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诚不语,猛地想起吕向风应该不会武功,他想摸摸吕向风,却不敢动手,只好问:"你的武功是这三年修炼起来的?你瘦了好多。"
吕向风笑了,笑得眼睛都花了,他看着楚诚,手背抹去眼眶里溢出的液体,看的楚诚更心疼。
"楚诚,我来杀你的。"吕向风举剑对准楚诚的胸口,四周的侍卫立刻用长矛抵住他。吕向风环视一圈,嘲笑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楚诚红着眼,往前走一步,锋利的剑尖刺入他的胸膛,吕向风大惊,收回来剑。
"向风。"楚诚皱着眉。嘴角还是笑的。他朝吕向风伸出一只手,颤抖,但是执着。
吕向风伸手,就要落到楚诚手上时猛地扣住楚诚的脉门,把他架到自己前面瞪着周围的侍卫:"还不退回去。"
侍卫想退但是不敢,往后缩了缩,还是围成一圈。
"楚诚,我说过我是来杀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吕向风一手抓住楚诚的脉门,一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眼睛扫着周围面露尴尬之色的大内侍卫,邪魅地笑着。
楚诚叹了口气:"向风,你变了。"
"我没有......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我哦~"吕向风移下手掌,卡住楚诚的脖子,"在你抓住我脖子的时候我就忘记你了,现在的吕向风是个复仇的男人,对谁都不会手软......"
一支利箭破空直射吕向风的后心,吕向风侧了身,箭偏了方向,没入他手臂。吕向风闷哼一声,狠狠地朝赶来的弓箭手瞪去:"我说了,我对谁都不会手软,包括我自己。"说罢极快地在楚诚身上划了十八个口子,趁所有人失色时拔下手臂上的箭。
那些想趁他取箭的时候偷袭他的人失算,让他们主子受了伤,现在焦急地在那里,再也不敢造次,唯恐吕向风真要了楚诚的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的,我受过的苦你怎么能够不受一遍呢?"吕向风拍拍楚诚的脸颊,把剑横到他脖子上,自己在他身后。
楚诚没有看到吕向风越来越白的脸色,他在想吕向风为什么会成这样。周围的人也没有注意,他们在盘算对策。
"楚诚,三年来我真的想死,可是不看你一眼我怎么能够死。"吕向风的声音带着疲倦的伤痛,楚诚听得心痛。他想说什么,焦急地找不到词语。
吕向风一笑,温柔地摸了摸楚诚的头发,已经带了点白星:"我们都老了......呵......"
楚诚只觉得脖子上的剑缓缓落下,侍卫们露出幸喜的表情,他回头,吕向风已经昏倒在地上。
"向风!"他大惊,想要抱起吕向风,却被一个红色的影子抢先。
"陛下若只是怜惜主人还请放过主人,主人再也受不了那些事情了。"红衣女子抱住吕向风,连退三步,悲伤的神情配上美貌让在场的男人莫不动恻隐之心。
"你是谁?"楚诚不悦,但是吕向风在对方手里。身后一人上来说:"回陛下,那是太医院的红姑。"
"你和吕向风什么关系?"楚诚看着女人怜惜地摸着吕向风的额头,心里起了火。
"属下原得主子救助,发誓一生都要服侍主子。"红姑把了脉,知道吕向风并无大碍,只是心情起伏太大,所以才昏倒。
"你们认识?"楚诚奇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请找一间安静的房间,主子的身体很不好。"红姑言语上客气,其实并不带任何卑微之色。
楚诚颔首。
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半天,楚诚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瘦成这样。
"追月的毒性就是这样,慢慢的蚕食生命,末期时人就如油灯枯尽,连骨头都要碎掉。"红姑抹着眼泪,端了药却不知道怎么喂吕向风。
"我来吧。"楚诚接过药,坐到床边,扶起吕向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含了一口药对着他的嘴喂进去。
一旁红姑看的惊心,脸红地侧头,楚诚只觉自然。
又守了一会,楚诚吩咐红姑好好照顾,自己去忙朝政了。
"主子。"红姑送走楚诚,关上门,带着愉悦的笑容走到床前,床上的人也笑着回望她。
"药?"吕向风伸手,接过红姑递给他的一颗红色药丸,吞下肚子。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他真的是亲口喂你的。"红姑顽皮地爬上床,盘着腿看着吕向风,"他对主子这么好,主子真的要杀他么?"
