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白道:“媳妇儿乖。”
唐小炮说他:“保持队形!”
江喻白撤回了前一条消息,保持队形:“我宝宝好棒,快到怀里来。”
顾小鱼:“……噗。”
***
宾客已经到齐。十二点半的钟声一响,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就要拉开序幕。
十二点一十五分,顾小鱼最后一次与乐队互相确认了演唱曲目的顺序,开始调整着装、检查乐器。十分钟后,众人在厅外集合。
灯光组就位、特效组就位、舞蹈演员就位……一切就绪,婚礼开始。
黑暗里徐徐响起的不是耳熟能详的婚礼进行曲,而是一声清而浅的鼻息。一束暖橘色的灯光自上而下,照亮房间一隅。顾小鱼坐在木制的高脚椅上,抱着吉他缓缓抬头。
“小鱼”状的银饰面具完好的遮掩住她的面容,只见秋水,不见来人。四周窃语声起,灯光已经暗了,另一束灯光隐约闪动,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一人手持油纸伞,等候在漫天雪野中。一人高竖发髻,拂尘一甩,徒留清风阵阵。她是花,如花,更胜花。他不是春泥,却甘愿化作春泥一世护花。
鼓声渐起,琴弦撩动,节奏简单,旋律明快。一首《画》应韵而出。
“红窗台,轻轻弹,雨打六月芭蕉扇;蓝雨伞,白布帆,江里船……”
仅二十二字的勾勒,执手江湖的快意潇洒肆意被描绘。琴声戛然,画面暂止。时光定格在这一幕,爱情却并未就此罢了。
孤灯小酌,包间里两人面对面坐着。男人休闲却严谨的装扮,女人生涩而羞赧的笑脸,真实的他和她——不难猜,这故事讲述是他们相知相恋。
频闪灯和烟机同时启动,模拟着那一夜、那很多夜欢呼沸腾的海洋。节奏吉他猛地闯入,时光似乎也蓦然回溯到那一刹那,顾小鱼唱起剑三同人曲《DPS阵线联盟》之前的惊鸿一瞥。
开口第一句就是策藏官配向的歌词,想起她的二小姐,于是下意识抬头往人群里多看了一眼,正见对坐两人起身喝彩,对她示意。
李赫和周媛媛居然坐在一起,顾小鱼一怔,微微一笑。娴熟地扫弦切弦,她启口:“他总是轮起了重剑就砸,从不肯听我好好说话;鹤归山大风车开始转啦,我开山开虎不放弃呀……”
“你说你想找人练练针法,我就去花海乖乖躺下,看你提针握针曼妙如画,我化作春泥也甘愿护花……”
第二句歌词唱起李赫和周媛媛的纯阳万花官配向,两人的故事继续上演。
从游戏里的意外相识,到相知、相爱、相守,时间跨度虽然不长,阻碍却如洪水猛兽。无声的戏剧里没有一句承诺,可只把那些不为人知的坚守一一展现,就足矣叫人为之动容,潸然泪下。
脸上的泪水没能干透,一曲将毕,舞蹈团队接踵而至,参与其中。一瞬间大厅内亮如白昼,极度的视觉反差加剧表演冲击力。欢呼雀跃声绕梁不散,欢乐尽情蔓延。
传统婚礼上没有这些桥段,花样百出,自然引人注目。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迷于这场声与色的盛宴。不论一开始是支持还是反对,这一刻,祝福的心意都是那般的虔诚透彻。
快闪舞蹈最后,数名小花童手持捧花蹦蹦跳跳地跑出,乐声渐渐从人们眼前淡去,新郎新娘踏着红地毯缓缓走来,婚礼仪式终于拉开帷幕。
婚礼进行曲庄重响起,顾小鱼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原地休息了一阵子,两个小花童偷偷跑了过来,一个拽拽她的衣服,递给她一张纸条;一个拉拉她的手,递给她一束捧花。
新娘捧花。
据说西式婚礼里,捧花是婚礼的守护使者,可以守护婚礼上的人们免遭厄运及疾病的侵害。未婚女子在婚礼上得到新娘的捧花,就会找到自己的幸福伴侣,成为下一位幸福新娘。
——不用说,这当然是周媛媛和李赫的美意。
顾小鱼莫名脸热,搂着花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没能见着江喻白的身影,一埋头,却在手中的纸条上看到他的名字。
白纸黑字,笔走龙蛇。
江喻白写着:“她从不轮起重剑就砸,总喜欢跟人好好说话,君子如风正直得有点傻,不怕,我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表白总是太委婉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62章 金钱那点事
