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非挥棒:「其实他跟正常人一直都有段差距,认识他以後我常常有这种感触。」
令雍耸肩:「你们还叫他老大?而且他还是你们队长,不怕外面的人都以为你们全队是怪咖?」
丞非无奈的勾勾嘴角:「认了!谁叫他天生是老大。」
天生的领袖魅力无法被掩盖,活该他走到哪里就是大家注目的焦点,就算英仲不想,他还是无法变得平凡。
就在他们閒话家常的时刻,变故突然发生,英仲投出一球後眼角瞄到祈明整个人蹲在地上,马上冲过去。
当祈明蹲下的第一时刻冲到他身旁的,不是捕手,而是距离他半个球场的潘英仲!
英仲焦急的问:「你怎麽了?」
祈明俊颜扭曲,紧抱著手完全说不出话来,一旁冲过来的教练马上指示大家抬担架过来,大家一起把祈明放上担架送进休息室。
「你感觉怎麽样?」英仲抬著担架,急促的询问。
「痛......」
「我们送你去保健室!」英仲紧握著担架的铁杆,手心全都冒了冷汗。
「我......」教练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後就被彻底忽略。
後来他们把祈明送到保健室的时候,英仲一直盯著祈明的脸看,喧闹的周围中,他只记得祈明冷汗涔涔的侧脸、紧抿的唇和一双深藏著紧张的眼睛,他第一次发现祈明会有这种表情,即使在夏日庆典的舞台上祈明也没有任何紧张的神情,可是这时候英仲却发现了祈明这样的表情。
英仲这时明白了一点:祈明什麽都不怕,就怕自己的手出了事。
就在祈明担心自己的手时,保健室的门被推开,传说中的美丽保健室大姊笑咪咪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ㄘㄨㄚ`赛!」
祈明闭上双眼,等待接下来未知的命运。
三分钟後保健室里剩下祈明捧著自己被包起来的手,一脸哀怨。
漂亮大姊对著祈明交代:「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动到手,肌键拉伤本来就要比较多的时间恢复,而且你刚才还有抽筋的现象,要休息一阵子。」
床上的祈明一脸槁木死灰,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刚才在护士大姐手下发出的惨叫声,那一声哀嚎已经列入他人生中最耻辱的纪录。
英仲一群人围在旁边,知道没事以後都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回到球场继续练球,只剩下祈明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那里百般无聊的用左手拿西瓜刀砍西瓜,眼睛盯著球场,手却对著西瓜戳戳刺刺了一个小时,祈明终於眯起眼睛确定了一件事情,於是他对著英仲的方向招手。
看似认真练球的英仲其实眼睛一直注意著休息室的方向,一发现祈明在召唤他,他就像召唤兽一样在三秒内出现在祈明面前:「怎麽了?」
祈明拿著西瓜刀指著十点钟方向:「我哥什麽时候和副队长这麽好?我觉得有点奇怪。」
英仲顺著西瓜刀指去的方向,只看见两个人在练习,而且那画面还满赏心悦目的,因为两个都够帅。
「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周围有防护罩,外人都没办法介入他们的世界?」这或许可以说是祈明野兽的直觉。
「我看不出来啊!」英仲很认真的盯著令雍和丞非看。
「一种感觉,你没感觉吗?」
「我......」真的看不出来!英仲无辜的眼神让祈明很无力。
「算了!早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小明,以後我载你好不好?你又不能骑车。」英仲突然说。
祈明的心猛然一跳,突然感觉好像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就像他早上在校门口问英仲为什麽要对他那麽好一样,那种不受控制的隐约感觉又出现了!他眯起眼睛瞪著英仲,英仲被他这样看,马上心虚的低下头。
太诚实的反应,祈明想装傻都很困难。
「你有事情瞒著我。」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嗯......你先回答我。」英仲学聪明了,他明白自己在祈明面前藏不住事情,如果哪天一定会被发现,他也希望在被祈明拒绝之前留下他们的纪念。
「好啊!」被英仲载他省也得轻松,得到他的允许,英仲笑著戴上棒球帽愉快的跑回球场,一身阳光少年的飞扬。
「喂!」回答不出来就逃跑,这算什麽英雄好汉?祈明的脸都黑了,不过这样让他更加肯定英仲有事情不让他知道!
