的,”汪氏迫不及待的问。
“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这丫头到是有福,连那鸾鸟都能生出来。”
说着住持定定的斜看汪氏,直看得汪氏不自在的侧了侧身,才收回视线,依然用慢悠悠的语调问。“上午躲在那灌木丛中的人是你吧。”
汪氏闻言一惊,顿时愕住了。
见此,住持微微一笑,宽慰道。“放心好了,那雍郡王没有看到,而我之所以会猜到,是因为我心知你来这大觉寺烧完香后必定会来找我...”
汪氏微微一笑,紧悬喉咙眼的心顿时落回了远处。
“叔父总是这样打趣怡儿。”汪氏故作小女儿的姿态,眉目含嗔的道。
住持莞尔,问。“你听到了多少。”
汪氏回答:“不多,只听到一句真龙之相,福源寿禄不厚。”
住持笑了笑说。“听得是不多,但却听到了重点。”顿了顿,住持又说。“也罢,既然知道了,那么我就再说一些吧。”话中所蕴含的含义让汪氏忍不住双眼一亮,继而面带欣喜的继续听住持讲解。只听住持这样说。“这拥有凤凰命格之人和拥有鸾鸟命格的人我前前后后批了不下五人,其中这雍郡王的嫡亲是真凤命格,可惜福禄不深无子嗣命,这年侧福晋是鸾鸟命格不错,可惜只是半鸾,如要化真鸾,必要过一劫,过了,便贵不可言,过不了吗... ...”住持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另外说起其他人的命格。
“这福察李荣保也是真凤命格却也福禄不厚,另外乌拉那拉家的人送了一张生辰八字,那人也是凤凰命格,可惜却是半凤... ...至于你家闺女,则是福禄寿五福俱全,天生的贵人命,如此有福之人我只在那钮祜禄氏身上见过,可惜她不是鸾鸟命格而是云雀。”
按说这些事是不能随意透露的,但住持终究姓汪,念及汪氏的那声叔父,住持便继续说道,只是说完了,他却又说了一句。“以后,无事就别来见我了,我不会再见你,你走吧,带我向你父亲问声好,告诉他当年的事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汪氏对着住持重重一拜,郑重的说:“住持今日之恩,怡然必定牢记于心。”
说完,眼眶一红,便带着守门的墨菊走了。
汪氏走后,住持闭目开始捻起念珠、手敲木鱼,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过了许久才颓然的叹口气。“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真的不怪你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O(∩_∩)O~
☆、第16章 Chapter 016
汪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大觉寺,而是领着王熙凤又上了几柱香,添了不少香油钱后才姗姗坐着来时的轿子离开。
回了王府,汪氏再次告诫张妈妈不要随意对人说在大觉寺里偷听到的话。张妈妈再三保证后,汪氏心一松,便笑着对张妈妈说。
“妈妈也别怪我一句话多次讲,只是我这心七上八落的,这老爷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按说升了官我应该高兴的,可老爷总是.....”
汪氏话未了,突听一道男声插言道。“老爷总是什么?”
定睛一瞧,原来是王子腾回来了。只见他单手撩着门帘,双目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
汪氏嘴巴一撇,让张妈妈去隔壁屋照看王熙鸾。
张妈妈笑着告退,汪氏这才瘪着嘴,哼道。“你说什么,这早出晚归的,如果不是本福晋知道你在干什么,定要认为你在外面养了外室了。”
王子腾啼笑皆非,过了半晌才哭笑不得的说。“感情在你眼里,为夫就是那样的人。”
“我可没这么说。”
汪氏捏起一把团扇作势要打王子腾。
王子腾没有闪躲,笑嘻嘻的挨了一下,便坐到屋里放置的美人榻上,好不自在的问。“今天,你不是拿凤儿和那琏二的生辰八字去批吗,结果怎么样。”
汪氏将住持说的话说给了王子腾听,王子腾一听,不以为然的道。“不就是□□煞吗,小心点就是。而且不是说凤儿刚好能制住他吗。”
“说得也是。”
汪手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王子腾,王子腾接过后,她又掏出手绢儿细心的为王子腾擦干,末了又关怀又抱怨的说。“这衙门的事真有那么忙,瞧瞧你这段时间人黑了不说还瘦了。”
“的确很忙,最近圣上因为废太子的事寝食难安,朝臣又嚷嚷着重立太子......”
“啊,那圣上怎么说。”
“圣上一直没表态...所以这几日朝廷上乱得。”王子腾像似思考什么问题一般,顿了顿,方又说道。“我冷眼瞧着,圣上似乎有别的打算,但一直都猜不透。媳妇你说圣上想干嘛。”
“这些事问我这妇道人家干什么。”汪氏白了王子腾一眼后,低头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你说圣上一直没表态,那他老人家一定不想重立太子。吖,差点忘了,我今天听到......”汪氏将自己与张妈妈偷听到的关于雍郡王的批命告诉了王子腾。
王子腾脸色一正,惊骇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汪氏也是面色凝重,她想了想,突然脑子灵光一闪,问王子腾。“这雍郡王领的什么差事。”
“在史部...”王子腾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时却听汪氏继续放炸雷。“我不止让住持批了凤儿和那琏二的,更把那贾元春与我家婧女的生辰一并让住持批命。”
“住持怎么说?”王子腾急急的问。
汪氏回答说。“那贾元春是清贵命,可惜这贵却如那昙花一现,虽贵却不长久,至于我家婧女...”汪氏显然很高兴,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只听汪氏这样说道。“住持说我家婧女那是青鸾入世,其命贵不可言。”
“真的!”