吕向风笑着拨了下散在额前的头发,反问:"若果一个人把你推到地上,狠狠踩几脚,把你推下山谷。后来他来看你,,发现你骨折了,于是摸摸你的头问你痛不痛。你说换做你你会原谅他么?"
红姑脸上的笑淡了下去,郁郁地说:"主子受苦了。"
"其实也不是,若不是他把我推下去,我也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吕向风阖上眼,脑海里是那个干净清澈的眼睛朝他微笑。
今日少年明日老(四)
楚诚从吕向风那里出来,到书房批阅了几张奏折,坐不下去了,起身去天牢。
牢房还是那个样子,不过里面多了许多人。
楚诚站在外面看着里面混乱的景象,忍不住皱眉。
也许在无双堡里吕向风就着这样被对待的,他这么做也只是把对方加在吕向风身上的伤痛讨回来。
白浊的体液趟着,沾上了污物,混着血,发出腥臭味。
向风,你也被这样对待过吗?那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楚诚一拳捶在木栏上。
吕向风浑浑噩噩的睡了几天,完全清醒后披了件薄衣坐到门口看落叶。
快入冬了,天气变凉,他捂住嘴巴咳嗽两声。
又是这个院子,那个池塘也还在。吕向风转过视线,盯着池塘边的垂柳,回忆着过去的点点。
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情待在楚诚身边呢?仔细想想,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他只记得初衷,来楚雷,找到楚雷的弱点,稍加威胁然后借用楚雷的手打击吕玥。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吕向风却说不清楚。那些日子过的平淡,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也仅仅是最后离别时的决绝。
"咳咳......"吕向风捂住嘴,喉咙里一丝甜味。
所有人,除了柳亦然,谁都不知道吕向风一身最让他会死掉的其实是他的武功。
三年成为绝世高手,其中的付出不光是汗水,还有生命。
不过吕向风不会让人知道。
"主子,喝药了。"i
红姑端来一盅透明的液体,是按照一泓阁那里传来的讯做的补药。吕向风看了看,闷闷地拿起来,皱着眉喝掉。
其实没有必要浪费这些东西,吕向风是这样想的,不过能让人放松警惕也未尝不可以当着他们的面喝喝。
苏丹恐怕看出来自己要做什么了吧,吕向风笑了笑,把器皿还给红姑。
苏丹看穿他了,所以更是要躲着他,不能让他参合,不能让干净的人染上鲜血。就算自己再肮脏,在最黑的地方挣扎,也不能......
吕向风吸了吸鼻子,对红姑说:"这天气变凉了,都有些感冒了呢。"
红姑抹了抹泪,颤抖的声音劝道:"主子还请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不然你怎么交代呢?"吕向风笑着,看着清澈的水里的倒影,眼神阴狠。
楚诚每日都来看他,例行公事般问候,得不到回应讪讪地走开。吕向风这次似乎是下定决心不理他了,楚诚悲哀的想,不过让他高兴的是,吕向风似乎也没打算离开。
只要还在身边,就有挽回的余地吧?楚诚思考着,没有听清大臣的禀报。
"陛下,边境有一批人马蠢蠢欲动,恐怕是永殷要有什么大举动了。"
楚诚一愣,皱眉:"永殷的探子没有传回来消息吗?"
"回陛下,永殷那边似乎并无动作,所以臣才以为这批人马来的奇怪。"
"有多少人?"