他不喜欢英仲有事情瞒著他,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是第一次,而祈明很确定自己讨厌这样的感觉。
树上的蝉吵杂的鸣叫著,蛰伏十七年的黑暗终於在这个夏日破土狂欢著,那豁出生命的疯狂声音一如祈明脑中杂乱的思绪,乱七八糟。
<十>各自开始
祈明的房间柜子里摆著一个红色的棒球手套,边缘绣著深蓝色的线,从来没有使用过,已经放了快四年的时间都没有动过。
令雍问过他:「买了手套干嘛不用?」
他只是淡淡的回答:「用旧的习惯了,等坏了再换新的。」
祈明一辈子都记得他去买那个手套的那天,英仲一声不响的飞去日本,他是一直到当天中午令雍回来说了他才知道,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手套原是他要买来送给英仲当出国礼物。
英仲清晨就飞去日本了,他早上去买手套,中午知道英仲离开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停画画,手套被丢在墙角,孤零零的,被遗弃著。
後来那个手套摆了四年。
如今,他已经是汶德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棒球生涯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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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八点就有课,祈明咬著昨天从家中带到宿舍的爱心面包骑上单车,他自从潘英仲离开以後就不再拒绝徐慈玮为他做的事情,虽然他还是没办法叫她一声「妈」,但是他已经不再对她冷言冷语。
你以後没了她就别後悔──祈明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他变了。
总是在失去以後才会深刻的感受到失去的空虚,所以他开始学会珍惜。在单车上,听著耳机传来的日语对话,他开始了一天的行程。
把车子停在车棚後,他拎著包包走进教学大楼,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看起来都是睡眠不足的样子,跨著长腿走到三楼,今天一早的通识课程是一二年级必修课程之一,所以选修的一二年级人数各占一半。
教室门口倚著一个娇豔明媚的女孩,她的黑发扎成马尾,小麦色的脸庞略显圆润,不知道在等谁,一双大眼望著前方放空,眼神很攸远。
「柏昀,早!」祈明走近她身旁,给了一个微笑。
「早!我在等你。」柏昀一惊,转过头看他,虽然努力想要给一个笑,但是却不由衷。
「怎麽了?」
「你哥没告诉你吗?」柏昀的眼神有著以往没有的忧愁,祈明觉得以前的她比较天真可爱。
「有什麽事情是他应该要告诉我的?」祈明直觉不对劲。
「他要娶我。」柏昀丢下一个炸弹,然後转身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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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祈明发呆一整天,整个人呈现呆滞状态。
他虽然对令雍的感情生活完全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柏昀和令雍根本就不可能结婚!而且柏昀和唐珏才刚分手没多久,柏昀这种时候突然说要和令雍结婚,就是感觉非常奇怪!
