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正神游到哪的少年转过脸,眉稍轻轻挑起,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眼见两片薄唇吐出这样凉凉的话,还有一脸淡漠的表情,叶寒发现李默最擅长的就是如何让人烦燥。
无名火最是使人郁闷气结,扯扯领口再解开一颗扣子,呼吸还是不能顺畅。"这是我的房间。"叶寒感觉自己说这话像是解恨似的,说完等他的反应。
李默到没显出什么意外,反而是一丝失望。想想也是,自己跟着进来的,人家又没说什么。懒洋洋的站起来渡到门口,回头问了句:"我就住在隔壁?!"见寒点头,打算开门就走。右手刚搭上门扶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从左边扯住,然后身体转了个方向被推在门上。
背撞在门上,骨头搁得生疼,不耐烦的纠结眉毛,这家伙这么大力气做什么!"还有事?"
看他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叶寒火气全往脑袋上冲,俯下身毫无预示,就含住那两片薄薄的唇。
"你..."李默嘴刚轻启,唇舌就被瞬间吞噬,双肩被牢牢的按住,偏偏头也没闪躲开火热的吻,手伸到身体与身体间的空隙里推推,发现他根本就是纹丝不动,于是作罢。李默从来懒得做白费力气的事。
正当李默脑海出现自己因为脑缺氧而昏迷的不良预感时,终于被放开,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惊喜的发现这次坏的竟然也会不灵了。缓了一会,抬眼看看一直注视自己的那人,目光里竟是满含期待。
期待?你与我之间,何谈什么期待,希望不过是失望的前奏。无奈的笑,"我能走了吗?"李默没发觉,自己浓重的鼻音,看他没什么反应,便转身拉开门,跨出去的时候抬手抹了下湿湿的嘴角。
欲望炽热的甘露升华,皮肤上残留的只是凉。
奈河---伍.
谁的黑夜,是谁的白天。
翻来覆去,晚上不是李默睡觉的时间。没想到江北和秦淮住在别处,听囡囡说只是一套小公寓。
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说没有一丝羡慕是骗人的,一生就此再变故的两人相守,不过这平静恬淡想必也是付出过几多代价。
囡囡睡前来聊了几句就开始掉眼泪了,天真开朗只能是人的性格,却不能把悲伤完全的掩埋。李默想自己的确是无情,竟然一直犹豫着却没伸出手去抱下她哭的颤抖的肩。
然后秦澜端着杯牛奶过来,还是惊恐的大眼睛,不说话,演技毫无瑕疵。囡囡应该是很在乎她,抹干了眼泪就和她回去睡觉了。
她们转身的时候,秦澜往桌上丢了个小条,展开来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午夜后去隔壁。不用再拿出来对照,李默认得这字迹。笑~~这么等不急要揭开谜底了?
打开房门燥热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北方总不似江南,S城的夏季白天再热,夜里总是会凉下来。走廊间依然是灰蒙蒙的灯。看看面前紧闭的房门,内心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迟疑了一会才伸出手,实木发出闷闷的声响。
"进来。"悠悠传出的女声并不让人意外。没有上锁,转了下门把便推门进去。
李默对自己说,真的不意外。
屋里没开灯,晴朗夏夜月星稀,光线从只拉了一层薄纱帘的窗透入开着冷气的空间,竟也有了月凉如水的意境。有人在床边赤裸着上身,背门对窗,盘腿而坐。靠里暗一些的床上,女人一双得意洋洋的大眼睛,精明的闪闪发亮。
坐的笔直的背部线条,是李默很熟悉的优美流畅。黑暗里闪烁的眼睛他也不能算是陌生。回手带上门,门框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使人有种被与世隔绝的绝望感。
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坐,李默靠在写字台前,空调就在头顶上呼呼的冷气,牛裤包裹着的长腿斜站着绷得直直的。借着朦胧的光线看向寒,侧脸依然英俊如俊,一动不动呈然出雕塑般静止的美。
"默默,很高兴见到你,刚才也没和你打个招呼。"靠在床上的女人,声音像猫咪一样柔软而危险。
李默想了一下, "嗯,看得出来。"大半夜的叫我来不会就是说这个的吧。