"估计五万左右。"大臣也不是很肯定。
五万?不多,但是是谁?楚诚直觉告诉他,有麻烦了。
"去查查这伙人和无双堡什么关系。"江湖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是。"
下了朝,楚诚露出倦色,他在殿前晃了一圈,才朝吕向风住的宫殿走去。
远远听到有人唱着,楚诚收了脚步,犹豫了下再次向前。
进门,只见一人穿着红色的衣衫在院子正中舞剑。
"风吹羊角,雪剪鹅毛。飞六出,海山白,冻一壶,天地老。便有丹青巧,画笔难描......幽窗下寒敲竹叶,前村里冷压梅梢。缭乱野云飞,微茫江树杳......"
忽地那人在半空打了一个转,剑朝楚诚刺来。
楚诚不躲,周围侍卫心都跳到嗓子眼里。
"你偷听。"吕向风似笑非笑。
"我没有。"楚诚皱眉,不懂那个有些害羞的不善言笑的人为什么变成这样。
吕向风不再理他,收了剑,径自走回主屋。楚诚跟进去,看他坐在椅子里端着茶喝,模样三分轻佻,七分妩媚,不由怔住了。
"皇帝来有何贵干?"吕向风见他半晌不语,自己被看的毛毛的,不爽就想赶人。
楚诚才回神,尴尬地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
"皇帝没有话要说向风可是要去休息了。"吕向风说着,人也站起来,往内堂走去。
"别,我没......你别躲我,我只是来看看你。"楚诚拉住他的袖子,被吕向风甩开。他失落的神情吕向风没有漏掉,楚诚无奈地说:"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么?"
"我们之间可说的的确没有,不过可以做的还有很多。"吕向风邪笑道。
楚诚猛抬头盯住他死看,吕向风只是笑,杀气渐长。
"你还是要杀我。"
"没错,不杀你我对不起自己。"吕向风话是这么说,可是双手却抱在胸前,根本没有要杀人的意思。楚诚轻笑,温柔地看着他:"你不舍得的。"
不舍的?那也是我说的算。吕向风阴着脸,笑容僵硬起来。
"你受苦了。"楚诚试着靠近吕向风,然后伸手抱住他。见吕向风没有躲,就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胸膛上。
耳边是沉着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似乎要震破耳膜。吕向风闭上眼,把脑中的声音赶跑,淡淡的说:"楚诚你变婆妈了,那个时候你要杀我可没有这么说。"
推开那人,吕向风好笑地看着楚诚渐渐变黯的眼。那个会为你伤心的吕向风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吕向风只会为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叹了口气,楚诚放手:"我们之间只能这样吗?"
吕向风哼了一声,甩下楚诚自己躺倒床上去了。楚诚站在那里看了好久,终究是没有胆量再靠近,不舍地看了几眼露出的衣角,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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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吕向风走后苏丹一直坐立不安,书看到一半常常出神。
他不是不明白吕向风对自己青眼有加,不过他要的不止这些。
他知道自己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在他人的庇荫下苟且,可他还是想站在平等的地位去爱去关心一个人,而吕向风对他的种种叫他不得不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有时候都怀疑吕向风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们之间缺少最基本的东西,苏丹忿忿地把没怎么看的书合起来,出了房门打算在一泓阁后院转转。
几步走闻到了一股药香,他寻着味道走去,竟是厨房。
探头进去,看到一个小童拿着扇子蹲在炉子前死扇,火星直冒的,熏得他咳嗽起来。
药哪能这样煎?苏丹忍不住皱眉,踏过门槛。
那小童注意到苏丹,脸上一愣,立刻警戒起来。苏丹不怪小童的敌视,径自走到炉子跟前,嗅了下,药已经糊了大半。
"你这样煎药是要病人怎么好的起来。"苏丹好笑地看着小童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捡起旁边丢着的纸包,仔细看了下残留的药物,"这药的主人得了什么病?"