晚上坐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祈明还是在发呆。
坐在他隔壁的两个人都受不了,对他发出抗议,阿准拿筷子戳祈明碗里的马铃薯:「苏小明快快回魂!你已经痴呆一整天了!」
祈明的另一边坐著的,是很神奇的在高中时代和他变成好朋友的灵芝弟,一张俊美到堪称冷豔的脸,面无表情的瞪他:「发生什麽事?」
祈明仰头深呼吸,然後吐了一大口气:「我现在如果告诉你们,我哥要结婚了,你们相信吗?」
「别闹了!」「怎麽可能!」两边都对他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是真的,就在下个月五号。」
「你是认真的?」阿准和祈明认识比较久,也和令雍比较熟,很难想像令雍那种深沉的男人突然要结婚,但是祈明更是不会说谎的人,所以他也呆住了。
「新娘是谁?」之棣的脑子比较冷静,马上想到关键人物。
「潘柏昀。」祈明淡淡的说,然後餐桌上出现了孟克的经典名画「呐喊」,由阿准演出那个扭曲的洞洞脸。
「所以......」之棣露出一个冷笑:「那个海盗要回来了?」
「你是说......」祈明猛然转头瞪著他,眯起双眼。
「你的邻居,潘英仲。」冷豔的笑容有著强烈幸灾乐祸的味道:「要、回、来、了!」
妈的你不用特别用停顿的语气跟我强调!祈明恶狠狠的瞪视他。
阿准瞬间清醒,双眼露出闪亮亮的万丈光芒:「老大要回来了?!」
於是一张餐桌上,三种心情,有人兴奋异常、有人一脸挑衅,有人百感交集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夜晚的汶德棒球场,祈明和球友们练球,可是很明显的心不在焉,跟他一样心不在焉的还有一个,叫于丞非。
当天练习完,祈明骑著单车回租屋的地方,思绪却很明显的焦躁不安。
一进到房间他马上冲到书柜前面,把上面所有的日文职棒杂志全部扫下,把床掀起来塞进去、盖起来,不留一点痕迹!做完这个动作後,他坐在床边地板上,开始回想起这些年他一直避免去思考的事情。
过去四年他和英仲都没见到面,每次英仲过年回来他们总是回台中老家,两人不知道是刻意避开还是真的错过,总是见不到面,而每次想起英仲,祈明脑中总是响起那声轻哑的:「我喜欢你。」
然後思绪就全都乱了,乱得一踏糊涂。
英仲离开以後,总共有十三个女生跟他告白过,每个女生都有水准以上的长相和风评,每个女生都对他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可是他却都没有感觉。
他想过交一个女朋友,而後去忘记潘英仲那句话给他的冲击。
他也这麽做了!
结果三个月後,他只牵过那个女生的手,换来那个女生泪眼汪汪的控诉:「你根本不喜欢我却跟我交往!」
他看著那个女生离去前的最後一个眼神,思考了很多很多,结果那天最後他一个人在操场不停投球,投到最後筋疲力尽整个人倒在地上呈现大字形,睁著眼睛看黑色的天空,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已经离开四年的人的声音。
他真的是一个混蛋!那个女生没有骂他真是太客气了!
他忘不了那句属於男性、沙哑的「我喜欢你」,完全没办法。
属於一个大男生的告白,直接冲进他的心坎里去!赤裸裸的割刨著他的意识,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英仲对他说过「我喜欢你」,於是他牢记在心上,整整四年都没有忘记。
可是祈明却不明白他那时候所说的「喜欢」是怎麽样的心情?
他四年前不懂,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而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要回来了!
四年过去了,他们都没见过面,那......还喜欢吗?
他烦躁的躺在房间地上,举高了手臂,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抓住些什麽。
<十>之1
晚上十二点半,祈明蹲在客厅清点婚礼当天需要用到的物品,他拿著笔把清点过的东西一项项划掉,距离令雍的婚礼只剩下一星期。
「你还没睡?」令雍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清点一下东西,等一下就要睡了。」祈明转过头看令雍,却发现令雍的神情很疲惫。
「辛苦你了,我这麽突然就说要结婚,你们都准备得很匆忙。」令雍走到沙发旁,整个人瘫进沙发里,闭上眼睛揉著自己的鼻梁处,眼角渗出了酸涩的水珠。
「你真的要娶柏昀?」祈明望著令雍,突然问。
「不然呢?帖子都发了,我总不可能耍你们!」令雍眼睛没张,嘴角轻勾。
「你为什麽要娶她?」
「我说我喜欢她,你相信吗?」
「我看起来像白痴吗?」
令雍张开眼睛,眼神却投向前方空空的墙壁,淡淡的说:「你怎麽知道我娶她不是因为我喜欢她?」
「你虽然很努力的和她装出一对情侣的模样,但是感觉貌合神离。」祈明很坦白。
「抱歉,我演技太差。」冷讽的笑。
「少在那边冷嘲热讽,我不想和你吵架。」祈明停了一下,深深的看著他:「可是结婚是大事,你真的就这样......」
「如果你不要用那麽浪漫的眼光去看待婚姻,结婚其实也可以是一种手段。」令雍说完之後,起身走向楼梯,不再和祈明谈下去。
祈明蹲在客厅,双手挂在膝盖上,望向黑暗的落地窗,思考著:要达到目的才需要手段,那,他们结婚的目的是什麽呢?