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支烟,秦澜下了床走过来,身上穿着细细吊带的月白色睡衣。面对面站着,仰脸看了李默片刻。把烟放在唇齿含着,随后伸长手臂从他身后的写字台上摸到一个火机。短暂的,却让人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拒绝的,暧昧姿态
一向不喜与人接近,只因对气息异常敏感。就是那么数秒钟,一股浓烈的香味夹杂着这个陌生女人的气息钻入鼻腔。可是李默并不讨厌这种味道,伸手摸摸鼻尖。嗯,他想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这个香水中调的气味,鸢尾,茉莉和五月玫瑰,怪异的混合体。
许多问题的答案他不太愿意寻找,因为答案早晚会浮现,又或者,这些问题本身就并不存在。香奈儿五号,囡囡长久在买的唯一一款香水,却从来不用。有时拿出来闻闻,骄傲的看着自己说:知道吗,这就是梦露最爱的睡衣。(A few drops of Chanel NO.5)
那时看着她满面的天真,实是和与梦露联想不到一起。也曾不解过,但没什么心思细想。眼前的这个女人看来很适合这个味道,传说中强烈的像一记耳光似的浓香,一定要是气势咄咄逼人的女子来用。
燃着的火苗将光映上她微颦的眉和细致的唇,火光熄灭,烟雾升腾。"你抽烟吗?"抽了几口,她把指夹在细长的指间。
秦澜抽烟亦是那种强势的动作,狠狠的吸到肺的深处然后随鼻息雾化出来,不同于自己那种消遣感觉。有一瞬间,李默忽然对她产生同情的错觉,这样抽烟的人大多是绝望的姿态。
见李默点点头,她便要转身去取。"不用,我这儿有。"叫住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秦澜笑,"连我的烟都不敢抽?"
"我不习惯抽女烟。"李默坦然道。点烟的时候他知道,对面的人一定如同刚才自己注视她一样审视自己。"我现在好好站在这里。"火焰消失的时候,李默淡淡的,好似在对着自己说。
"那到也是。"她的声音明显的愉悦。"我喜欢聪明的孩子,而且,"
在她的指尖离自己下颌不到一公分的时候,李默偏偏头,看看寒依然没动。
秦澜收回手,讪笑。"而且你是一个漂亮的孩子,"顿了一下,"像你的母亲一样。我很庆幸自己改变了主意。"
目光依然流连在那人的侧脸,"对我来说,这并不完全是个好消息。"这是李默真实的想法。
奈河---陆.
无言。经年。
秦澜笑,沿着李默的视线也转过脸,说:"看来有人并不领你的情。"然后扬起手又抽了口烟。
封闭的空间里已开始云雾缭绕,寒还是没说话,起身把窗户打开半扇,据窗而立。
看着眼前的女人渡着猫咪般慵懒的步子走到窗边,细长右手搭上那光祼的背,李默偏过视线盯着自己指间的烟,心上隐约有细细碎碎的撕裂声,早就反复的告诉自己,不意外真的不意外。想苦笑一下,却没有扯动嘴角。
"透透气也好,小寒你无聊的话,去洗个澡然后出去站一会儿。"柔和的音色传递着不容拒绝的暗示,李默转眼只见她笑盈盈猫一样暧昧的眼。
依然无言,只是点点头,擦身而过时没做丝毫的停顿,亦然没有看过来一眼。李默真的想,但收不回视线。直到他和身影随再次合上的门消失。
"挺喜欢我们家小寒的?"回神时那女子还是笑的暧昧。聪明人面前掩饰会显得欲盖弥彰,"他不是姓江?"不想否认并不代表愿意回答,唇轻启,吐字凉。
很显然,李默这样的态度适合用来激怒任何一个人。秦澜面无愠色,但笑容已隐去。"他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挑了谁姓江,谁就是江寒。"
"是么,江南江北也是你挑的?"很显然,李默心情也不太好。
"呵呵。"秦澜得意,假笑浮面,"江南江北?是我选了他们。"
"那又能怎样?"李默俨然事不关已。
"你说我会怎么样,我又能怎样?"猫一样的慵懒消失不见,昏暗的光线隔不住她眼神犀利。
"囡囡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自认为你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李默是真的一点不怕。
"刚说了喜欢你聪明,可太聪明了并不是好事。"秦澜走近,"你到自信满满,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打你可爱母亲的主意。"
浓郁又怪异的香混合过淡淡的烟味,并不难闻,只是怪怪的诡异。李默笑:"不凭什么,可叹有人至死也不知道,他的妻子每年都要一款相同的香水做生日礼物是为谁。"
那笑容沿妩媚的眉睫漾开来,不再虚假,而是猫咪晒太阳时的满足模样。"我可以当你这是为囡囡向我求情么?"