人家说她“傻”呢这是,可顾小鱼心头一颤,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李赫办的是开放式婚礼,没有固定坐席。厅内人三五成群,围聚在舞台前。不便找人,但这并不代表找不到人。况且有心去寻的人,总是能找到的。
江队长个子高,脚下穿一双高邦靴,近一米九的个子在场没几人能比得过。
顾小鱼踩上台子,一眼便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瞧见了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唯他一人定如松柏,肃然的背影英勇又威武,挡风遮雨,顶天立地。
心头难免怦然,顾小鱼深吸了口气,把纸条小心地揣进口袋里,越过人群,一溜儿跑了过去,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怎么说他也是个当特警的人,江喻白居然毫无戒备。胳膊刚一环上,他身子便是一僵,下意识扣住她的手,回头眼中有疑,但看清是顾小鱼,唇角一抿,眸中顿时柔成一片,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好欺负。
“忙完了?”江喻白柔声问。
顾小鱼摇头:“没有,待会还要过去。我过来看看你。”
江喻白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拉到身前搂着。
江队长总爱仗着身高优势把她往怀里圈,顾小鱼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身前的一男一女见到这情景却是大吃一惊,当下傻了眼。
“这是……”
对面男人问起。目光在她身上反复打量,眸光如钢刀,让人联想起那日去公安局,老刑警老吴迎面的一通瞩目,犀利劲道,入木三分。
顾小鱼不亏心,却被看得傻了眼。再一环视,这才发现原来江喻白不是在跟喵哥聊天。喵哥早已不知所踪,而面前这对俊男美女,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人虽然她不认识,瞧这犀利劲道的目光,顾小鱼却能猜到这男的多半是江喻白警界的熟人。初次见面便失了礼,顾小鱼脸上一红,连忙松了手,礼貌地对二人笑了笑。
“这我媳妇儿。”江喻白介绍道,言简意赅。
跟她说话时,嗓音不自禁放柔了几分,换了个对象,嗓音立马回复他一贯严肃正经的腔调,又低又沉,便有点不容置喙的味道。
对面男人的脸上便是一僵,“不是吧,你谈恋爱了?”
“什么恋爱,”江喻白挑了挑眉,纠正他,“我扯结婚证的媳妇儿。”
男人脸上又是一僵,低头看了看身侧的女孩儿。
提到这是他媳妇儿,女孩儿的面色已然变得灰白不堪,“结婚证”三个字一出口,那女孩儿脸上更是如临浩劫,如堕深渊。
不必第六感出动,顾小鱼也能看得出这姑娘喜欢江喻白。
眉头便不由得紧了紧,她的男朋友被别人惦记着,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轮不到她开口,江喻白肃着一张俊脸,从头到尾也都不曾看过这姑娘一眼,态度明摆着。
不论人家姑娘怎么想,显而易见,江队长对她没兴趣。
在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里,有如此多日日夜夜供两人来电,可两人却没能撞出爱情的火花,江喻白对这姑娘没兴趣。过去没能开花结果,干嘛一定要偏执地以为未来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她谈婚论嫁的男朋友被别的女人惦记着,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瞧着江队长这态度,这醋还没来得及吃呢,已然烟消云散。
顾小鱼一点也不担心,对两人礼貌地笑一笑:“你们好,我是顾小鱼。奋不顾身的顾,不拘小节的小,如鱼得水的鱼。”
那两人不懂这个梗。所以姑娘还垮着脸,男人面色也见不得和善。
可江喻白一听这话,却顿时抿了唇,低声失笑,不动声色地把她往怀里揽得紧了些,轻声补充着:“是顾盼生辉的顾,非同小可的小,沉鱼落雁的鱼。”
还顾盼生辉,非同小可,沉鱼落雁呢!这可还当着外人的面呢,能不能别这么没羞没臊的!