听到汪氏这样说的王子腾也显然乐坏了。
王子腾反复思量今日汪氏告诉他的信息,最终他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如今太子被废,各位皇阿哥都蠢蠢欲动,其中当属大阿哥与三阿哥上蹿下跳闹得最厉害,我琢磨着他们怕是得不了好。至于雍郡王,夫人你今天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这四阿哥雍郡王平时不显山水只知埋首实干,虽说得了个酷史的称号,但彼得圣心。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想这雍郡王未必就不能走到最后。”顿了顿,王子腾又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他与我家婧女年纪相差太多。”
前面的话汪氏还听得直点头,可最后这句话却让汪氏想翻白眼。
事实上汪氏也这么做了,只见她伸手在王子腾的腰间狠狠一掐,没好气的说道。“你瞎说什么,难道这雍郡王就没后代不成.....”住持可是说了雍郡王有真龙之相,但福源寿禄不厚。如今这雍君已经年过而立,等婧女长大成人,已经步入晚年,嫁给他,不是明摆着享几年福然后当活寡妇吗。我呸你个王子腾,有这么诅咒自己女儿的吗。
汪氏不悦的横了王子腾一眼,小嘴一抿,说道。“这雍郡王难道没子嗣不成,我家婧女的鸾鸟命格就一定应在他身上不成,你这脑子,莫非真练武练傻了练成一根筋了。”
王子腾哈哈大笑,直接将汪氏的白眼当成媚眼,照搬全收。末了,王子腾揽过汪氏的肩膀,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汪氏小脸一红,连用手锤他。
“你干什么啊~老不正经的。”
汪氏唾了一口,随即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正,汪氏倚靠在王子腾的怀中,小声的说道。“当初我是带着张妈妈一起去的,两人一起听到了,虽说后来我警告了张妈妈不要随意乱说,只是我这心仍然......”
王子腾眉头一皱,问道。“可是母亲给你的那个嬷嬷。”
汪氏点点头,于是王子腾便将紧皱的眉头松了。
“这也好办。”王子腾说道。“寻个机会让她病逝就行。”
王子腾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让汪氏一阵侧目,许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存秘密。
王子腾、汪氏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熄灯睡了。过了几月,汪氏寻了个机会,用了一剂药害了张妈妈。因为明面上张妈妈是死于风寒之症,张妈妈的女儿春华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领了汪氏赐下的五十两银子,春华便告了假披麻戴孝的安葬张妈妈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秋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秋。
如今王熙鸾已有一岁半,已经能清晰的吐字,说些话了。粉雕玉琢的小脸外加软绵稚嫩的童声,让汪氏每每见着听着都爱到了心眼子里,如珠如宝。
这天,王子腾早早的下了朝,先去荣洋院看望王史氏,然后便回了正院,准备如今已能叫阿玛的王熙鸾玩耍。
汪氏见王子腾进屋,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上前去,为他解了半湿的斗篷,又出口唤屋外伺候着的墨菊去小厨房倒热水,又亲自从雕花紫檀木衣柜里翻找出干净的衣服、为王子腾换上。
墨菊掀了门帘,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屋里的小几上。
汪氏拿过一块毛巾,放在热水里浸湿,拧干后,汪氏便将毛巾搭在了王子腾的脸上。
“瞧瞧你,最近怎么回来都是半湿,如今虽说天气还很凉爽,但早起雾气大,你就不怕受了风寒吗。”汪氏念着王子腾,继而抬起头,嘱咐墨兰去小厨房熬煮姜汤。
墨兰笑着退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捧着一盅热气腾腾的姜汤回来。
墨菊接过,用小勺子舀了一碗姜汤放在已经收拾妥当的小几上,便拉着墨兰离开。
“最近老爷子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我琢磨着这次的选秀估计要取消了。”王子腾一口饮下姜汤,笑得别有几分不怀好意。
闻言,汪氏讶然的挑眉。“取消了,那贾府二房的元姐儿可怎么办,我记得她如今可已经十四岁了。”
“还能怎么办?”王子腾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届不行不是还有下届吗,实在拖不了也可以自行婚配呗,虽然她只是贾府二房的嫡长女,但如今贾府两房未分家,这元姐儿顶着国公爷的嫡长孙女的称呼还是能嫁个好人家的,当然宗室是没指望的。”
“这贾王氏能甘心吗...”她在贾史氏和贾黄氏面前俯首奉迎这么久,就指望贾元春选秀后一飞冲天为她扬眉吐气、一雪前耻,如今这选秀取消了,这贾王氏能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