药是滋补的药,却太过强悍,病中的人不适这样的药性,反而会加重病情。
"回主子,是风寒。"小童唯唯喏喏的说,垂下视线不敢看苏丹。
苏丹冷笑一下,丢了那纸包到小童脚底下:"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白痴,这药分明是给身体柔弱落了病根的人用的,你不说实话病人也许会死。"
小童身子一颤,猛地跪下来,拉扯住苏丹的裤腿哭道:"主子爷,我家姑娘她已经不行了......"
"一泓阁的人没有照料她么?"苏丹有些奇怪,一泓阁虽是勾栏院,但对待下人从不苛刻,按理是会派人照顾的。
小童哭得更厉害了:"回主子爷,我家姑娘得罪了当今丞相的外甥,被软禁在偏院,除了我一泓阁的人都不能进去......那恶人一心想要我家姑娘死,怎么可能派人来照料。我是没什么的,可怜我家姑娘......呜呜"说道最后终于是号号大哭。
苏丹眉里的皱褶更深,他讨厌这样的故事,拉起小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带我去见你家姑娘。"
"可是......主子爷,您也是这一泓阁里的人吧......我看您还是不要冒险了...您的心意小的一定转达......"
"带我去。"苏丹冷下面孔,他讨厌罗嗦的小孩。
今日少年明日老(五)
房间闭塞住,空气根本无法流通,苏丹刚进去就被一股子腐烂的味道熏出来。
他咳嗽两声,瞪了小童一眼。小童颇为无辜地张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苏丹为什么进去了又慌忙跑出来。
"你没有常识也要有见识,这门窗紧闭是病人休息的场所吗?"苏丹怒道。
小童咬着嘴唇申辩:"我也不想啊,可是他们不让开,说死人的味道传出来不好。"
苏丹咬咬牙甩袖进去,推开所有的窗子,不一会房间的空气就好了许多。
"咳咳......小绿?"女子的声音破碎的,带着病中的脆弱,苏丹往声音的地方看去,一个素衣女子扶着屏风站着,面色泛黄,整个人瘦脱了型。
苏丹走上去,看了女子的脸,伸手握住她的腕,女子本能的挣扎,苏丹淡淡道:"我是医生。"
女子眼里满是不信,因为没有一个医生会是如此娇媚的打扮,不过苏丹的气质属于儒雅型的,她一时半会也分不出来,任苏丹把脉。
"你有肺病。"苏丹皱眉,"天生的?"
女子摇头:"你被一群人压在水里不能呼吸,久了都会这样。"
她的声音透着疲惫,想必是心死了。苏丹看着她,心里摇摇头,转眼看到柜上摆着笔墨,便取来写了一道方子。
"在下并非圣人,姑娘的病姑娘自己都不当回事,在下也无能为力,愿姑娘走的轻松些。"苏丹双手奉上方子,女子错愕的神情被他瞧在眼里。
女子摆脱刚开始的惊讶,笑道:"公子善于攻心,日后必当在朝野有所作为。"
苏丹撇撇嘴,没有作声。
一旁小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直觉觉得自己家姑娘命不久以,泪水哗啦哗啦地往下落。
"小绿......咳咳...我一生对不起的人......你...咳......跟公子去吧。"女子露了个惨笑,回到屏风后的床上。
"姑娘,让小绿给您煎药啊!"小绿抹了抹眼泪,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姑娘还需要他照顾。
他慌忙跑到屏风后,被苏丹扯住,大力拖出门。
"你放手!"小绿挣扎,打在苏丹纤细的胳膊上。苏丹不以为意:"你们家姑娘这一辈子就不放心,看你这个性也是讨不到好的,以后跟着我。"
小绿还在挣扎,不过动作渐渐慢下来,最后空洞着一双眼不停流泪。
"这下哭够了,以后的日子里不要随便流泪,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没有时间给你哭。"苏丹的话很平静,和没有风的湖面一样,照出小绿心底的那份执着。