顾小鱼心里吃这一套,脸上却是又羞又烫,当着外人的面,忍住笑意,嗔他:“哪有你这么夸人的!”
台阶已然至此,江喻白却依然是不以为意地抿了唇,手指缓缓穿过她发隙,柔声道:“没夸,我媳妇儿本来就这么漂亮。”
夸奖的话,别人说说,也就是说说罢了,听听就算了。换了江喻白开口,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好听。顾小鱼心里甜酥酥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甜言蜜语再来一箩筐她也绝不会嫌多,但却是多了这么一句,对面那姑娘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小嫂子跟江队感情不错啊,这大庭广众的,这么秀真的好?”男人立马干笑了几声,见势头不对,赶紧把话题扯得远了。
“江队,我是为你好,你当特警太浪费了,还是回去干刑警吧。”
***
婚礼之前,江喻白还跟顾小鱼说起他就快要回刑警队的事。
他只是随便提了提,顾小鱼也只是随便听了听。毕竟他的人生由他做主,顾小鱼不想干预他的决定,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不上心,江喻白的事儿倒是被别人心心挂念着。
从恋爱谈到了人生,气氛蓦然变得有些严肃。
顾小鱼没插话,抬头看了看江喻白。以为他会谈起他先前的考虑,谁料他竟是微微挑眉,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再说。”
“再说?”对面男人显然对这答案不满意,嗤笑了一声,“真搞不懂江喻白你为什么要调去特警队,我懂你重情义,但也不能因为一个余胖子就毁了一生吧?”
余胖子,提到这三个字。江喻白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皱了眉,蓦然沉默了。
似乎是戳上了他的痛处,对方眼神一亮,趁胜追击:“江喻白,我是拿你当兄弟才说这个话。你说你有天赋、有运气、有能力,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步,放着好端端的特别刑侦大队大队长不当,却突然转调到特警队去当个突击队长,你说你在想什么?就算余胖子死了,兄弟死了你难过,你也不能把你自己的人生葬送在里头啊——”
他平静地陈述,句句肺腑,拳拳真心。
顾小鱼却依然蹙了眉头。
即便她早已知道在众多警种之间,大家对特警这一种尤其不抱好感。但什么叫葬送在里头?这话让顾小鱼听来极其不舒服。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足够努力足够拼命,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刻。哪能这般一言以蔽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呢?
说白了,她顾小鱼就是偏心,私心地反感这人潜台词里对江喻白“执迷不悟”的怪罪。
更具体的情况她无从得知,只能从那人的一番话里大概判别出当时江喻白是因为一个兄弟的死方才从刑警队转调到特警队了。仅仅是知道这一点,便足矣方便顾小鱼理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果这是真的,那只能说明她们家二白重情重义。顾小鱼并不觉得重情义哪里错了。君子一诺轻生死,何须千金侮侠气。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反观眼前这人,嘴上与他称兄道弟,可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字符真情实意地感受了他的“难过”,反而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在教育他转调特警队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江喻白何错之有,又哪里轮得到他来教育?况且江队长也并非真的就“执迷不悟”了,他私下不也说了,要回去,早晚要回去的么?
江喻白没答话。男人喋喋不休半宿,江队长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那男人还要接着往下说,顾小鱼赶紧打断了他,反身问江喻白:“刑警和特警,哪个更辛苦?”