祈明更清楚,令雍绝对不会告诉他答案,如果他会说,刚才他就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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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著微肿的双眼上了一整天课,祈明脑袋还有点昏,但是五点半下课以後他还是准时出现在球场。
昨天晚上和令雍一番谈话让他整晚都睡不好,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打开窗户就可以和对窗的人聊天,那扇窗已经关了四年都没打开过。
他拎著一袋葱油饼走进休息室,包包放好以後就开始啃,眼睛还没办法正常对焦,就忍不住眯起眼睛瞪著投手丘上面那个陌生的高大身影。
他目测那个人应该有一九0,而且一点也不瘦弱!
那是谁?
丞非正在和他练习,他的投球动作......有点眼熟,可是祈明却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看过。
而那个男生的动作非常俐落,带著一股不在乎的洒脱,大开大阖的风格非常容易吸引注目,但是他本人似乎一点也没发现,继续投著,不是很在意投出的球有没有被打者打出去,他就照著自己的节奏投球。
「真的很不错,果然是不同等级的!」旁边有人在讨论。
「对啊!外面混过的就是不一样。」
「听说今年他上去中继五场,一共十三局只让对方打出七支安打,零保送,十二次三振,而且球速都在一百五十五公里以上,很恐怖!」
「那他为什麽只上去中继五场?」
「因为他们二军的投手教练很保护他,那五场听说都是一军总教练拜托二军投手教练让他上场中继止败,他才能够亮相!」
「这麽宝贝?!」
他妈的可以再更宝贝一点!最好是放在口袋里随身宝贝带著走!祈明听完他们的对话,开始用牙齿撕咬著葱油饼,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投手丘上面那个人是谁!
四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砥砺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足以让路过的女人都幻想的模样。
祈明不想待了,撕咬完自己手边的葱油饼,拎著包包就往门口走。
「小明,你今天不练球?」蝙蝠看他离去的背影,喊著。
「我今天有事,要回家帮忙。」他连头都没有回:「走了!」
「喔!掰!」蝙蝠对他的话也没有任何怀疑,继续回过头看著场上的精采对决。
骑在回租屋的路上,祈明戴著耳机听自己的音乐,才刚离开车棚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左耳边出现沉重的机车声音,他知道那机车靠自己很近所以才会连戴著耳机都听得见......他回过头,就看见一辆冶豔的红色重机在他身边。
他没有停下动作,往斜後方瞄了一眼後继续往前骑,而且前进的速度变慢了很多。
听著重机在他左後方发出快要熄火的声音,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於是脚下的速度更慢了!
直到红色重机熄火七次後,对方终於忍不住直接横插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骑士拿下安全帽,露出一张英挺跋扈的脸孔:
「你到现在还在骑脚踏车?我真搞不懂你耶,为什麽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还骑这种烂脚踏车?一点进步都没有,不然我不在家的时候车子给你骑,随便你去骑!」同时他跨下的重机似乎还闪了一下刺眼的光芒那种施恩的口吻惹毛了祈明,烂脚踏车是吧?祈明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然後将他口中的烂脚踏车车头朝向重机,准备撞了过去!
英仲在他眼底闪过光芒的时候,就有所准备,眼看著他的破脚踏车朝向自己的宝贝重机,马上後退三步,一边发动一边狼狈大喊:「你这样太机车了!」
结果路边就出现闪亮重机被老脚踏车追撞的画面,同时重机上那个帅气粗矿的男人还在大吼:「走开!你他妈的给我理智点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