片刻沉默后她便靠得更近,烟雾随着呼吸吐在李默的鼻尖上。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手上那支有一会没抽的烟,余下一小段灰烬还未来及散落。想走过去弹到窗外,不想手却被按住。
顺从的任由那纤巧的手捏着自己的手指轻弹了一下,虽然看不见,但肯定是一地烟灰。李默注意到她用的也是右手,不知道会否有谁皮肤上的余温,残留下来此刻与自己相贴。
秦澜把没抽几口的烟直接往窗外一丢,空下来的手又伸上来。李默偏头,这次却没闪过,只得与那双闪亮的大眼睛对视,他不是畏惧只是不想。
"聪明的孩子要乖才能惹人喜欢,"手上捏着尖尖的下颌, "你猜对了,囡囡我当然不会动,她是我几个不多的还在意的人" 笑,"但至于你,"秦澜看了看紧闭的门,"还有他,就真的不一定了。或者,会惹囡囡伤心的人是你呢。"
在她看向门的那一刹那,心不由得一紧,镇静下来,"你不是说了,他姓什么不重要。"顿了一下,"算起来,这里只有我是外人。"
"你到真有闲心顾着别人。"手放开,眼神却依然逼人。"不想问个清楚吗,没好奇心的孩子。"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李默冷冷扬起嘴角,却无笑声。
点点头,"嗯,惹火了我对你没好处,但是我还是决定中你的计。"把半根555从他指间抽出来,吸了一口又放回去。"其实你也挺无辜的,你并不是这个错误的起因,但很不幸的是,你是这个错误的结局。"
李默挑挑眉毛,表示出一点兴趣,送上门的答案,不听白不听。抬手也抽了一口烟,算是套下近乎。
"默默。"秦澜的手又抚上他的侧脸,李默这次没有闪,他明白,该承受的躲也躲不开。
"这么漂亮像囡囡一样,可是江南的孩子本应该姓秦。"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点恍惚。
忽然感觉很荒谬,"不是所有的事,都由你来决定,我姓什么不能让你来选。"李默安然不动,感受着她的指尖,轻轻的,凉凉的,右手。
笑,很是得意。"你怎知不是我选的。要不是,要不是"秦澜收回手,"要不是我和囡囡那个雨天偷偷溜出去玩,要不是你父亲的车子该死的溅了我一身水,要不是囡囡气冲冲的跑过去拦下他,你以为现在会是谁在我面前。"
这个故事显得不是那么荒谬了,却幼稚得有点可笑。"那么是你选的,又何苦迁怒别人。"对面这么个思维奇异的人,李默很是无力感。
"何苦?"秦澜看他一眼,"你的父亲,抢走了我的好朋友,更重要的她是我哥的恋人,接着,会发生我哥抢走了我的恋人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苦笑一下,"对,他们还都一个比一个爱的轰轰烈烈,一个比一个坚定不移。"
那干你屁事,李默心想,这女人虽然不是自闭但也差不多了,而且比一般的自闭更可怕的神经,偏执。"囡囡当年是自愿的吧,而且人的感情,并不能由别人来决定,你说呢?"
深深夜色里,这么个媚眼如丝的女人,脸上出现的冷笑会使人有种惊悚感。"是啊,感情不能由别人来决定,没错,所以他们都是决绝的为自己做好了选择。但谁又给了他们替我做决定的权力?!"