到底外人是外人,自家媳妇儿是自家媳妇儿。对面人一旦开口,江喻白便肃起脸,甩一副公事公办的生硬态度,半宿才肯吐一个字。顾小鱼一开口,他却是第一时间回应,自然地抿着唇,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
江喻白在笑:“差不多,一个更费脑力,一个更费体力。”
“那哪个更危险呢?”顾小鱼又问。
这问题不好回答。特警队常投身于反恐防爆,而刑警队却致力于追捕犯罪嫌疑人。正常说来,必然是特警的工作更危险,但事实上反恐防暴毕竟频率不高,而刑警的工作更多涉及与犯罪嫌疑人接触,万一碰上了变态杀人狂之类的,也不是那么轻松……
说到底,但凡是干警察这行的,各有各的难处,都很危险,都不轻松。
“差不多,”江喻白笑了笑。
警界的路不好走,这世上?1 挥心翘趼肥呛米叩模嘤胪慈粗荒芤榱俗约貉氏拢还苡卸嗄岩韵卵省?br /> 顾小鱼想了想,柔声道:“要是都差不多,那你就当特警吧。”
刑警才是他的本职,江喻白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早晚得回去。
可真当别人问起的时候,瞧着江喻白这态度,却不是很乐意回去的样子。倒谈不上闪烁其词,不过他显然心有抵触,有他自己的想法。那又何必强求呢,该回去了,想回去了,他自然便会回去。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就当特警吧,”顾小鱼建议。
刑警是劳心,特警是劳身。所谓的“答案”究竟是不是她顾小鱼还很难说,在他彻底弄清楚“答案”之前,真的没必要回去接受心灵上的煎熬。
“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不论江喻白的答案是什么,这是顾小鱼的答案。
江喻白愣了愣,黑眸里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亮光,低头静静地看着她,久之,无声地笑了。
对面男人一听这话也笑了,意有所指地提醒着她:“小嫂子,江队以前是刑警队大队长,现在只是个小突击队长,职位不一样,待遇不一样啊……可没办法隔三差五就龙虾鲍鱼地改善伙食啊。”
他说到职位,顾小鱼不太懂;但他说到钱,顾小鱼顿时轻松了。
不管他是否有弦外之音,能被钱解决的事,那算什么大事?
“没事啊,又不缺那几个钱。”顾小鱼是有点好笑。
她声音不大,可话音刚起,婚礼仪式进行至互动环节,主持人正好闭了麦。这蓦然一句实在显得突兀,而且实在是夜郎自大。对面二人的眼神略显微妙,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意犹未尽。
好在主持人及时开麦化解了尴尬。顾小鱼琢磨着这话说得冲动,赶紧圆了一句:“恩……就算有,那玩意我也吃不惯,毕竟我是吃粗粮长大的嘛。”
话毕,她埋头笑了笑。话已至此,这下便没有什么好猜疑的。两人的眼神却是愈发微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答案。
顾小鱼没解释太多,她也没胡说,虽然她是真敢说。
她家里对海鲜鲍鱼不感兴趣,无非是因为顾爸爸对海鲜过敏,一接触便是浑身起疹子,严重时甚至过敏性休克。看着他受罪,久而久之,一家三口均对那东西避而远之。要是有人送,全部送到狗肚子里去了。
时代如此,人心如此。没有的时候,渴求拥有;直到真的拥有了,才知道那东西其实并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般重要。钱是,人是,大鱼大肉的生活亦是这般。
海鲜算什么改善生活?那东西向来是拿去喂狗的,从小喂到大,她们家狗都不吃。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是如此。两边观念南辕北辙,这天压根就不能聊。寒暄几句谁也说不下去,好在结婚仪式完毕,伴郎跑下来把这两人全部拖去敬酒了,这才算有个头。
那两人都对她的一番话信以为真,江喻白似乎是听出了端倪。两人一走,他便低笑着问了一声:“我媳妇儿这么好养?”
“恩,”顾小鱼点点头,也不瞒他,“我爸对海鲜过敏,肠胃又不好,精细的东西他吃不了。我真是吃粗粮长大的,一天两个馒头就能养活我。”
江喻白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问:“不介意我是特警?”
“不介意啊,”顾小鱼道,“二白你这么帅,当什么警都好。”
江喻白微微一怔,抿唇失笑,指腹在她脸颊上摩了摩,暖风扑面而来。
抬头便是他一双温顺的眸子。明明亲都亲过了,没什么好害羞的。顾小鱼却依然不争气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