又不是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李默知道再去激怒她实在太不明智。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默。。。
"默默,"她这一声叫的李默头皮发麻,直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漂亮的,那么像囡囡的小孩,我真想不出还能迁怒于谁,江北和我哥在一起,也是因你而起。二十年了,真的就是过去二十年了。当初我们整整用了一年时间,想尽各种办法让囡囡回家,九月十三号,我没记错吧?"
李默愣了一下,"你是说我生日?"
"你说呢,"看着她僵硬的动了下唇角,李默明白那是和自己之前那个没扯出来的苦笑一样的表情。"你的出生让我们彻底死了心,秦淮日日宿醉,江北理所应当的陪着来个一醉方休。接下来七年,他们渐渐情深意切,抵死缠绵。"
奈河---柒.
抵死缠绵...
这世间并不稀罕此等情事,那么多的人,飞蛾扑火般舍命爱过。但此时,这四个字打在心上还有点疼的。
李默把手中的烟蒂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狠狠的丢到窗外,发觉这样比干脆的按灭更畅快。
倾诉是一件会上瘾的事,甚至带着解恨似的快感。"你说,情到深处的人是有情或是无情。"有些不解,李默微眯了眼睛看她,但知道她不是在问。
"有情的人会为免事端匆匆嫁妹?有情的人会葬父无泪?"平静下来的秦澜,终于做完方才那个冷冷的笑。
面前寒气袭人甚过身后那台机器呼出的冷风。男人那里会来这么多眼泪,再者,有人得到即会有人失去,不过此等人又怎会计算他人得失。只能无言。
"李默,你可知,若是没有你,现在我们四人看似又可回到当年模样。"秦澜的眼里徒然生恨。
只觉得那恨意深刻得莫明,李默并不想问,明白她今夜自然会把话说开。但这气氛过份持久的压抑,又摸出一支烟点燃,云雾回旋,模糊的是他漂亮的眉眼,清晰的是那份淡然的无所谓。
自然是气不过他这样的态度,秦澜抓起他夹着烟的手,直接就着他的指间抽了一口。不知是一个多短的瞬间,指腹擦在她细致的唇线,昏暗的视线里映上她颈侧点点的暧昧痕迹,李默笑,隐约有谁不久前残留下的吻,此刻就在自己手边。
但这笑,看在旁人眼中,又是别有一番滋味。秦澜所见,那薄唇边勾起的,只不过是暗自得意的弧线。难免怒火中烧,"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以为你真的能扰得了谁的心境,最多不过是囡囡的烦恼罢了,"已如同猫一样尖锐的音色,因为发现了李默脸上一闪而逝的愕然变成冷冷的凛冽。
"于囡囡而言,你就像是一道疤痕,留在身上是曾经过错丑陋的证明,却不能忍痛挥刀剜去,因你生来无辜又连血带肉。"
"你并非她,怎么能代替囡囡说话。"争辨脱口而出,长久以来对于生命的存在是迷惑而困顿的,只因自己不够坚决,所以不能面对如此斩钉截铁的否定。
那一丝被挑起的愤怒反而能取悦她,秦澜笑,一脸的不屑与他争论。"你的存在曾让我寝食难安,我们要一样,都不应该有子嗣,所以想让你消失掉,"纤细的手伸上来,薄而长的指甲来回刮在他细腻光滑又脆弱的白晳皮肤上。
李默静静感受这带着轻微疼痛的摩擦,听她把这不由自己选择的结局娓娓道来:"可惜呀...有人为能留下你,个个甘愿爬上我的床。庆幸呵...现在我也并不愿意替囡囡除去她心尖上的难堪。她要为自己的爱错负责。。"
抓起他的手弹了下烟灰,然后抽了口烟,辛辣的气体卷入肺的深处,雾化的气体浮上她恢复媚视的眼,对上李默近乎惨白的脸,抿成一线的唇。"所以漂亮的孩子,你要活着,给我们已注定不能幸福的一生陪藏,再或者,牵连更多的人一起沦陷。"秦澜说完,不掩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